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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作者:南楼载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扑通”一声,水面刹那间恢复平静。


    船上的人全都停止了打斗,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就连风里的血腥味都慢慢淡去,四周平静得像是沈知懿从未出现在所有人的世界里一般。


    裴淮瑾手背青筋暴起,眼底幽深如狂风巨浪般翻涌,整个人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不顾苏安阻拦,紧跟着跃入了湖中。


    沈知懿从小就不会水!


    倘若方才他没看错,带着劫匪跳水的一瞬间,她的眼里存了死志!


    裴淮瑾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随着沈知懿落水的一刹那,心脏像是被谁狠狠地攥了一下。


    湖面下漆黑一片,触手可及全是空落落的湖水,仿佛置身虚无,什么都没有!


    裴淮瑾在波澜起伏的黑暗中,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慌乱。


    须臾后,水面开始有箭矢穿过湖面射下来,裴淮瑾继续向下潜去。


    就在黑暗越来越深,水温渐渐冷彻骨髓的深处,一抹白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少女双目紧闭,小脸惨白,整个人毫无一丝生气地缓慢向湖底沉去,黑暗中的那抹白白得惊心动魄。


    裴淮瑾划水的动作突然停住,盯着她看了一息,浓墨幽深的黑眸中涌起深邃涟漪。


    他腮骨绷了绷,忽然猛地伸手一把将人拉进了怀中,掌着她的后脑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的唇。


    少女的唇冰凉一片,裴淮瑾皱了皱眉,将气息尽数渡到了她口中,紧紧搂着她往不远处的湖面游去。


    -


    沈知懿置身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唯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夜晚寂静时更夫手底下的梆子声。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很轻,轻到几乎能够漂浮在半空中。


    从未有过的静谧安详,让她忍不住想沉沉睡去。


    就在沈知懿昏昏欲睡的时候,指尖忽然猛地一疼,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心生烦躁,整个人也从半空落了下去。


    不出片刻,整个世界开始剧烈震颤,一丝白光撕裂黑暗照了进来,渐渐地,白光越来越多,四周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大。


    突然,一道人声传入耳中,眼前白光刺得耀眼。


    “醒了!小娘子醒了!”


    是一道陌生妇人的声音。


    沈知懿疑惑地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双眼在明亮的光线下适应了一番,这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她不知是躺在何处的床上,屋子简陋房梁低矮,就连脚头的床幔也只是一层拼接的麻布。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再看向床边。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笑看向她,眼神慈祥,在她手中拿着一根带血的银针,想必方才指尖的疼就是她扎的。


    在她旁边是一脸焦急的苏安。


    见她看过来,苏安对她扯了扯唇角,但看起来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最后,沈知懿的视线落在了苏安身旁。


    那个男人正襟危坐在床边的杌凳上,双手放在膝头,脸色有些苍白。


    见她看过来,他紧拧的眉心微微松开。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沈知懿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小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不说话。


    床边的大娘看看几人,突然开口:


    “既然小娘子已经醒了,便是没有性命之虞了,李公子,还是让我家那口子给你处理一下你背上那伤吧!”


    大娘说完后,裴淮瑾并未推辞,深深看了沈知懿一眼,起了身:


    “如此,便多谢了。”


    大娘挥挥手忙道不用,领着裴淮瑾出了门。


    直到这间窄小的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沈知懿才从被子里重新出来,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苏安轻咳一声:


    “我给姨娘倒杯水吧。”


    沈知懿确实口干舌燥,遂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苏安倒回水,扶着她靠坐起身子,将水杯递到她手中。


    沈知懿双手捧着杯子饮了一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一路滑进胃里,身子才慢慢暖和了起来。


    她记起自己落水之后的事情。


    那时候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拉着劫持她的歹徒一并跳进了水里。


    她知道那歹徒水性好,否则之前也不会一直潜伏在水中,所以一入水,她就死死拖着那歹徒的双腿往水底沉。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失去意识地前一刻,她听见扑通一声,头顶上方一道水蓝色的影子游了下来。


    当时她存了死志,并不想让他救自己,干脆任由自己朝着更深处沉去。


    再后来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安见她发起了呆,又捂着唇故意咳了一声。


    在沈知懿回神看过来的时候,苏安摸了摸鼻尖,道:


    “姨娘可知,世子爷下水救你时,背上中了一箭?”


    见沈知懿神色未变,他又道:


    “那一箭正中背心,方才那个大娘她男人是个郎中,说世子那一箭,若是再深寸许,便会刺破心脏,到时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苏安的语气低沉。


    沈知懿静静垂眸,一下一下摩挲着杯子,廉价的瓷杯杯壁薄,烫得她小巧白皙的指腹微微发红。


    杯中缓缓飘出的热汽在空气中化作白雾,挂在她的眼睫上如细碎的珍珠,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真实的情绪。


    许久,她轻轻放下茶杯,语气低得似喟叹:


    “郎君受伤,你还不快去他跟前伺候着。”


    苏安一愣:


    “姨娘不去?”


