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崔府。
陆盛千里加急的信深夜送到崔挟月手上。
前脚她才进豫章,后脚陆盛的信就到了,崔挟月还当有什么要紧事,顾不得崔叙还在,连忙拆开信封。
陆盛洋洋洒洒一篇自己如何聪明睿智在众多商队中一眼发现异常,然后以权谋私送来扣押下的绸缎。
最后假正经道:“挑的都是柔软贴肤的料子,希望能弥补姐姐……”
崔挟月霎时脸色通红,血液仿佛要顺着毛细血管里流出来。
这个陆盛!
她临走前,陆盛整个人都黏在崔挟月身上,扭扭捏捏地冲她要了两件肚兜。
不用他多说,崔挟月都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本想拒绝,低头一看,陆盛那能汪出水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恳求她,生硬羞愤的拒绝顿时说不出口。
豫章与北疆相隔千里,快马加鞭也要半月,两人总见不到面,有个能一解相思之苦的物件也好。
虽然此物不能见人……
崔挟月红着脸看到最后,陆盛还厚颜无耻地用红朱砂画了个肚兜,旁边还有一根亭亭玉立,生机勃勃的……
崔挟月无语凝噎,火速对折收进袖口。
若让旁人看见,她和陆盛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
崔叙冷不丁一开口:“倒是个精巧物件。”
崔挟月被吓了一大跳,她都要忘了崔叙还在身边,拍着胸口道:“你没看见吧……说的是这个吗?”
崔挟月没敢拿信,只拿了个信封在崔叙眼前显摆。
“看见什么?”崔叙一笑,在崔挟月眼里说不出的邪恶,“是靖安侯送来的?”
崔挟月只想跳过这个让人羞愤欲死的话题,“你倒是不帮崔姝争辩。”
——毕竟崔姝和陆盛还没和离。
崔叙倚在软枕上,“非要说这众所周知的事吗?”
崔挟月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她的乍然出现是不寻常,聪慧如崔叙单凭一两句话便足以发现端倪。
但她和陆盛之事可不能一概而论,外人看来,即不知她与崔姝一体双魂,又不知当时在田庄时的情谊。
温夫人收她做义女后必定会传出风言风语。
崔叙哪里是知情不说,他就是不在乎,他整个人都淡极了,只有崔挟月有过激行为后才会窥探出一角原书中万物皆不放在眼里的崔叙。
……可这也如同昙花一现,转眼就没,他就又能恢复成现在的样子,死气沉沉,只靠复仇吊着他的命。
灯火葳蕤,明暗交接中,崔挟月看不清崔叙的脸。
“靖安侯对你倒是不同,”崔叙修长惨白的手在她眼前一晃,叫回崔挟月的魂,“人心易变,小心为上。”
“我心里有数,陆盛待我很好,”崔挟月一把拢住他的手掌塞回被窝里,“你都快三十了,没相看几家女儿吗?”
崔叙温和一笑:“上一个催婚的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崔挟月故作害怕,抖了抖身子,想起什么:“你什么时候去的北疆?”
崔叙不欲多说。合衣拢过衣襟,只留给崔挟月一个安静的背影。
崔挟月伸手用力晃晃崔叙,“说说,说说——挑起别人求知欲又不说明可不道德。”
崔叙竖起来四根手指,“从杜家坑来的钱分我四成,我就告诉你。”
崔挟月大惊:“不成!”
她伸手缓缓按下三根手指,只剩一根孤零零地立在锦被中,“不能再多了,叔父,你知道的,那些孤儿很苦的,难道叔父忍心看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吗?”
“有你坑蒙拐骗的技术在谁能饿到?”崔叙扭过头,盯着崔挟月冷笑一声,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两成,两成钱不必进库房,直接用在书院中,记在我名下。”
“太好了!”崔挟月大喜,手下意识往崔叙身上拍,下一秒就收回手,她轻咳一声,装作正经道,“说定了,别反悔。”
多一个名字而已,钱一分没少,往后还能用崔家的名声聘用老师。
一举多得。
惊喜之余,崔挟月心里不住犯嘀咕,这老狐狸就这么愿意轻易松口了?
果不其然,崔叙淡淡开口道:“往后崔家子侄都要送到书院,受你和靖安侯庇护。”
“你什么意思?”崔挟月没有姜寒好糊弄,任谁都能听出崔叙这番颇有交代后事的意味。
她一下没了笑脸,用力抓住崔叙的肩膀强制把他扭过来,“说清楚!”
“什么叫受我和靖安侯的庇护?你这个长辈还在,轮的到我和陆盛吗?”
