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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作者:南楼载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京城的锦绣坊今日新到了一批料子,掌柜的正在指挥人卸货。


    夏荷绕过卸货的人群走进去,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裹递给小二。


    小二打开来,将里面的碎银子和铜板倒在柜台上数了数、称了称:


    “成,不多不少刚好十四两零八百文,娘子随我来吧。”


    小二将夏荷带到后堂,从架子上取下来一叠靛蓝色绸缎,道:


    “原本这料子前两日有人出了高价要买的,我们掌柜念在先前答应了你们娘子,硬是留了下来。”


    夏荷忙笑着道了声“多谢”,手忙脚乱地翻起了荷包。


    那小二见状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瞧你们凑出这些钱也不容易,定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就甭学那些有钱人的做派了。”


    夏荷略有些尴尬地收起了荷包,又道了一遍谢这才抱着布料离开了。


    走出不远后,她将那料子又折了折,用绳子捆好重新用一块儿半旧不新的灰褐色料子裹住,混在其余采买的东西里,回了府。


    在她离开后不久,另一名身材肥壮的男子进了锦绣坊,瞧见小二正要将剩余的料子包起,眼前一亮,颐指气使道:


    “这料子不错?有多少?本公子全买了!”


    那小二一见此人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忙吓得应了下来,讨好道:


    “这料子稀有,方才卖出去了一匹,如今堪堪还剩一匹。”


    肥壮男子大手一挥给小二扔了一锭银子,“成!给我全包起来!”


    ……


    海棠苑。


    “娘子!买回来了!”


    春黛扶着沈知懿从房间里出来,春黛上前从夏荷手里接过来:


    “可是娘子看中的那一匹?”


    “嗯。”夏荷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世子爷不让咱们再绣帕子卖,咱们这几个月攒的钱还差二百文……掌柜的给咱优惠了。”


    沈知懿抿着唇眼光黯了几分,道了句“让你为难了。”


    夏荷笑道:


    “娘子是想用自己挣得银子替世子爷缝一双护膝,不花裴府一丝一毫,这心意可是旁人盼都盼不来的。”


    春黛也在一旁帮腔,沈知懿脸上这才终于有了笑意。


    距离生辰还有两日。


    沈知懿看了看天色,回屋便开始裁起了料子。


    她不让春黛和夏荷插手,所幸这几日府中并未苛刻海棠苑的用度,屋中灯盏点的足。


    饶是如此,待到生辰前一日的晚间,沈知懿也因为眼花而扎破了手指。


    鲜血冒出来的一瞬间,她便眼疾手快地将手指抬了起来。


    春黛见她不先关心自己流血的手指,反倒去瞧那护膝上是否沾上了血渍,不禁气鼓鼓地抓起沈知懿的手指,语气里都带了哭腔,一股脑将这几日的委屈宣泄了出来:


    “娘子您何苦这般委屈自己!奴婢说句难听的!世子爷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况且那么多女人上赶着给世子爷送帕子送香囊,府中还有个等着做了主母给世子爷操持吃穿用度的主儿,您何必这般……”


    她话还没说完,沈知懿便将手指搭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春黛见她笑盈盈的样子,不禁更气了,一拍大腿转过身去不理她:


    “您还笑得出来!”


    许是熬了两个夜赶制护膝,沈知懿胸口又开始微微绞痛。


    她蹙着眉按了按胸口位置,待缓好后,伸手勾了勾春黛的小拇指,笑着撒娇:


    “那怎么办?我这就拿剪刀把它剪了……”


    “别!”


    春黛慌张回头,见沈知懿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瞧着自己,就知道又上了她的当。


    她气恼地鼓了鼓嘴,最后干脆哼了一声,起身直接离开了房间。


    眼不见为净。


    沈知懿瞧着门春黛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唇边的笑意缓缓落了下来,若是细看去,她的唇色隐隐变得发白。


