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先行沐浴更衣,仪欣在寝殿来来回回溜达。
见胤禛穿着寝衣披着外袍走进来,仪欣视死如归冲上去抱住他的腰。
“唔……”胤禛猝不及防痛呼一下。
胤禛被她撞的胸膛一疼,连忙揉了揉她的脑门,果然是红了一块,曲着腿把她抱起来。
小牛犊子似的,有的是力气,胤禛心中轻哼一声,没有用力掐了掐她的脸。
仪欣退出他的怀里,笔直站在寝殿直勾勾仰头看着他。
“怎么了?”胤禛耐心引导着问。
“错了。”
“谁错了?”
“富察仪欣。”仪欣指了指自己。
如果王爷直接跟她说,不让她拿剑,她会不以为然,毕竟她又没伤到。
可是,刚刚王爷握着剑杀鸡,她揪心得不得了,生怕他伤到他自己,她现在是诚恳认错的。
胤禛垂了垂眼睛,轻轻“嗯”一声。
他发现了,单纯吓唬她不管用,只有拿他自己做筹码,她才会上心,才会真的觉得危险。
“王爷快原谅我吧。”仪欣漂亮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要是不原谅呢?”胤禛盘腿坐到软榻上。
仪欣倏地就蹲下了,臂弯圈着自己的脑袋,委屈巴巴开口说:“那王爷揍妾身一顿吧,打小手板吧,反正也是妾身错了,妾身认罚,王爷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不然妾身就会心疼。”
“……”
巧言令色。
胤禛垂眸勾唇,深深叹口气说:“那好吧,仪欣自己把戒尺拿过来吧。”
仪欣倏地抬起脑袋来,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呆呆愣愣不知要做什么。
不是,真的要打吗?哪有戒尺啊?
胤禛斜倚软榻,手里佛经随意敲了敲膝盖,百无聊赖指了指寝殿泥陶下面的抽屉。
仪欣吞吞吐吐蹭过去,大惊失色,竟然有一大把戒尺?!
“王爷,你…你你你打人疼吗?”仪欣磕磕巴巴,老实递过去一根看起来打人不疼的戒尺。
话说都说了,总不能再咽下去吧。
“不知道,没打过,仪欣试试吧。”胤禛无可奈何,戒尺随意在自己手心拍了两下,试了试力度。
仪欣的脑袋随着戒尺上上下下,紧张得闭着眼伸出手去。
她喘气都轻了,心跳得特别快,十四阿哥还好吗,能不能让他先挨揍,她折腾这一顿怎么好像很狼狈,他怎么美滋滋走了。
打吧打吧打吧。
轻点轻点轻点。
消气后赶紧扎到王爷怀里,还要亲一会儿,必须得吃个乳酪冰碗。
胤禛看着仪欣脸上精彩的心理活动,忍俊不禁弯唇,掂量着戒尺。
半晌,他心中痒痒的轻叹一声,将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搭在仪欣温软的手心里。
反正再生气也不舍得碰一根手指头。
仪欣以为的疾风骤雨没有如约而至,手心里降临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小礼物。
“王爷,你真是我的小礼物。”
仪欣弯了弯眼睛,美滋滋晃了晃胤禛的手,软糯纤细的手藤蔓般缠上他的大手,与他十指相扣。
“哦,那仪欣可别哪天把小礼物气死了。”胤禛别扭睨她一眼,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
…
照春芳。
仪欣趴在矮案上拄着头,说完昨日之事,眼巴巴看向姚虞。
姚虞轻叹:“你……”
四爷可以动手教训十四阿哥,可是,在皇阿玛眼里,再尊贵的亲王福晋,都比不上他的儿子重要。
更何况,姚虞又看一眼仪欣纤细的手腕,她向来病弱,不曾拉弓学剑,根本伤不了十四阿哥,反而很容易就会自己见了血。
“姚虞姐姐,从小到大,我在胤禵那里吃了太多亏了,九岁那年,我被他吓得高烧不退,亲近的贴身丫鬟因他送到庄子上;后来,他拽过我头上的发簪,抢过我喜欢的话本子,拦过我的马车……还有好多好多事…”
“去岁,王爷为他挡了一剑,后面在别庄又被他打成重伤,昨日他又吊儿郎当挑衅我,我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表达我的愤怒了。”
仪欣本来没什么事,跟姚虞翻起旧账来就恼得想哭,她的眼睛通红,垂着眼像是柔软的柳叶嫩芽,趴在桌案上,脊背微微起伏,哽咽声不绝如缕。
“不哭不哭,我陪仪欣逛街吧,用膳也可以,做点心也可以,好吗?”
“不好,姚虞姐姐,我只想哭。”仪欣抬头瘪了瘪嘴,发现忍不住,又埋下脑袋继续哭。
姚虞把她抱紧些,烦躁闭了闭眼,胤禵那个蠢货,跟胤禩一个德行,被他喜欢的人,真是倒了血霉了。
她早就知道老十四的心事。
她知道老十四多次拜托老十给仪欣送宫中的簪钗首饰,跟德妃明里暗里讨要名贵赏赐,攒着做聘礼。
她也知道老十四大雪天钻到树林里蹲守一天一夜,给仪欣猎雪狐做大氅;
她还知道胤禩在动了纳仪欣为侧福晋的心思之后,老十四跟胤禩在书房动了手。
但是,她不会告诉仪欣,因为,仪欣在老十四身上感觉到的都是荒唐的冒犯,仪欣不缺这种乱七八糟的喜欢。
姚虞担忧问一句:“四爷对你有没有发脾气?”
仪欣愣一下,止住了哭声,“没有啊,他从来不对我发脾气。”
“那不哭了,老十四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姚虞一拍桌案,恶狠狠骂一句。
“对!”仪欣猛猛点头,继续握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
“什么???”
“谁????”
两道男人的声音在包厢门口处传来。
“阿玛,三哥。”仪欣惊喜抬眼,站起身来雀跃走到马齐身前。
“出什么事了?”傅辙面露不虞,赶紧问仪欣。
“不哭了,先跟阿玛回家。”马齐沉声说。
“啊?我和姚虞姐姐约着听戏逛街,为什么要跟阿玛回家?”仪欣一愣。
“是不是雍亲王给你委屈受了?”马齐担忧问。
他本来乐呵呵下朝偶遇闺女,想跟闺女用个早膳便去当差,听见闺女的哭声,还呵斥什么四阿哥不是好东西。
“没有啊。”仪欣摇摇头,复盘一下,就连昨日十四阿哥都没在她手上讨到好,她哪里受委屈了。
姚虞含笑解释一句:“马齐大人,只是误会。”
仪欣弯了弯眼睛点点头,突然看到照春芳包厢的铜镜,她凑近欣赏一下自己哭过之后的美貌,惊叹一声:“阿玛,我哭过之后,眼睛看起来很漂亮欸。”
傅辙:“……”
马齐:“……”
他可能真是误会了。
没过两刻钟,傅文裹着披风阔步走进包厢,一副温和面庞上有些复杂的情绪,他看向仪欣,又跟马齐对视一眼。
“乾清宫传出风声,四爷怕是要改玉碟,记在孝懿皇后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