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脸晦暗寂寥。
今天他来医院输液前给祝知禧发信息,祝知禧没有回,原来是在陪谢今。
难以言说的落差在胸腔里翻涌,一下一下顶着他又迎风咳嗽起来。
病房外。
站立着两道欣长挺阔的背影。
祝怀谦松松垮垮地倚着墙,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对面的顾启深,好看清俊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平直的眼睫半垂着,漆黑的眼眸半天没动。
祝怀谦心里骂自己傻逼,不应该带着顾启深过来。
他真是顺手拿了把刀往顾启深心里插。
过来,又不进门,在门口听墙角。
谢今的声音很低,一贯的懒腔拖调轻轻地隔着门传出来。
祝怀谦掏了掏耳朵,眉头微皱。
艹。
以前谢今和他们说话声音像刀子一样冷硬锋利,现在听着怎么透着一股缠绵悱恻的劲儿,这是一个人吗?
呵,男人果然都有两副面孔。
祝知禧嗓音软但不粘腻,和亲近的说话自然地带着股撒娇的口吻,假装生气也是软腔软调的,没什么威慑力。
“谢无眉”
少女咬着软腔软调的音传出来:“我的笑话不好笑吗?”
“好笑”
祝知禧:“那你为什么不笑”
“大小姐,给病人讲笑话对他是种酷刑”
削瘦修长的手猛地握上门把手,祝怀谦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按住顾启深清瘦的腕骨。
死死的,紧紧的。
他抬眼,和顾启深对上视线。
顾启深的眼眸微微眯了下,祝怀谦的手有些松懈。
下一秒,心一横,另一只手揽过顾启深的肩,强硬地把人带走了。
楼梯间的门哐啷一声撞开,顾启深甩开他,转身拉门出去。
祝怀谦趔趄了一下,又立马上前拉住他,喘着粗气,语气挺无奈的:“阿深,算了吧”
命只有一条,谢今敢把命豁出去给祝知禧,祝怀谦心里是服气的。
顾启深耸立的肩膀一下耷拉下来,声音嘶哑着:“什么叫算了吧?”
祝怀谦烦躁地扯下帽子,撸了下头,以身举例:“就像我喜欢孟汀音,可知道人家不喜欢我,那就算了呗,感情这玩意儿就是世界上的顶级奢侈品,不是人人都能买得到”
顾启深嗤了一声,不屑。
他回头,往祝怀谦心里插了一刀
“孟汀音是自始至终都不喜欢你,玩儿你”
他下颌紧绷着,眸色沉沉的:“可祝知禧喜欢我,还是你先告诉我的,不是吗?”
祝怀谦哑口无言。
有一次他和祝知禧去大观音庙,观音像外的廊下,白色如玉的筑石栏杆上挂着一长排锁,一个坠一个,锁柄上一层金色的漆,阳光射过来,映出一层层的金光。
祝知禧也挂了。
祝怀谦当时好奇,偷偷看了,一面写了两个名字:祝知禧,顾启深。
另一面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中间还有个爱心。
少女的情事简单易懂。
当时他拍照发给了顾启深,是希望顾启深能明白祝知禧的心思。
祝知禧买了两把,当时她在挂另一把,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等他拍照发过去,想去看她另一把写了什么,自然也没找到。
现在回旋镖打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真是手贱啊。
祝怀谦舔了下唇,皱着眉无奈的啧了一声:“那,那人是会变的,选择题还有单选和多选,解答题的答案还不唯一呢”
“那我就等她在变心”
祝怀谦第一次发现顾启深这么固执。
顾启深:“谢今和她认识才几个月而已,我和祝知禧认识十几年,我不相信我会输”
*
年底,祝宗诚很忙,有到祝家拜访的,有发请帖邀请的,他不在公司任职,但要陪着老爷子应酬。
秦牧姝也不可避免的要出席一些扬合。
后天除夕的年夜饭惯例要在祝家老宅吃。
谢今在江北没亲近的人,两人急招了护工在晚上陪夜,不可能让祝怀谦和祝知禧晚上留在医院里。
第二天一早。
两人先来了医院,开门动作很轻,但谢今觉浅,抬眼看着两人进门,声音倦意:“秦阿姨,祝叔叔”
秦牧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你吵醒了,谢今”
“我和你祝叔叔就是来看看你 ,刚刚问过医生了,伤口不深,会恢复好的,别太担心”
谢今:“我不担心”
散漫坦荡的少年气,他躺在床上并不气弱。
祝宗诚的目光看向他:“今天警察局的人会过来问昨晚的情况,剩下的你不用担心,叔叔和他们会处理的”
“好,谢谢祝叔叔”
秦牧姝往桌上放了个手机盒,脸色温柔:“禧宝说你的手机被抢走了,这个你先用着”
“既然醒了,要不我让康姨现在做一些早餐送过来”
“好”
谢今微微抿了下唇。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祝宗诚去打电话,秦牧姝在病房里继续嘱咐道:“阿姨和叔叔这几天会有些忙,照顾不到你的地方,你别见外,和康姨说,或者和禧宝说”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祝怀谦性子急说话直,被家里人宠坏了,但他本质不坏,我会让他少来医院打扰你”
谢今微微扯唇:“没关系的”
反正,祝怀谦嘴说不过他,手也打不过他。
*
祝知禧醒得很早。
她睡不着,晚上做梦一直梦到谢今。
难得下楼看见祝怀谦在餐桌上吃早餐,懒洋洋地坐他对面:“你起这么早干嘛”
祝怀谦:“你起这么早干嘛”
“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
祝知禧:“你有病吧,祝怀谦,学我说话”
两个人又开始拌嘴,康姨拿着保温饭桶走过来,见怪不怪:“家里的保温饭桶怎么不见了一个,你们拿去学校了吗?”
“没有啊”
拿那玩意儿干嘛。
祝知禧干笑了一下:“我拿了,康姨,在同学家”
康姨:“行,没丢就成,那我先去医院了”
“我也去”两人同时起身。
祝知禧瞪了祝怀谦一眼,他为什么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