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深压不住咳嗽，也压不住胸腔肺腑里的疼。
不是疼一下。
即使不咳了，胸口还是闷闷的疼。
他不喜欢谢今看祝知禧的眼神，直白温柔的眼神从谢今那双习惯冷漠不屑的眼睛里溢出来了。
从喉咙里干咳了两声，试图引起祝知禧的注意。
她没听见，还是看着谢今。
顾启深下颌紧绷起来。
顾绾莘抬手握上祝知禧，软乎乎的小手捏了捏她指尖，仰着小脸说：“禧姐姐，你喊哥哥一起过来说话嘛，他一个人老是咳嗽，老师说生病的人需要分散注意力，一个人呆着会更难受”
祝知禧垂下眼看她，微微抿唇。
为难，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最喜欢的两个哥哥互相讨厌。
小朋友的世界里不喜欢一个人，第二天是可以和好的。
成人的讨厌，是纯粹的讨厌，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祝知禧扭头对上顾启深的视线。
他带着深蓝色针织帽，头发往下压着，浅浅的刚遮眼，口罩遮住了口鼻，脸上看不出情绪。
眼眸淡淡的，沉沉的。
浑身都是无精打采的低气压。
祝知禧敛回视线，杏眸看着谢今解释：“他发烧了了，顺便一起来医院看一下”
谢今唇角勾起弧度笑：“嗯，你过去吧，我先走了，去送药”
“你没生气吧”
祝知禧仔仔细细地盯着谢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小的微表情。
吴良说谢今骨子里是个矫情鬼，不高兴是不会说的。
谢今会劝自己，他对别人没那么重要，能占到百分之一就够了，维持着正常浅淡的人际关系。
时间长了他外表就冷了。
想和谢今交朋友，百分百的真诚的选择他告诉他。
祝知禧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透亮的，温软的。
清晰地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谢今长黑的睫毛颤了下，宽大的手掌忽然落在祝知禧的头顶别扭的把她头上的帽子往下一压。
眼前朦朦胧胧的一黑。
谢今噙着笑的嗓音懒懒地从头顶落下来：“知道我长得好看，大庭广众的收敛一下，大小姐，我也会害羞的”
祝知禧把帽子往上凑了凑，视线恢复。
“没生气”
长眸里有笑。
这次，谢今是认真的。
他曲指蹭了蹭顾绾莘的脸，长睫敛下：“拜拜，小丫头”
“哥哥再见”
谢今抽出被顾绾莘握在掌心里的手指，抬步走了。
怎么不和我说再见呢？
祝知禧腹议。
顾启深鼻息呼吸是烫的。
闷在口罩里，整张脸很热，眼眸里也有热气，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没良心地走过来。
心里又气，又气。
他站着没动，视线落下有淡淡的压迫。
祝知禧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你要是难受不想走，身份证给我，我去帮你挂号”
从喉咙里嗤了一声：“先给你俩挂个心脏科吧”
祝知禧不明所以地看他，顾启深嘶哑着嗓子开口：“检查一下有没有良心”
“两个白眼狼”
说完，转身走了。
顾绾莘懵懵懂懂地抬头，摸着心脏的位置：“我有心脏啊，老师说心脏在这儿，每个人都有”
“哥哥脑子烧糊涂了”祝知禧笑着骗她：“他是个笨蛋，没绾绾聪明”
*
顾启深发烧有点严重。
在医院吊水。
顾绾莘也不闹人，乖乖坐在哥哥身边，偶尔摸摸输液管，和哥哥手背上的输液贴。
“哥哥手好凉”
祝知禧坐在另一边，无聊发呆，听见顾绾莘说话，眼眸呆呆地转了一下，起身：“我去买个热水袋回来”
纤细身影消失拐角。
顾启深敛回视线的视线看向顾绾莘，很随意的口吻：“绾绾，哥哥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喜欢之前碰到的那个哥哥”
顾绾莘往他长腿上一趴，仰着软软的小脸：“那个哥哥长得好看啊”
肤浅。
祝知禧也喜欢谢今的脸。
两个人都肤浅幼稚。
“哥哥呢，不好看吗？”顾启深看她，追问。
顾绾莘往他腿上爬，捧着哥哥的脸在顾启深脸上戳了戳，软调：“哥哥也好看啊，那个哥哥这里有酒窝，笑起来也好看”
她本来想说，更好看的。
怕哥哥生气。
顾启深浅浅闭眼阖眸，长睫在眼睑落下阴影。
头疼。
他其实很羡慕祝怀谦有个妹妹，祝知禧长得可爱像洋娃娃，他一直想把祝知禧带回家，喊自己哥哥。
后来秦牧姝和祝宗诚离婚，他说要养祝知禧一辈子，是真心话。
他真的把祝知禧带回了家，高兴的把自己所有好玩儿的，好吃的都捧到她面前。
以后，祝知禧就是他的妹妹了。
那两年祝知禧有厌食症，没安全感，睡不好，晚上他坐在床前讲故事哄她睡觉，吃饭他也愿意喂，上学挨着他坐，生日红包他是第一个，定期带她去医院看病，去哪儿都带着。
顾启深把这辈子的耐心都给了祝知禧。
他就是没理由的喜欢，愿意。
后来，祝知禧回了祝家，也许是青春期的叛逆心，他甚至开始不喜欢顾绾莘，要是没顾绾莘祝知禧就一直在家里住下去，她哭他烦，根本不想哄，他没想过有除了祝知禧以外的妹妹。
第一次发现有男生给祝知禧写情书，顾启深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对祝知禧的喜欢和占有欲。
不一样。
手被人轻轻抬起，顾启深浅阖的眸睁开。
他的手很凉，祝知禧的手温热，很轻很软，
祝知禧把热水袋垫在他的手掌下面，又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沉默。
顾启深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现在无话可说。
吊水时间很长，出了医院。
祝知禧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了，她的玫瑰花饼都凉了。
到家五点多。
祝怀谦不在家，康姨在准备晚饭，第二批玫瑰饼也做出来了，比第一批好看完整了许多。
“怎么把这些冒尖儿的装起来了”康姨看着祝知禧把第一批裂开的装进盒子。
“去送人”
康姨笑笑：“馅儿足，就是送人不太好看”
祝知禧眉眼弯弯“嗯”了一声，小声嘀咕：“他就喜欢吃难看的”
难看也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