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清!你勾结魔族,屠戮浩然宗五百余人,天地不容!万死难赎!”
“师尊已昭告天下,将你逐出师门!九千州再无你容身之地,还不伏诛!”
万丈高崖,寒风凛冽,松柏尽折。
沉墨清手持霜寒长剑,乌发如云,红袍猎猎,临渊而立,面不改色。
有人高居云端,义愤填膺:“可怜小师弟之前还拖着病体为你求情,你却一剑废他灵脉!师尊耗费心头血与无数天材地宝才勉强救回,至今仍未醒来!”
“哦?”沉墨清长眉一挑,“他还没死?”
“你居然毫无悔意!”
“就算小师弟加入宗门后受师尊偏爱,天赋不逊于你,你也不该出于嫉妒对他下此狠手!”
“还有浩然宗五百多个正道楷模!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要遭此灭门惨祸!”
“昔日空谷幽兰的大师兄,怎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千夫所指,众口铄金。沉墨清持剑孤立,身形未折,如一株绝岸上破岩的血染青竹。
有人越众而出,剑冠白袍,背负双手,居高临下,将沉墨清乌发下苍白清绝的脸庞和红袍间一把削瘦腰脊尽入眼底。
他言辞恳切:“师兄,此地皆是师门之人,没有外人。”
“你可以引颈受戮,也可以选另一条路。”
沉墨清剑锋插地,以此支撑身躯,眼帘略略一抬,望向自己这位二师弟:“愿闻其详。”
公孙不识温言道:“废你灵脉,断你手足,留你一命——做我们的炉鼎。”
纵横九千州,风采凌绝的年轻一代剑道第一人,沦为他们身下,日夜不得见光的炉鼎……
“看在师门情谊,我们自会护你周全。”
宗门人皆可尝的禁脔,自然是要藏于禁地深处,不为外人所知。
沉墨清笑了。
他这一笑,如冰雪消融,光照万川,令在场数人为之动容。
所有人皆听得他的笑语:“好啊。”
那道因为被连月追杀而略微沙哑的嗓音,依然如雨后清竹般泠然沉静——一如他们初入宗门,初见这位自云端落至他们身前,为他们引路的大师兄。
公孙不识喉结微微一滚。
有风急掠,剑声起。
数千万道剑气凌厉交织,纵横呼啸。璀璨至极的剑光如大日初升,光华万丈,破开层云,遮天蔽日。
“不好!是诸天万象阵!!”
公孙不识急退至众人身后,脸上笑意俱碎。
——诸天万象,皆为罗网。坠网之人,皆做尘泥。
天枢宗宗主首徒沉墨清自创的剑阵,以此剑阵封魔神,镇魔渊,一战闻名九千州。
也以此剑阵,屠戮浩然宗,血染青山长河,三十日未能洗净方圆数百里的血气。
狂风剑声伴随着惊叫四起,众人惊骇万分,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大师兄居然会对他们用诸天万象阵,更没想过,明明已经身负重伤、穷途末路的大师兄,居然还有绝境翻盘的余力!
沉墨清独立崖岸,双手交叠于插地的长剑剑柄,凛风卷动血色长袍,勾勒出的挺拔身形如直指天穹的利剑,飞扬青丝之下,双目轻阖,鲜血自眼角滚落,滑过毫无血色的冷冽侧脸。
万千剑光映照于身,塑造出一尊清冷无俦的杀神。
撕裂天地的杀阵之下,众生皆如蝼蚁,围猎者与猎物的立场瞬间逆转。这些天骄胆丧魂惊,根本没有对抗的勇气,不约而同地祭出所有本命神通与保命法门,拼命想要逃出这十死无生的绝地。
高天之外,降下一道冰瀑般浩瀚壮阔的剑气。
昔日全盛之时无人可匹敌的诸天万象阵,此刻阵眼之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在这道全力一击的剑气之下,剑阵只撑过了三息。
剑阵碎,无数剑光破散,宛若天地降下一场暴雨,淋漓泼洒于绝岸山崖。
沉墨清七窍流血,缓缓抬首,那双夜雨浸透的寒铁一般的眼眸穿透高空,眸中毫无惧意,唯有嘲讽。
“可惜。”
他的嗤笑,淹没在降临的冰瀑剑光之中。
第二道剑气,震断周身灵脉,碾碎了他的剑道根骨。
第三道剑气,将他拦腰横斩,四肢尽断。
悬崖塌陷,地崩山摧。他再无力握住自己的剑,陪伴多年的长剑尘芥脱手,几不成形的身躯直坠深谷。
最后一道剑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径直穿胸而过,搅碎心脏,灭绝神魂——至此,生机全无。
这位九千州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残躯化为血雨泼淋而下,还未坠进不见底深崖,就被狂风卷散。
神魂俱灭,再无轮回。
萦绕在高崖四周的云层散开,露出下方的无边深谷,无数鲜红禁制游走于空气之中,使得整片深谷被血光淹没,晦暗不清。
一道负剑身影踏空而立,停在深谷上方。
“师尊!”
