第14章 氤氲水汽后背的交叉绑带被解开
岑姝觉得梁怀暄顶着一张禁欲的脸说出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话真的很违和。
他的手指瘦削且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随着用力微微凸起,像艺术品般精致又充满力量感。
岑姝整个人都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浑身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严丝合缝地和他贴在一起,泳衣将他的黑衬衫浸透一片。
她的呼吸彻底乱了,即便在脱外套的间隙,他的唇舌也片刻不离地纠缠着她。
“……怀暄哥哥!”岑姝偏头想躲,却被顺势吻在了颈侧。
岑姝承认,她的确又菜又爱玩。
可偏偏贪恋这种被他吻到浑身战栗的感觉,让她感觉这座冰山下隐藏的是一座亟待爆发的火山
太要命了。
她好喜欢这种反差感。
她喜欢梁怀暄给她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战栗,还有生理上的喜悦和喜欢。
岑姝声音都有些发颤,慌乱地推拒:“真的不行!不能在这里……”
梁怀暄吻她的耳廓,闻言忽然顿住,将脸埋在她颈窝低低笑了声:“不会。”
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地提醒:“家里没准备,bb。”
岑姝听到这句话,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脸红到爆棚。
她总感觉自从他们的关系突破后,梁怀暄就像解开了什么封印。
该不会是单身了三十年,憋坏了吧?
岑姝咬住水润的下唇,眼波潋滟地瞪他,“你先放开我!我要去换衣服了!”
梁怀暄非但没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轻而易举地将她单手托抱起来,常年玩帆船、高尔夫等运动练就的臂肌线条让他轻松承托着她的重量。
梁怀暄低声说:“带你去。”
岑姝晕乎乎地环着他的脖颈,明明该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轻哼。
到了浴室,红色泳衣后背的交叉绑带被解开,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随着绑带滑落,大片雪背如新雪般乍现,半轮皎白若隐若现。
下一秒,沉甸的绵软被完全包裹。
梁怀暄从背后将她拥住,高挺的鼻梁蹭过她泛红的耳垂,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吻从蝴蝶骨一路蔓延,岑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花洒被打开,温热的水流开始散发起氤氲的雾气。在水声中,忽然传来一声格外清晰的金属扣被解开的声音。
岑姝以为他要变卦,又急忙提醒他:“说好了不做的!”
“嗯。”梁怀暄伸手轻松扣住她的手腕,嗓音低哑地在她耳边低语:“帮我。”
“我不要!”岑姝突然想起上次的经历,委屈地小声抗议,“手会很酸!”
“不用手。”
岑姝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晕乎乎地问:“那,那怎么办?”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低沉冷淡的:“腿并拢。”
岑姝呼吸急促,伸手搭在他覆上来的手背上,他的手还在慢条斯理地收拢着,岑姝压根不敢看此刻浴室玻璃倒映的旖旎场景。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突然腰间被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按,后背直接贴在了他衬衫上。
梁怀暄低头轻吻她的肩线,嗓音沙哑:“再低一点。”
“……”岑姝又羞又恼,一时间赌气似的不肯动。却又听到他温柔哄她:“诺宝。”
两人的身高差,确实让某些事变得不太方便。
最后岑姝还是被哄着照做,恍惚间感觉到什么温热的东西擦过肌肤,随即听到身后传来满足的叹息:“bb好乖。”
岑姝耳尖红的能滴血,也想不通为什么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永远矜贵淡漠的绅士,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
“你闭嘴。”她羞恼地呜咽一声,“梁怀暄,你不许再说了!”
梁怀暄恍若未闻,实在是太懂如何吊她胃口了,低笑一声,始终游刃有余地掌控着节奏。
岑姝完全不敢低头看,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硬着,任由他来主导一切。
……
有什么液体从脊背往下流,在腰窝处稍作停留,最后一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浴室地面上。
岑姝直到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
上次他说别夹。
但这次是真的夹了。
每次都厮磨而过,好几次她以为他要冲破最后防线,他却只是克制地徘徊在边缘。
岑姝的脸完全潮红了,眸中氤氲着水汽,呜咽着骂他:“你这个混蛋!谁允许你这样对我的!”
到最后甚至她控制不住了。
好丢人。
“我的错。”梁怀暄勉强餍足了,声音恢复了平静,抱着她哄,薄唇不时落在她发顶,“这种程度就受不了,以后怎么办?”
他们结婚之后,他想做的远不止这些。
“你闭嘴…你这个厚颜无耻、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岑姝抽噎着控诉,眼睫都泪湿了,“不理你了,今晚我要自己睡!”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岑姝都故意不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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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晚饭之后,梁怀暄找了一部电影。
两人坐在沙发上,梁怀暄从背后抱住她,手环在她的腰上,低声哄她:“还不肯理我?”
岑姝赌气地往旁边挪,却被他一把扣住腰肢拽回来。
最后,梁怀暄又让她跨坐在他身上,抬手扣住她后脑,极其温柔地吻她。
这个吻太温柔,温柔得让岑姝很快丢盔弃甲,又不自觉就开始回吻,又把原本打算不理他三天这个想法彻底抛诸脑后了。
吻到一半,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说话,空气忽然也变得粘稠起来。
梁怀暄抬起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眼尾,低声和她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失眠了。”
“真的?”岑姝语气带着几分怀疑。
“嗯。”
自从有了她之后,他的生活好像鲜活了起来,到处都有她的痕迹,她的狗,她买的各种家居装饰,卧室床头她的发绳、眼罩,浴室里她的各种瓶瓶罐罐,沙发上他们堆叠在一起的衣服。
他现在没有戴眼镜,眉眼深邃平和,注视着岑姝的眼神和以往都不同。
岑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红着脸想别开脸,却又被吻住。
吻到一半,岑姝被压在了沙发上。
乌黑的长发如瀑散开,她看着他,不满地嘟囔了句:“别以为一个吻就可以哄我。”
他淡淡一笑:“想不想看纹身?”
“……”
“给
你看。”
岑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虽然她和他做了几次亲密举动,但上次在酒店灯光昏暗,还生病。今天在浴室里她几乎全程背对着他,最后哪还有力气欣赏什么纹身。
梁怀暄见她这副模样,低笑着追加条件:“前提是,今晚不许回你房间睡。”
岑姝立刻瞪圆了眼睛。
果然,这男人就没安好心!
梁怀暄的吻流连在她唇角,又辗转至颈侧,趁着间隙低声问:“怎么对我的纹身这么感兴趣?”
“就是对你有纹身有点意外嘛。”
“是么?”梁怀暄不疾不徐地说,“其实,纹身不过是种选择。就像有人爱听巴赫,有人偏爱爵士乐。世界从不该只有一种审美,人也未必总如表面那样。”
说完,他又好整以暇地看她,“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感觉有一套自己的规则。”
“还有呢?”梁怀暄低笑一声,又替她补充,“冷漠?不苟言笑?”
“对对对!”岑姝忙不迭点头,“而且我以前很难想象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还以为会是Hanna那样的……”
“Hanna?”梁怀暄有些意外,“你还记得她。”
岑姝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什么,睫毛轻颤了两下.
第二天,在去圣济的路上,岑姝看到小宜的平板磕了一角。
岑姝忽然想起这台平板小宜已经用了快四年,明明以她现在的薪资水平,在港岛白领中都算顶尖了。
但是小宜却一直物欲很低,工资大半都交给惠姨保管,剩下的除了必要开销,就留着吃吃喝喝。
“小宜,今天去换台新平板吧。”岑姝说,“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说内存不够用吗?我来报销。”
“真的不用了,我昨天清理了缓存,又腾出好多空间。这里面还有好多我们的照片!”小宜打开相册凑上来,和她分享。
小宜经常给岑姝拍照,专门建了几个文件夹叫家人,岑姝就在这个文件夹里。
“你看这张,那次Alex说要请我们吃大餐,结果最后我们蹲在他公寓煮泡面。”
相册里还有从小到大的好多张合照,小时候,小宜还胆子很小,还是岑姝揽着她的肩膀笑着和她一起拍照。
她们从小时候分享零食,再到中学开始分享心事,又到现在,转眼间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岑姝看到了很多她自己都没见过的照片。
有她在闻家后花园看月亮的,也有后来她在伦敦雨天撑伞走路的,总之很多不经意的生活瞬间,都被小宜记录下来了。
岑姝翻着相册,又看到一张她们毕业典礼时候的好几张合照,在翻到其中一张的时候,蓦地顿了下。
照片里,她和笑着的小宜站在镜头前,而在背景的模糊人群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蓦然闯入视线。
尽管距离较远,模糊到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轮廓和姿态,岑姝却一眼觉得那是梁怀暄无疑。
小宜还在乐滋滋地和她讲当时拍照的趣事,岑姝却忽然陷入了一阵迷茫。
他怎么会来她的毕业典礼呢?
梁怀暄给她送了那本《飞鸟集》之后,岑姝在whatsapp上跟他表达过感谢,甚至还买了礼物寄回给他。
后来,两人断断续续地在伦敦和港岛碰面了几次,关系还算融洽。
但他们关系真正急转直下,却不只是因为上次游艇上的那个误会,真正发生转变的是那个夜晚——
她在伦敦度过的第二个生日。
那时闻墨还在泰国,岑心慈当时在周游世界,徐宣宁特意带着几位好友来伦敦为岑姝庆生,梁怀暄也在其中。
他们在坎特伯雷租了栋河畔别墅,傍晚沿着Stour河散步,夜晚在花园烧烤、围着篝火烤棉花糖。
回到别墅切生日蛋糕的时候,有人问岑姝新一岁的愿望。岑姝望着身旁一对腻歪的情侣,突然语塞。
“诺宝。”徐宣宁看了她一眼,笑着把第一块蛋糕递给她,“中学时候喜欢过几个人都不是事,年纪小很正常啊。走出一段恋情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启下一段恋情!”
徐宣宁又环视在场男生,促狭地补充:“在场这么多帅哥哥,你随便挑啊,当然除了我哈哈哈!”
“宣宁哥!你说什么啊!”岑姝又羞又恼,要拿抱枕去砸徐宣宁。
徐宣宁笑着躲,连忙讨饶:“错了错了,我错了。”
现场的氛围又在徐宣宁的带动下,很快热闹起来。开始玩起桌游,玩RingofFire、玩ExplodingKittens,笑声不断。
唯独梁怀暄单独坐在单人沙发上,对着笔电处理工作,神色疏淡,只在间隙时才参与片刻。
岑姝不经意与他视线相撞,又匆匆挪开,心里忽然觉得有些莫名。
这人真是被徐宣宁硬拉来的吧?
岑姝总感觉,他不是融入不进去,而是不在意,又或者说是完全没兴趣。他身上始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像她小时候见过的那样。
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岑姝当时不由得在想,他这样的人,未来会为什么样的人而心动呢?他动情的时候,还会是这样平静的模样吗?
很快,岑姝的疑问就有人解答了。
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个女生忽然低声问钟楚涵:“Hanna,能不能给我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女生的目光直指梁怀暄。
钟楚涵也看了一眼,笑着摇头:“别人都可以,这个真给不了。”
“为什么,他有女朋友了?”
“没有。”钟楚涵说,“但是他不喜欢这样,会生气的。”
女生误会了,又一脸暧昧地看钟楚涵,“你这么了解他,你不会…”
钟楚涵随手拨了下长发,“得了吧,跟他在一起,我迟早闷死,要么就是被冷死。”
这时,徐宣宁突然凑过来:“Hanna,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钟楚涵白了他一眼:“没说你。”
后半场,岑姝总忍不住用余光瞥向梁怀暄的方向,玩得心不在焉。
全场的男人各个都出类拔萃,哪个不是长相出众,可没有一个像梁怀暄这样,周身气质冷淡又令人着迷,眼底像是目空一切的冷漠。
酒至酣处,冰箱渐空。
徐宣宁喝得有点上头,问了句:“谁去买点喝的啊,顺便给我买点解酒的。不行了,钟楚涵,帮我拍拍背。”
钟楚涵嫌弃地看他一眼,还是伸手帮他拍了拍背,“你怎么又菜又爱喝?”
这时,梁怀暄突然出声:“我去吧。”
徐宣宁含糊应声:“哦,行。”
岑姝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钟楚涵紧接着说:“一起吧,正好透透气。”
“嗯。”梁怀暄站起身,淡淡道,“我去拿车钥匙。”
“行,我在这等你。”钟楚涵坐回沙发,过两分钟,又突然转向岑姝,“Stella,带卫生巾了吗?我可能快来了。”
岑姝点头:“我包里有,上楼拿给你。”
“好,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人往楼梯的方向走,钟楚涵突然凑近问:“听徐宣宁说你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姐姐给你介绍几个优质股啊。”
岑姝脚步微滞,正要婉拒,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Hanna。”
两人同时抬头。
梁怀暄伫立在二楼楼梯口,长身玉立,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们。
钟楚涵挑眉:“干嘛?”
梁怀暄的视线掠过岑姝,又移开,看向钟楚涵,淡声问:“你很闲?”
“怎么了。”钟楚涵不以为意,“只是和妹妹随口聊天而已。”
梁怀暄不再多言,径自下楼,“你去不去?”
