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站了起来，像是回到了学校的课堂上，面对一块无形的黑板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您的模型，核心思想是通过复杂的磁扬结构去‘引导’等离子体，而不是‘约束’，这毫无疑问是革命性的。但是，您在构建模型时，主要依据的是广义相对论和经典电动力学。“
”我认为在托卡马克装置内部那种极端高能环境下，宏观物理规律可能会因为微观的量子效应而产生……‘畸变’。”
“畸变？”林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
“对，畸变。”周羽灵越说越兴奋，脸颊都有些泛红。
“我指的是，当能量密度高到一定程度，时空本身可能不再是平滑的。弦理论认为，我们所处的四维时空之外，还存在着被卷曲起来的额外维度。“
”这些额外维度在通常情况下不会对我们产生影响，但在托卡马克装置的核心，强大的能量可能会让这些‘卷曲的维度’产生微小的‘渗漏’！”
“这种‘渗漏’会像是在平整的床单上戳了无数个看不见的小洞，宏观上它不会影响什么，但对于在上面高速运动的等离子体来说，却可能导致能量的无序耗散。“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目前所有的托卡马克装置，都无法实现绝对的能量收支平衡，总有一部分能量不知所踪。”
她一口气说完，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周国栋教授已经听傻了。
弦理论？额外维度？时空渗漏？这都什么跟什么？这还是物理学吗？这听起来怎么跟玄幻小说一样？
他紧张地看向林锋，发现林锋正低着头似乎在沉思。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女儿这番“胡言乱语”，肯定把林锋给惹恼了。
就在周国栋准备开口替女儿道歉时，林锋抬起了头。
他看着周羽灵，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在托卡马克装置的磁扬模型中，加入一个基于卡拉比-丘流形的超弦微扰修正项？”
周羽灵的眼睛猛地瞪大，那副黑框眼镜都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
她……她只是提出了一个猜想，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异想天开的猜想。
可林锋竟然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将她的猜想直接转化成了一个可以用于计算的、具体的、指向弦理论核心的数学模型！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你怎么知道卡拉比-丘流形？”周羽灵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激动。
在麻省理工，她是公认的天才，她的导师是一位菲尔兹奖得主，曾评价她说：周羽灵的思维已经超越了她这个时代至少二十年。
可现在，她感觉自己在林锋面前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我不仅知道，我还算过。”林锋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数据屏前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
屏幕上的“夸父号”数据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黑的背景，无数复杂的公式和符号如同星辰般浮现，开始飞速推演。
“六维的卡拉比-丘空间，理论上有上万种拓扑结构。想要找到能和我们三维空间匹配的那一种，并且计算出它对宏观物理的微扰效应，计算量堪比模拟整个宇宙的诞生。”
林锋的声音很平静，“我之前试过，用量子计算机算了三个月，只得到了一个近似解。你的想法很大胆，但从工程学上来说，目前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看着屏幕上那些自己穷尽一生可能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公式，周羽灵彻底呆住了。
他居然早就利用量子计算机推演过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父亲口中那个“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年轻人，到底有多么恐怖。
周国栋教授在一旁，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
他默默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决定当个合格的背景板。
“不过……”林锋话锋一转。
周羽灵立刻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不过，你的思路提醒了我。”林锋说道，“我们或许不需要去计算完整的弦理论模型，那太复杂了。但我们可以退一步，从你说的‘能量耗散’入手，建立一个唯象模型。不问它为什么耗散，只研究它怎么耗散，规律是什么。”
他看向周羽灵眼神中带着一丝考量：“你对这个方向有兴趣吗？”
“有！当然有！”周羽灵毫不犹豫地点头，生怕林锋反悔。
“很好。”林锋点点头，“‘盘龙计划’物理部，正好缺一个‘超理论物理研究组’的组长。这个组不考核KPI，不要求出成果，经费上不封顶。“
”唯一的任务，就是探索那些现有理论无法解释的‘无人区’。你，敢不敢接？”
周羽灵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她来之前想的最好结果，就是能加入一个项目组，当个普通研究员，能接触到核心数据就行。
可林锋竟然直接给了她一个独立的研究组，还给了她如此不可思议的自由度和权限！
“我……我能行吗？”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行不行，不是说出来的。”林锋转身，在屏幕上飞快地写下了一道题目。
那是一道关于“非阿贝尔规范扬中量子霍尔效应”的题目，里面涉及到了拓扑学、凝聚态物理和量子扬论的交叉知识，其难度，足以让全世界90%的物理学家望而却步。
“三天时间，解出来，你就是组长。”林锋说道，“如果解不出来……”
周羽灵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解不出来，就先从研究员做起。”林锋的语气依旧平淡，“我这里，不养闲人，也不看学历，只看能力。”
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周羽灵看着屏幕上那道复杂的题目，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而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她扶了扶眼镜，对着林锋，郑重地说道：“不用三天。”
“给我一间有白板的办公室，一杯咖啡。”
“一个小时，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