“宗主!”
无形的威压横扫,众人俯首,无人敢抬头。
一袭白袍,宛若天山雪境的白发仙尊俯视深谷,周身萦绕冰霜剑气,吐出淡漠二字:“可惜。”
公孙不识恭谨弯腰,衣袍之下的指骨微微攥紧。
可惜……
以师兄的根骨天资,若能成为他的炉鼎,必能助他登上青云。
可惜……
明知他的心意,明知他这数月屡次冒着被宗门发现的风险传书,却从不回应他。
若愿意回首,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飞鹤传信,很快,修真界皆知——
数月前,勾结魔族、残害同门、屠戮浩然宗上下五百余人的罪人沉墨清,被其师尊——天枢宗宗主玉百斩杀于周国北境,尸骨无存。
纵横九千州的第一天骄陨落,并无多少人惋惜,天枢宗更是一切如常。
毕竟,他们还有另一位天骄,一位据说天赋完全不逊于沉墨清的剑道天才,玉百的关门弟子,就连沉墨清也为之嫉恨的小师弟。
宗门未来,依然光辉灿烂。
只是偶尔有人提起,沉墨清是否还有复活可能——很快就被人嘲笑否决。
沉墨清的确是修真界年轻一代第一人,第一个不到百岁的化神大圆满,在魔渊一战中更是突破至炼虚初期,继最年轻的化神之后又是最年轻的炼虚期,天资惊人到令人发指。
——但,他的师尊玉百,乃是名副其实的剑修之首,大乘巅峰。
玉百之剑,名为“阎罗”。阎罗点卯,有死无生。一剑就足以斩灭神魂,断绝轮回,而沉墨清足足受了自己师尊四剑,可见师徒情谊深厚。
更何况,他坠崖之地是五千年前妖皇陨落的北境,凶煞之气千年不散,就连合体期大能也不敢深入,只恐有去无回。
毋庸置疑,沉墨清必死无疑。
——七天后,深谷之下,沉墨清苏醒。
他躺在一片荒芜的草地上,残肢以红色枝木相连,缓缓拼凑在一起,缺失的部分被新生枝干填补,毫无血色的惨白肌肤遍生红枝纹路,宛若一株萎靡的红莲。
一袭破损的红袍,浸透了不知几遍鲜血,红到发黑,早已辨不清鹤纹天青的底色。
浑身剧痛,钝刀凌迟也不及万分之一的痛楚没有让沉墨清落泪,那双灰霾的眼眸凝视血红的天空,片刻后,缓慢而无声地笑了。
死而复生,当然不是因为他鸿运齐天、受天道垂怜,而是他早就备下的后手。
——枯木回春令。
遗失数万年,传言修真界第一位登天的仙人所造之令符,具有逆转生死、改天换命之能。
三年前,被他复刻。
在屠戮浩然宗、一剑穿过他小师弟心口之前,他就将这枚令符刻入自己躯体。
不到死境,不见春。
北境飘下一场冷雨,数千年煞气凝结之地,每一根雨丝都化作利刃刮过皮肤,擦出长长血痕。
无法动弹的沉墨清静静阖目,任由千万雨丝化为降下的尖刀,在他身上割开层层叠叠的血口,缓慢地撕下一条又一条皮肉,直至露出红枝缠绕的白骨。
新渗出的血迹再次染透白骨与乌黑墨发,氤氲在雨水中,铺开融化了的山水墨卷。
天地之大,唯他一人,独听风雨。
他喃喃低语:“娘,我想吃桂花糕……”
家门前的桂花树,焚于烈火。
全城数千口人家,一夕之间尽灭。
眼前似有血色翻涌,腥味冲鼻,沉墨清呕出大片大片猩红,混着碎肉残块,几乎要呕出五脏六腑。
直到体内鲜血悉数流尽,才有新的红枝刻入胸前苍白肌肤,沿着肌理分明的小腹攀爬至胸口,宛若从血肉中绽放的红莲,最终停在离心脏数寸之地。
四肢已然复原,沉墨清强咽下喉中血腥,忍住天旋地转的剧痛,翻身而起,就地打坐,吐息纳气。
昔日灵气充盈的灵海已化为一片荒芜死地,清晰可见的剑道根骨,也被连根毁去。
拥有修行资质之人生来自带根骨,不同资质的根骨决定不同修行方向——三道以下的根骨为下品天资,四道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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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中品,六道七道为上品,八道至九道是上上品,十道根骨者则是千年难遇的天资大圆满,注定要踏足此道巅峰的绝世天骄。