“走走!妹妹,先不用了。”钟楚涵丢下一句,连忙跟上去,又拍了下梁怀暄肩膀,“欸,你说徐宣宁他是不是有病,你知道吗,他昨天同我讲……”
岑姝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钟楚涵一袭黑裙衬得身段窈窕,大波浪卷发随着步伐轻晃,与梁怀暄修长的身影竟出奇地相配。
钟楚涵性格大方开朗,还和梁怀暄、徐宣宁是同班同学,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特别熟稔。
总之,岑姝从未见过梁怀暄身边有任何一个异性和他有这样动作。
半小时后,生日宴提前散场。徐宣宁喝多了被扶上楼,他的朋友们陆续也回房间休息,客厅渐渐安静下来。
岑姝最不喜欢这样的时刻,就像是做了一场缥缈虚幻的梦,热闹过后只留下一地清冷孤寂。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拥有很多的爱,但又觉得骨子里还是孤独的,无论是妈妈、哥哥、还是小宜都有自己的生活。
原来长大之后,她要面对的最大的命题就是如何克服一个又一个这样的瞬间。
岑姝独自坐在宽敞的沙发中央,周围散落着空酒瓶和零食包装。她又抿了口香槟,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怎么也浇不灭心中那种落寞。
良久,她起身上楼回房休息。
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楼下传来钟楚涵的声音:“药记得让徐宣宁吃。”
“嗯。”
“我先回房间了,晚安。”
钟楚涵的卧室在一楼。
岑姝按在门把手上的手就这么停住。
她听到那道沉稳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身后。
她转身,正对上梁怀暄沉静的目光。
“要休息了?”
岑姝一时无言。
梁怀暄看她沉默,也没有再继续话题的打算,只是略一颔首就要走。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身上焚香混着冷冽的皮革气息掠过她的鼻尖。
岑姝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扯住了他的风衣袖口。
梁怀暄脚步一顿,“怎么了?”
“哥哥。”岑姝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他,“谢谢你上次送我的那本书。”
梁怀暄静默片刻。
岑姝以为他忘记了,连忙补充:“你忘了吗?就是去年,你送我的那本《飞鸟集》,里面还……”
“我记得。”
下一秒,他又淡然说:“一本书而已,不用和我客气。”
岑姝那时候觉得,他们的关系已经可以算是不错了,可没想到他还是如此冷淡。
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和委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堵住了喉咙。
岑姝张了张唇,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怀暄哥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梁怀暄眼底似有诧异,眉心微蹙,“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都不怎么和我说话。”
说完,岑姝察觉气氛凝滞,又急忙转移话题,“而且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
其实,她就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唯独对她这么冷淡疏离,真的有那么讨厌她么?
“生日快乐,岑姝。”
“……就这一句吗。”岑姝有些沮丧垂下眼,“就没有别的祝福词嘛?”
梁怀暄静默片刻:“学业顺利。”
“……”
“喝酒了早点休息。”梁怀暄垂眸看了一眼她牵着他衣袖的手,又说,“生日礼物明天拿给你。”
岑姝固执地攥着那片衣角,听见他低声唤她:“岑姝?”
这条走廊的尽头有一扇拱形彩绘玻璃窗,窗户半开着,温柔的月光洒进来。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相对无言了许久。
梁怀暄似乎也看出她的异样,罕见地没有抽身离开,任由她抓着衣袖。
酒精在血液里缓慢发酵,岑姝的思绪如同浸了水的绸缎,沉沉坠着。
她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举动。
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可梁怀暄却在最后一刻侧过脸,这个吻只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就在这一瞬间,岑姝才如梦初醒。
她浑身僵硬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
梁怀暄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错愕,眉头微蹙,向来平静的神情有了细微的涟漪。
但当岑姝看过去,他又仿佛恢复往常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喜怒。
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乱过。
良久,梁怀暄看向她,声音低沉地问:“岑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没有斥责,没有恼怒。只是一句平静的询问,似乎无关痛痒。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反应,却让岑姝像是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
她猛地松开手,声音发颤,还夹杂着隐隐的难堪:“对不起,哥哥,我喝多了……”
许久,梁怀暄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即将擦肩而过时,他又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我会当作没发生过。”
岑姝独自站在昏暗的走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帘里。
有些莫名的情愫。
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这样被掐灭。
第15章 热红酒要抱着睡吗?
短短的四个字却极具冲击力,像是温柔又迅猛的潮水翻涌,覆盖过她心里的所有酸涩。
岑姝的泪水突然止住,她怔怔地望着他,还有些晕乎乎的,犹豫片刻后还是带着哭腔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梁怀暄沉默地注视着她。
她又瓮声瓮气地问:“你会走吗?”
梁怀暄低声叹息,伸手抚上她的脸庞:“我不会走。”
“岑姝,感情不是谈判,不需要达成什么条件。我说钟意你,但你随时都有拒绝我的权利。”他的语气中带着无奈的宠溺。
她愣愣地看着他,“……”
“不用现在回答我。”梁怀暄轻轻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声音低沉而温和,“先好好休息,等你缓过来了,我们还有时间。”
岑姝表情还有些迷惘。
“可是——”
“听话,躺好。”梁怀暄说着,忽然松开了环抱她的手,作势要起身。
“……不要。”岑姝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背上,声音细若蚊呐,“我又没说要拒绝你。”
梁怀暄身形微顿,低垂眼眸看向腰间那双纤细的手,轻轻拉下,转身面对她。
岑姝低着头坐在床上,乌黑如绸的长发散落着,虽然泪水已经止住,但睫毛仍沾着湿意。
梁怀暄反应过来,看到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忽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觉得此刻眼前的岑姝跟以往都不一样,以往见到的她,从头精致到脚,任何时候都穿着高跟鞋,永远不会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他一直觉得她像橱窗里的瓷娃娃,精致漂亮却总是微笑示人。通常人们只看见她的光鲜,却很少发现她藏在心底的脆弱。
仿佛每到午夜无人时,她才会卸下心防,露出真实的一面,喘一口气。
梁怀暄眸光微动,喉间溢出一声轻叹。
他抬手抚上她的后脑,轻轻一按,将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拥入怀中。岑姝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仿佛要融进他的身体里。
她忽然安静下来。
半晌才闷闷地问:“你不走么?”
“没有走。”梁怀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你声音哑,给你倒杯水。”
岑姝怔了几秒,愣愣地“哦”了一声。
她后知后觉有些尴尬,脑袋埋在他胸膛不动了,像个树袋熊一样黏着他。
梁怀暄似乎明白她此刻需要这个拥抱,只是安静地环抱着她。一个坐在床沿,一个跪坐在床榻,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
过了许久,梁怀暄才缓缓松开手,“先去给你倒水。”
岑姝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口,“那你再说一遍。”
“嗯?”
“那句。”岑姝难得露出羞赧神色,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刚才说了很多。”梁怀暄垂眸
看她,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又不紧不慢地问:“你指的是哪句?”
岑姝低着头咬了下唇,带着几分恼意嘟囔:“你明知故问!”
“想听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直说。”梁怀暄眸色沉静如潭,循循善诱道:“诺宝,话畀我知(告诉我)。”
岑姝最招架不住他这样温柔的语气。
又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就是钟意你的那句。”
梁怀暄低笑一声:“想听这个?”
岑姝诚实地点点头,眼睛湿漉漉的。
“作为交换,那先讲我听。”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专注,不紧不慢地问,“你呢?钟意谁?”
岑姝顿时明白他在使坏,对上他的目光,呼吸一滞。
对视了快半分钟,梁怀暄见她迟迟不语,却并不觉得失望。
对比起她之前几次脱口而出的钟意,他反而更喜欢此刻。
他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没再深入索取,而是前所未有地温柔地含吮着她的唇瓣。
岑姝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紧绷的神经和急促的心跳,都在这个缠绵的吻中渐渐平复。
这个吻持续了一分钟。梁怀暄缓缓退开,最后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如果你想听,我每日都可以话畀你知。”
他认真地望进她的眼底,突然又有些郑重地说:“说出口的话我不会收回,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无论是人生道路还是事业选择,他向来谦和却自有傲骨。他从不说违心的话,也没人能逼迫他做违心的事。
方才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岑姝望着他深邃的眉眼,心头微动,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着急地说:“我感冒了,你还亲我,会被传染的。”
她此刻说话带着鼻音,讲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说完,又红着脸忍不住掩唇咳了一声,模样看起来格外惹人怜。
梁怀暄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半步都不想离开她身边。
“现在才说,是不是太迟了?”梁怀暄看到她紧张的模样,很低地笑了一声。
他还是起身去客厅给她倒了温水。
小宜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到梁怀暄从岑姝房间出来,立刻询问:“梁先生,Stella还好吗?”
“有点发烧。”梁怀暄询问,“她什么时候不舒服的?什么症状,吃了什么药?”
难得听到梁先生连串问这么多个问题。
小宜一怔,随即详细说明情况,又递上药袋,“梁先生,这是晚上我在药房买的,我再去给她倒杯水。”
梁怀暄略一颔首,“嗯,有劳。”
小宜看到梁怀暄拿着手机走到了落地窗边,过了一分钟,有电话进来,小宜隐约听见他正详细地向电话那头描述着岑姝的病状。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梁怀暄停顿片刻,嘴角微扬:“嗯,是我未婚妻。”
……
梁怀暄返回卧室里时,岑姝已经喝了些水补充了点水分,躺在床上很乖地侧卧着,看到他进来,又立刻闭眼装睡。
他静静看了几秒,蓦地轻哂一声。
刚才还那么黏人,稍微清醒一些又有些害羞了?
梁怀暄从带来的行李箱里取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岑姝哭过后眼皮发沉,却因他的到来舍不得入睡。倦意与期待在她心头拉扯。
直到听到浴室里传来风筒的声音,岑姝很久才迟钝想起一件事。她完全没想到梁怀暄会来,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真丝吊带睡裙。
风筒的声音突然停了。
梁怀暄推门而出。
岑姝赶紧闭眼装睡。
她察觉到他躺了下来,然后从身后轻轻将她拥抱住。
岑姝本想继续装睡,却被他在耳后的轻吻扰乱了心神。他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声问:“要抱着睡吗?”
“……”岑姝静了片刻,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钻进他怀中,把脸埋在他胸膛。
梁怀暄也没想到她这么乖乖配合,又觉得她生病时候整个人都是柔软的,一碰就碎又看着她往怀里又钻了钻。
“不怕闷坏?”梁怀暄低笑着问。
岑姝这才仰起脸看他,又羞恼地说了句:“…你好烦人!”
梁怀暄看着岑姝,她侧躺着,乌黑长发逶迤散落在枕面上,巴掌大的鹅蛋脸,略微蹙着眉,带着病中的娇弱。
单薄的睡裙掩不住旖旎春光,距离近得让他喉结微动。他抬手将被子拉高,盖住她裸露的肩头,声音低哑:“还难受么?”
岑姝轻轻摇了下头,“好点了。”
在黑夜之中,又或许是彼此离得太近。她的心跳变快,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又仰着脸在梁怀暄的怀抱中,和他吻到了一起。
这个吻依旧很温柔,克制。
侧着的姿势不太方便接吻,吻着吻着,她就被压到了下方,梁怀暄垂首吻她,手扶在她的腰侧。
两人的身躯紧密相贴,几乎严丝合缝。
岑姝已经发了一些汗,身上的温度降了一些,但是此刻却又觉得热了起来。
梁怀暄的手掌毫无阻隔地抚上肌肤,微凉的触感让岑姝忍不住轻轻战栗。
他突然停下动作,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得让人心悸。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问:“……没穿?”
岑姝在黑暗中和他对视,睫毛颤了颤,“我睡觉…都不穿这个的。”
梁怀暄闻言静默了片刻,喉间溢出一声克制的叹息,闭了闭眼。
理智提醒他——
不能趁她病弱时放纵,那会显得自己太过不堪。
“我还不舒服。”岑姝小声嗫嚅道:“不能……”
“我知道。”梁怀暄声音沙哑,又摸了摸她的脸颊,“不做。”
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依旧是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况且她身体还不舒服,套房次卧里还住着一个小宜。
梁怀暄的吻最终停在她颈间。
岑姝又被他抱进怀里,想起今天他给她带来的震撼,风尘仆仆地从纽约赶来见她,还有对她说的钟意,心头泛起涟漪。
只要她回应,他们又在未婚夫妇上多了一层男女朋友的关系。
岑姝突然想到了过去,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却被他顺势握住,十指相扣。
“……怀暄哥哥。”岑姝在他怀里仰头眸光盈盈地望着他,“你还记得那次圣诞节吗?”
岑姝觉得他肯定不会记得了。
没想到他却很快淡淡地“嗯”了一声:“记得。”
那是岑姝去伦敦留学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她那时还没有完全从温择奚的事里走出来。
圣诞前夕,黎清姿发来消息说要送她礼物,最后却是梁怀暄带来的,说是恰好在伦敦出差。
黎清姿还特意嘱咐梁怀暄带她去吃饭。
那时他们虽然加了WhatsApp,却像没加一样,除了节日问候外几乎零交流。
说白了,就是个不太熟的世交哥哥。
所以要跟梁怀暄单独吃饭,感觉很怪。
但那天,岑姝还是在衣帽间里挑挑选选了很久,最后换了一条羊绒连衣裙,外搭米色小斗篷,领口还缀着一圈柔软的狐狸毛。
赶到约定地点时,岑姝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
等她匆匆赶到时,梁怀暄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他穿着黑色风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戴着腕表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
似乎已经静静坐在那等了许久。
岑姝拎着包推门走进餐厅,在他面前落座,略显局促地唤了声:“怀暄哥哥。”
梁怀暄应声抬眸,镜片后的眸光淡淡扫过来,在她精心打扮的裙装上停留一秒,又平静地移开。
岑姝本来还想因为迟到的事道歉,却见他只是疏淡地说了句:“坐。”
他的态度说不上差,却也绝不算热络。
岑姝已经开始后悔答应这顿饭了——
圣诞节谁愿意对着座冰山用餐。
梁怀暄将菜单推到她面前,“想吃
什么?”
