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散去，天台上的对话也告一段落。
回到盘龙计划的核心实验室，气氛和外面璀璨的夜景截然不同。
这里只有仪器的低鸣和键盘的敲击声，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某种挥之不去的焦灼。
几十名顶尖的科学家围着中央的全息投影，眉头紧锁。
投影中，无数光点组成的“量子泡沫”模型正在无序地运动像一锅煮沸的数字浓粥，看不出任何规律。
“不行，第73次模拟失败。能量注入超过阈值，模型直接崩溃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鼻梁。
“周组长设计的实验框架已经是最优解，但我们的理论模型跟不上。这东西根本不符合现有的弦理论。”
“它就是一堆混乱的能量，守护者文明为什么要我们研究这个？”
议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挫败。
这是他们连续攻关的第三个通宵，除了证明这条路走不通之外，一无所获。
周羽灵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崩溃的模拟数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的方案没问题，但理论基础的缺失，让一切都成了空中楼阁。
就在这时，林锋走了进来。
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中央那团混乱的光点上。
“把我的空间理论模型加载进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众人闻声回头，表情各异。
“林总工，你的模型……太激进了，缺乏实验数据支撑。”那位老教授迟疑地开口。
“现在不是有现成的实验场吗？”林锋反问。
他走到主控台前，对操作员说：“权限给我。”
操作员看向周羽灵，周羽灵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林锋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舞动，一串串全新的代码流涌入系统。
“祝融，接管量子计算机。以‘高维时空曲率’为变量，‘引力常数修正’为基准，重新构建量子泡沫的拓扑结构。”
【指令确认。正在加载‘林氏空间理论模型’……】
【模型加载完毕。第74次模拟，开始。】
中央的全息投影闪动了一下，随后，那锅沸腾的“数字浓粥”瞬间改变了形态。
不再是无序的碰撞和湮灭。
所有的光点，都开始围绕着一个个看不见的中心，进行着某种极有规律的公转和自转。
整个模型从混乱变成了有序，像一个微缩的星系团，无数星辰在无形引力的牵引下，和谐共舞。
实验室里，所有的议论声都消失了。
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天……天呐……”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引力？量子层面怎么会有这么宏观的引力效应？”
“看！能量层级稳定了！它在……它在自我循环！”
所有科学家都涌到了投影前，眼睛瞪得老大，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们穷尽心力也无法驯服的狂暴能量，在林锋的模型下，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周羽灵也走上前，她没有看那壮观的景象，而是死死盯着旁边屏幕上刷新的数据流。
忽然，她的身体僵住了。
她伸出手指，指着其中一行不断跳动的波形图，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林锋……你看这个。”
那是一道极其微弱，但频率稳定得可怕的波形。
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能量辐射，也不像是系统内部的信号干扰。
它……活着。
“这不是能量波动。”周羽灵喃喃自语，“这是……信息流。”
林锋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那道波形，表情平静。
“更准确地说，是意识的雏形。”
这句话，让整个实验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意识？”老教授的声音都变了调，“林总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一堆量子泡沫，怎么可能会有意识？这……这不科学！”
“定律，是用来描述我们已知世界的。”林锋看着那道波形，“当面对一个更高维度的文明时，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放下自己的傲慢。”
他转向周羽灵：“我们之前的思路，可能都错了。”
周羽灵的呼吸有些急促，她顺着林锋的思路往下想，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推论浮现在脑海。
“它不是制造飞船的‘材料’……”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它是一种‘介质’。一种可以承载信息，甚至承载意识的介质。”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更惊人的猜测。
“或者说……是某个高维生命，死亡后留下的……残骸？”
这个推论，让在场所有以唯物主义为信仰的科学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生命是什么？意识是什么？
如果一堆量子泡沫都能产生意识，那人类又算什么？
这个发现，远比造出一艘曲率飞船更让人震撼。
它触及了宇宙最底层的奥秘。
……
与此同时，弗吉尼亚州，兰利市。
M国国家安全局（NSA）总部，一间戒备森严的办公室内。
分析员哈里斯正烦躁地抓着头发，看着屏幕上刚刚从龙国传回的加密报告。
报告来自代号“学者”的霍夫曼教授。
“……‘盘龙计划’取得突破……模拟出一种基于高维模型的……意识场？”
哈里斯把这段话读了三遍，还是没搞懂。
“意识场？什么鬼东西？心灵控制吗？还是什么玄学玩意儿？”
他敲了敲主管办公室的门。
“头儿，‘学者’的报告，有点……奇怪。”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五十岁上下的金发女人走了出来，接过平板。
她叫艾娃，NSA第9特殊行动小组的负责人。
她快速浏览完报告，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确定这是他们的研究方向？不是某种烟雾弹？”
“‘学者’在报告里强调，他亲眼所见，所有科学家都陷入了某种狂热。他认为，龙国人可能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我们无法理解的……武器？”哈里斯猜测道。
艾娃沉默了片刻，将平板还给他。
她的表情很严肃。
“我不管那是什么‘意识场’。我只知道，任何我们无法理解，而他们却取得突破的东西，都是最高级别的威胁。”
“加大对霍夫曼教授的压力，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搞清楚这个‘意识场’到底是什么，能做什么！”
“是！”
艾娃看着窗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和龙国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她第一次感觉到，对手的牌她完全看不懂了。
而在盘龙计划的实验室里，狂热的讨论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
科学家们的世界观虽然受到了冲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探索欲。
他们发现了一片全新的大陆。
林锋没有参与讨论。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微弱而坚韧的意识波形。
守护者文明留下的遗产，远比他想象的要宏大。
技术，只是一个外壳。
真正的核心，是关于生命形态本身的奥秘。
他再次走到主控台前，一个新的指令在脑中成型。
“祝融。”
【我在。】
“以这道意识场为‘密钥’，重新破译守护者留下的全部信息数据。”
林锋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全息投影，望向了更深邃的宇宙。
“我要看看，它们……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