哪怕使劲握着他的肩膀,哪怕阵阵热意顺着手心传递,可崔挟月总感觉崔叙好像下一个眨眼瞬间就会消失不见,让人来不及反应挽留。
崔叙还是那副万事皆空的表情,说出的话却市侩极了,“崔氏接连两辈落寞,好不容易傍上个夏泽麟眼前的红人,当然要多加联络。”
“靖安侯身边没有七大姑八大姨,零星几个好友也出在北疆,往后官场上多提一句,数不清的人就会为崔氏孩子铺平道路。”
崔挟月语塞:“可皇帝必定忌惮文官武官……”
“只要北蛮不消失殆尽,只要景朝内讧,夏泽麟一日就不能下手杀了陆盛。”崔叙道,“他小命儿长得很。”
“但是……”
崔叙微微抬起眼皮,烛光随不知哪来的阴风一跳,正照进崔叙眼里,“自联姻始,崔氏就上了陆盛的破船,比起见面不知称呼打秋风的亲戚,有一层门生称谓的妻族子侄,更有说服力。”
他微微顿了一下,“便是陆盛失势……政治站队有输有赢。”
“愿赌服输。”
崔挟月总能被他挑起怒意,脸色比石块还硬,“你把家族未来,上下百十口来口性命做赌注,有想过他人可曾愿意?!”
“为了,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付出如此大代价,恕我直言,叔父,您数学不是很好啊!”
“数学是什么?”
见崔挟月抱胸直挺挺站着,一字不说,他复又叹了口气,“难道你要我这个瘸子光耀门楣?”
“我能治好你的腿!你最近不是有感觉了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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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崔叙抬手止住了崔挟月的话,“在京城时,我与夏泽麟恩怨颇深,我身为先太子亲信,他当年没对我赶尽杀绝,已是不易。”
崔叙鼻尖染红了一片,眼中泪光一闪而过,“隐姓埋名过一生尚能苟全性命,可你若见亲友惨死在血刃之下,你能咽下这口血泪,当什么也没发生偷生一辈子吗?”
崔挟月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崔叙适时递上一颗甜枣:“而且比起不知来路的陆盛,我更信任你。你虽为女儿身,却比起朝中滥竽充数的官员强多了。有你一人,崔氏必能在风雨飘摇的景朝中安稳半世。”
崔挟月深吸一口气,“我只想你活着。”
崔叙目光微闪,像是没听到般,温和笑道:“你不说想知道我怎么去的北疆吗?我来告诉你。”
冰冷刺骨的砖石刺头薄层衣袍,直达膝盖。
周全跪地,双手呈上数十卷竹卷,高高举过头顶。
竹卷十分沉重,压得周全双臂不停颤栗,他却不敢动一分,白日中被杖责的伤口还未愈合,隐约中又飘出血腥味。
周全在心中默数着数,待数十个一百时,夏泽麟终于命太监接过竹简。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夏泽麟道:“尚可,若再有此事,你知道后果的,滚吧。”
周全本想说什么,可只敢抬头瞟一眼御案后低头看着竹简的皇帝。皇帝身后宝剑闪着灼灼寒光,使人不该多言。
靖安侯应该早就禀告皇帝了吧……
那事还不是由他说出口的最好时候,而且再不走宫门都要下钥了。
周全叩首退出大殿。
腿还没迈过朱红大门,一道爽朗声音在身后叫住他,“周兄!周兄!等等我!”
周全转身见来人真情实感地笑了笑,“林兄弟,是你。”
林山跑了几步追上周全,看了眼周全还在渗血的伤口,感同身受般“嘶”了一大口气,“这得养多久啊。”
他压低声音道:“你那分明也不是什么大错,至于吗……”
“都过去了,说到地是我粗心,幸好陛下开恩没追究,你看我这才出来。”周全顿了顿,“你是为何?太子又闹你了——上我车吧,送你回去。”
林山跟着他蹬上马车,使劲抹了把脸,“太子侍读真不是人干的,太子没背出文章,皇后娘娘心疼儿子,拿我撒气,要不是公主在一旁劝,我现在都出不来。”
“可你不是娘娘母族嫡亲的公子吗?她何必……”
“没办法,”林山十岁出头的脸上遍布沧桑,“谁叫她是我姑母,这太子伴读也是她出力选我上去。太子又太小了,能背什么文章,我跟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在玩抖蛐蛐。”
林山声音又低了几分,几不可闻,寂静夜晚中,只有马车碾过青石砖的轱辘声,“几年前那事,要不是我姑母生下太子,我们一族早就被砍头了,她着急太子成材也是应该的……”
周全心神却没在他的话中,他攥紧林山的手,抬手熄灭蜡烛,在黑暗中冲林山使了个眼色——
有人正在逼近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