“都可以,再要杯热红酒就好。”
整顿饭吃得异常安静。
期间梁怀暄只是礼节性地问了句在伦敦是否习惯,岑姝也敷衍地应了几句。
吃完饭,两个人又沿着摄政街走了一段。
摄政街上悬挂着璀璨的圣诞天使灯,白色马车缓缓驶过街道,整个伦敦像是变成了浪漫的童话世界。
圣诞节游人如织,走着走着,突然有一位穿着成熟魅力的姐姐上来要梁怀暄的联系方式。
岑姝故意落后几步,看着对方落落大方地示好,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梁怀暄单手插在西裤口袋,似乎对这个场面习以为常,神色疏淡:“抱歉,不太方便。”
对方仍不死心。
岑姝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发现梁怀暄居然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这才上前解围,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她当然也注意到了梁怀暄当时略微错愕的眼神,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
他的表情着实称不上愉快。
“姐姐,恐怕不太方便哦。”岑姝笑盈盈地说,“我是他的女朋友。”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打发对方。
没想到那女人竟笃定地笑道:“你们看起来就不像一对。”
“……为什么?”岑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想她演技挺好的啊。
那女人瞥了眼她挽着梁怀暄的手,一针见血:“他明显不情愿,对你没意思。”
说罢便索然无味地离开了。
岑姝立刻松开手,想起对方最后那句话,担心梁怀暄介意这种冒犯。
于是她硬着头皮说了句:“对不起哥哥,我就是想帮你解围,不是故意碰你的……”
梁怀暄只是平静道:“无事。”
两个人又沿着街道走了一小段路,岑姝刚才喝了热红酒,看着周围三五成群的游人,忽然感到一阵落寞。
她不禁想,如果温择奚在身边,这个圣诞节会不会不一样?
似乎是因为她在原地停了够久,走在前面的梁怀暄突然停下,回头看向出神的她,淡淡提醒:“注意看路。”
岑姝蓦然回神,有些意外地应道:“好。”
他们恰巧路过了一家书店,顺便进去逛了逛,出来之后,梁怀暄将两个纸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
“我妈托我给你的礼物。”
“怎么有两个?”
他语气平淡:“另一份是我的。”
岑姝一怔:“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她突然有些羞窘。
梁怀暄神色如常:“没关系,不是什么贵重礼物。”
然后两人分别,上了各自的车,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一上车岑姝就迫不及待拆开礼物,黎清姿送的是一套首饰,而梁怀暄的……
岑姝拆开后默默放了回去。
是本泰戈尔的《飞鸟集》,可她从不爱看这类书,最终只能束之高阁。
直到后来有天小宜翻起那本书,对她说:“Stella,快来!”
“怎么了?”
“你看这本书,里面夹了一张纸。”
岑姝接过那张纸,上面字迹清峻,只寥寥数语:
【常欢愉,皆胜意,且顺遂】
——梁
岑姝捏着那张纸条出神许久,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也许他看出那天在街上时,她看着那些人结伴出游感到沮丧失落的模样都被他看去,所以在书店里买了一本书,又顺手写了一张祝福词给她。
她翻开夹着纸条的那一页,恰好是这句:「Ifyoushedtearswhenyoumissthesun,youalsomissthestars.」*
也就是这句话,让岑姝慢慢渐渐从那些旧的情绪中走出来。以至于到现在,岑姝都把那句话记得尤为深刻。
命运如此奇妙,曾经背道而驰的两个人,如今竟相拥而眠,彼此钟情。
“你还记得那次,我替你解围的事吗?”
梁怀暄沉吟片刻:“……记得。”
“当时那个姐姐说,你绝对不喜欢我。”
“事实证明,她判断失误。”梁怀暄淡淡道,“今年圣诞,再去一次伦敦吧。”
岑姝一愣:“为什么?”
他垂眸注视着她,声音低沉而温柔:“想补你一个圣诞节。”
第16章 嘉柏丽尔梁怀暄想要拉她的手落空……
第17章 无耻之徒溢出声几不可闻的嘤咛……
岑姝还沉浸在他说“只吻过你”的震撼中,又被这句突如其来的情话搅得晕头转向,像一池被搅乱的春水,荡漾着,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悄悄掐了下手心——
会疼,不是梦。
这句想念的的确确是以前还对她冷淡疏离的男人说出口的没错,他讲粤语时声线压得低,裹着几分温柔的苏感。
岑姝恍惚间觉得,这句“我好挂住你”之前,应该跟一个称谓的。
好可惜。
她忽然很想听他叫一声:bb。
梁怀暄忽然问:“还讨厌我?”
今晚她已经说了很多句讨厌他。
岑姝回过神来,怔怔望进他深邃的眼眸,睫毛慌乱地颤了颤,又撅了下嘴,“…别以为说句好听的就能哄好我了。”
“上次不是讲钟意我?”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这么快就变心了?”
她低声嘟囔了句:“……没、没有变心。”
梁怀暄看着怀中粉面桃腮的人,忽然有些后悔提出要进她房间的要求。
刚才浅尝辄止的吻忽然成了煎熬。
他闻到晚香玉交织着柑橘和檀香的香气,丝丝缕缕,有些令人沉醉。
梁怀暄忍住了再度吻她的冲动。
接着又想起刚才和她坦白说是第一次吻,那她呢?她还没有回答过。
梁怀暄忽然伸手,修长明晰的指尖轻轻抵住她的唇瓣。
岑姝不明白他这个动作,趁他不备,顺势微微张口咬了一下他的指尖。
她原以为会看到他吃痛皱眉——
却不想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反而眸色越发幽深,让她的心跳又骤然乱了节拍。
岑姝有些抵抗不住梁怀暄不戴眼镜时候的样子,像是某种禁制被解除,只要他摘下眼镜之后就会用那种像漩涡一样的眼神看她。
岑姝喜欢他的眼睛。
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
只能倒映着她。
她没忍住抬手抚了一下他的眼尾,却被他轻轻捉住作乱的手腕。
他半阖着眼看她,眼底带着点化不开的深意,“他吻过么?”
“……什么?”
“他吻过哪里?”梁怀暄很淡地笑了笑,指节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额头、眼睛、鼻子,还是——”
他顿了顿,指腹碾过她唇瓣,嗓音低缓:“这里?”
岑姝眨了眨眼,忽然起了坏心思,故意拖长语调:“嗯……你猜?”
梁怀暄神色未变,只是眸色深了几分,扣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语气平静:“好好说话。”
她被他这副冷淡又纵容的样子惹得心痒,“你吃醋了?”
梁怀暄没应声。
他也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往事。
学生时代的懵懂情愫再正常不过,他清楚岑姝有分寸不会越界,但那些青涩的牵手、初吻呢?
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平静地想象,想象那个人也这样吻过岑姝。
岑姝看到他神色微沉,怕玩过了火,小声嘟囔了句:“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梁怀暄低眸看她。
岑姝别过脸,耳尖微红,“好啦。”
又有些别扭地轻声说:“只有你吻过我,你是不是很得意?”
梁怀暄凝视她片刻,忽然将人重新按进怀里,掌心覆在她后颈,轻轻揉了揉,低低“嗯”了一声。
岑姝格外喜欢梁怀暄这样的态度。
终于不再是以前那种疏离冷淡的,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
她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眼底漾开笑意,又小声添了句:“那时候我们拍拖很纯
洁的,才不会……至多就是牵手、吻额头。”
“那你呢?”岑姝忽然眼眸晶亮,迫不及待地追问,“你之前点冇拍拖过?难道从来都没遇到过钟意的人吗?”
梁怀暄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说:“从前没有。”
岑姝忍不住问:“那现在…有了吗?”
“岑姝。”梁怀暄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平静:“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楼下等三个小时?”
这个答案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可他们在彼此试探,却又谁都不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岑姝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咬了下唇,对上他的视线,故意装作懵懂:“…我不懂。”
她觉得梁怀暄好可恶。
明明可以直接说钟意她,却偏偏要这样问出口。
梁怀暄重新戴上眼镜,看了一眼腕表,“很晚了,你该睡觉了,等你睡了我就走。”
岑姝唇瓣微微翕动,有些不高兴。
“明天我再来接你。”梁怀暄抬手替她将一缕长发别到耳后,温声问她,“过两天一起回港,嗯?”
“好。”岑姝点点头。
梁怀暄转身正要走,手指又被轻轻拉住了,脚步一顿,回身看她。
“怎么了?”
岑姝用一种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依赖的眼神看他,“我一个人睡不好…你留下来陪我?”
梁怀暄明显怔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沉默须臾,他开始斟酌措辞,要如何委婉提醒她岑心慈也住在这,同床共枕实在不合礼数。不如等回港岛后,再让她搬进自己卧室?
良久,梁怀暄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轻咳一声:“诺……”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岑姝小跑到沙发旁,笑盈盈地拍了拍沙发,很大方地对他说:“你可以睡这里!”
房间内摆着一组奶油色的意式极简Poliform沙发,柔软舒适且宽大十足,睡一个成年男人的确绰绰有余。
岑姝怕他拒绝,又补充一句:“意大利来路,好舒服嘅!”
“……”梁怀暄沉默地注视着那张看起来确实很舒适的沙发,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他这辈子还没体会过“沙发客”的感觉。
一分钟后,梁怀暄纡尊降贵地略微俯身开始收拾起未来老婆散落在沙发的各种衣物,裙子、吊带、薄衫……等等。
“沙发上怎么有这么多裙子?”
“那不是要去找你吗?”岑姝小声辩解:“而且,我就随便试了两三套而已……”
梁怀暄看着臂弯上越叠越高的十几条裙子,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两三套。”
“女孩子出门前试衣服不是很正常吗?”岑姝轻哼一声,有些不满地说,“我又没有让你收拾呀。”
梁怀暄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纵容的叹息:“嗯,是我乐意。”
说完,又捡起最后一条落在沙发扶手上地丝巾,不动声色地展开,对折、再对折。
岑姝偷瞄着梁怀暄的动作,看他有条不紊地给她收拾衣服,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她突然现在很想拿手机拍下这个历史性时刻。
岑姝又折返回了床边拿手机。
梁怀暄刚收拾了一小堆裙子,余光瞥见一旁的玻璃茶几上的一个相框。
照片里,岑姝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青涩和未褪去的婴儿肥,站在大学校园里与小宜并肩而笑,身旁还围着几个同学,其中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男生正亲昵地搭着她的肩。
梁怀暄盯着照片看了几秒。
忽然面无表情地将相框扣在了桌面上。
“你都收拾好啦?这么快!”岑姝闻声走来,顺手扶起相框,“怎么倒了?”
梁怀暄:“…………”
——算了。
三秒后。
他抬眸,视线慢悠悠掠过照片,“他是谁?”
“哪个呀?”
“搭你肩膀的。”
岑姝不假思索:“噢,Alex啊。”
梁怀暄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了下,“你和他很熟?”
“对——”岑姝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很一般。”
“勾肩搭背,的确一般。”梁怀暄不可置否,又淡淡一笑,“我以为,是你大学在伦敦谈的对象。”
岑姝:“……?”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不会是吃醋了吧?
梁怀暄没说话了,拿起最后一条湖蓝色的长裙,一件轻薄的黑色织物突然掉落在地。
他自然而然地俯身去捡。
岑姝在看到地上的东西是什么后,忽然花容失色。
一条……法式的黑色蕾丝bra。
“这是?”
梁怀暄捡起来看了一眼,又蓦地顿住。
“你给我!”岑姝慌慌张张扑过去抢,情急之下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栽进他怀里,直接把人压倒在沙发上。
空气突然安静。
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暧.昧至极。
岑姝跨坐在他腿上,而梁怀暄的手掌早已本能地扣住她腰肢。
她刚要解释,一阵天旋地转,转眼就被他反压在身下,如丝绸般的乌黑长发如瀑铺陈。
“我不是故意的。”岑姝小声嗫嚅,“我就是,想拿回我的……衣服。”
梁怀暄现在的重点已经不在这件bra上,而是目光沉沉地看她,“三番五次……岑姝,我的定力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她眼睫扑簌颤抖着,吞咽了一下,略有些无辜地望向他,“怀暄哥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就是太懂了。”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明明什么都懂,却偏要一次次撩拨他后又装作无辜地逃开。
可惜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身份都不对,她料定了他什么都不能做。
她似乎真的太过胆大。
同时也太过低看他,温香软玉在怀,怎么可能真的毫无反应。
梁怀暄半屈着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俯身重重吻住她的唇,和她唇舌交缠。
安静的卧室里在长达几分钟里,只能听到令人面红耳赤的、吮.吸亲吻的声音。
这个吻也从刚开始的温柔,逐渐变得有些失控,直到岑姝溢出声几不可闻的嘤咛。
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亲不够她?
