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真将水瓢扔到瓮里:“姨娘,你等着看吧。不超过三月,陈尧怎么得到地这些不义之财,就要怎么吐出去。”
他话语中带着笃定,寒风萧瑟,他闷咳嗽两声。
白姨娘连忙催促他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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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
陈尧大爷似得坐在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二郎腿高高地翘起来,手里扒着一个橘子,汁水四溢。
他时不时往门口方向打量,催促小厮去二门上查看来福等有没回来。
“大公子!回来了!”
陈尧蹭一下站起来,他期待地往外看,却看到来福并几个小子垂头丧脸地进来,身上青灰色布衣湿乎乎一片,边缘处甚至结了冰。
陈尧心中隐隐猜测,还是迫不及待询问:“如何?”
来福燥眉耷脸,讷讷道:
“二公子泼了奴才一脸水,把我们……赶出来了。”
陈尧大怒:“陈郁真这个孬种,连我的奴才都敢打!哼,他那股穷酸样,也该让他见见世面,让他看看我现在的厉害。”
陈尧初时很气,立誓要给陈郁真颜色看看。可他转念一想,这的确能是他那个便宜弟弟能干出来的,打个奴才算什么,陈郁真连他这个亲哥哥都打呢!
陈尧如今可是发达了,被户部郎中安排了一个得意差事,天天有豪富之家过来找他。捧着他,敬着他。他嘴角翘起,又坐下了。
“你们二公子脾气大,你也要让着他,嗯?”
来福讷讷垂首,只觉得这二兄弟一个赛一个的脑子有病。
恰好,屋外有人来报:“大公子,金家来人了!这次带了满满一箱金银来!”
陈尧大喜!
他矜持地吃掉最后一瓣橘子,整整袍袖,施施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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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京城热闹不减。
从初一至初五,到处有人走街串巷,走亲戚,逛园子,逛街。陈郁真对这些一概无兴趣,天天躲在屋子里睡大觉。
中间有一次信到了。上面说表姑娘的船刚过通州,再过两日就可抵达京城。
等初九上值那日,陈郁真重新站在阳光下,感觉骨头都生锈了,整个人都好像阴沟里的刺猬。
昭和殿装饰精美华贵,有一间屋宇窗柩用的极为昂贵的玻璃。
陈郁真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手上抱了本书在看。
日光洋洋洒洒地透过玻璃照到少年身上,他青色官袍都被映成大片白色。光影明暗突出,让那俊秀秀美的脸颊更是润白,乌黑浓密的睫毛仿佛撒上了碎金。
他放下书,眉眼舒展,让自己全部笼在明亮日光下。
时光在他身上仿佛都停止下来。
而在另一旁,缩成一团的小广王喋喋不休的咒骂着:“我编的小鱼这么可爱,为什么不夸夸我!书有那么好看吗?能比活泼可爱善解人意大方的小广王殿下还重要吗!”
他嘴里叽叽咕咕个不停,手中动作丝毫没有停滞,没过一会,小鱼的形状就又出来了。
小广王矜持地捧着小鱼到陈郁真面前,乖巧地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疑似睡着的探花郎。
“师傅傅,看我做的好看吗0。0?”
陈郁真斜睨过去,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丑。”
小广王表情顿时天崩地裂!
他扁着嘴垂着脑袋回去了,而陈郁真将书本盖在自己耳朵上,整个人十分安详。
小广王又开始嘀嘀咕咕,他把刚刚那条小鱼扔掉,从旁抽出草枝重新编。这次他有了经验,编的更为精细。小广王做事毛毛躁躁,但重新来一遍,他耐心好了不少,没一会儿,他就编好了一条更好的小鱼。
那刚做好的这条和刚刚那条比,刚才那条确实……有些……丑的不堪入目。
小广王又羞答答地捧着小鱼去了。陈郁真被烦的不行,他这次回答的更快:
“更丑。”
小广王嘴巴一扁,就要落下泪来。
陈郁真不为所动,只冷冷吐出三个字:
“王大人。”
小广王哽住了。
王大人是教习小广王的另一位日讲官。前几日,小广王乖巧地给他递上了没烤熟的鱼,王大人没防备,以为学生终于长大了,欣喜若狂地吃了。
然后上吐下泻整整三日,现在都躺在床上,听说每刻钟都要去茅房。
王大人讲课颇有些死板,对小广王极为严厉。所有人都认为是小广王蓄意报复,就连太后那个偏心眼都不好意思极了,安抚赏赐了好几遭。
而皇帝那儿暂且没什么反应,但依皇帝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知道了必定要好好惩治一番的。
所以哪怕今日并不是陈郁真轮值的时候,小广王也拖着他,就是为了圣上若是忽然宣召,亲爱的师傅傅能给他求情。
小广王吐了吐舌头:“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条鱼烤了小半个时辰都没熟。喏,我编小鱼就是为了给他赔罪的。”
陈郁真安详地闭上眼:“王大人恐怕这辈子都不想看见鱼了。嗯,也不想见你。”
“小广王殿下,端仪殿来人了。”
小广王和陈郁真对视一眼,小孩顿时成了个苦瓜脸。
来的是个太监,说圣上要查看小广王的功课,让他即刻前去端仪殿。
小广王猛地抱住陈郁真大腿:“师傅傅,我害怕,你和我一起去吧。”
陈郁真叹了口气:“走吧。”
从昭和殿到端仪殿路上,小广王不断想着说辞,央求陈郁真到了圣上面前一定要给他说好话。
陈郁真一一应了。
到了殿前,小广王双腿不住打颤,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陈郁真便在一旁安静等着:“好了吗?”
小广王勉强点头。等上了台阶,刘喜在前面候着,他笑得和朵花儿一样。
小广王:“皇伯父不会揍我吧。”
刘喜:“难说。”
小广王:“……”
刘喜掀开门帘,小广王苦着脸进去。陈郁真正要跟上去,一只手臂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陈郁真抬起眼来。
刘喜笑道:“圣上旨意,只能小广王进。其余任何人,不得入内。”
“尤其是您。”
都已经迈进门去的小广王惊愕地扭过头来,看向陈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