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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掏心窝子

作者:望月千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敦亲王先说了软话,似乎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宗亲们也带着福晋起来祝酒,皇后还是一如往昔惜字如金的装菩萨,福晋们自然开始跟相熟的曦滢搭话。


    曦滢长袖善舞,每个人都七拉八扯的绕上些关系,出阁前陪着母亲交际之时也多见过。


    无论是说满语的还是讲蒙语的,她都能切换自如的谈笑风生,同宗亲们的交往那叫一个八面玲珑游刃有余。


    最重要的是,她不仅自己交际,她还能拉上皇上来个亲切融入,这点极为让雍正满意,不管是谁来都能搭话,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应下了给宗亲里的该拴婚的小子留意媳妇了,俨然真的当上了爱新觉罗家能当家作主的大家长,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儿。


    这边皇帝“跟着”曦滢一唱一和,一派夫唱妇随的样子,倒是显得另一边的宜修形单影只,好像是被皇帝和曦滢孤立了。


    勉强维持笑容的皇后插不上话,宽袖下的手紧紧攥住,指甲陷入手心似乎也浑然不觉。


    痛吗?肉体再痛也痛不过内心扎刺的痛。


    为什么那些福晋对她连眼神都欠奉,同为八旗出身,这些人就这么瞧不上她出身吗?因为她是庶出?还是因为她是侧福晋扶正?


    想到这里,宜修心里恨的要死,不单是对僭越的和妃,还有夺走她正妻之位,害她失去独子的好姐姐柔则和好嫡母觉罗氏。


    更恨对母亲始乱终弃的阿玛费扬古。


    还有——她不愿意承认和提及的薄幸郎。


    但她其实也想不到,不单是她,就算是柔则在世,这些贵太太们可也不会买账。


    也不知道哪个卧龙凤雏想的出来堂堂外八旗贵族屈尊去跟包衣连宗的好主意,自贬身份怎么可能让人看得上。


    抛开这些都不谈,都干了这等掉价之事,乌喇那拉氏还想自恃身份等人去主动奉承,从亲王福晋到一国皇后,夫人社交的事她是一点都不干,她们这群人谁不是出身显赫,自然也不可能去贴一个从出身到做派都看不上,空有国母身份之人的冷脸。


    同样插不进话的华妃看向强撑体面的宜修,挑衅又讽刺的冲她提了一杯酒,也不管宜修理不理她,把失宠的苦涩融进酒中,自顾自的饮尽了。


    清宫一向没有通宵宴饮的传统,在紫禁城落钥之前端午宫宴就散了。


    雍正酒量本来就很一般,今天在不忿使坏的老十的刻意劝酒之下,现在已经有了些醉意,一改对外时候的克制形象,毫不遮掩的拉着曦滢跟着她回了永寿宫。


    妃嫔们基本也已经习惯皇上对和妃的特殊对待。


    殿内已经没了外人,华妃看皇帝也已经走远,到底没绷住,毕竟外人面前忍耐了一整场宴会的她已经很内伤了,狠狠的摔了手边的杯子,殿内铺设了厚厚的地毯,杯子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然而却没碎。


    更气了,连个杯子都同她作对。


    “狐媚子!”


    低位的嫔妃们噤若寒蝉,神色各异的看向华妃,虽然已经没了外臣,但是娘娘,这可不是让你作威作福的后宫啊。


    宜修难得没装贤惠的规训,而是无言的扶着剪秋转身离去。


    谁也没看见她背过身去的阴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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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是个话唠。


    一个闷骚的隐形话唠。


    自从小时候被老爹下了“喜怒不定”的考语,他隐藏了真实的自我开始走戒急用忍的路线。


    但是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自从他登基之后,他便稍稍在朱批之中释放了自我。


    今日喝多了酒,席间倒是勉强克制住了,等回到永寿宫,估计是酒精终于上了头,他醉醺醺的唠叨便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一会儿对曦滢今天的表现大夸特夸,说她干的好,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大家长的威严,什么若不是她自己内帑现在还是空的。


    然后赌咒发誓的说一定好好待她,此生定不相负,要跟曦滢做一对连神仙都羡慕的伉俪。


    曦·神仙本仙·滢:谢邀,快闭嘴吧,完全不羡慕。


    一会儿又滔滔不绝的控诉起了八九十的可恶,把老九小时候剃掉他心爱小狗的毛然后被他绞了辫子这种宿怨都被他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讲了七八遍。


    曦滢:是是是,好好好,他们都是不带小四玩儿的大坏蛋。


    “十四弟就那么好?就因为是皇额娘亲自抚养长大,所以眼里就只有他,没有我?还要我怎么讨好,她才愿意真心待我!汗阿玛心里也不喜欢我,只喜欢二哥,若不是(没人响应,死得及时)……他都打算三立太子——”好家伙,真情实感得连朕都不用了。


    苏培盛伺候他脱下染上酒臭味衣服的功夫,他的话头已经父母都有最喜欢的儿子偏生不是他,要怎么才能争取到老妈的爱这种毕生执念,转变到了为什么汗阿玛能拥有几十个子女,而他只有这小猫两三只,定然是上天……


    若让他继续突噜,说不得清初四大谜案之三都能知道答案了,但是她不想听。


    曦滢作为继任的司命星君,长久以来守着命树,已经看过了人站在命运分叉的脉络,主动或者被动的作出些选择,大多数人都在走着一条路,然后美化另外一条被选择的路。


    她已经看惯了。


    就像眼下这位戏说版雍正,他也会反复的想象,若是没落地就被抱离母亲身边,亲子关系会如何,是不是也会母慈子孝兄弟同心?


    或者当初没有乱了纲常的选择夺臣妻,还让同为武将之女的甘氏为柔则偿命,是不是也不会落得如今武将离心,手上只有个年羹尧可用的境地?


    再或者,如果他没听太后的劝告落了年世兰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子,现在又是何等儿女绕膝的光景……


    说实话,曦滢理性上能理解雍正此人内心缺爱,但实际上她的确很难共情,这一趴她暂时还没学会,况且,这一切实际上也都是他自己选的,并且这就是他权衡的结果,再来一次也不见得会改变。


    终于忍无可忍,摸出了一粒醒酒药,也不验毒了,瞅准他说话张嘴的功夫塞进了他嘴里。


    “——对朕杀死了自己同华妃的亲儿子的惩罚……”爆自己料的声音戛然而止,雍正的目光终于恢复清明。


    醒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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