——曾有一人生来即拥有十二道剑道根骨,是修真界数万年才出的第一天才,其名沉墨清。
修为尽废,还可重修,但玉百全力斩下的四道剑气彻底搅碎了他的剑道根骨——根骨被废后无法重塑,修真界剑道天资第一人,此后再无踏上剑道可能。
沉墨清心绪如镜,波澜不起。
天下千千万万条道,未必只有一条道可走。
从刚才起他就发现,此间无数煞气蕴含庞大灵力,对修士而言,这些煞气会直接损伤他们的根骨,如同无解的至毒,腐蚀灵海,最终修为尽损,命丧黄泉。
刚好,现在的他根骨俱废,灵海已毁——也死不了。
枯木回春令,逆转生死的代价是再无轮回,死后灵魂永坠幽冥,受千万年烈火煎熬——那些红色枝条穿过心脏,就是他命陨之时。
——但在那之前,春不去,不死不灭。
沉墨清盘坐泥地,借这一场洗涤天地的大雨,碎骨摧筋,重塑灵台。
雨汇成浅泊,大大小小的镜面映出晦暗天幕下乌发红衣的倒影,层层涟漪之中,一双猩红的眼眸睁开。
刹那间,无数透明雨滴定格,转为深红,仿若将人间拽入血色幽冥。
一双漠然的猩红眼眸穿透千万雨丝,照映人间,停在沉墨清的脸庞之上,定了一定。
定了两定。
定了三定。
暴雨骤停,有风徐来,拨开乌云。
苍舜自长久的沉睡中苏醒,第一眼见到的人间,就是那个人。
容貌绝丽,身姿如剑。
伤痕累累,根骨尽毁。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被人欺负了?
那双冰冷的猩红眼眸微微眯起。
【本尊——】
“咪呜。”
一声软软的幼崽叫声。
苍舜:“?”
【本——】
“咪。”
“???”
昔日的妖皇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
白色的。
小小的。
一只将将两三个巴掌大小的幼兽,似猫似豹,兽耳圆润,赤瞳溜圆,尾巴细长,雪白的毛毛蓬松乱炸,炸成了毛绒绒的一小团。
雪白小兽一脸不可置信,不敢相信,毛绒绒地追着尾巴转了一圈。
“咪!”
叫起来奶奶的。
“……”
昔日的妖皇陛下决定闭嘴。
气咻咻地坐在地上,毛毛更炸了,炸成蓬松的一大团。
沾到了一身雨水。
更气了,又爬起来,飞快甩毛抖水。
忙成一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沉墨清微微抬起眼帘,古井无波的眼眸乌冷地映出那只转来转去的幼小妖兽。
察觉到他的注视,苍舜转过脑袋,微扬下颌,霸气而倨傲——看起来是一只毛茸茸的雪白小兽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高高仰着小脑袋。
沉墨清静默,再次阖上眼帘。
苍舜不紧不慢地溜达到他身边,围着他打转,就像发现了一座漂亮的冰山,时不时凑近一点,试图用爪子扒拉扒拉。
“咪?”
你怎么连根骨都没啦?
谁欺负你啦?
沉墨清不知听没听懂,鸦羽般的眼睫静静垂覆。
转圈圈的妖皇发现自己白蓬蓬的毛毛沾到了泥点子,想也不想往沉墨清的袍角蹭蹭。
一股淡淡的香气,飘入他的鼻间。
好香。
那双赤红的眼眸微定,倒映出沉墨清被雨水打湿,黏连几缕青丝的苍白而绝丽的侧脸。
苍舜一声不吭地再凑近一点,又嗅到了这个年轻的人族修士身上,哪怕雨水泥污也掩盖不住的阵阵幽香。
……有点好闻。
雪白小兽下意识啃一口沉墨清手指,留下一圈小小的牙印。
沉墨清:“……”
他积攒了片刻力气,睁开无波无澜的乌沉眼眸,一言不发地拎起这只居心叵测的幼小妖兽。
发现自己居然被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的雪白小兽绒毛炸炸,开始乱挥爪子,扭来扭去地扑腾,发出大声的“咪呜”。
活似一只炸开的棉花团。
沉墨清一口咬了下去。
苍舜:“???”
“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