    沈知懿摇摇头。


    苏安又道:


    “其实昨夜公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故意说放箭是为了分散歹人的注意力,断不会真的伤姨娘半分……”


    “我知道。”


    沈知懿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世子思虑周全,定有他的安排和考量,我……”


    她眼睫颤了颤,双手环膝,语气低了下去,“都理解。”


    其实昨夜跳下去,冰凉的湖水刺入骨头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些。


    只是她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好累,累到她不想再去思考,累到不想再汲汲营营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沈知懿想,昨夜若是换做秦茵,他定是舍不得用她的生命冒一丝险的吧。


    苏安走后,沈知懿喝了水用了两口粥,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沈知懿被院中的一阵狗叫声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刚从被窝里坐起来,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敲了两声,紧接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从门外探了颗小脑袋进来。


    “好漂亮的大姐姐!”


    那小丫头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也不认生,一看见沈知懿,眼前登时亮了起来,噔噔噔几步跑到了床边,细细打量着她。


    沈知懿一愣,曾经张扬外向的沈家三姑娘,倒被个小丫头看得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被角被什么东西扯着在动,一低头,发现一只小白狗正趴在床边扯自己的被子。


    那小白狗只有巴掌大一点,通体雪白,四只小爪子却是黑的,见她看过来,那小白狗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放开被角仰着头嗷呜叫了两声。


    仿佛在示威一样。


    沈知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知懿原本年岁也不大,到底也就是个十六岁出头的小姑娘,此刻被这小狗一逗,心情好了不少。


    “我……我可以摸摸它吗?”


    那小丫头闻言,二话不说将小狗抱起来塞进了沈知懿怀中。


    方才还示威的小狗一见自己的主人都将自己给了别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窝在沈知懿怀中呜呜叫了几下,讨好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


    “呀!”


    沈知懿原本很低落的心情渐渐变得好了很多。


    从前她也养过一只小狗,只是那只小狗没过多久突然病死了,她伤心过度,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等到后来她痊愈之后,家里人怕她再伤心,便再也不许她养小狗了。


    沈知懿抱着小狗轻轻抚摸,那小丫头突然一拍脑袋:


    “瞧我这记性!我娘让我来叫你吃饭呢!我差点都忘了!”


    她一把将沈知懿从床上拉下来,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火急火燎拉着人就往外走:


    “快走快走!今日阿奶炖了鱼汤,可鲜美了!”


    二人到正屋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上桌了。


    一见她们进来,视线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沈知懿低头挠了挠小狗的脖颈,故意避开对面那道沉沉的目光。


    那小丫头一进来就跑去了自己阿娘身边坐着,席间唯一剩下的便只有裴淮瑾旁边的位置。


    沈知懿无法,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了下来,垂眸盯着自己眼前的碗筷。


    “小狗很可爱。”


    裴淮瑾侧首,在她耳畔不轻不重道。


    沈知懿眼睫一垂没搭腔。


    倒是对面那小丫头以为裴淮瑾是在夸她,骄傲得刹那间打开了话匣子,从小狗讲到了小狗的父母。


    她身旁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妇人在桌下猛地拍了她一把,悄悄看了眼裴淮瑾的反应,见他笑看过来,那妇人脸一红,迅速低下头去。


    沈知懿和裴淮瑾从小便被教养的要食不言寝不语。


    倒是这一家子人没那多规矩,饭桌上热热闹闹。


    也是这时候,沈知懿才知道,他们如今是在永州周边一个叫陈村的小村子里。


    村中大多数人以采摘草药为生,这个大娘一家也是。


    大叔名叫陈顺,是个郎中,大娘从小没大名,村里人都叫她陈顺家的。


    他们的儿子早年上山采药出了意外没了,留下妻子和一个半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名叫翠丫,翠丫的娘也就是方才那个漂亮年轻的妇人,旁人都唤她陈秋霜。


    而裴淮瑾对他们的说辞则是,他夫妻二人这次是从京城来永州收药材的,因被对家故意派人追杀,这才逃到了这里。


    这一家人心思单纯,不疑有他。


    他们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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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辈子几乎都没走出过这个小山村,头一次见从京城来的富商,自然好奇。