岑姝下意识地攀住梁怀暄的肩膀。
梁怀暄稍稍退开,撑在她上方,再次半阖着眼看向岑姝。
岑姝眼眸水光潋滟,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就连呼吸还没平复,胸口剧烈起伏着,唇瓣被吻得嫣红水润。
她身上的真丝睡裙也已经有些凌乱,带着些难言的旖旎,领口处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梁怀暄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理智在提醒他就在此刻停下,然而掌心却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盈盈一握的腰线往上。
“…轻一点。”
“哪里?”他呼吸沉重。
“你的手。”
握着她的腰的力度,有点痛。
梁怀暄刚要碰到云朵鼓起的边缘,又蓦地因为她这番话顿住了。
他忽然清醒了一些,及时停住了手,安抚地吻了下她的唇,气息凌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去客房。”
岑姝也从情迷意乱中回过神来,脸颊烧得厉害,低低“嗯”了一声。
她刚要起身——
却被梁怀暄一把按回沙发。
“先别动。”他嗓音沙哑得厉害,“等我几分钟。”
岑姝意识到什么,耳朵倏然红透了。
……
十分钟后,女佣Betty接到电话上楼。
她推开一间离岑姝卧室最远的客房门,欲言又止地看向岑姝。
岑姝看出Betty眼中的担心。
连忙对她说:“Betty,这是我未婚夫,妈咪知道他要来住的。”
Betty听到这才松了口气,朝梁怀暄欠了欠身,微笑着说了句:“先生晚安,祝您休息愉快。”
梁怀暄看着岑姝回到卧室之后才关上房门,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第一次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怀疑。
他回忆起刚才差点失控的场景。
忽然很想点上一支烟,可惜他没有。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
浴室里的用具一应俱全,就连床品也是女佣刚换过的,梁怀暄洗了澡之后躺上床。
只不过辗转反侧许久才勉强入睡。
梦里,在布满熟悉香气的卧室里,还是刚才那张沙发。只不过这一次岑姝却换了一个动作,像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身上,他的手也轻松搭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
寂静的夜,客房里一片昏暗。
床上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眉心紧蹙着,接着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荒唐和不可置信。
他抬手遮住眼睛,喉间溢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起身走进了浴室里。
冰冷的水流顺着花洒往下冲。
梁怀暄垂下眼。
几秒后,认命一般地伸手握住。
再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四十分钟后,梁怀暄沉默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眉心微蹙着。
他很少这样失控,也很少自我纾解。
往常靠高强度工作就能压下去的躁动,今夜却怎么都平息不了。
要命的是,刚才在浴室,闭眼浮现出的还是她泛红的眼睛,被他吻到微微红肿的唇。
梁怀暄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无耻之徒,竟然想着岑姝,做出那种下.流的事.
翌日早晨八点,岑心慈从三楼的卧室里下来,想要去花园里转一圈,路过二楼时想要去看看女儿。
刚要走到卧室门口,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门却打开了。
梁怀暄从客房迈步而出,西装笔挺,连袖扣都一丝不苟地扣好。两个人视线在空中相遇,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幸好不是从岑姝房里出来。
“岑姨,早。”他神色如常地颔首,声音是一贯的沉稳。
“早啊怀暄。”岑心慈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什么都没问,忽然莞尔,“看来你们和好了。走吧,陪我吃个早餐?待会家里要来客人。”
梁怀暄微微颔首,“好。”
……
岑姝睡醒后难得没有赖床,第一时间拿起床头的手机,没有问他醒了没,而是问:
【你走了?】
岑姝想到他这次伦敦的行程,又想到昨晚他等了那么久,于是夜里那点小得意里又掺进些许愧疚。
L:【刚陪岑姨用完早餐】
L:【在花园,要下来么?】
她几乎立刻回复。
美丽坏女人:【嗯!】
正要锁屏,消息又跳出来。
L:【不急,慢慢来】
岑姝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不自觉翘起。
洗漱完,岑姝又简单化了一个白开水妆,换了一条缎面材质的浅粉色连衣裙下楼。
出了房门,她往楼梯下走,脚步越来越轻盈,连带着心情也雀跃起来。
抬头瞥见窗外阴云散尽,天光乍现。
天气变晴的好迹象。
岑姝一下楼就往后花园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那道颀长的背影。
梁怀暄背对着她,拿出一只银色Dupont打火机,微微垂首点燃了一支雪茄。
他身上的西服已经换了一套新的,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衬衫,衬衫随着肩背线条微微绷紧,再搭配笔挺的西裤,整个人透着一种禁欲的矜贵。
岑姝欣赏完他的背影,忽然起了玩心,在离他一步之遥时伸手去碰他垂在身侧的手。
只是她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反手握住,但又很快松开。
梁怀暄没回头,只是将雪茄换到远离她的那只手,声音里带着纵容的笑意:“等等,等这支抽完。”
“你怎么——”
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岑姝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抱住了梁怀暄的手臂。
不远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朝她看了过来,男人面部线条冷峻,下颌线犹如雕塑般完美。
岑姝像看见鬼一样,立刻触电一般,红着脸松开了抱着梁怀暄的手。
闻墨慵懒地敞开长腿坐在椅子上,眉眼锋利,穿着一件寻常男人难以驾驭的黑金巴洛克丝绸衬衫,整个人犹如神座上的国王一般漫不经心。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两人交握又分开的手,微微眯了下眼睛,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怎么不继续了?”
“哥哥?”岑姝瞬间清醒了许多,“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墨西哥吗?”
“刚到。”闻墨掀起眼皮,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点,见到我唔开心?”
“……哪有?”岑姝立刻撇下梁怀暄,小跑到闻墨跟前,仰起脸时已换上乖巧笑容:“哥,你最近都做什么去了?”
“电话都没见你打,现在关心我来了?”闻墨凉凉扫她一眼。
“你还说我,我第一次办拍卖会你都没来!”岑姝不满地噘了下唇。她刚伸出手想对闻墨指指点点,就被他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恐吓了回去。
闻墨提醒:“不是给你打钱了?”
“……”
好吧,的确,在拍卖会举办的前后,闻墨都给她的账户里转了一笔巨款,像是闻墨历来的风格,干脆利落,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附赠。
“你还没回答。”岑姝说,“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啊?是不是又在外面做坏事了,神神秘秘的。”
“是啊,忙着杀人越货,还满意么?”闻墨声音慵懒,敷衍地回应着,俨然一丁点也没有要和她汇报行踪的意思。
岑姝:“……”
闻墨忽然问:“食咗早餐未?”
“还没。”
闻墨起身,“正好,煮意粉。”
岑姝脸色顿时一变——
意粉这两个字简直是她中学噩梦。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中学时闻墨对她管得很严,晚上有门禁。
岑姝至今记得某次晚归,轻手轻脚摸进家门,客厅一片漆黑,她刚松口气,忽然对上一双在暗处冷冷注视她的眼睛。
闻墨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沙发边上,长腿交叠,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很像港片里等着清理门户的□□大佬。
“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岑姝瞬间寒毛倒竖,立刻想狡……不,认错的时候,就看到闻墨站起来,开了灯,让她过来坐。
桌上摆着一份肉酱意大利面。
闻墨没发火,反而又像是十分关心地问了句:“怎么回来这么晚,饿不饿?”
岑姝那时彻底惊呆了。
心想这该不会是什么新型惩罚手段吧?
平时心情不爽的时候,路过一条狗都要被骂的闻墨竟然没骂她?今天她回家晚了居然还有爱心宵夜?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管得住岑姝的人,除了已故的爸爸闻暨,就是哥哥闻墨。哥哥平时那么凶,不笑的时候格外可怕,笑的时候……也很可怕。
那一瞬间,岑姝甚至怀疑她哥是不是参加了教会被什么“爱与和平”这样的祷告词洗礼,突然从黑.手党成了闪闪发光的圣父。
她战战兢兢坐下,在闻墨“温柔”的注视下,叉起一口面吃进去——
下一秒直接喷了出来。
“边个整嘅毒药啊?!咸过海水!”她顿时眼泪狂飙,抄起盘子就要倒垃圾桶,“什么东西,这是人能吃的吗?”
闻墨懒懒抬眼看她:“我亲手煮的。”
“…………”
岑姝反应过来后一脸惊恐。
“昨天和梁怀暄出去饮茶。我想了想,他说的对,做哥哥的不能太凶。”闻墨脸上的笑容更诡异了,带着明晃晃的威胁,“我人生第一次下厨,食完它,乖。”
岑姝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边哭边控诉:“……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啊?!”
“不是亲哥能半夜三更给你做宵夜?”
“这是宵夜吗?!”岑姝指着那盘意面,哭得更加伤心了,“你这是谋杀!人家哥哥送包送车,你送我急诊室VIP体验卡?”
闻墨目的达到,瞬间敛了笑意,恢复那张冻死人的冰山脸,看了她一眼,“下次再敢夜不归宿——”
岑姝捂着嘴疯狂摇头。
“早点回家,我没闲心天天盯着你。别哪天被不知道哪家的狗叼走了,我都不知道。”
闻墨起身理了理袖口,轻飘飘丢下致命一击:“再有下一次,我就亲自下厨等你宵夜。还是意大利面,全份
食完。”
“…………”
从此以后,岑姝看见意大利面就条件反射想吐,差点连带着对意大利这个国家都产生了PTSD。
这段不美好的回忆被闻墨的声音拉回现实,他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岑姝,“岑诺宝,你发什么呆?过来。”
岑姝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梁怀暄。
她突然觉得,梁怀暄在闻墨的衬托下简直像个头顶光环的天使!
谁能想到闻墨来伦敦,见到妹妹的第一件事,就是纡尊降贵,亲自下厨做了一盘加量加料的肉酱意粉。
几分钟后,岑姝看着摆在眼前的瓷盘,咬了咬牙,还是对闻墨说:“哥,我还是不……”
她说着说着忽然一顿,看向坐在她身边的梁怀暄,“要不然,给怀暄哥哥吃吧?他还没吃过你煮的意粉!”
岑姝和闻墨对视了一眼,疯狂眨眼示意,闻墨沉默片刻,也看向梁怀暄。
梁怀暄不知道两个兄妹又在打什么主意,沉默须臾,看了一眼岑姝。
岑姝她托着腮,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在对他撒娇:“就吃一口嘛?昨晚的事……一笔勾销好不好?”
闻墨敏锐地看她,“昨晚什么事?”
梁怀暄依旧面色从容。
闻墨将盘子往梁怀暄面前一推,漫不经心地笑了声:“怎么不吃啊,妹夫?”
第18章 特别的人她和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
Liam上次曾远远见过岑姝一次,助理团队里也几乎都知道梁先生有一位小了八岁的青梅。
此刻见这位岑小姐神色恍惚,Liam顿时忐忑起来,在想两人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他小心翼翼地问:“岑小姐,您还好吗?”
岑姝回过神来,拎着包的手指紧了紧,再抬眼时已是完美无瑕的微笑,“多谢关心,我没事。”
Liam又询问:“我送您下楼吧?”
“不必了,你忙你的。”
“那至少让我送您到电梯口。”Liam坚持道。
岑姝没再推辞,顺势问了他的名字。
“我是先生的助理之一,Liam.”到了电梯口,Liam恭敬地回答,一边按下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岑姝走进去,把手里装咖啡的纸袋递过去,语气听上去很轻松:“那我先走了,Liam,这两杯咖啡送你饮。”
Liam愣愣地接过袋子。
电梯门缓缓合上。
岑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原本绷直的背脊骤然沉了下去,就连胸口都像是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有些发闷。
她快速按了两下按键,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于梁怀暄来说,已经算有些特别的存在了。她和他牵了手、接过吻,结果却发现,她和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
就连他出差,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岑姝想起刚搬到半山别墅时候的前半年,她和梁怀暄完全就是各过各的。梁怀暄大概也是独居习惯了,严苛地遵循着自己的生活准则,从不会为她停留分毫。
偶尔也会看到她随意的生活习惯而蹙眉,她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她打破他原本的秩序。
她偶尔窝在客厅敷面膜、看电影,也偶尔撞见他西装笔挺地回来,两个人彼此沉默,最多不过是冷淡地点个头,然后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他们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永远背道而驰。
而之前他为数不多主动给她发的消息,也不过是程式化的通知,告诉她“今晚不回来”、“有急事联系卓霖”诸如此类的。
有时候她一周都见不到他,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他出差了。
但那时她对梁怀暄毫无期待,自然也不会失望。而现在,却因为关系的突飞猛进而患得患失。
岑姝突然意识到——
他们两个都是不会轻易为谁改变的人。
或许在感情里,他也像在事业上一样,始终游刃有余地占据着主导权。
她想起那天在Mandarin,他和她在雨中争执,他原本想说的,大概就是要结束这段关系吧。
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光凭借着美貌,她一主动,他就上钩,就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俯首吗?.
黑色加长宾利平稳地驶向机场。
梁怀暄腿上架着一台笔电,他还在进行一场紧急的跨国会议,他暂时闭麦听着分公司汇报。
过了一分钟,梁怀暄抬手松了松领带,难得在工作中稍微走神。
从天越离开之后,他就开始线上会议,一路不停,伦敦分公司出了一些状况,需要他赶过去处理。
这些突发状况让他这几天分身乏术。
岑姝这几天又开始避着他,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摸不透她的心思。
会议一结束,他立刻拿起手机点开WhatsApp,开始着手给岑姝编辑消息。
梁怀暄想起上次出差——
也就是在莱汀举办慈善晚宴的那天前,他对岑姝说要出差,她当时还是无所谓的状态。
那时候,他们还不是那种需要对方行程表的关系。
但此刻,他罕见地陷入思考。
这次临时出差,与以往不同,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她。
他们之间缺乏沟通是一直以来最大的问题之一,他今晚本来打算带岑姝出门吃晚餐,顺便问问她这两天为什么躲着他。
他脑海里浮现起岑姝生动的表情,生气的、委屈的、娇憨的,还有以前罕见,但最近却频繁对他出现的笑脸。
梁怀暄忽然理解了为何那么多人对岑姝趋之若鹜。他也开始对自己之前的不屑一顾感到鄙夷。
他一毕业就开始独立掌舵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自然需要难以想象的强大的自律、自制力。
数年如一日的枯燥日程,对他来说不过是理所应当的责任。
他生来就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但岑姝却成了那个例外——
而且正变得越来越特别。
梁怀暄垂眼看着对话框,眉心微微蹙起,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为专注的状态,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不再是以往那样短暂随意的通知。
【我去出差了】
梁怀暄看着刚输入的这几个字,又觉得太过生硬,毫不犹豫地又将所有字符全部删除。
【诺……】
他重新输入一个字,却又顿住。
接着,蓦地低笑出声,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天会为了发一条消息而字斟句酌。
岑姝情绪细腻。
又怕哪个字惹得她不快呢?
