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找你的。” 厉释渊肯定道,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掩去唇角那抹更深的笑意。
眼神落在施愿满身上,意味不明地补充了一句:“今天满满先好好休息吧。”
他特意加重了“休息”两个字,语调微微拖长,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和调侃。
施愿满几乎是秒懂了他话里的深意和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回想。
耳根瞬间爆红,当即想也没想就抬起拳头,轻轻捶了一下厉释渊结实的手臂。
“你……闭嘴!” 他压低声音嗔怪道,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厉释渊挨了一下,不痛不痒,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显然十分受用他这副羞恼的样子。
而一直努力装作背景板,实则竖着耳朵密切关注着这边动静的陈姨几人,此刻激动得脸都憋红了。
都死死攥着对方的袖口,用眼神进行着激烈的交流。
中午,厉释渊等施愿满沉沉睡去后,才悄然离开别墅。
脸上的温柔缱绻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阴鸷。
车子没有开往公司,而是驶向了郊区一处偏僻的疗养院——或者说,是一处与世隔绝的“特殊”看守所。
在一间空旷且弥漫着消毒水气味却异常安静的房间里,厉释渊见到了冯氏夫妇。
不过短短两日,曾经也算光鲜的两人已经彻底垮了。
两人脸上刻满了惊惧和绝望,一听到让人喊“厉总”就知道厉释渊来了,于是他们猛地瑟缩了一下。
他们被看管得很好,生命无虞,却彻底失去了自由和健康,只能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白色的牢笼里,日夜咀嚼自己种下的苦果和无法摆脱的恐惧。
厉释渊站在他们面前,眼神冰冷地扫过他们狼狈不堪的模样,没有丝毫动容,只有彻骨的厌恶。
“看来,两位在这里‘休养’得还不错。”他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能冻伤人的寒意。
冯母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嗬嗬的气音。
厉释渊并不需要他们的回应。
他像是来完成一项仪式,或者说,是来亲自给他们下达最终精神上的死刑判决书。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语气变得有些幽深飘忽,与他周身冷厉的气扬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满满小时候,在孤儿院那会儿……”他忽然说起这个,让冯氏夫妇猛地一怔。
“很乖,长得也特别漂亮,像个小天使。”他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勾了一下,但那弧度毫无温度,“那么小一点,看到我就会笑,伸着手要抱。”
“有一对看起来条件不错的夫妻,特别想领养他。”厉释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属于少年时的冷戾,
“他哭得撕心裂肺,死死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撒手,说只要阿渊,不要去别人家。”
“后来有一次他受了伤,疼得厉害,也还是那么乖,吃饭喝药都不闹,安安静静的,就是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个小不点滚烫的眼泪砸在手背上的灼痛。
“再大一点,我出去读书,他见不到我,一开始总是哭。我每天放学急着赶回去,一进门,就能看到他坐在门槛上,一见到我,眼睛立刻就亮了,笑得特别甜,扑过来喊‘阿渊’。”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帧沉重的画面,砸在冯氏夫妇心上。
忽然,厉释渊的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尖锐而阴森,目光也如冰锥般刺向床上无法动弹的两人:
“他在梦里哭着呢喃,喊‘爸爸妈妈’时,……就在十五年前。”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冯氏夫妇最无法面对的记忆深处。
冯母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冯父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十五年前!正是他们得知真相却选择抛弃亲生子,去维护那个假货的时候!
厉释渊看着他们痛苦不堪的模样,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滔天的鄙夷和讽刺。
“可惜,”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宣判,声音轻得像耳语,却重如千钧,“你们不配。”
“……”冯氏夫妇的呼吸几乎停滞。
厉释渊微微俯身,用一种近乎仁慈的语调,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不过没关系。他现在也不需要了——”
“……‘父母’这种无用又廉价的东西,有或没有,对他而言,早已无关紧要了。”
说完,他直起身,最后冰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再不留恋,转身径直离开。
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彻底隔绝了里面那压抑不住的绝望悔恨的崩溃哭声。
厉释渊走在空旷冰冷的走廊上,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拨通方沉的电话。
“看着他们,确保他们‘活着’。”他声音冷澈骨髓,
“我要他们一直活着,永远记得,他们亲手抛弃了什么,又换来了什么。”
电话挂断。
窗外阳光猛烈,却丝毫照不进他深不见底的眼底。
他的满满,有他就够了。那些恶心的所谓血缘亲情,根本不配沾他身。
回到别墅时,周身那冰冷骇人的戾气已在路上渐渐沉淀收敛。
他悄无声息地走上楼,推开卧室的门。
室内窗帘并未完全拉紧,午后的阳光柔和地铺洒进来,在地板上拓下温暖的光斑。
大床上,施愿满依旧沉沉睡着,侧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呼吸清浅均匀。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毫无防备,一如小时候那个总等着他回来的小不点。
厉释渊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他许久。
心底最后那点因冯氏夫妇而掀起的暴戾波澜,被眼前人安稳的睡颜彻底抚平,只剩下满腔几乎要溢出来的柔软爱意。
他脱下带着外面气息的外套,轻轻走到床边,生怕惊醒床上的人。
俯下身,极轻且珍惜地,将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施愿满的额头上。
睡梦中的人似乎有所感应,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轻轻蹭了蹭枕头,却没有醒来。
厉释渊眼底漾开无声的笑意,就势在床边坐下,守着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