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见康熙态度松动,又楚楚可怜提起早夭的几个孩子,只说身边只有胤禛和胤禵承欢膝下。
德妃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在后宫的体面,大部分都是位列亲王的胤禛为她挣来的。
她如今这个身份地位,若是还将胤禛记在了一个死人的名下,如同当时没名没分那般,那她在前朝后宫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皇上,臣妾为皇上诞下六个皇嗣,只留下了老四和老十四,皇上,臣妾不能再失去他们了。”
康熙思忖片刻,只说容他再想想。
他要送老十四去川陕带兵,危险重重,若是老四再记在孝懿名下,确实也有些刻薄了。
*
朝堂上老八孜孜不倦还债,太子咬下去老八仍旧不解气,直接跟康熙斗得有来有回。
无他,太子就是觉得年枝之事就是康熙在使绊子,否则他派去乾清宫正常问询太医的人,如何会折得一干二净?
他们忙着,胤禛反而心安理得做起了闲人,空闲时间都用来教仪欣读书写字。
姚虞转移嫁妆,在奉天置办私产,胤禛不但没有阻拦,反而默不作声替她遮掩,还把手头上一个极好的私宅低价卖给了她。
成亲后,仪欣的小桌案离他越来越近,从一开始隔着屏风,到如今紧紧挨着他的桌案。
胤禛皱眉轻啧,拿起一支毛笔,用笔杆抬了抬她的脑袋,“练字时,脑袋别这么低。”
仪欣扔下笔,哐唧一下趴到小桌案上,委屈道:“我脑袋不低的话,写的字就不漂亮,不漂亮王爷又要罚我重写,根本不行。”
“重写也算是罚吗?本王幼时读书练字,哪里有差错,先生都是要罚抄一百二十遍的,那时候动辄抄到半夜三更。”
“一百二十遍?”仪欣瞪圆了眼,笑眯眯义气地一拍胸脯道,“王爷可太辛苦了,若是我那时候在就好了,我就替王爷全抄完!”
“哦?用你小狗爬的字替本王全抄完吗?然后本王就可以不用去尚书房了。”胤禛毫不留情轻笑。
什么?
仪欣噌得站起来,扭头就走,“王爷,你…!”
小狗爬,小狗爬。
她才不是小狗爬!
如果她到王爷幼时练字罚抄的时候,她非要把王爷写完的罚抄塞到狗窝里。
胤禛连忙上前拉她的手腕,仪欣熟练甩开闷头往前冲,他忍俊不禁,“回来,回来继续写吧。”
“不写,写了也是小狗爬!”仪欣猛猛往外冲。
“不是,不是,仪欣写得越来越好了。”
胤禛拦腰薅住她,怀中人力气大得跟小猪崽似的,打横抱起还会鲤鱼打挺。
苏培盛匆忙进来,低头道:“王爷,永和宫传来消息了。”
仪欣霎时老实下来,娇气吁吁睨一眼胤禛,伸手示意苏培盛递过来。
苏培盛没有犹豫,将信函放在仪欣的手心,恭敬退下。
仪欣软声询问:“永和宫的消息?我可以看吗?”
王爷怎么会收到永和宫的消息?
“自然可以。”胤禛点点头,趁机将人牢牢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
他早已猜到了信函的内容。
仪欣挑开信封,展开信纸扫了两眼,惊呼道:“什么?额娘阻拦王爷改玉牒,皇阿玛态度摇摆不定,可是皇阿玛不是答应了吗?”
“人之常情罢了。”胤禛低头,嗅了嗅她的气息。
他从来都不指望自己靠撒娇卖乖能达到目的,他想要的东西,每一寸都是他自己讨来的。
“什么人之常情,明明是出尔反尔!”仪欣不愉快冷哼,扭头亲了亲胤禛的唇角,无声又黏黏糊糊安抚他。
胤禛缓缓弯唇:“没关系,不着急。”
“王爷,你想改玉牒吗?”
“仪欣想吗?”胤禛挑眉。
“想!”仪欣当即回答,德妃和老十四明明就是不把王爷当家人,那王爷也不需要他们,“王爷,我见过你给孝懿皇后抄的佛经,很多很多。”
“那本王也想。”
胤禛唇角蹭一下她的眼睑,默默将写满小狗爬的字的宣纸藏到暗格里。
…
胤禛照常进宫侍膳,下朝后,偶尔陪伴康熙下棋,一句不提该玉牒之事。
佟佳氏似乎是在哪里得了风声,向雍亲王府递拜帖。
因着孝懿皇后的缘故,胤禛一直尊称隆科多为舅舅,以晚辈礼往来。
仪欣并不知道隆科多下注自家王爷,却也明白在这个紧要关头,佟佳氏的拜访绝对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仪欣穿着一身橘红色旗装,一耳戴三钳,佩戴名贵圆润东珠头面,脚踩花盆底,端庄沉稳得缓步到了前院花厅。
“妾身给雍亲王福晋请安。”花厅内三名女子一齐起身抚髻行礼。
隆科多行三,此次来人便是隆科多的嫡妻赫舍里氏和她的两名妯娌。
“各位福晋快快免礼。”仪欣弯唇亲切笑。
晴云及两名丫鬟为三位福晋换上新茶。
仪欣未出嫁前不常出府,但自小在钮祜禄氏身边耳濡目染,为人处世很是妥帖,跟三位妇人闲谈亲近而不露怯。
赫舍里氏性格略显庸懦,如今隆科多在朝堂得力,按理说她身份最高,此时却隐隐约约以佟佳氏二房的福晋西林觉罗氏为主。
西林觉罗氏抿唇笑:“妾身也是沾光,这样好的茶,只在雍亲王府喝到过。”
仪欣颇为得意弯唇,娇憨道,“夫人带些回去,本福晋确实有很多。”
西林觉罗氏和赫舍里氏对视一眼。
赫舍里氏轻声示意随侍丫鬟将带来的见面礼送给仪欣。
看着三名丫鬟的托盘中呈上的礼物,一个平平无奇的香囊,一味名贵异常的药材,还有满满一盒银票,仪欣本来扬起的唇角渐渐落下,换上不悦的弧度。
什么佟佳氏,明明就是在试探她的态度,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礼物?
四爷清正廉洁,铁面无私,怎么收大臣的银票?若是收香囊又降了身份。
西林觉罗氏主动开口:“哎呦,福晋,四爷自幼和佟佳氏一族亲近,佟佳氏待四爷尽是一番爱护晚辈之心,此番礼物,均是母族贴补晚辈的心。”
这是把佟佳氏摆在母族的身份,拉近关系倒在其次,主要也是想试探一下雍亲王福晋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