斟酌再三,他最终发出一条比以往都详细的消息:【临时去伦敦出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消息发出去的几秒后。
又补充了一条:【等我回来】
这大概就是他能表达的极限了。
再多肉麻、煽情的话他没说过,贸然发出去,说出来只怕会让岑姝又觉得他吃错了药。
梁怀暄等了几分钟还没等到回复,猜想她大概还在忙,他关上手机,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闭目养神时,岑姝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也许是最近天天都能看见她,他忽然有些贪心不足。
甚至有一瞬荒唐地想,要是能把她一起带去出差就好了。
可不能,岑姝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妇,却依然是独立的个体,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又想起那天在渣甸山别墅,看到岑姝一个人哭又不敢哭出声的模样,和很久以前,在他家花园里,撞见岑姝小时候哭泣时候的样子一样。
她还是不肯哭出声,因为某种倔强。
他很难形容那天在渣甸山的心情,他第一次对岑姝动了恻隐之心,甚至更对闻老爷子有了一种难言的怒意。
这不像他一贯沉稳冷静的作风。
他知道他不会是她的全部。
但至少,他可以做那个永远可以让她依靠的丈夫。
梁怀暄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睁开眼又看了一眼手机
,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复。
一看时间,竟然才过去两分钟。
原来才两分钟。
他终于按捺不住拨通了岑姝的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通,他略微思考后,说:“看到我的消息了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嗯”,听上去兴致不高的样子。
梁怀暄以为她还在为影音室的事在别扭,于是放缓声调询问她:“这次我大概去一周,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不用了。”岑姝沉默片刻,“我有点事要做,先挂了。”
还没等他回应,电话就被挂断了。
梁怀暄握着手机怔了几秒,眉头微蹙。
他清楚地感知到她的情绪不对,却罕见地感到束手无策。
卓霖在此刻开口:“先生,又有伦敦的电话打来。”
梁怀暄只好先放下私人手机.
岑姝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Clara准备回深水湾,她不想一个人住在半山,临走前,又折返回去把菠萝包也带上了。
晚上,岑姝陪岑心慈一起约了徐家人一起聚餐,回家后,岑姝又难得和妈妈像她小时候那样躺在床上谈心。
岑心慈坐着倚靠在床头,伸手动作轻柔地帮她梳开长发,像是无意间问起:“怎么了,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岑姝顿了顿,有些难为情,又有些郁闷地说了句:“没什么。”
岑心慈带着笑看向躺在腿上的女儿,岑姝的长发散着,乌黑柔顺,肌肤瓷白,眉眼和小时候依稀相似。
岑心慈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跟妈妈说说,也许我能给你一些建议?”
岑姝想了想,爬起来钻进岑心慈怀里,撒娇似的环住妈妈的腰。
岑姝挑挑拣拣地讲了最近的事。
当然,她略过了她伟大的“钓鱼计划”还有和梁怀暄接过吻的事,重点说了今天去天越,却得知梁怀暄已经出差的事。
“我知道他忙,知道工作也很重要……”岑姝声音闷闷不乐的,“但就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心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委屈。
岑心慈了然,“你想第一时间知道他行程?”
岑姝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岑心慈又问:“是不是觉得感情刚有进展,他突然出差却不第一时间告诉你,心里空落落的?”
“……也就一点点吧。”她声音越来越小。
岑心慈看到她嘴硬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所以搬回来住,也是因为怀暄不在,你不想一个人待在半山,怕孤单对不对?”
“妈咪,你有读心术吗?”岑姝目露诧异,有些难为情地哼了一声,低声咕哝了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因为妈妈也年轻过。”岑心慈耐心地说,“女仔钟意一个人时,总会患得患失,想做他最特别的人,好正常。”
“……”
岑姝怔住,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知道妈咪说的这个人是爹地,但是自从爹地去世之后,他们一家人就默契地再也不提起。
“宝贝,妈妈知道你最近辛苦了,我们休息几天也没关系。”岑心慈柔声道,“妈妈差不多要回纽约了,在那之前陪妈妈去散散心?”
“好啊!”岑姝立刻抬头,要去拿手机,“妈咪想去哪?我马上就让人安排。”
岑心慈笑着“嗯”了一声,才说:“我们去伦敦,怎么样?”
“……”
岑姝愣住,看着妈妈美丽的脸庞,忽然觉得心很暖。
“可是,我才不要让他觉得我追着他跑。”岑姝有些不情愿地说,“再说了,他是工作狂,他工作起来根本顾不上别人。”
她承认,她的确有些想见梁怀暄。
虽然他们才短暂地分离了不久,也许是分离焦虑症作祟,也许是因为她最近的确开始习惯他在身边的生活了。
岑心慈很少看到岑姝瞻前顾后,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的性格,敢爱敢恨,想到什么就会立刻去做。
唯独在感情上,岑姝总是下意识筑起防线,难以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但在闻暨去世之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岑心慈压下心头泛起的酸涩,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不去见他,怎么知道他不想见你呢?”
岑姝蓦地抬眼,漂亮的浅褐色眼眸里像是被星星点亮。
“怀暄寡言少语,你们两个总要有人先迈出那一步。”
“……”
岑心慈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最后推了一把,“而且,谁说一定要男生主动呢?女孩子也可以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一点也不丢人,反而好勇敢。”
“……那好吧。”岑姝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语气还有些别扭,“那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他好了!”
岑心慈看着女儿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她知道有些事,或许连当事人自己都还没完全明白.
伦敦这几天的天气阴雨连绵,阴沉沉的天空宛若一幅褪色画卷,整座城市像被笼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匣子里。
一辆迈巴赫缓缓驶入酒店泊车廊,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后座的男人微微躬身下了车。
卓霖撑着伞快步跟上,“先生,看了这两天的天气,后天的返港行程恐怕要取消了。”
“改到明天。”梁怀暄脚步未停。
卓霖稍作迟疑,“那与周小姐的会面?”
“联系她今晚能否赴约。”
“明白。”
梁怀暄脸上神情很淡,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忽然驻足,“她这两天联系过你么?”
卓霖心领神会这个“她”所指何人。
答道:“没有。”
梁怀暄沉默几秒,随后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这两天他主动给岑姝打了几通电话,但是她要么没接,要么就是说在陪岑心慈,他就没再打扰。
一场长达一个半小时的高层会议结束后,梁怀暄再次坐进车里,准备前往与周莱约定的地点。
途中,卓霖接了一通电话,随后侧身汇报:“周莱小姐说今晚可以赴约,但可能会迟到半小时。”
梁怀暄神色未变,“嗯。”
临时更改的行程,对方晚到些也无妨。
迈巴赫缓缓驶过Marylebone街区,窗外天色渐沉,隐约有落雨的迹象。男人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街边的书店,忽然开口:“卓霖,停车。”
车子平稳停靠在路边。
梁怀暄打开车门下车,锃亮的皮鞋踏过浅浅的水洼,水面倒映着书店橱窗里透出的暖黄灯光。
他对这家书店印象很深,过去来伦敦出差时他来过几次。更早些时候,还无意在岑姝的社交平台上看到她也在这家书店逛过。
这家书店书籍品类齐全,从经典文学到旅行指南应有尽有。
和周莱的约定地点就在附近,距离约定的时间也尚早,他忽然就动了进去看看的念头。
……
书店内很安静,没有嘈杂的音乐,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
岑姝在伦敦留学时候,和同学来过好几次这家书店,每次都觉得沉静下来。
好久没回伦敦了,岑姝和岑心慈在她伦敦的别墅住下,岑心慈又约见了一位好友,顺路把岑姝送到这里之后,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岑姝落地之后就给卓霖发了条消息,询问梁怀暄住在哪里,大概几点回酒店,并且“威胁”他保密。
为了打发时间,岑姝又漫无目的地在书店内逛,踮脚从橡木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博尔赫斯的诗集。
她刚要翻开,一道低沉温和的嗓音忽然在书架的另一侧响起。男人的语速不紧不慢:“嗯,无事,我在附近的书店。”
岑姝翻书的手蓦地顿住,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梁怀暄怎么会在这?
岑姝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心跳一下到了嗓子眼。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暂停键。
唯有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在书店的木地板上清晰可闻。
……一步、两步。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男人又说了
句:“好,我来接你。”
岑姝僵在原地,攥着书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也有些泛白。
他在和谁说话?
谁能让梁怀暄亲自去接……
男人的脚步停下了,接着渐渐远去。
岑姝这才如梦初醒,放下诗集,快步绕出书架——
梁怀暄背对着她,身姿峻拔,在走到楼梯转角时,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下颌线,乌睫低垂,轮廓英挺。
他今天穿着一袭薄款黑色风衣,一双遒劲的双腿包裹在笔挺的西裤里,正步履从容地迈开腿往楼梯下走。
岑姝怔在原地,刚要喊他的名字,他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迟疑了一瞬。
随即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穿过一楼三三两两低头选书的顾客,岑姝匆匆推开书店的玻璃门,门口挂着的铃铛声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
岑姝站在书店门口,身边进出书店的人熙熙攘攘,她茫然四顾,目光在人群中快速逡巡,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刚想追上去,却蓦地顿住了脚步。
伦敦夜晚灯影交错的街道旁,身形高挑窈窕的短发女人从一辆保时捷urus上下来,黑色丝质长裙的裙摆垂下。
她朝梁怀暄笑了笑,抬手示意。
梁怀暄微微颔首,朝她走去。
岑姝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梁怀暄为什么和一个女人单独见面,她是谁?
岑姝眼睁睁看着梁怀暄和那个女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街角一家高档餐厅。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可刚迈出两步又猛地停住。
她凭什么要要走?
凭什么忍气吞声?
岑姝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
无论如何,她都要当面问个清楚。如果是真的,那梁怀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她只能夸他一句演技太好。
那她心甘情愿认输。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
岑姝已经想到她该如何一股脑冲进去,拿杯水泼在他脸上,顺便把他骂到狗血淋头再离开。
岑姝站在街对面,浑身发冷,看着他们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过了一会儿,女人从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借着那点反射的璀璨光芒。
岑姝一眼看出,是枚钻戒。
而梁怀暄的唇边也浮现起很淡的笑。
这一刻,岑姝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最后那点期待被当头浇灭,苦涩从心底直冲喉咙,气愤、委屈、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不停翻涌。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像个蹩脚的小丑,居然为了见他专程飞来伦敦,还天真地计划着要偷偷去酒店给他惊喜。
可梁怀暄不该是这样的人。
岑姝机械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微微发抖地拨通电话,目光死死锁住餐厅里的那个身影。
岑姝看着他接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他略带诧异的声音:“诺宝?”
岑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声调的平稳,佯装平静地问他:“你在做什么啊?”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透过玻璃窗,她清楚地看见他神色微滞。
“有点事。”他最终开口,嗓音温和,“晚点回酒店给你打电话?”
“……是很重要的事吗?”
他停顿两秒:“嗯,很重要。”
岑姝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也就在这一刻。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
原来她真的开始在意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有点喜欢他。
她垂下眼,眼睫颤抖着,声音很轻:“……骗子。”
他一时间没听清。
又耐心地询问:“什么?”
话音刚落,梁怀暄听到窗外和听筒里同时传来一声的喇叭声。
梁怀暄的心头猛地一跳——
隐隐猜到什么,却第一反应觉得不可能,甚至觉得也许是自己幻听,岑姝怎么可能从港岛来伦敦找他?
可身体却先于理智,已经转向了窗外。
在看到那道身影之后,他眼底划过显而易见的错愕,霍然起身,一把拉开椅子,“岑姝?”
马路对面,岑姝举着手机站在原地。
陆陆续续行驶而过的车辆不断遮挡他的视线。梁怀暄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看见她纤薄的身影在伦敦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脆弱。
周莱也诧异地抬眼,目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眼,看见对面站着一个纤细身影。
而眼前这个男人,原本脸上平静无波的表情也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梁先生?”周莱轻声唤道,手中的钻戒盒还未来得及合上。
这本该是一个月后,她和团队一起返港时才详谈的对戒设计,没想到梁怀暄会突然亲自前来伦敦。
梁怀暄却像是恍若未闻,一把捞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阔步往外走,同时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道身影。
川流不息的车流横亘在两人之间。
梁怀暄此刻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甚至想不顾一切冲过马路。
见岑姝作势要挂电话,梁怀暄紧紧蹙眉,强压下克制不住的躁动。
“别挂。”他深吸了一口气,和她商量,“诺宝,站在原地别动,等我过来。”
“这就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
梁怀暄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太阳穴突突地跳,声音有些发紧:
“听我解释。”
“……骗子。”岑姝的哭腔再也压不住,委屈到了极致,声音发颤:“梁怀暄,你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诺——”
通话突然中断。
梁怀暄立刻回拨,只听到冰冷的忙音。
第19章 firstkiss一寸寸占据了她……
岑姝被困在方寸之间,她双手徒劳地撑在他胸膛上,甚至能感受到衬衫下紧实的肌理。
她抬眼,撞上他镜片后晦暗深沉的目光,很没出息地气势全无。
此刻,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冷淡的焚香气息混着他的体温,一寸寸占据了她所有感官。
他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分明是一副斯文禁欲的模样,却又强势有力地扣住她的腰,不容挣脱。
岑姝的呼吸骤然乱了节奏。
她下意识往后退,抵上冰凉的门板——
退无可退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玩过火了,她的嗓音不自觉地放软,连忙找补:“我开玩笑的楼下马上……”
“你似乎很喜欢撩完就跑。”梁怀暄低垂着眼睫看着她,嗓音低沉冷淡,“好玩吗?”
