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无数道目光落在陆弘光身上,顿时让他如芒在背,连额角都渗出些冷汗来。
而他那蠢钝如猪的儿子竟还浑然未觉,一脸期盼地望着他,满眼都是对魁首之位的渴望。
见他迟迟不语,陆成舟甚至急不可耐地举手,高声道:“父……陆大人!时辰已到,该当众唱名统计了吧!”
这个蠢物!
陆弘光差点被自家亲儿子气得吐血。
他强吸了两口气,才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气息,硬着头皮对身旁的考务官沉声道:“……你们将票数先行统计完毕,呈报本官与诸位大人合议之后,再行宣布最终名次。”
他本不想做得太绝。
这个做法太过明显,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暗地里运作,只为了将陆成舟这个不肖子硬塞进三甲之列。
但倘若不这么做,今日他陆家就要在这满城百姓面前,把脸丢尽了!
话音甫落,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再也压不住,所有人都议论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什么意思?陆大人这是想暗中篡改比赛结果?”
“说好的公开唱票呢?怎地又变成他们私下合计了?”
“莫非是想把他儿子保送魁首?当我们都是瞎子吗?三号座上的根本不是陆公子!”
“对啊,我分明记得刚才投三号的队伍最长!难道这位不知名的才子,就要这样被埋没了?”
也有人暗自嘀咕:“罢了,若真让陆公子得了魁首,咱们下的注还能回点本,不至于血本无归……”
“就是,这三号名不见经传,赢了又于我们有何好处?何必为了他与官府作对……”有人点了点头,附和道。
没想到话音未落,他的话语立刻被旁边一道声音厉声打断。
“此言差矣!”
温玉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上次文会,青时就被亲兄长抢走了魁首,因为女子的身份,她甚至不能对外发声。
这次陆弘光又要暗箱操作,替儿子抢走属于青时的东西,她决计不能忍受!
青时的一切必须是属于她本人的,谁都不能拿走。
温玉越众而出,站定在众人视线焦点处。
她面向众人,朗声道:“诸位!难道我们冒着风险来到此地,仅仅是为了那一点银钱的输赢吗?”
“苏大人力排众议,赋予我等这珍贵的一票,为的是公道,是真正的才学得见天日!我们岂能因为畏惧权贵,就辜负他这份信任,让明珠再度蒙尘?”
她故意顿了顿,留给大家思考的空隙。
“请大家看一看台上,试想,在高官显贵眼中,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与那位坐在三号席上的学子,处境有何不同?按往年规矩,我们哪有资格站在这禄园之内,品评文章,决定魁首?”
温玉的双眼灼灼,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
这并不完全是她的演技,还带着几分为这时代女子不公待遇的愤懑。
这些真实的情感和她多年来积累的演技糅合在一起,成了牵动人们情绪最好的引子。
不少人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无数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温玉趁机道:“如今苏大人暂未在场,陆大人意欲独断,此刻……或许便是我们捍卫选择权的最后机会。”
“诸位,请扪心自问。我们是该遵从本心,选出我们平民百姓眼里真正认可的魁首……”她顿了一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还是像过去一样,畏缩退让,将一切来之不易的话语权,再度拱手奉还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和他们内定的‘魁首’?”
一席话,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点燃了众人压抑已久的情绪。
是啊,这是他们破天荒第一次,手握选择的权利。
苏大人信任他们,力排众议,广开才路,允他们入园,予他们投票之权,岂能就此辜负?
见众人沉默时竟是一个姑娘出来发话,在场那些曾被规则礼教所束缚多年,又被世俗偏见拒之门外的女子们,更是心潮翻涌。
往日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规训如同枷锁,她们从未得到和男子相等的待遇,又何曾想过能参与此等文墨盛事?
而今日,蒙苏大人之恩,她们不仅来了,更获得了与男子同等的一票之权。
这来之不易的资格,她们绝不愿轻易放弃!
“公开唱名!!”
不知是谁,率先振臂高呼了一声。
如同一点星火落入枯草,烈焰冲天而起,瞬间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对!公开唱名!”
“求陆大人公开唱票!”
“我们要亲眼看着票数统计!我们要知道我们的票投给了谁!”