    饭后众人聚在一起,围着裴淮瑾问东问西。


    沈知懿原本要先回屋去,这一家人怕她一个人回去无聊,硬是拉着她不让她走。


    她只好抱着小狗坐在不远处。


    她虽没去看裴淮瑾一眼,但听着他熟练地应对他们的问题,耐心同他们讲起他“经商”时候经历的事,就好像他真的经历过那些一样,心底都跟着佩服起他来。


    村子里人都舍不得用油灯,天一黑就各自歇下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后,陈顺在脚底磕了磕手里的烟斗,起身催着大家洗漱就寝。


    沈知懿也跟着裴淮瑾回了下午那间房子里。


    刚一进去,她就站在门口一时有些进退不是。


    这间房子本就逼仄,床更是狭窄。


    裴淮瑾身份矜贵,单就腰间一条玉带便已抵得上这整间屋子的价值,再加之他本就人高腿长,往房间里一站就更显拥挤,刹那间就给人一种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一路两人虽同处一塌,但酒楼的床都宽敞,莫说睡两人,便是睡三人都睡得下。


    可如今……她要跟他挤在这个只比单人床大一点的床上。


    沈知懿捏了捏裙摆,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


    这屋里又只点了一截快要烧到底的蜡烛,昏暗的光几乎照不到角落,木板拼接的门窗稍微漏进来点风,光影跟着一颤,显得气氛更加暧昧。


    两人在屋中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裴淮瑾先开了口:


    “就寝吧,你睡里面。”


    “我、我去同翠丫她娘睡……”


    “你此刻过去,让人不免生疑。”


    裴淮瑾抬起眼帘视线从她脸上掠过,眼神变得比方才幽暗了一些,“你在怕什么?”


    沈知懿背在身后的手指绞了绞,正要说话,忽听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暗暗松了口气,急忙转身过去开了门。


    是陈大娘。


    “哎呀,我还怕你们睡了,刚才想起来就赶紧给你们送来了。”


    陈大娘手里端着个木盘,里面放了纱布、银剪和膏药,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方盒。


    “吃完晚饭光顾着说话了,我家那口子忘了给李公子换药,就劳烦娘子给你相公换一下,很简单的,不难。”


    陈大娘说完,将托盘往沈知懿手里一塞,不等沈知懿拒绝,对她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


    沈知懿端着木盘站在门口,犹如端了个烫手的山芋。


    良久,直到再受不住背后那道视线,她才硬着头皮走到桌前放下。


    “需要我给你换么?”她问话的声音近乎蚊吟。


    裴淮瑾不说话,只幽深的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神情不言而喻。


    但他没明确回答,沈知懿就低着头装傻,手底下无意识摆弄着木盘里的东西。


    纱布是粗制的,银剪也瞧着不锋利,至于那个小方盒……


    方才陈大娘并未说这里面是什么,沈知懿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拿过来打开。


    里面放着一截透明的东西,奇奇怪怪的样子,像羊肠子。


    她一时忘了方才的窘迫,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手指摆弄了一下。


    还没搞明白是什么,忽然从旁侧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手里的东西夺过来,“啪”的一声盖住后收进了袖中。


    沈知懿回头,蹙眉看向他。


    男人掩唇轻咳了一声,视线移向别处,“不是你该看的。”


    她往他袖口扫了一眼,“哦”了声,转身便躺回了床上,丝毫没有要为他上药的意思。


    想了想,又拿起枕边的发簪,放在了两人中间的位置上。


    隔了许久,床榻向下一陷,男人带着凉意的身子也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即便刻意不去触碰,因为离得太近,两人的身子还是不可避免挨在了一起。


    好在裴淮瑾睡觉极其规矩,平躺下后便不再动了。


    屋外风声咆哮,狭窄逼仄的房间里昏沉沉的,黑暗中,身旁那人身上的清冷气息便更加明显。


    沈知懿浑身一僵,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往墙角缩去。


    “沈知懿——”


    裴淮瑾忽然开口唤她。


    沈知懿身子一个激灵,片刻后,等到飞速跳动的心跳平缓下来后,她低低嗯了一声。


    外面风声忽然加剧,拍打着窗框哐哐作响,良久,身旁男人语气低低的,在她耳畔问了句:


    “沈知懿,你……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沈知懿愣了一下,沉默须臾,忽然笑了起来:


    “淮瑾哥哥心里不是只有秦茵么?为了秦茵可以让我去死,你若同我有了孩子,秦茵怎么办?”


    她刚说完,便听见男人的呼吸声蓦地一沉。


    沈知懿抿了抿唇,压下心里那丝若有若无地酸涩,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虽然面上可以表现的毫不在意,可委屈的眼泪到底还是没忍住从眼角划出。


    父母哥哥不要她了,自己爱了很多年的男人也为了别的女人选择牺牲她。


    为什么她总是被舍弃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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