“……”
梁怀暄的长相实在太过出众,骨相立体分明,轮廓深邃,长相却又具有东方特有的温润。
她也见过丹凤眼、狐狸眼的人,但却从没有一双眼睛能像他这样——
开合之间有神韵,眉压眼,抬眸时凌厉,垂眼时却像含情。
岑姝几乎要沉溺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可惜这样一双眼,永远藏在冰冷的镜片后,看人时疏离淡漠,像是隔着一层薄雾,似乎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更不会让人轻易窥见半分情绪。
岑姝再次有了那种冲动——
想摘下他的眼镜,看看那双眼睛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她这么想,也真的再次这么做了。
上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没成功,所以蠢蠢欲动。
岑姝抬手,指尖轻轻贴上他的脸颊。
梁怀暄这次却并未出声阻止。
他从未允许任何人越过这样的距离。
岑姝抬手试图摘了一下他的眼镜。
梁怀暄的眼眸微动,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望进她的眼底。
两人鼻息交错,却又隔着一层巧妙的距离,似触非触。
岑姝的眼神认真,不是往日的不满与倔强,而是带着某种他读不懂的
情绪,专注地看着他。
梁怀暄前所未有地,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小了他八岁的未婚妻。他的喉结蓦地滚了滚,低沉着嗓音,和她说粤语:“点解咁望住我?”
岑姝喜欢他说粤语。
因为他说粤语时,腔调里都带着一些平日里没有的那种温柔。
现在他近在咫尺,只要稍稍低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吻住她的唇。
空气忽然变得粘稠。
岑姝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杯摇晃的威士忌,那是一种头脑放空、陷入微醺的状态,理智开始缓慢融化。
即使她再不想承认,梁怀暄这个男人也的的确确对她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她忍不住想。
他接吻会是什么样呢?
她好像……
真的不排斥和他接吻。
“眼镜。”岑姝睫毛轻颤,声音像是化开的春水,“摘掉好不好?”
“……”
岑姝此刻的举动就像是跃跃欲试、想要踏足危险领地的幼鸟。
捕猎者分明就站在她面前,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却一点不像从前那样害怕,反而亲昵地捧住了他的脸。
这样暧.昧,耳鬓厮磨的姿态。
见他沉默纵容,岑姝顿时心跳如鼓。
她抬手去摘他的眼镜,指尖因为紧张甚至还有些颤,动作也笨拙。
梁怀暄忽然低叹一声。
伸手捉住她作乱的手,干脆利落地摘下了眼镜。
在他三十年的人生信条里,克制是最高准则,他始终认为,情欲不过是意志薄弱者的借口,真正的强者从不为欲望所困。
可此刻,那些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分崩离析。
莫名躁动的血液在叫嚣。
他想把这个调皮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仔按在怀里,然后狠狠地吻她。
他拿着眼镜的手垂在身侧。
还未等他动作,一抹温软突然贴上了他的唇角——
湿润的,带着甜香的触感。
梁怀暄下颌线条骤然绷紧,呼吸微滞。
岑姝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踮起的脚尖微微发颤,生涩的吻固执地停驻在他唇角,懵懂试探。
梁怀暄半阖着眼看她,眸光倏地暗沉。下一刻,将手掌覆在她的脑后,再也忍无可忍,偏下头,反客为主地吻住了她。
唇瓣相贴的刹那,两人呼吸同时一窒。
梁怀暄没有闭眼,目光寸寸掠过她颤动的睫毛,泛红的脸颊,将她每一分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直到看到她闭上眼睛,眼睫扑簌颤抖着。
他停顿了一秒,猛然将人抵在门板上,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加深了这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
察觉到怀中人细微的颤栗,梁怀暄的攻势忽而放缓,转而安抚地,轻轻地含.吮着她的下唇。
前所未有的吻。
有片刻,梁怀暄停滞了思考,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她的嘴唇,这么柔软。
本该克制的试探逐渐变质。
他呼吸渐沉,吻也逐渐有了失控的迹象。
有些事无师自通。
他也有些不满足于现状。
听到岑姝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他又按了一下她的后颈,想要迫使她仰起头,张开唇,承受更深的索取。
撬开她的齿关的一瞬间。
门忽然被敲响了。
像被惊醒的雏鸟,岑姝满脸通红,双眼染着水光,含着娇嗔、羞涩、无助的情绪看向他,最后干脆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他胸口。
吻被迫中止了。
梁怀暄眸色骤沉,但还是伸手安抚地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安抚她。
小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Stella,要开场了。”
“知道了。”他代为应答。
门外小宜应了声,脚步逐渐远去。
“无事。”梁怀暄喉结滚动,嗓音仍带着未消的沙哑,“她走了。”
“……嗯。”岑姝一张口,却被自己绵软的声线惊到。
她主动从他怀里微微退出了半步,再次仰起脸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把眼镜重新戴上了。
梁怀暄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恢复了往常的清明,似乎从未失控过。
只不过,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岑姝在想,他的吻好自然。
这个吻分明浅尝辄止,却让她的心止不住地疯狂跳动。
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突然窜上来——
他之前是不是也这样吻过别人?
那些女人是谁?
他也会像刚才那样,为别人失控吗?
梁怀暄一瞬不动地看着她,“又在想什么?”
他们刚接了第一个吻,她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走神。
“我在想。”岑姝一时脑热,脱口而出,“你之前……吻过别的女人吗?”
梁怀暄垂眸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很淡的诧异,“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随便问问。”岑姝咬了下唇,有些懊悔,“我觉得,你的吻技,好像还挺好的。”
是么?
他还没有更深地吻她,仅限于唇瓣,远远没有到唇齿相依的程度。
她怎么就知道这就算好了?
岑姝等了几秒,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她的喉间泛起陌生的酸涩,追问:“怎么,很难回答吗?”
明明清楚以他的年纪,有过情史再正常不过,
但岑姝发现她现在并不想接受。
她想要的远不止于此,她想要做唯一,想要成为他的唯一。
梁怀暄眸色沉静地看她,眼底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意,忽然问:“那你呢?”
岑姝怔住。
有些迷惘地看他,“我什么?”
“你和他吻过么?”
——等等,这不对。
明明是她先问的!
她和温择奚的感情,朦胧,羞涩,纯洁到无法想象,亲吻过她的额头,也许就是温择奚能做出的极限。
梁怀暄看着她嘴唇微张、是被他吻过后情迷意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怎么了。”梁怀暄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奉还,“很难回答?”
岑姝贝齿不自觉地陷入下唇,“你……”
“或者说,”梁怀暄垂眼看着她,“他也像我刚才这样,吻过你么?”
岑姝被他从容不迫的姿态逼得进退维谷,唇上残留的酥麻感提醒着他们的确才刚接过吻没错。
她觉得,他们现在就像是在棋盘上博弈的棋手,上一秒靠近,下一秒却又恨不得能马上吃掉对方。
如果她说没有。
他信吗?
那她岂不是狠狠拿捏住了?
可明明执竿的是她,怎么反倒像是被钓的那个?
一股无名火混着羞恼窜上心头。
岑姝还不想那么快认输,不想告诉他,刚才的就是她的初吻。
她想起哥哥说的话——
他会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梁怀暄看到她犹豫,忽然失了追问的兴致。
有些答案,
不如不知。
成年人要学会适可而止。
她的从前他可以不在乎,他只要她现在、未来,从心到身,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
“时间差不多了。”梁怀暄突然松开了抱着她的手,面色恢复平静,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下去吧。”.
今夜月色如水,临开场,后花园里弦乐四重奏停了,换成了舒缓悦耳的钢琴声,一首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岑姝重新整理好妆容后下了楼。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将方才的旖旎与燥热一寸寸吹散。
她拢了下裙摆,伫立看向不远处。
入目衣香鬓影,满场宾客皆着黑色礼服,举着香槟谈笑风生——
比她预想的来得还要早,还要齐。
今日受邀的宾客之所以会前来,并非全因为要做慈善,而是把这次拍卖会当成了一个上流社交场。
尤其是在得知梁家那位会出席之后,邀请函更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
毕竟在港岛,能同时攀上闻、梁两家的机会,可比拍卖会上拍卖品值钱多了。
他们会争先拍下慈善拍品,把名声做足,做漂亮,既不拂去闻家的面子,花一些钱也只是能力范围之内,又能博个慈善人士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诺宝,快过来。”
岑姝的思绪被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
她循声望去,黎清姿正和岑心慈并肩而立,两位美丽的女士微笑着看向她,眼底的疼爱几乎要溢出来。
岑姝整理好表情,微笑着提着裙摆走过去,“清姨!”
“诺宝。”黎清姿细细打量着她,由衷地夸赞道:
“今天这条裙子真衬你,之前没看过你穿香槟金的颜色。”
“谢谢清姨。”
“还有,今天现场布置的真漂亮。”黎清姿亲热地挽住她的手,“我们诺宝真是太能干了。”
岑姝笑弯了眼睛。
她也是第一次筹办慈善拍卖会,虽然有爷爷的那位秘书协助,她仍事无巨细地亲自把关。
从空运来的厄瓜多尔玫瑰到现场演奏的选曲,从茶点摆盘到酒水,每一个细节岑姝都全程把控。
小宜更是从清晨忙到此刻,核对名册、确认座次等等。
岑心慈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她目光掠过女儿身后,轻声问道:“怀暄呢?”
今日现场的侍者都是闻家的佣人,都是经过专业的培训,有条不紊地穿梭其间。
一位佣人见到岑姝,立即端着香槟上前:“小姐,晚上好。”
“嗯,多照顾点客人。”岑姝接过香槟杯,才回答岑心慈,“刚才他先下来了。”
岑心慈看着岑姝,忽然眉头微蹙。
她伸手轻轻贴了一下女儿的脸颊,“宝贝,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黎清姿闻言也关切地探手,“诺宝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岑姝连忙解释,又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轻轻揭过,“刚才房间里有些闷。”
“诶,怀暄在那。”黎清姿突然指向另一端。
岑姝顺着望去,梁怀暄正和徐宣宁站在一起。徐宣宁先注意到她的视线,远远地举杯致意,岑姝回以一个笑容。
梁怀暄立在人群中央,西装妥帖,身形挺拔。他一手拿着香槟杯,一手闲适地插在兜里,举手投足间尽是浑然天成的矜贵。
因为梁怀暄和徐宣宁的到来,后花园里的社交重心明显偏移。那些平时难打发的男宾客都自发地围拢过去,倒让岑姝这边暂时得了清净。
她倒无所谓。
只要他们多捐一些钱就好。
梁怀暄正与人交谈,侧脸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徐宣宁低声提醒了什么,梁怀暄这才抬眸望来。
岑姝的目光在他的领带上顿了顿,她才注意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竟然还戴着她送的那枚素银领带夹。
两人又对视了几秒,岑姝先别开了眼。
就好像是,心照不宣地当作刚才的那个吻,没有发生过一样。
“怎么了?”黎清姿观察细致入微,放低声音问了句:“刚才在楼上,你怀暄哥哥惹你不高兴了?”
岑姝摇头,“没有的事。”
黎清姿和岑心慈对视了一眼,察觉到岑姝的脸色肯定不是因为生气才这样,心下已然了然。
黎清姿又打趣似的和岑心慈说了句:“没想到,以前我们做同学,现在又要做亲家了。我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看来接下来有得忙了。”
岑姝的香槟险些洒出来,“清姨,您说什么呢?”
“当然是准备婚礼啊!”黎清姿脸上的笑意更深,又亲热地挽住岑心慈的手臂,“我这第一次当婆婆,可是天天跟有经验的太太们取经呢。诺宝的婚礼,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是啊。”岑心慈也笑了,“没想到一转眼,女儿都要嫁人了。”
黎清姿又说:“阿慈,你仲记得吗?以前我总羡慕你有个女。真好,之后,佢就系我个女啦。”
“因为有你这样的好婆婆,我才放心。”
“放心,我同晋鹏都把诺宝当自己家的孩子。”
岑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两位母亲已经挽起手,说说笑笑地走远,又开始讨论起了婚礼场地的选择,像是明天就要把她送上红毯一样。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半年,她就要嫁给他了.
拍卖会准时拉开帷幕,宾客们入座。
今晚的主持人是圣济晚宴御用的港岛金牌女主持。
第一个环节开始。
“今夜,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两位特别的演讲嘉宾,分享她们的故事和经历。”女主持人声音温柔有力,“首先有请自闭症儿童嘉嘉的母亲,都柏林三一学院特殊教育需求硕士……”
两位特邀嘉宾演讲过后,现场掌声如潮。
到了压轴的拍卖环节,穿着白西装的女拍卖师陈容款步上台。
这位港岛拍卖界的传奇女性,以专业素养和惊人控场能力在一众男拍卖师中脱颖而出。经她之手的拍品,曾创下26倍溢价的惊人记录。
陈容面带微笑,声音清亮地介绍:“本场首件拍品——油画《流俗夜》,由国际新锐画家Wendell先生慷慨捐赠。”
Wendell,温择奚。
今日明德的陈院长一同出席,温择奚则作为受邀嘉宾出席,捐出了三幅画作作为今晚的拍品。
“起拍价是一百万。”
话音刚落,场内已有人举起号牌。
陈容目光如炬,“前排出价一百二十万。”
“中间席位一百五十万,后排一百八十万,感谢这位先生。”
陈容和岑姝的视线对上了一眼,朝她略微颔首,又微笑询问后排那位宾客:“要不要二百万?”
