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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这家伙未免也太惨了吧

作者:薛定猫的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高一第二学期的开学日如期而至,权至龙背着书包推开了教室的大门。


    他的个子并不高,成绩也不突出,所以理所应当的被分配到了教室中后半段靠边缘的位置。


    周围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大家都坐着互相和邻座交流假期里发生的趣事,偶尔权至龙也会应和几句,但在集体里的多数时间,他仍然充当着倾听者的角色。


    “感觉有点热啊,把窗户打开吧。”


    他听见有同学嘟囔了一句,随即就有人推开了他左手边,隔着一张课桌的窗户。


    这个开窗的举动仿佛是破冰一般,权至龙和大多数人一样,终于有勇气借着这个动作将目光转移至窗边那张空着的课桌上。


    课桌上放着一束干枯的雏菊。


    五六支紧凑的叠在一起,经历了漫长的假期,枝干早已被抽干了水分,花瓣卷曲成闭合枯萎的形状,用手指轻轻一捻便会支离破碎——一如这张课桌曾经的主人,失去了鲜活。


    上学期期末考试前,班主任宣布了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


    权至龙的同桌文智慧,在家意外摔伤头部陷入昏迷,在送去急救的途中,因游行集会造成的交通拥堵,最终酿成了悲剧。


    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一个学期,他与文智慧的交集也不过是上学时的点头招呼,和课间几句简短的寒暄,但权至龙仍会为这个姑娘的消亡感到难过。


    少年人对生死的认知尚且浅薄。


    面对突如其来的离别,大多数人选择了逃避,仿佛不去看、不再讨论,就能不用去面对生命的脆弱和易逝。


    “听说班里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前桌转过头,对着权至龙挤眉弄眼,“太好了,看来未来两年你不用经历孤独了。”


    前桌的玩笑其实并无恶意,但权至龙心里却没由来地泛起一丝伤感。


    这算什么,他想。


    一个生命的消逝仿佛无足轻重,很快就有另一个人来填补空白,甚至连伤怀的情绪都未曾好好给予。


    文智慧的存在仿佛是被陡然抽走的记忆,是被关在房间里的大象,大家热闹地讨论着新同学的到来,对关于曾经那个害羞内向的女孩的记忆却默契地闭口不谈。


    这未免也太让人伤感了吧,权至龙知道自己的情绪十分无理,可还是对素未谋面的新同学生出了迁怒。我一定不会主动跟新同学搭话的,他想。


    就在权至龙陷入了刻意营造的“痴情男”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时,上课铃声响起。


    班主任走进教室环视了一圈,见人已到齐,便拍手说道:“今天我们会有一位新同学加入,这位同学之前是在国外学习,现在转学回来,可能还不适应国内的学习环境,希望大家能够多给予帮助。”


    说着,他冲着门口的方向招手,分外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进教室,随着她的步伐,阳光追赶着洒在她的发梢,显得格外柔和。


    早在班主任开口之前,就有坐在教室门口位置的同学伸长脑袋张望,而后转过头对着班里的人做出极为生动夸张的表情。而当她真正走进教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了片刻的短暂失语,随后如同冷水砸入沸油一般,教室里小范围爆发出对新同学优越容貌的感叹和窃窃私语。


    十几岁的孩子尚缺乏安定感,初到陌生环境就会显得尤其不安,尤其是在日韩国校园这样已经有一部分集体盲从意识、本能形成排外氛围的社交圈。


    权至龙幻想着如果是他站在讲台上接受陌生集体的审视和窃窃私语,就忍不住脚趾扣地恨不得找个角落缩起来,可新同学神色平静,姿态从容。她没有像其他女生一样穿校服裙,上身仍是学校统一制式的女式衬衫校服搭配领结,下半身则是男生校服的西裤,似乎特意改过尺寸,剪裁得恰到好处,显得格外简洁干练。


    她的脊背笔直,面对打量和审视并没有一丝退却,甚至迎着众人的目光大方地回以注视,倒是有几人被她看得很不自在。


    见讨论的气氛逐渐冷却,班主任清咳一声,看向新同学的表情格外和气:“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以后就是一个集体了。”


    “嗯。”她点点头,接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汉字,又在汉字下方标注了韩文——


    李、艺、率。


    和大多数同学一样,顺着她笔峰划过的痕迹,权至龙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像是韩语初学者尚不熟悉陌生的语言系统,她说话语速很慢,将每个发音咬得刻意清晰,也格外简短:“未来两年,希望能愉快相处。”


    对于新同学的归属没有意外,李艺率理所应当地补上了文智慧的空缺,成为权至龙的新同桌。


    直到她坐下,教室里好奇的注视才略显收敛,当然,大部分仍以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目光偷偷打量。


    班主任已经打开教材准备授课,权至龙从桌肚里找出对应课本随手翻开,余光却不住的往左手边瞥去。


    他看见她放下书包,看见她沉默地注视着摆在课桌上那束已经皱巴巴枯萎成干花的雏菊——


    看见她从书包里拿出手帕摊开,将干花放进手帕里细致叠好,看见她将包裹着权至龙哀思和伤感的手帕小心收入书包内侧口袋……


    权至龙终于松开了从早上开始就紧绷的表情,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情绪仿佛妥帖的得到了自洽。


    这新来的同学,感觉人还挺不错的嘛。


    *


    好不容易捱过一节课,直到班主任拿着教材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邻座们纷纷转过头伸长身子与李艺率搭话,班里那群常年结成小团体的“特殊人群”此刻也坐在教室里不动声色的张望。


    “艺率xi,你之前是在哪个国家上学的啊?”


