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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赭红色

作者:绣春刀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比约定地还早两刻钟就到了杭楼。那小厮见他穿戴如此华丽,知他必定是富贵子弟,连忙将他引到上层雅间。


    赵显先到,他坐在窗边,向下远眺,只觉风景绰约,京城繁华。如今临近年关,街头小贩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他看着窗下风景,那颗燥热的心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夕阳余晖洒下,铁木桌上落下点点金光。赵显猝然站了起来,他欢喜道:“你来了!”


    陈郁真轻轻合上门,他依旧一身青色衣袍,乌黑长发披散在腰间,随他动作摇晃。他慢慢侧过身来,清冷疏离的眸子停顿在赵显身上,微微积聚起笑意。


    赵显感觉浑身发热,被那莹润双眸注视过得肌肤烫的刺痛。他却犹然未觉,上前一步,“快来坐。”


    陈郁真坐在赵显对面。


    前几日陈郁真就特意对赵显发起邀约,小聚一番。这段时日太忙,陈郁真把昔日好友忽略了,长公主府上见面赵显还阴阳他是贵人多忘事。陈怀真满是歉意。


    再加上顺利分家,陈郁真已将新赁的房子收拾好。心中无事一身轻,便邀了赵显来。


    店小二很快就送了几壶薄酒。


    这是杭楼极有名的桃花酿。酒香扑鼻,芬香怡人。要紧的是度数不高,老人小孩都能喝。


    他们明日还要上值,喝这桃花酿是最好的。


    与酒相比,菜就寻常了。不过是杭楼的招牌而已。


    “郁真,我先敬你一杯,贺你乔迁之喜。”


    赵显大咧咧地敬上一杯,陈郁真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看他饮地痛快,赵显大叫一声好,自己也一鼓作气喝下。明明用的小酒杯,却被二人喝出了豪饮的架势。


    “第二杯,我敬你,敬你忍耐多年,终于脱离苦海!”


    陈郁真抿紧嘴唇,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再次一饮而尽。喝完,他放下酒杯,却笑问:“这已是第二杯。第三杯你要贺我什么?”


    赵显犯了难。


    他左思右想,实在不知还有何喜事可贺。可若是胡乱想一个贺词,又恐怕失了美意。于是左右为难,蹙眉不已。


    清亮酒液顺流而下,陈郁真捏起酒壶,先给赵显满上一杯,再给自己倒满。


    酒液芬香醉人,陈郁真空肚喝了两杯,眼尾已然飘红。


    眼睛湿润,俊秀清冷的面容带着点粉红。


    赵显不由看痴了。


    陈郁真捏起小杯,率先敬了赵显,他摇摇地,晃悠手中薄盏,轻声笑道:


    “第三杯,就贺我成亲罢。”


    说罢,又一次一饮而尽。


    赵显盯着他,不知为何,他却心里有些不痛快,喝了这杯酒,勉强压下去。


    “你那位表妹要来京了?”语气竟然有些酸溜溜。


    陈郁真丝毫没有察觉,他又满斟了一杯:“是。昨日刚收的信。等过了年她就启程来京城。这次过来,应该就不回去了。”


    赵显实在不想谈论那位表妹了。他转移话题道:“我还没去你家看看,等喝完这顿,我和你一同去你家罢。还未拜访过白姨娘,怪失礼的。”


    “好啊。不过我家很小,不过二进。你是郡主之子,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到时候贵脚踏贱地,还望不要嫌弃才好。”


    赵显愤愤道:“我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我什么时候这么市侩过了。”


    可这话一出,他想到陈郁真那么个白玉人居然缩在小小二进院里,甚至那个二进院不是他自己的,是赁来的。他就浑身不舒服,不由试探道:


    “不如你和白姨娘到我家去住吧。我家很大,有很多空院落。不仅不用付金银,每月还定时发月银,到时你我兄弟能经常聚一起玩乐,不更好么?”


    赵显越说越觉得极好,他极期盼陈郁真住在自己隔壁。


    陈郁真失笑:“这成什么样子了。”


    赵显失望极了。


    他见陈郁真一杯一杯灌酒,刚刚说话这段时间,酒壶就空了两个,不由制止道:“别喝了,你喝的太快了。”


    陈郁真却微笑躲过。他一饮而尽。眼尾被酒液熏得薄红,整个人醉态朦胧。


    酒壶倒在桌案上,淅淅沥沥洒了一地。陈郁真伏趴在桌面上,断断续续道:


    “赵显。你知道,我昨日回家,姨娘和我说什么么?”


    不等赵显回话,陈郁真道:“她说:‘原来这就是无拘无束的感觉啊。’”


    赵显不由得沉默。


    他见白姨娘次数不多,白姨娘每次给他的印象都是谨小慎微、不爱说话,胆小怯弱。


    这也难怪,白姨娘出身小门小户,又进到了陈家那种人家,层层礼制下,白姨娘受到的压迫是赵显这个郡主之子想象不到的。


    “我家里的事,你是知道的。”陈郁真平静道,“陈夫人面上开明,内里奸诈。陈老爷偏心大房,从来视我们母子为无物……我是次子,家里的奴仆好歹对我有几分薄面,可他们对姨娘就从无顾忌。姨娘……受了很多的苦。”


    说着,陈郁真又满饮了一杯淡酒。


    他目光虚虚,已然失神。口中慢慢低吟: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隔壁雅间,只用一架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相隔。探花郎哽咽颤抖地嗓音一字不落地全部传过来。


    皇帝立在窗前,无声眺望远处。


    一身玄色暗花大袖衫,背影高大,身高腿长。他站在窗前,凛冽的东风呼啸穿过,吹得他袍袖猎猎作响。男人眼眸幽深,侧脸冷峻。


    过了半晌,他才轻轻接过下半句,念诵道: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


    嗓音低哑,带着难解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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