对方欣然加价。
“两百万。”
“两百五十万,要不要再加?”
陈容适时煽动气氛:“三百万好吗?”
……
第一幅拍品《流俗夜》的竞价一路攀升,最后来到了八百万。陈容环视全场,“场内还有没有更高出价?Eightmillion,lastchance.”
最终,槌声清脆落下:“成交。八百万,是司小姐的0528号牌。”
第一件拍品顺利成交。
“Stella,我佩服你。你够胆。”司念卿优雅地收回号牌,借着掌声的掩护,偏头对岑姝低语:“未来老公就坐在台下,你还敢公开拍卖前任的画作?”
他们几个人本就在崇德书院读书,司念卿当然知道那个Wendell先生是谁。
司念卿的余光扫向男宾席首排——
那个男人依旧保持着闲适的坐姿,修长的手指交叠置于膝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工作而已,我光明正大。”岑姝看回去,面不改色,“多谢你支持做慈善。”
司念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竟然从岑姝的嘴里听到了“谢”这样的字眼?
反应过来,她突然端坐起来,故作矜持地说:“那你下次请我饮下午茶咯。”
“当然。”
……
今夜的氛围轻松愉悦,拍卖会中途休息十五分钟,岑姝起身去洗手间,她刚洗了手,打开手机就看到whatsapp弹出一条新消息——
L:【在哪?】
岑姝忍不住腹诽,这男人还真是够难懂,接完吻像没事发生,现在又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哪做什么?
岑姝回复完消息,拿着手机往回走。
月光倾泻,环景池两侧种着高大挺拔的香樟树,树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岑姝停下来拿着手机在等梁怀暄的消息,不经意地抬起头,目光蓦地顿住了。
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望向她。
温择奚今天穿了一套西装,岑姝一眼就认出来,是一套曾被当作生日礼物,她送出去的SaintLaurent男士西装,精致剪裁,清冷斯文,很适合他。
岑姝微微一愣,眉心也随之蹙起。
不过短短几天未见,温择奚消瘦了不少,他的神态中透着几分颓唐,眼神黯淡。
庭院灯灯光在温择奚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望向岑姝的目光深沉复杂,眼神在看见她的短短几秒内快速变换,从惊
喜,到贪恋、温柔,最后变成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难过。
他的嘴角动了动。
似乎藏着千言万语要说。
岑姝收到温择奚短信时就知道,这场见面避无可避。有些话必须说透,才能让彼此真正解脱。
岑姝站定脚步,抬眼看向他,又平静地叫他:“温择奚。”
温择奚有些拘谨又无措地攥了下手,吸了一口气,最终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朝岑姝走过去。
最终停在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他声音发涩:“Stella…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在那天发了三条消息之后,岑姝没有回复,像是石沉大海。
可他不甘心,刚才在会场内他和陈院长坐在一起,看到岑姝站起身,他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跟了出来。
“中场休息时间很短,你要说什么?”
温择奚看着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来之前在心里反复排演过数次的话语,此刻却忽然喉头发紧,最终只挤出几个字:“我去了渣甸山。”
岑姝眼睫一颤,有些诧异,又轻轻蹙眉,“什么?你去找爷爷了?”
“嗯。”温择奚扯出一抹干涩的笑容,“我把那些钱还给了他,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迟,但当年选支票是因为——”
“我都知道了。”
温择奚的呼吸骤然停滞:“什么?”
岑姝轻声说:“我说,我都知道了。”
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会……”
“是爷爷告诉我的。”岑姝不知想到什么,有些轻嘲地笑了声,“其实刚开始,我真的不愿意相信。”
“……对不起。”
有个问题困惑在岑姝心里很久,现在她终于可以问出来了:“你如果想要离开,我可以给你钱,你为什么要选择接我爷爷的支票?”
温择奚低了下头,笑得仓白又无力。
最终声音低哑地说:“我不能诺宝我没得选。我不想拿你的钱。我想到未来只能在你爷爷手底下工作,要我能见到你,却永远只能偷偷地看你……我不甘愿。”
温择奚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甘愿。”
“温择奚。”
“嗯?”他抬眸看向岑姝,眼睛已经蓦地红了。
岑姝在此刻想起的是那个坏得要命,和她接过吻却又态度奇怪的梁怀暄。
她忽然舒展眉眼,说:“我一开始的确怪你,怪你背叛我,站在我爷爷那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伙伴、盟友,那时候你甘愿做我的树洞,我一股脑地向你倾泻情绪,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健康的关系,我也知道你的为难。”
她说完舒了口气,脸上漾开一抹笑,“但现在,我不怪你了。”
温择奚整个人僵在原地。
四年了。整整1460个日夜,他终于又看见岑姝对他笑。
她静静站在香樟树下,明眸皓齿,笑起来顾盼生辉,宛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
可这个笑容却让他心脏抽痛。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不怪我?”温择奚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笑着笑着突然尝到咸涩的味道,“我不明白,为什么?”
岑姝,你该恨我的。
你可以不喜欢我了。
求求你你恨我吧……
起码,不要忘记我。
温择奚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他的外貌出众,男人掉眼泪本就让人诧异,眼泪掉在他珍爱的西装外套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岑姝望着他颤抖的肩膀,突然觉得鼻腔发酸,心底并不是没有任何触动。她在感慨,感慨年少时候纯粹的感情,最后却走到这一步。
可有些决定做出了就不能反悔。
她在得知温择奚真的要离开之后,曾经找闻墨要过钱,她着急又不甘:“只要我给他更多的钱,他就不会走了!给他双倍!三倍!他就不走了对不对?”
闻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攞钱可以。”他一语中的,“但你分得清吗?你究竟是中意佢,还是因为占有欲?你对朋友,甚至你钟意嘅公仔都唔肯拱手让人,又或者是同阿爷斗气?”
岑姝突然失声。
她才发现,自己的真心也掺着杂质。
一种发自内心的难过涌上来。
她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仰起脸号啕大哭,“可是我就是我不想他走!我就他和小宜两个好朋友啊——”
她断断续续地泣不成声,哭得很伤心,“我们说好的一起去伦敦,我们一起去泰晤士河,去美术馆的!”
闻墨看着她,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声:“傻妹。”
“用钱留住的人,以后还是会走散。”他起身走过来,把妹妹抱进怀里,安抚地拍了几下她的后背,“这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
岑姝现在仍能想到,那时候在哥哥面前哭得那样狼狈。
但至少那时的眼泪是真的,年少的有过晃神间的心动是真的,就连此刻的释然,也是真的。
她记得温择奚的那些好,也不想他过得如此痛苦。她开口说:“已经过去四年了,我们都长大了,你不要留在过去了。”
温择奚面色惨白,身形也跟着晃了晃。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他还是这么拙劣地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虔诚地等待一个永远不会降临的奇迹。
温择奚闭了闭眼,想起拍卖会即将开始前,他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时候,他和陈院长还在角落和演讲嘉宾交谈。
他不经意一瞥,看到那个男人长身鹤立,被一众名流奉为座上宾,他游刃有余,从容不迫,脸上的笑意始终很淡。
直至岑姝的出现——
那个男人的目光看了过去,镜片后那双永远平静的眼睛,忽然泛起了涟漪。
温择奚缓缓睁开眼,痛苦的情绪在胸腔里沸腾,他看向岑姝,“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
此时,会场内的钢琴声传来,乐声正逐渐推向暴雨般的华彩片段。
“要是没有他。”几秒后,他像是孤注一掷地说:“没有联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们离开港岛,去一个你说过的,没有这么复杂的地方……”
话未说完,他忽然笑了,笑得胸腔发疼。
多可笑啊,连假设都是奢望。
花园里依旧静谧无声,只有微风轻轻拂过香樟树叶,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岑姝张了张唇,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嗯,她在这。”
男人的嗓音低沉,声音中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岑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眼看了过去。
梁怀暄站在不远处。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岑姝的目光往下。
他竟然在抽烟?
那支未抽完的烟在他指间明明灭灭,烟灰积了一截,像是已经静静燃烧了很久很久。
他神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迈步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踏在了钢琴曲的强拍上。
梁怀暄的目光在岑姝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转向温择奚。
“很遗憾。”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无论什么前提,她恐怕都无法回应你。”
温择奚看着突然出在眼前的男人,哑口无言。
梁怀暄只是站在那里,上位者甚至无需抬高下颌,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已让温择奚自己垂下了头。
其实他的眼神里并无任何藐视的意味,可温择奚却觉得被看穿了一切,那些不堪的心思瞬间无处遁形。
“梁……”岑姝脑袋混乱一片,开口刚想叫他的名字,却被打断——
“温先生,幸会。”梁怀暄略一颔首,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是诺宝的未婚夫,梁怀暄。”
花园里,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钢琴曲戛然而止。
第20章 偏偏钟情分手这种话,你就这么轻易说……
岑姝听见闻墨说的这句话,眼皮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闻墨看到她下意识的反应,神色一凛,冷漠地瞥她一眼,锐利的眼神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什么不行?”
“……”岑姝咬了咬下唇,“你别打他。”
闻墨睨她一眼,气笑了:“伤疤还没好,这么快就忘了疼了?”
岑姝又撇撇嘴,垂下眼一声不吭了。
“真这么钟意他?”闻墨高大的身躯倚在车边,声音低沉冷峻,“如果你想,就算一辈子不结婚,谁敢说你一句?”
岑姝蜷在副驾驶座上,长发
垂下,低垂的眼睫还沾着泪珠,鼻尖和眼眶都哭得通红,看上去我见犹怜。
闻墨看到她这副模样,顷刻间又想起他们小时候。
闻暨还没去世的时候,兄妹俩的家庭地位完全不同,他不会说话、我行我素,骨头硬,学不会低头,不像岑姝会撒娇,会哄父母开心。
在岑姝刚出生的那一段时间,他甚至有一度讨厌过这个妹妹,讨厌岑姝总是动不动哭泣,娇气到磕碰一下都要引起全家人的注意。
他本来就不喜欢麻烦,可岑姝偏偏总爱做跟屁虫,无论他走到哪都要跟着,明明他态度冷淡,也经常把她凶哭,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好哥哥。
可岑姝还是抹干眼泪,又主动拿她最爱吃的小熊饼干,捧在小小的手心里,献宝似的凑过来:“哥哥,你吃吗?”
闻墨总是冷漠无情地回答:“拿走。”
但拒绝一次根本没用。
她甚至会把饼干直接递到他嘴边,奶声奶气地求和:“哥哥,我们和好吧?”
有时候还会可怜巴巴地保证:“哥哥,诺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他当时只觉得荒唐,反问道:“是么?哪好了?”
“哥哥就是最好的!”她总是这样斩钉截铁地回答。
闻墨把这辈子唯一的耐心给了岑姝,和父母之间的感情也很平淡,就连现在和岑心慈的联系,一个月都未必会有一通电话。
小时候,有算命先生说他命犯孤星。
别的感情他都可以无所谓,但唯独这个妹妹,他始终放不下心。
一个用无数珠宝、金钱滋养出来的小公主,物质上应有尽有,却偏偏最贪恋那些虚无缥缈的爱。
可闻墨却觉得,她就应该被爱着。
这些事他之所以没拦着,是因为知道她喜欢,想追就追吧,反正受委屈的时候就会找他了,一切有他兜底。
商业联姻?闻墨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他还没沦落到要靠“卖妹妹”来维持的地步。
老爷子不同意又怎么样?
大不了撕破脸,直接取而代之。
反正他早就这么想很久了。
早就在董事会埋好了雷,就等哪天心情不好,直接点火炸了。
至于闻家的其他人,谁敢多说半句闲话,他就让他们一个个闭嘴。
被骂六亲不认又如何?
他做事不需要任何人的点评,也不屑得到谁的认可。
只要是妹妹想要的,就该得到。
闻墨从这些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抽离,冷峻的眉眼难得染上几分温度,问岑姝:“想跟他结束吗?”
岑姝轻轻摇了下头。
“那就冷静下来。”闻墨嗓音冷沉,“什么都别做,等他来找你。”
岑姝闻言一怔,茫然地望向哥哥,“等他来找我?如果他不来呢……”
“你话呢?”闻墨神色淡漠,眉头微蹙地瞥了她一眼,慵懒的声线里带着几分讥诮,“他不来,恭喜你,可以直接gameover了,妹妹仔。”
岑姝闷闷地:“……哦。”
她已经哭了一路了,此刻情绪总算稍稍平复,暂时不愿再去想梁怀暄的事。
她抬眼看向哥哥,他就那样随意地倚在车边,穿着绸质黑衬衫,他微微垂着头,隐约露出脖颈上的黑色纹身,看样子像又想抽烟。
今夜月光如水,漫过天际。闻墨倚在车门边,身影被月光拉得修长。
岑姝有时觉得,闻墨身上萦绕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她以前就半夜撞见过,闻墨一个人坐在露台上,手里夹着一支将熄未熄的烟,沉默地看着月亮。
岑姝又想到刚才给闻墨打电话,她强忍啜泣问能不能来接她,闻墨就说了句等着,然后很快地出现在她面前。
岑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该陪陪哥哥,抬眸看了一眼闻墨,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昧着良心说了句:“哥,我有点饿了,你呢?”
