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座绑着个大竹筐，车把上挂着个帆布包。
这次接的招待餐任务不一般，李怀德副厂长特意交代要弄些稀罕野味。
门头沟那边是同事们的老根据地，陈阳不想跟他们争，于是决定稍微跑远点——去昌平。
昌平县一栋大院外，陈阳整了整衣领。
这个院子里面住着几个县里的干部，其中有一个是昌平供销社的主任。
陈阳今天特意穿了件干净的中山装，胸前别着红星轧钢厂的徽章。
“同志找谁？”门房老头探出头。
“我找供销社的吴主任。”陈阳递上根大前门，“劳烦通报一声，就说红星轧钢厂的小陈来拜访。”
15分钟后，陈阳站在了吴主任家客厅里。
五斗柜上摆着台红灯牌收音机，墙上挂着几张奖状。
吴主任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圆脸盘上嵌着双精明的眼睛。
“吴主任，我是红星轧钢厂的采购员陈阳，初次见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陈阳把帆布包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两瓶五粮液用报纸包着，一条牡丹烟，还有四盒肉罐头。
吴主任眼睛一亮。
这小伙子带来的几样东西，可都算是稀罕物。
虽然吴主任自己也能弄得到，但这些东西足以见出对方的诚意了。
他假意推辞：“小陈同志，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
陈阳笑容诚恳道：“我一个小辈来贵宝地办事，还得仰仗您指点，以后说不准还有更多麻烦您的地方。”
吴主任眼角笑出了鱼尾纹，暗赞这小伙子会来事。
他给陈阳沏了杯高末：“说说，你想要采购什么？”
“这次是厂里要办招待餐，领导点名要些野味。”陈阳坦诚说道。
吴主任点点头：“我给你收头羚羊！这玩意儿肉质鲜美，炖汤也很补。再弄点蛇，泡酒也好，做羹也罢，都是好东西；这山里还雕，也可以给你弄一只。”
他掰着手指道：“野猪要不要？想要野猪的话我给你弄一头，另外我们这边山里还有马口鱼，比鲫鱼鲜嫩多了！”
“野猪就不必了。”陈阳笑道：“其他东西要是都弄到，那就真的太感谢了！”
“甭客气！”吴主任递过一支烟，“都是干采购的，没准哪天我还得找你帮忙呢。”
陈阳接过烟，客套道：“以后只要能帮上吴主任，我绝对没二话！”
从吴主任家出来，陈阳没急着回城。
他蹬着自行车又往怀柔赶。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赌注也不能全押一个人身上，谁知道吴主任答应得痛快，办事靠不靠谱？
怀柔供销社的林主任家住得偏，陈阳找到时已是傍晚。
这回他送的礼更讲究——除了烟酒罐头，还有一包大白兔奶糖，是给林主任家孩子的。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林主任媳妇接过糖，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主任是个黑瘦汉子，话不多但句句实在：“要野味那好说，我这边山里挺多的。有的东西不一定能及时收到，怕耽误你用，我能给你保证的是收点獾子、野兔、山鸡，野鸭子不成问题，山里的菌子、木耳什么的也不少，都可以给你弄到。”
陈阳心里有了底。
这两位主任哪怕不能全部完成承诺，也够他采购所需了。
陈阳道：“那就麻烦林主任了，您后天要的话，能备齐吗？”
“没问题！”林主任拍着胸脯保证：“后天下午你直接来我家取，保证新鲜。”
第三天一大早，陈阳先去了昌平。
吴主任果然没全兑现——只弄到一头小羚羊和十斤马口鱼，其他一概没有弄到。
“对不住啊小陈。”吴主任搓着手道：“其他东西我慢慢给你收，等收到了告诉你来取。”
“没事，吴主任，有这两样已经很感谢了，其他东西先算了吧。”陈阳虽然心里有点不爽，但面上丝毫不显。
能搞到一头羚羊就很厉害了。
以后路长着呢，没准什么时候还会用到这人。
到了怀柔，林主任这边却是超额完成任务。
除了承诺的猪獾、野兔、山鸡、野鸭子，林主任还给准备了两只大鹅。
此外野蘑菇、木耳也准备了一些。
“这么多，可真是太谢谢您了林主任。”陈阳惊喜道。
林主任眨眨眼，“山里老乡们都很积极，我都没敢要更多。”
陈阳给林主任递去一支烟，对比之下，林主任比吴主任可靠谱多了。
回城的路上，陈阳的后车筐里装满了东西，羚羊咩咩直叫，车把上挂的两只大鹅也“嘎嘎”叫唤，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经过一条河时，他停下来歇脚，给鱼桶换了点水，防止鱼缺氧死掉。
“同志，这些东西哪弄的？”有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凑过来问。
这人见陈阳弄了那么多东西，怀疑是投机倒把。
陈阳掏出衣兜里的采购证，在对方面前晃了一下：“公家任务，需要跟你汇报？”
那人讪讪地走了。
陈阳皱了皱眉，这年头带着这么多野味招摇过市，没个凭证还真不行。
傍晚时分，陈阳终于回到了轧钢厂。
后勤处的人看到陈阳满载而归，纷纷惊讶，七手八脚地帮着把东西搬进厨房。
“好家伙！”食堂孙主任拎起一只大鹅：“这大鹅够肥的啊。”
“陈阳！”李怀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围着战利品转了一圈，满意地拍着陈阳肩膀：“我就知道你小子有本事！”
三天后的招待餐大获成功。
陈阳采购到的野味功不可没。
“陈阳啊，”李怀德把他叫到办公室，“你这采购能力，当个普通办事员屈才了。”
陈阳刚要谦虚，李怀德已经拉开抽屉，取出一张表格：“厂里决定，破格提拔你为三级办事员。”
“这......”陈阳确实没想到。
按规矩，新采购员至少要干满一年才能评级。
李怀德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次不光完成了任务，还给厂里长了脸。工业局金局长特意问起你......”
陈阳心领神会，金局长还记得自己呢。
他郑重地签下名字，心里盘算着：三级办事员能分到自行车票，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买辆自行车给自己的女人了......
当然一辆是不够的，女人太多，分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