    沈知懿回头,视线落在箩筐中的那对护膝上,吸了吸酸楚的鼻尖。


    其实三年前生辰那次,她就亲手给裴淮瑾缝过一双护膝,想着在两人初识的梅林送给他。


    家世煊赫、娇生惯养的娇小姐,想要亲手缝制一双护膝可以想见吃了多少苦头,每日里又怕父母兄长发现,还得藏着掖着。


    只有知道内情的二哥,边给她满是针眼的手上药,便摇头叹息,直说她没救了,这辈子都栽在了那裴二手里。


    不过当时的沈知懿听她二哥这么说,非但不觉得难过,心里反倒生出许多细细密密的甜来。


    就好像那些针眼和疼,都成了她勇敢追爱的见证。


    一辈子,她倒真想同裴淮瑾有一辈子那么长呢。


    喜欢一个人,便是连为他付出都甘之如饴。


    然而可惜的是,那次的护膝终究没能送出去。


    被谢长钰收留回去的那晚,她就随手扔在了路边。


    所以这次,也许只是出于对曾经自己遗憾的补偿,便想着再给裴淮瑾做一双。


    至于他今后会不会戴,或是谁会在他的身旁为他操持,她将来恐怕也看不上了。


    沈知懿坐着发了会儿呆,等到手指上的血止住后,重新拿起针线,将最后剩余的一点收了针。


    她将护膝放在趁手的桌案上,一边捏着脖颈一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漆黑的天际乌沉沉的云压得极低,风声拍打窗棂,明日怕又是一个大雪天。


    清风楼的雅间,冯耽起身将窗户关严,一撩前摆跪在了榻上玄色锦衣男子面前:


    “求三皇子救救我弟弟冯聘!”


    三皇子懒懒支着额,咽下怀中舞姬喂的酒,冷哼一声:


    “我早就警告过你们兄弟二人,招惹谁都不要惹到裴家那位世子爷,否则我也保不了你们……”


    冯耽哽了一下,“可此前谁又能知道,秦家二娘是他的人?”


    他们虽远在平江,可也能隐约听说裴淮瑾身后一直追着沈家那位,后来沈家出事,裴淮瑾就将那位接进了府。


    无论如何他们都想不到,这秦茵何时与裴淮瑾有了瓜葛。


    且还是裴淮瑾定下的正妻人选。


    冯耽沉默了一下,忽的恍然:


    “难怪当初那秦茵故意勾引我弟弟……”


    别人不知,他却是能看出来,他弟弟与秦茵的第一次相遇,绝对是秦茵刻意为之。


    这秦茵的手段如今连他想起来都觉得心惊。


    秦茵定是察觉到有人要对他弟弟冯聘下手,而此人绝对地位不低,通过猜测她判断这人很有可能就是东宫那位。


    加之秦茵又了解东宫与裴淮瑾的关系,这才故意惹得他弟弟对她上了心。


    如此一来,东宫便可顺理成章以接秦阁老女儿回京的名义派裴淮瑾前来查案。


    而秦茵也顺势得到了她想要的,住进了裴府。


    所以那秦茵是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布局。


    这一切,所有人,就连东宫里头的那位都成了秦茵达成自己目的的棋子。


    旁人都以为是他弟弟冯聘借着贵妃之势欺凌秦茵,却不知,他弟弟在她眼里连一只蝼蚁都不够算。


    不,他弟弟根本就连秦茵的眼都没入!


    冯聘一想到此就觉得脊柱发寒,他抬头看向三皇子,“殿下!秦茵此女心机太深,决不能留!”


    裴淮瑾与他们本就不是一个阵营,若是他身边再有个秦茵,于他们来说大为不利。


    三皇子见他终于想通了这一层,挥退了舞姬,坐正身子对冯耽勾了勾手:


    “你这样……”


    翌日天不亮的时候,外面果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春黛止不住将沈知懿的大氅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口中仍是絮叨:


    “这般冷的天,我们在屋中围炉煮茶烤板栗,不也是过个生辰,偏娘子要去那什么劳什子梅林……”


    沈知懿才不管她如何念叨,抬眼瞅着外面簌簌的大雪,心中止不住的欢喜。


    那片梅林若是落了雪,同初遇时便更为相像,她不禁开始幻想,这次去,自己还能不能找到那棵让自己和淮瑾哥哥相识的梅花树。


    那是她的执念,亦是她时日无多时最后的期待和慰藉。


    正想着,门口突然敲门进来一个眼生的丫鬟,那丫鬟对沈知懿行了一礼,道:


    “世子爷请姨娘去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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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


    沈知懿系披风系带的动作一顿,诧异地同春黛对视了一眼,不是说他来接她,直接从海棠苑出发么?


