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倚着龙椅,拍拍胤禛的手,示意他退下吧。
冬的盛开是满目的白,紫禁城银装素裹,胤禛走在庭廊下,小太监纷纷低头行礼避让。
走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转弯处,胤禛骤然停下脚步,向左侧偏一下身子。
下一秒,一个宫女扑倒在地,爬着就要抱住胤禛的腿磕头请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宫女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凑近请罪,想拽上胤禛朝服的衣摆。
脂粉扑面,胤禛略微呼吸不畅,太阳穴涨的发疼,他脸色有些不好,任谁都能看得出异样。
“来人。”胤禛还是淡定自若,扯了扯唇,不管是谁,用这般拙劣的手段试探他,都不值得他费心应付。
两个小太监拉走那宫女,宫女抬眸望着胤禛,逾矩唤着王爷。
“王爷。”庭廊下当差的太监总管赶忙弯腰迎上来,斟酌讨好试探问,“用不用奴才打听打听这宫女出自哪个宫里?”
胤禛赞赏挑眉看他一眼,慢悠悠开口:“不必,替本王交给皇阿玛。”
总管太监一愣,冷汗霎时冒出来,寒冬腊月竟是感受到压迫感,雍亲王可以将宫女暗戳戳的勾引袒露在万岁爷面前。
想清楚这一点,总管太监腰弯得更低,愈发恭敬,他攀不上乾清宫的当差的太监,只能在将出宫的路上当些闲散差事,竟是能顺手帮了雍亲王。
心里又漫上狂喜。
“欸!奴才这就去办。”
总管太监再抬头,只能远远看到雍亲王黑色貂裘不紧不慢随着他的步伐轻晃。
出了宫门,苏培盛迎上来,胤禛揉了揉额角登上雍亲王府马车。
马车里,入眼便是一个青衣男人斜倚马车壁,眯着狐狸眼。
似是察觉风雪入了马车,傅文缓缓睁眼,含着笑意,第一话便是,“四爷,做事绝啊。”
苏培盛听到马车里的声音,自觉守着马车。
胤禛不喜傅文这笑面狐狸模样,坐在马车上解下大氅,淡淡开口:“有话直说。”
“王爷或许不得知,您随手铲除三爷在太子身边暗桩,将消息透露给太子,太子对三爷报复打击到疯魔的程度。”傅文笑着开口,“三爷快活不了了。”
太子利用狎妓之事,引出万岁爷在身边的暗桩,结果,胤禛顺藤摸瓜,将老三在太子身边监听的奴才也挖了出来。
胤禛极其擅长祸水东引,习惯搅弄风云后片叶不沾身。
太子如何厌恶被监视探听,他奈何不了康熙,但怎么可能在诚亲王那里忍气吞声。
本就精神略微不正常,太子如今做起事来,称得上心狠手辣,撕咬着要搞垮老三胤祉。
康熙只较真太子对他不恭不孝,至于太子如何磋磨兄弟,康熙大部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全闭上。
约莫还会夸赞太子有魄力。
胤禛笑笑:“怎么?老三求到谁头上了?总不至于是富察氏。”
傅文缄默一下,严肃开口:“四爷,他选了钮祜禄氏,同时联络了八爷十爷。”
八爷和十爷没有了竞争皇位的机会,老十四因禁足失了先机。
这时候,老三和老八老十倒是利益相契。
说他杞人忧天也罢,如今雍亲王明面上还是太子党,若是诚亲王反击,怕是先会对雍亲王下手。
胤禛握着佛珠随意捻了捻,看着傅文严肃里带些探究的目光,“本王有分寸,老三和老八不是同道中人。”
傅文和胤禛交换一个眼神,温和笑着若有所指开口:“王爷,阿灵阿大人也是微臣的亲舅舅。”
没有十爷,钮祜禄氏不会同八爷捆绑。
胤禛淡漠揉了揉额角叹口气:“不必如此,你这么疯,马齐知道吗?”
他偶尔真是有些晃神,富察傅文竟是仪欣同父同母的兄长。
傅文闭了闭眼,随和倚在马车壁上,又是一副笑脸,“王爷玩笑了。小九还好吗?”
“她很好,每天会吃很多东西,没有生病,就是偶尔头痛,应是许久足不出户,心中烦闷。”
“已经很好了。”傅文发自内心温柔笑了笑,出于礼貌,没话找话补充问一句,“王爷身子还好吗?”
胤禛目光颇为晦暗,倦怠闭了闭眼,“好。你下车吧。”
*
胤禛回府时,仪欣刚刚送走了十三福晋。
她的桌面上摆着两个新的雪人泥陶,还有昨日磕掉角的泥陶碎片。
“王爷,抱抱。”仪欣摆弄着泥陶罐罐,胳膊朝着胤禛探了探。
胤禛解落大氅,伸出手臂将仪欣搂在怀里,隐晦亲了亲她的发顶,在仪欣耳边轻声问,“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明明是很平常的询问。
但是,仪欣如今听不得“舒服”二字,小脸骤然绯红,耳尖也红了。
胤禛不用想就反应过来她想什么,闷闷笑出声来,顺着她的想法,笑着感叹,“仪欣,好可爱。”
“王爷,你专心抱着我,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仪欣轻哼一声,头顶蹭了蹭他的下巴。
胤禛动动脑袋,便是答应她。
认真环着她的身子。
仪欣不让胤禛说话,她自己却不是个沉默性格,叽叽喳喳一连串跟他分享。
“王爷,如今我不适宜出府,姚虞姐姐要时常进宫照料良妃娘娘,城南的事已经步入正轨,却也离不开十三弟妹时常盯着。”
“王爷,十三弟妹今日早早送来两个新的泥陶罐罐,说是替弯弯赔礼道歉,要我说,她好像有点太拘谨了。”
“王爷,我感觉她好像有点不高兴,就是…她今天看到我,我感觉她有点想哭,就是好像有很多话要问我,但是她不愿意分享,我也就没问。”
“王爷……”
“王爷……”
胤禛给她喂一盏温水,就听着她分享一日里发生的小事,偶尔轻吻她的侧脸,示意他在听。
仪欣是高需求的,又略微不记事,倾诉半晌,不悦蹙着眉问:“王爷,你怎么不理我?我一直在讲话。”
“富察仪欣,别不讲理。”胤禛淡淡说了这半晌第一句话。
嗯,一直在讲话,从来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