    “在德国。”


    “那你的德语一定很好吧?”


    “对的。”


    “很小的时候就在德国了吗?”


    “对,三岁,就在了。”


    “哇大发~那你为什么突然回国上学啊?”


    “因为在德国照顾我的长辈去世了。”大概是因为说长句的缘故,她的语速格外慢,“所以爸爸让我回国生活。”


    仅仅只是出于好奇完全没想到戳中人家伤心事,接受周围人目光谴责的多嘴同学:“……”


    气氛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有善良的女同学出声安慰道:“回来以后能和家人团聚也算是好事嘛。”


    “嗯是的。”仿佛是为了回应那份善意,李艺率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染上柔和的光彩,暖棕色的瞳孔仿佛悄然融化了一层薄雪,显得格外温润透彻。


    有开朗外向的同学已经咬着唇双手捂住胸口,做出一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的夸张表情,嘴里嘟囔着:哦莫,我不行了。


    然而这夸张搞怪的气氛仅仅维持了片刻,下一秒,李艺率状似苦恼的蹙眉,一字一顿地开口:“爸爸工作很忙的。虽然已经快有两个月没见到他了,但……应该、算是好事吧。”


    “…………”


    这叫人该怎么安慰?难道要昧着良心说一句别想太多,你爸爸很爱你的?


    “那还有妈妈啊!”


    有嘴快的同学搭话,不管怎么样总之她看起来有点伤心赶紧安慰!


    “……我妈妈、”李艺率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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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言,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道:“应该怎么说,早产……难产?她在生下我以后去世了,爸爸说我是妈妈留在这个世界上宝贵的遗物。”


    众人:“……”


    虽然能够理解,但遗物这个词听上去未免也太别扭了!


    还真是小老外啊,韩语说得磕磕巴巴的。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身为同桌的权至龙忍不住开口解围:“对了,艺率xi,我看你穿的制服裤子很合身,是改过尺寸吗?”


    聊穿着总不会出错了吧,权至龙心想。


    “嗯,对,姨母帮忙拿去改的。”


    “艺率xi为什么不穿裙子啊?你个子高又很瘦,穿裙子肯定很好看啊。”


    “去年出了一场交通事故,在床上躺了半年,之后一直坐轮椅。”说着,她仿佛是在脑子里搜寻合适的词汇,停顿了一下又慢吞吞道,“虽然现在能站着慢慢走路,但是还是得保护好腿,所以、穿长裤。”


    闻言,同学们瞬间噤声:“…………”


    见大家讷讷不说话,她又笑了笑安慰道:“没有关系,爸爸说当初抢救的时候差点就死掉了,能活下来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不用这样。”


    李艺率:也不用太愧疚,因为压根就没伤到腿。


    众人:“………………”


    大家默契地纷纷脑补出了在ICU九死一生、狰狞的伤疤、得知自己丧失行走能力崩溃地嚎啕大哭和李艺率身残志坚撑着地板努力站起来等一系列画面。


    权至龙:……本来以为是个安全话题结果还是踩雷了。


    同学们指望着趁课间好好了解转校生,没想到屡屡受挫,好在上课铃声解救了铩羽而归的他们。


    大家纷纷回到座位,权至龙也终于有足够的空间好好偷瞄他的同桌。见李艺率神色沉静,仿佛亲人离世、家人忽视和险些丧命的这些伤口根本没被人提及一般,专注地翻开书本。


    权至龙的心情更加复杂。


    这家伙未免也太惨了吧,他想,又对刚刚提及人家伤心事的行为产生了愧疚。


    要不,主动和她做朋友好了。


    放课后,看着李艺率拿着书包离开教室的背影,权至龙暗暗下定决心。


    *


    本以为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去制造机会破冰,可没想到缘分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权至龙拿着书包照例推开了“秘密基地”的大门,里面却已经多了一位闲适的客人。


    活动室角落原本杂乱堆放的课桌椅不见了,只留下几张桌椅被整齐地摆在活动室最边缘的位置用于放置杂物,原本破旧的窗帘、不甚结实的窗户都换了新。活动室应该被人提前细心打扫过,此时窗帘大开,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木地板上,形成深深浅浅的斑驳光影,整个空间都亮堂了起来。


    堆放废弃课桌的角落位置多出了洗手池,斜对角摆放了书架和一台木制落地画架,而李艺率正侧倚着窗台,用铅笔在画纸上勾勒草稿线条,手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本翻开的艺术杂志、颜料、画笔、喷壶和洗笔桶等杂物,都是些看上去很专业的工具,它们的主人应当非常擅长水彩创作。


    这位主人正是李艺率。


    阳光洒在她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将她的眉眼映照得愈发深邃沉静。她听到动静只是挑了挑眉,将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才将目光从画纸上挪开,看向刚刚制造噪音的源头。


    李艺率:“哦是你啊,你好。”


    “呃……你好?”


    权至龙背着书包,手里还拿着刚从便利店买回来的水和红豆面包,迎着她的目光呆立在原地,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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