闻墨闻言挑眉,轻嗤一声:“同我讲有用吗,我是厨师?”
“想吃哥做的意大利面了。”岑姝仰起脸,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闻墨:“…………”
真是被梁怀暄刺激得不轻了。
连他做的意大利面都敢吃了。
沉默半晌,闻墨伸手毫不留情地盖住她的脸,嫌弃道:“你还是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岑姝:“…………”.
与此同时,Mandarin会所包厢内。
钟楚涵游刃有余地和身边人侃侃而谈,倒了一杯霞多丽慢饮,这样的社交场合对她而言早已驾轻就熟,任何地方都能成为她运筹帷幄的名利场。
“宣宁,怎么不说话了?”有人注意到徐宣宁的异常。
“就是啊。”另一人笑着打趣,“该不会是Hanna来了,让你紧张得说不出话了吧?”
从不冷场的徐宣宁此刻却异常沉默。
他定定地注视着钟楚涵,半晌突然起身:“钟楚涵,你跟我出来一下。”
钟楚涵这才抬眼看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怎么了,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老李附和道:“是啊。”
徐宣宁一言不发,径直朝门外走去。
一分钟后,清脆的高跟鞋声在身后响起,钟楚涵站定脚步,语气轻快:“怎么了?”
徐宣宁开门见山,语气不像往日里那样带笑,而是无比冷淡地问:“谁让你来的?”
“老李邀请我的啊。”钟楚涵轻笑出声,“这么久不见,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我该开心?”
“为什么不呢?”钟楚涵神色丝毫未变,反而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分手了,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
“我没你那么豁达。”徐宣宁冷声道,“分手就该彻底退出对方的生活圈。”
钟楚涵眼底闪过一丝愠色,说:“徐宣宁,你还真是变了。”
“变的人是我吗?”徐宣宁问,“刚才在洗手间,你对诺宝说了什么?”
“不过是寒暄几句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徐宣宁看她,“你来见梁怀暄的吧?”
钟楚涵眉心微不可察地轻蹙,转瞬又恢复从容笑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况且我都要订婚了,怎么可能会——”
“还演?你真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徐宣宁打断她,“你喜欢别人,却还要和我在一起,把我当什么?”
读书时,钟楚涵就凭借着出众的外貌、顶尖的成绩和大方的性格,成为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天之骄女。
徐宣宁深深地被她吸引,付出了真心,可最后却是被玩弄的那一个。
“你是不是特别享受这种玩弄真心的快感?”徐宣宁又质问她,“看到男人为你神魂颠倒,很得意是不是?”
“怎么,你不是自愿的吗?”钟楚涵的神色骤冷,反唇相讥,“当初不是你求我和你在一起的吗?”
徐宣宁看着她的表情,看着她愈发精致、毫无破绽的妆容,却只觉得无比地陌生。
半晌,徐宣宁哑声道:“是啊。”
“我明明知道你爱慕虚荣、自私虚伪,却还是愿意做那个傻佬,妄想着有一天能打动你。”他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太蠢。”
钟楚涵终于维持不住笑容,“徐宣宁!”
“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徐宣宁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钟楚涵,我为我曾经爱过你而感到耻辱!”
这是徐宣宁生平第一次对女性说出如此重话。
他想做个体面的人。
可终究还是不行。
他闭了闭眼,说:“婚礼请柬我收到了。我不会出席。祝你幸福,钟小姐。”
钟楚涵僵立在原地,突然喊他:“宣宁!”
以前每一次,只要她难过的时候,叫徐宣宁,他总是可以出现在她面前,
无论冒着多大的雨也会赶来。
但这一次,徐宣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留下最后一句:“别再让我看见你。”.
岑姝最后还是没吃意大利面。
小宜给她发了消息之后,就马上过来陪她了,两个人点了炸鸡啤酒,像以前一样窝在沙发上。
岑姝刚洗了澡卸了妆,除了哭过眼睛有些红之外,整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异样。
岑姝和小宜找了一部喜剧电影来看。
可当荧幕上出现搞笑桥段时,岑姝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脑袋里也不是在想那瓶香水的事。
而是回想起在安全通道里,梁怀暄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对她说:“我们提前结婚好不好?”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明明下午才下定决心要忘记过去,把一切都当作新的开始,那些小小的委屈都可以不去计较。
岑姝在出神,手机屏幕不断在亮起,但她咬了咬唇,直接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既害怕他真的不来找她,又害怕他真的来找她。
甚至连点开消息的勇气都没有。
“Stella。”小宜突然戳了戳岑姝的手臂,一脸严肃,“你脸上有东西。”
“什么?”
“你脸上写着我、不、高、兴。”
岑姝一顿,“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小宜又和她碰了杯,“我突然想起我听过的一句话。”
“什么?”
“缘是天定,分在人为。”小宜认真地看着她,“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给梁先生一个解释的机会怎么样?”
岑姝佯装生气地瞪她:“你收他好处了?”
“才没有!”小宜笑嘻嘻地搂住她,“我只是想看你开心嘛。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知道情侣间最需要的就是沟通,哪怕大吵一架也比冷战强呀!”
当然,作为CP头号粉头子,她也希望她磕的CP早日修成正果啦!
“我知啦,”岑姝低头摆弄着啤酒罐,声音闷闷的,“但这次我一定要等他先来找我,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主动?”
说完又赌气似的灌了一大口啤酒。
后面两天岑姝照常去工作,闲暇时就和司念卿约下午茶。生活看似一切如常,只是每次笑过后,心里总会泛起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工作时就算打开Whatsapp,也刻意不看他的消息。有时候不小心扫到一眼列表,也迅速关掉手机不想看。
他除了发消息之外,就没动静了,一整天下来,坐立不安的反倒是她自己。
临近下班时,黎清姿的电话打了进来:“宝贝,今晚来家里吃饭吧?好几天没见你了。我打怀暄电话,他说今晚有事来不了。”
岑姝听到最后一句,迟疑片刻才轻声道:“好,那我等下就过去。”
“给你煲了靓汤,在家等你哦。”
“谢谢清姨。”
下班后,岑姝让司机把她送到梁家宅。
一进门黎清姿就亲热地迎上来,岑姝换了鞋走进去,目光不自觉在客厅扫了一圈,梁怀暄的确不在这里。
心底那股酸涩感又翻涌上来。
看来难过的也只有她而已,他这么冷静从容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影响工作?
岑姝陪着黎清姿在沙发上闲聊了一阵,期间完全没谈论到梁怀暄。
到了晚餐的时候,岑姝走到餐厅落座。
桌上摆着一只花瓶,百合散发着淡雅的清香,鹤望兰、蝴蝶兰还有散尾葵的果实相映成趣,造型别致又典雅。
今天桌上也都是岑姝爱吃的那些菜色。
九层塔黑椒炒澳龙、红烧乳鸽、清蒸东星斑、红烧豆腐煲和清炒芥蓝,还有几只膏肥黄满的大闸蟹整齐地码放在一个掐丝珐琅八宝食盒里。
就连摆盘也十分讲究,与星级餐厅相比毫不逊色。
黎清姿目光柔和地望向岑姝,温声问道:“诺宝,要不要试下大闸蟹?今日后厨新鲜采买嘅。”
“嗯好。”岑姝其实就是客气一下,她不太爱吃这种带壳的,剥起来麻烦的东西。
玄关处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岑姝眼睫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听到身旁黎清姿诧异地说了一句:“咦?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梁怀暄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岑姝的背影,目光停留了两秒。
黎清姿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忽然把头垂低的岑姝,这才察觉到异样。
岑姝没抬头,也没和他打招呼。
梁怀暄先去洗了手。片刻后,岑姝察觉到那道冷淡的焚香气息掠过她的身边,最终在她左手边的位置落座。
黎清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转向梁怀暄,“你给诺宝剥螃蟹,她刚才说想吃呢。”
岑姝眼皮一跳,刚想说“不用”,就听到梁怀暄说了声“好”。
他的嗓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哑,像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岑姝轻轻咬了下唇,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梁怀暄依旧用在安全通道里那种眼神,沉静地注视着她,眼底像是有化不开的情绪。
岑姝眼睫一颤,先别开了脸。
梁怀暄垂眸敛去目光,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口,接着又从掐丝珐琅八宝食盒里取了一只蟹,用小巧玲珑的食蟹八件开始处理。
岑姝的余光落在他的手上。
梁怀暄拆蟹的动作很娴熟,执起蟹剪逐一剪下两只大螯,又拿起小锤沿着蟹壳边缘轻巧地叩击。
岑姝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还有他取出来金黄的蟹黄和蟹膏,莫名地吞了一下口水。
不多时,一碟拆得干干净净的蟹肉被推到岑姝面前。
梁怀暄低沉的嗓音响起:“好了。”
岑姝有些不自然地“嗯”了声。
一顿饭吃完,岑姝坐在沙发上在帮黎清姿挑选明日晚宴要搭配的珠宝。
黎清姿在她身旁坐下,忽然握住她的手,“诺宝,是不是和怀暄吵架了?”
岑姝垂眸盯着丝绒布上的一枚蓝宝石胸针,声音闷闷的:“没有。”
其实不过是她自己在不高兴罢了。
“看得出来你今天心不在焉的。”黎清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要不要陪阿姨去花园散散步?”
岑姝迟疑片刻,点头应道:“……好。”
两人挽着手乘电梯下楼,夜空中明月如洗,洒下一片温柔的清辉。
黎清姿和岑姝走了一段路,突然说了句:“我有点冷,宝贝,我上去拿条披肩,你在这等等。”
说完,也不给岑姝反应的机会,转头快步就走了。
岑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一道低沉而清晰的嗓音响起:“诺宝。”
岑姝抬眼,梁怀暄就站在不远处的玻璃花房外,正静静地望着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想走。
下一刻,却听到近乎叹息的低语:
“我想你了。”
岑姝的脚步蓦地顿住。
在她迟疑的瞬间,梁怀暄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宝宝?”
岑姝挣开他的手,不看他,睫毛低垂:“别这样叫我。”说完,又挣扎要走。
梁怀暄也闻到了今天她身上换了香水,不再是晚香玉的香气。
半晌,他低声问:“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岑姝沉默须臾,钟楚涵那些话又浮现在耳边,酸涩的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不是没收过香水。
甚至她有整整一柜用不完的香水,偏偏她就钟情他送的这一瓶。
她甚至将他送的那瓶原封不动地珍藏在柜子里,平日里用的都是自己重新购置的同款。
可最后却告诉她。
她用了这么多年的香水竟然是他和别的女人一起
挑的?
“没错……我就是不想见到你。”岑姝鼻尖蓦地泛酸,抬眸看向他,“因为一见到你,我就想起那些让我难过的事,我也很讨厌自己,讨厌总是因为你而情绪波动。”
梁怀暄看着她眼中摇摇欲坠的泪,眉心微蹙,伸手想要碰她,却被她偏头躲开。
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
岑姝胸口窒闷,委屈脱口而出:“我不要喜欢你了!”
梁怀暄听到这句话,下颌线条骤然绷紧,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岑姝仰起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脑袋一热,“我不要喜欢你了!我要跟你分手!”
其实,她说完这句话就立刻后悔了,可她倔强地抿着唇,不肯先服软。
她又在他面前失控了,而他却始终这样冷静自持,平静到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岑姝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转身就要逃离,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扣住了手腕。
“岑姝,分手这种话,你就这么轻易说出口?”梁怀暄眉眼冷下去,“把话收回去。”
他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可周身气压冷得慑人。
“我不要!”
岑姝红着眼眶仰头看他,“你本来就没多喜欢我,如果不是我一直主动,我们根本就不会在一起,不是吗?”
“……”
“那次在伦敦我生日那天,我吻了你,你却躲开了。你还说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岑姝说到这已经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半晌,岑姝又仰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为什么?怀暄哥哥,是我不够好吗?”
因为她不够好,所以他也不喜欢她。
是她太娇纵了?太任性了?还是年纪太小了?
她有好多好多疑问啊。
她很想问他。
那时候她甚至想过,如果她再长大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把她的喜欢当做儿戏了?
泪水又簌簌而下,她恍惚间又轻声呢喃:“那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钟意我了呢?”
梁怀暄站在原地,岑姝的话一句句砸过来,震得他胸腔发疼。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他自以为是的那句“会当作没发生过”,却让她自我怀疑了这么久。
那件事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起。
可原来她记得那么清楚,原来她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够好。
喉咙里像堵着什么,又酸又苦。
她怎么会不够好?
是他不敢承认,是他自欺欺人。
岑姝看着他,狼狈地擦掉了眼泪,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没关系。”岑姝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就算不做男女朋友,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
说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眼泪根本止不住,她低下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想再让他听见自己哭。
长久的沉默后。
梁怀暄终于开口,嗓音低哑:“像以前那样?哪样?”
岑姝抬手狠狠擦去脸上的湿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显得轻松:“就像以前那样,互不干涉,就回到世交的哥哥妹妹身份就好。”
“好吗?”
“嗯。”
“不喜欢我了吗?”
“嗯。”
“你做得到吗?”
岑姝眼泪掉得更汹涌,说着违心的话:“……做得到。”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下一秒,手腕被猛地扣住。
梁怀暄的手指收紧,力道几乎让她发疼,却又在最后一刻克制地松了松。
他的呼吸沉沉压在她耳后,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可我做不到。”
没等她反应,梁怀暄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他的脸埋进她颈窝,声音压得很低:“岑姝,我已经开始爱你了,怎么回得去?嗯?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