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没动。
软嫩嫩的小脸儿贴上谢今干燥温厚的手。
他垂眸，看到小丫头眼底漫上一层湿润，修长的食指微勾，很轻很轻地蹭了蹭嫩豆腐一样的小脸蛋。
下意识哄她。
“哥哥要走了，下次陪你玩儿”
谢今的声音又轻又温柔。
*
夏日恍然而过，秋夜有风。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高大茂密，略显两个人的身影形单影只。
谢今敞着怀，风簌簌地吹进胸膛里。
两人往站牌的方向走。
“滴滴——”身后汽车鸣笛，谢今的脚步缓下来。
车窗降落，顾震期从车里抬眼，半明半暗，和谢今对上视线：“聊聊”
不像是陌生人的说话口吻。
谢今双手落兜，和吴良说：“先去站牌儿等我”
吴良的视线从顾震期脸上幽幽转落向谢今，震惊之余，点点头。
顾震期没有下车，也没有让谢今上车的打算，隔着一道降落的车窗，谢今垂眼看车里的男人，脸色淡漠。
顾震期甚至没有抬头，很轻的撩起眼皮。
他坐着，姿态轻傲：“明年毕业有什么打算？”
谢今：“和你没关系”
顾震期脸上没有生气，不紧不慢的口吻：“还有半年多时间，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出国不在回来，我可以安排，钱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让你妈妈找到你”
谢今冷嗤了一声，不屑。
顾震期继续：“如果你打算留下来，回谢家是最正确的选择，听说你妈妈有再婚的打算，回去认个错劝劝她，为了你谢家长孙的身份，她也不应该再婚”
出国，回南城，独独没有留在江北的选项。
顾震期只是希望他离得远远的，而已。
谢今舔了舔尖尖的牙齿，散漫的，不屑的，唇角弯起嘲讽的弧：“攀上白富美，为了利益娶了她异父异母的妹妹，抛弃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就是你认为的，正确的选择”
顾震期脸色往下沉。
谢今：“她想嫁就嫁，和我没关系”
顾震期看他：“别说得这么洒脱，不是喜欢祝知禧？”
谢今的眸色和天色一样沉下来。
顾震期：“门当户对，家世清白八个字，现在的你和她哪个都不配”
谢今的咬肌有些紧：“我只是背负了你们的错，别用你们的错来贬低我”
“说这么多，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看见我，影响你和顾启深的父子感情了？”
两个人言语，针锋相对。
顾震期的胸腔略有起伏：“我是为你以后考虑，信不信随你”
“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我并不想听”
谢今抬步想走，又被顾震期叫住。
“别怪阿深为难你，父母家庭，事业爱情，他本来美好圆满的人生，因为你，出现了不完美”
顾启深有美好完美的人生。
那他呢？
谢今的喉结上下滑动，艰难哑涩，又听醇厚的嗓音从车里传出来：“以后别和祝知禧走得太近了，你们不是一路人，你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谢今笑了。
这才是顾震期。
记得妈妈说过，顾震期就是个自私利己的混蛋。
可他凭什么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
偏偏，这个混蛋说得又是实话。
门当户对，家世清白，现在他哪个都配不上祝知禧。
手机微微震动，他皱眉看了眼。
是祝知禧的信息：【快到家了吗？】
【周测的卷子好难呀，你这次考试怎么样？】
谢今满腔的涩意，愤怒，统统化为无奈，不甘。
他不甘心和祝知禧没有结局。
少年的肩上落下一片暗色，吴良站在路灯下的一方明亮里，谢今看不清未来，但此刻有兄弟，有喜欢的姑娘。
他还不算太糟糕的人。
夜色昏暗，顾震期看不清谢今眼里的神色，少年揣着兜，高大挺拔，一身不羁傲气：“以后别见了，挺没意思的，比起你不想认我这个儿子，我更恶心你是我老子”
“所以，我比你更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只有一个完美儿子，顾启深”
说完，他阔步转身而去，那么洒脱随性，站牌下，吴良直冲他招手快跑，公交车来了。
顾震期的胸腔一下陷了进去。
公交车上。
吴良频频朝着谢今发射眼神。
“知道我长得帅，但我不是gay”
吴良啧了一声：“滚，老子也不是”
“咳......你要是心情不好，揍我两拳我扛得住”
有些话，吴良不会问，谢今是比他清醒太多的人，他有强大的外表和内心。
软弱是他最不屑流露的。
谢今正在给祝知禧回信息，没抬头：“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影响不了我心情”
“不过倒可以满足你想挨打的愿望”
吴良：“......”
他就多余张嘴。
*
祝怀谦去护士站询问注意事项，顾绾莘喜欢跟着他跑。
顾启深出去扔了垃圾，进门时祝知禧正在和谢今发信息。
谢今说刚刚坐上公交车，还没到家。
祝知禧：【啊？好久了，今天公交车没有准点，迟到了吗？】
谢今：【不是，我和吴良坐反了】
祝知禧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没想到啊，谢今同学，你也会犯傻】
她唇角微微翘了翘。
放下手机，才看到顾启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以前他们有什么说什么，开心就笑，不开心就想办法开心。
坦坦荡荡的。
现在，有些话藏着，情绪敛着。
当在一个人面前开始伪装的时候，两人注定渐行渐远。
顾启深倚在沙发里，他头发长得快，低着头，遮住了深邃的眉眼：“禧宝，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祝知禧的手指蜷了蜷，目光看过去：“当然了，你永远是我哥”
“不是亲哥胜似亲哥”
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她和顾启深过往的情分不可能说断就断，以前的好始终大过以后的伤害。
顾启深笑得勉强。
胜似亲哥。
她明白，却还是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
顾启深的胸腔陷了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