    春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为何是去前厅?世子爷可有说是何事?”


    那丫鬟瞭了春黛一眼,语气例行公事般:


    “主子的事做奴婢的怎可随意打探,姨娘去了不就知晓了。”


    沈知懿见从这丫鬟嘴里问不出什么,便想着,兴许是裴淮瑾在前厅里有什么事走不开,叫自己去前厅同他汇合后再一道出发。


    她拍了拍春黛的手以示安抚,笑道:


    “好啦,那我先走啦,淮瑾哥哥还在前厅等我,不好去晚了让他久等,你和夏荷在府中乖乖等我。”


    春黛还想再说,沈知懿已经跟着那个丫鬟出门了。


    雪大难行,等到沈知懿跟着丫鬟走到前厅的时候,风雪似乎更大了些。


    “姨娘自己进去吧。”


    沈知懿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提着披风厚重的下摆,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正厅的门在她走上来的时候被从里面拉开,骤然的昏暗让沈知懿微微眯了眯眼,待到看清里面场景的时候,她浑身发冷,二话不说转头就想往回走。


    “给我站住!”


    长公主不怒自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随之而来的,外面站着的两个婆妇立刻伸手拦在了沈知懿面前。


    “家中来客,还不进来待客?成何体统?!世子平日就是这般给你教礼数的么?”


    沈知懿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茫茫大雪,手脚都在止不住发抖。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脑中乱成了一团,方才有多少欣喜和期待,此刻就有多少生剖血肉的痛苦。


    这就是裴淮瑾给她的生辰礼么?


    这就是裴淮瑾骗她来前厅的借口?!


    沈知懿眼眶蓄满了泪,鼻头酸胀得厉害。


    他大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她,何必这般骗自己?!何必让她空欢喜一场又来面对这样的场面?!


    “听不见么?!还不进来?!”


    长公主的声音里已带了不耐。


    沈知懿深吸一口气,凉意顺着鼻腔深入肺腑,那般滚烫的泪意才被勉强压了下去。


    她捏了捏手中攥着的那对护膝,忽然自嘲般抬了下唇角,转身一步一步走进了厅中。


    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她身后“咣”的一声阖上,隔绝了寒风,也隔绝了天光,屋内暗沉沉的。


    沈知懿视线扫过屋中几人,敛眸上前对长公主行了一礼:


    “夫人。”


    常乐长公主从不允她叫她母亲。


    许是这一声识时务的“夫人”令长公主心情好了些,她鼻腔里“嗯”了一声,视线看向对面。


    沈知懿顺着她视线的方向亦缓缓回了头。


    对面最末席坐着的是一身粉色缎面裙装的秦茵,她头上簪着一支海棠白玉簪,通身矜贵大气,见她看过来,秦茵得意地对她挑了挑眉,继而低头去摆弄手边的茶杯。


    而在她身旁,一位年逾四十的男子端端正正坐着。


    这男子看起来眉目温和慈祥,见她看过去,对她展颜一笑,只是笑了一半,他忽的捂唇咳嗽了一声,瞧起来身体确是不好的样子。


    此人正是秦茵的父亲秦安。


    而在秦安身侧,另一四十多岁的男子见秦安咳嗽,给他杯中满了茶,关切道:


    “秦安兄此次回京,定要让章太医好好瞧瞧你的肺疾才是。”


    说罢,他似是察觉到沈知懿的目光,回头朝她看了一眼,然后不屑地冷哼一声撇过了头,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口中还念叨着:


    “沈氏余孽!”


    那人正是一年前带人抄家沈府的宣阳侯,亦是裴家二爷,裴淮瑾的伯父。


    那夜火光中,他就坐在马背上,冷冷看着沈府满门被屠。


    沈知懿听到他口中那句“沈氏余孽”,眼睫不禁急速颤了颤,才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汹涌地冒了上来。


    长公主似是没瞧见她的困窘一般,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浅浅嘬了一口,慢悠悠道:


    “既然来了,沈氏,去向客人们敬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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