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氏攥紧身侧丫鬟的手,眼眶酸酸的,还是温婉笑着对着妯娌们点头,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笑着说,“哎呦,又得添两双筷子了。”
“添,添多少双都是高兴事!”
“本想着要初二才能见到福晋呢。”
“王爷竟也亲自到了?”
“……”
花厅人人起身在檐下站着相迎,
富察琅嬅有些天真好奇往外探头,也想起身跟着跑出正院迎接九姐姐,却被额娘按住手腕,面露不悦蹙着眉提醒。
她读懂了——要端庄。
她好像听见了额娘说,出了门的女儿被休弃才会回娘家过年。
琅嬅反而抿唇拽了拽额娘的手。
仪欣穿着红色旗装,未施粉黛眉眼弯弯,在月光下羽睫分明,眼睑唇瓣挂着粉色,气色盈润如玉,透着骄矜明媚的光。
乌泱泱院门处迎出很多男儿,对着仪欣和胤禛拱手行礼。
马齐跺了跺脚,高兴得迎上前,猛猛拍了拍傅文的肩膀,呵斥一句,“怎么不告诉阿玛?”
“我都是刚知道的。”仪欣笑着撒娇说,“阿玛,开宴了吗,我在宫中没吃饱。”
“刚开宴,席面上都是你爱吃的!”马齐在仪欣身后笑得合不拢嘴,“等一会儿阿玛给你拿压岁钱。”
“好!”
仪欣走在前面,众星捧月的。
富察府宴会花厅很大,很敞亮,左侧右侧以镂花屏风和摆满珍贵瓷器的梨花架隔开,左侧是男人的席面,右侧坐满女子。
胤禛不得不和仪欣分开,仪欣坐在钮祜禄身边。
胤禛被马齐拉着坐到主位,马齐自顾自倒一杯酒,喟叹一句,千言万语也没说出来,对着胤禛一饮而尽。
胤禛矜贵沉稳笑了笑,也给自己斟满酒,没有任何架子,笑着说:“小婿敬岳父大人,叨扰了。”
雍亲王没有任何架子,反而处处尊敬,下首男人们诧异对视,都觉得高兴。
“不叨扰!欸!那就年年来叨扰!”马齐高兴坏了,又干了一杯。
马齐敬完酒,李荣保和马武又提杯敬胤禛,胤禛含笑饮下。
富察氏的男儿可真多。
到最后,六七岁的几个小男孩都不怯场,斟满果酒起身给胤禛敬酒,嘴里唤着,“姐夫,姐夫。”
胤禛来者不拒,含笑挑眉主动提杯,抬腕挡一下示意说,“果酒亦会醉人,你们沾沾唇即可。”
胤禛说完,一饮而尽。
“多谢姐夫。”
两壶桃花醉饮尽,胤禛面不改色,他不失态也不沉默死板,反而听着他们说话,很感兴趣似的。
他的耳边偶尔能捕捉到仪欣的温言软语,听到她说想吃糖耳朵和玫瑰酥糖,钮祜禄氏当即起身说给她去做,热热乎乎的吃。
“王爷,来,老夫再敬你一杯。”马齐红光满面,举杯示意。
苏培盛欲言又止,还是给王爷倒上酒。
这可不能这么喝酒,怎么感觉富察府的大人们憋着劲要跟王爷练一练似的,打着圈轮番敬酒。
胤禛举杯,一饮而尽,温和笑着示意。
傅辙提了一句,“这样喝不得劲,王爷,咱换酒碗吧。”
胤禛抬眼一顿,坦然道,“可以。”
换了酒碗,傅辙先干了一碗酒,已然有些醉了,笑着说,“小九回来,我是真高兴。”
傅文看向傅辙,严肃提醒一句,“叫福晋。”
傅辙老实点头,要斟满再跟王爷喝,傅文拦下他,温和笑着起身,“王爷,微臣敬您,微臣干了,您随意。”
胤禛端起面前倒满的一碗清酒, 看着傅文仰头一饮而尽,抬腕示意一下,面不改色都也饮尽。
“王爷好酒量!”马武赞道,“来,微臣敬您。”
这酒喝得急,胤禛在宫宴上已经喝过一场,此时第二场心里也是掐着分寸。
富察氏阳盛阴衰,一群叔伯兄弟好不容易逮住胤禛,多少都有点要给个下马威,灌酒的意思,趁着热闹,又是名正言顺,都本着调教女婿的心思,恭敬敬酒都憋着坏。
胤禛全然接受,反而还主动敬了马齐马武和李荣保几杯。
到后面,别说苏培盛,就连马齐都震惊,人人摸不准雍亲王究竟喝了多少。
“来,岳父大人。”胤禛在上首举杯,佛珠在他腕间垂着,微微轻晃。
马齐也醉了,摆摆手,“王爷,点到为止吧。”
本是想着雍亲王若是喝醉,还能带着仪欣在富察府住一晚,谁知再喝下去,非得出事不成。
罢了,能回来吃顿饭便极好了,雍亲王行事真挑不出来任何毛病。
傅文起身,一只手撑着桌子,眯着狐狸眼笑着说:“微臣代阿玛饮下此杯。”
胤禛不置可否笑笑,仰头一饮而尽。
这下没人敬酒了,都张罗着吃菜,东一句西一句聊天。
胤禛起身出去更衣,走到一个不碍事的角落,一只手撑在墙上,低着头揉了揉喉结,吐出喝进去的酒。
都是故意的。
他格外理解,吾妻年少,她的阿玛兄长灌他点酒而已,他就算再喝一轮也是应该的。
“王爷还好吗?”傅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无碍。”胤禛接过苏培盛递来的茶漱口。
他没有喝多,头脑很是清醒,在富察府,他不会允许自己喝多失态。
催吐不过是以防过会儿再喝,没吃几口菜,他胃里有些不舒服,得赶紧将酒吐出去。
胤禛和傅文在庭廊下走着,傅文看着胤禛沉稳矜贵的模样,其实,这近一年来,胤禛如何对待仪欣,富察氏上下说不出一个不好来。
今晚更是。
傅文心里道,他确实没有别的可以挑的。
“王爷,听微臣说说福晋小时候的事吧。”
“好。”胤禛想听。
她跟他分享的都是好的事,他想知道别人眼里她是怎么长大的。
宴会花厅温馨的光亮溢到庭院,胤禛和傅文找了半明半暗的亭子坐下来。
“叫小九就好。”胤禛淡淡开口,给傅文递一杯温茶。
傅文笑一下,回忆说:“她身体就是很不好,之前,家里都怕她养不大,故而,真的,能过一天算一天,瓷娃娃似的捧着。”
“在微臣的记忆里,小九没穿过夏日衣衫,常年裹着披风,冬日穿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