呼声起初零星,旋即迅速汇聚成整齐划一的声浪。
此时夕阳已渐渐西沉,暮色四合,园中各处有灯火次第亮起。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台下一张张激动的面孔,无论男女老少,此刻皆涌动着举起双手,异口同声地喊着:“公开唱票!”
澎湃的民意如山呼海啸,震耳欲聋,震得台上诸位评委坐立难安。他们纷纷侧目,偷觑坐在中间的陆弘光那铁青的脸色。
陆弘光本欲厉声呵斥,压下他们的声音,但他本就心里有鬼,无法理直气壮,只能色厉内荏地拍案嘶喊:“肃静,尔等统统给我肃静!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就在台上台下两方僵持之际,陆成舟那不合时宜的脑子,竟自顾自地完成了一番惊人的推理。
他想,父亲如此迟疑,莫非是担心他少年得志过于骄傲,想暗中操作,将他的魁首之位让与他人,以此磨砺他的心性?
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他在书中曾读到过一件事:有位科举主考官在考卷中辨认出自己弟子的文章,怕旁人议论他们徇私舞弊,为了避嫌,故意将对方从第一名挪到了第十余名。
而父亲平时待他就极为严厉,做出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可能。
况且开考之前,他曾和那个三号考生置气,对方还嘲讽他这是最后一年参会,他要“珍惜”。
若此番不能夺魁,必将沦为对方的笑柄,甚至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笑话。
一想到以后走出去会被人指指点点:“看啊,那就是考了多年却一无所获的陆成舟”,他就眼前发黑,浑身冒冷汗。
陆成舟望向了那边的三号考生。
此刻对方分明面带微笑,神色平静,他却忍不住幻想出了对方嘲讽的表情。
“原来陆公子引以为傲的才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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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此啊。”
万万不可!
自认为窥破天机的陆成舟,顿时生出一股力挽狂澜的悲壮感。
他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陆弘光的方向,拱手扬声道:“学生亦以为,既是公选,理应公开透明!请大人遵从民意,当场公开唱名!”
轰!
陆弘光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气血疯狂上涌,脑子里天旋地转,险些直接晕厥过去。
这个孽障!
自己为了他不惜脸面,在所有人面前临时改变规则,可陆成舟这蠢货居然……亲自下场拆自己的台?
连自家儿子都倒戈相向,陆弘光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推脱。
他面色灰败,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挥了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准了。诸位考务官,即刻……公开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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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务官们得令,依次将投票箱捧至台前,置于案上。
在全场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名考务官当众启封,将箱中票纸尽数取出,垒成小山,另一人则负责高声唱票。
每念一张,第三位考务官便执笔,在那公示板相应的序号下,郑重地画上一笔“正”字。
唱罢之票则投入另一空箱,待全部结束后再度封存,以备查验。
陆成舟紧盯着三号下方的“正”字,眼见那一笔一划越聚越多,气得暗自磨牙,心中鄙夷: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家伙,竟真能引得这么多愚民追捧,果然是下里巴人之曲,合了这些村夫的胃口。
但他内心深处,仍怀着一份傲然的自信。
台下诸位想必还是有真知灼见者的,他的作品,必然会得到认可。
“三号考生,最终计票——一百六十三票!”
考务官清晰有力地报出数字,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
紧接着,四号、五号的票数相继报出,皆不过三十票上下,更衬得三号的票数一骑绝尘。
“六号考生,最终计票——一百五十一票!”
又是一个惊人的高分。
陆成舟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坐在六号位上,身形瘦小的少年。
这人……似乎是和三号一同来的,他依稀记得三号管他叫“阿岚”,两人看上去无比熟稔。
荒谬!
他心中对苏临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让这些不识货的愚民来决断文会的胜败,简直是辱没了文学!
终于,轮到了他的七号箱。
考务官拆开封条,开始唱念:“七号,一票……”
陆成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心中默算着板上“正”字的数量。
他暗自估量着:“以我此次文章之精妙,连父亲都出言赞许,夺得两百票……应当不在话下吧?”
“七号考生,最终计票——”考务官的声音短暂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对这个结果感到些许意外,随即清晰报道:“八十九票。”
八十九?
陆成舟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不是两百。
甚至……连一百都不到。
仅仅只有八十九票,几乎只有那三号考生的一半,还被六号那小子给远远甩开!
不可能,一定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