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城南善事已经有一阵子了,处事和见识上学到了许多。
城南没有收入的女子得到她的帮扶,有了些许收入补贴家用,日子便好过的多,在家中也自由些许。
仪欣又试探着提出,“或许,应该先让女子有很多银两。”
胤禛面露赞赏,示意她继续说。
他坐到床榻上,解落粉色的床帐,将她抱到怀里,脑袋闲适搭在她稚嫩的肩膀上,眯着眼蹭了蹭。
好像窗外又在落雪。
雪总是能无声遮掩许多东西,将乌糟糟的世道装饰的洁白无瑕。
其实,这世道女子所遭遇的一切不公,均源自于失权。
缺爱,敏感,脆弱,不自由,全部都来源于权力的缺失。
他不急着说透,反而和仪欣轻声分享一些无关痛痒却又不得不思考的小事。
他并非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对于闲谈这种事表现的极其倦怠,可是,他对她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润物细无声般参与她灵魂的成长。
仪欣觉得很有成就感,跟胤禛分享她的想法时,总觉得自己在咕噜咕噜冒着聪明的泡泡。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落雪的夜晚依偎着,讨论着粮食和蔬菜,又聊到京城和边关。
……
正月初五。
胤禩和姚虞出现在养蜂夹道。
胤禩给看门的小太监塞了一张的银票,带着姚虞沉默走进有些狭窄的院落。
“八哥,八嫂,你们怎么来了?”
一个苍白颓丧的男人撑着墙站起来,他面容俊美,风姿绰约,只是精神颇为萎靡。
房间内没什么器物,只有简单的桌椅,几本书籍孤零零倒在梨花架上。
姚虞将手中提的捧盒轻放到桌上,对他笑笑,将捧盒中温热的饭菜摆到桌子上,不打扰二人交流,一个人不远不近坐着。
这里只有一个小太监伺候着。
胤禩坐到老九身边,询问他的近况,宽慰老九会将他早些救出去,让他不要多思多虑。
老九轻咳两声,颓丧笑了笑,咬牙说:“不知是谁坑了爷一把,竟将爷经营多年攒下的钱财都捋了过去。”
胤禩也觉得心疼,毕竟那一笔钱财实在不菲,又宽慰老九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老九丹凤眼阴毒地眯着,冷哼说,“老四最近在做什么?”
他直觉就是老四捅了他一刀,他的钱,他的人脉,他的商铺,八成就在雍亲王府收拢着。
他跟老四向来不合,此次马失前蹄,第一个便是怀疑老四,紧接着是太子。
胤禩迟疑一下,还是说,“他在富察府住了几日了。”
“没出息,真是被女人冲昏头脑了。”
老九嗤笑一声,念在姚虞仍在扬,便止住女人的话头。
胤禩苦笑一下,感觉老九的话无形中也扇了他一个耳光。
老九蹙眉,“八哥,我府上的孩子们还好吗?”
胤禩这些阵子忙着在前朝替老九打点,只到他府上看过两次,故而温和笑着说,“他们都很好。”
姚虞面色如常,体面将话头接过去,爽快又事无巨细说了老九各个孩子的近况,在荷包中拿出一沓信纸,递给老九。
“九弟,这是那些小的给你写的信,你放心,你后宅的子嗣有我和你八哥照料着,你的孩子,我们都视如己出,不会让他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老九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罕见有些失态,感激地看向姚虞。
胤禩诧异看向姚虞,她好像总是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好像已经习惯她为他打点琐事,竟是第一次感慨,没有姚虞该怎么办呢?
姚虞爽朗笑了,又接着说:“你放心,宜妃娘娘如今也很好,我年前时常进宫,每次都会去拜见娘娘。”
“八嫂…多谢八嫂…”老九起身给姚虞行礼。
姚虞扶上他的胳膊,呵斥一句:“九弟这么做,是要跟八嫂生分了不成?”
“八嫂…八哥有你,真是他的福气。”老九失态起身,又笑着缓和气氛。
姚虞唇边笑意淡了,只对胤禩说,“你们兄弟二人想必还有事情要谈,我在外面等你。”
姚虞出去后,老九才注意不对劲,八嫂好像跟八哥不说话了。
“八哥,你和八嫂…是怎么了?”
胤禩沉默一下,“她…她好像变了。”
怎么了?他也想知道怎么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好像错位了,他这段时间想弥补他这八年的缺失,却愈发暴露他曾经对她的忽视,然后,她会重复的失望。
然后,他就焦急,患得患失,无的放矢,不知道怎么得到她的喜欢。
他明明很容易就能得到她的喜欢,只需要穿好看的衣裳,佩戴她买的配饰,温和对她说话,蜻蜓点水的亲吻她,她就会很满足。
如今,失效了。
全都失效了。
“不可能,”老九直接反驳,“八嫂明明那么钟情你。八哥,你可得清醒一点。”
八嫂对他的关照,不过是爱屋及乌。
老九觉得,每个男人都想拥有一个八嫂这样的福晋,人情往来滴水不漏,打点后宅侍奉舅姑尽心尽力,还有…极致坦荡的偏爱。
“老九,我对她好吗?”胤禩有些迟疑问,他真的想听听旁观者的眼中,他对姚虞怎么样。
老九面露古怪,斟酌一会儿,还是开口,“八哥,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胤禩:“……”
两刻钟后,看门的小太监提醒胤禩该离开了。
胤禩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离开养蜂夹道。
姚虞倚着马车壁假寐。
胤禩略带讨好轻声开口:“姚姚,四哥陪四嫂住到了富察府,你想归宁吗,我…我也陪你吧。”
姚虞缓缓睁开眼,溢出一点疑惑,又笑了,“贝勒爷,我和四嫂不一样,阿玛额娘外祖父都过世了,我回去见谁呢?”
世上疼爱她的人都离世了,他提出这个问题,怎么这么令人苦笑。
胤禩沉默。
他不知道怎么对她好,怎么办?
姚虞闭上眼睛继续假寐,胤禩的话戳中了她,没有人家人疼爱她了,她不免奢侈地想,若是她有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马车碾在积雪上嘎吱嘎吱作响,胤禩咽了咽口水,垂着眼失落看着他腰间的荷包,自暴自弃说:“姚虞,我对你来说,不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