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随后又迅速合上,外间明亮的日光短暂地照进来一瞬。
恰巧落在被绑缚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
他被日光晃了眼,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却因绳子阻碍而没有成功。
“昨夜睡得可好?”
谢从奚施施然落了座,率先开口。
他的语气和他的动作一样,都随意得很,就像是在金殿之外等候上朝的间隙时,同僚之间普通的寒暄。
一身囚服的男子却远没有他这般闲适,他脊背绷紧,冷冷开口:“托殿下的福,尚可。”
虽如此作答,可他眼下的青黑却昭示着,昨夜可不像是他所说的那样。
侍立在侧的赵浦双手呈上一份供状,随后悄无声息地将石壁两侧烛台上的蜡烛点燃,这屋子里瞬间亮堂了几分。
又过了几息,袁休先按捺不住,他先声夺人:“殿下这是何意?”
他声音饱含怒气:“淮王殿下昨日公然派赵少卿闯府缉拿,今日更是将我押至此处,究竟是何用意?”
谢从奚微微侧首,面带疑惑:“袁尚书不知自己为何会到此处吗?”
他觉得有些好笑:“袁尚书记性竟差到这个地步。”
袁休不与他打哑谜,横眉怒目道:“先不说本官从没做过什么,即便是做了,按律也应先由御史台弹劾,再由御史台、刑部与大理寺三方会审。”
他牙关咬紧,语气加重:“下官驽钝,竟不知自昨日至今,淮王殿下种种手段是依照哪条律法而行?”
袁休咄咄逼人,谢从奚只安静听着,待人彻底说完,他这才轻撩了下眼皮。
“说完了?”
袁休胸膛因着愤怒而大幅起伏,谢从奚笑道:“袁尚书好大的火气。”
“若不是本王知晓内情,还要以为你袁休真是个什么忠君爱国,秉持律法而行的良臣了。”
袁休怒不可遏:“淮王殿下,您请慎言!下官再斗胆一问,您在府邸私设牢狱,又囚禁朝廷命官,这又是被哪条律法所允许的?”
袁休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下官出去后定要好好与同僚讨教讨教,我朝律法是何时更改至此的!”
谢从奚闻言也不生气,他挑眉故作惊讶:“袁尚书何出此言,什么牢狱,什么囚禁?这不过是我淮王府的一处会客室而已。”
饶是袁休装得再好,也不免被他噎得有些上不来气。
谁府上的会客室会连个窗都没有,甚至连门都用玄铁铸成?还有角落里零散堆着的带血器件,真当他是瞎子不成?
谢从奚散漫的靠着椅子,姿态像是与旧友随便聊聊,可薄唇吐出的字句却是叫人胆寒。
“不过袁尚书既然都这样说了,看来于情于理,本王都不能让袁尚书走出这个屋子了。”
袁休刚要张口,谢从奚却是一根冷白手指竖在唇前,轻“嘘”了一声。
“御史台的人在大理寺吃了个闭门羹,本王猜,定会有人在不经意间透露,晨间似是看见了赵少卿乘车前往淮王府。”
谢从奚语气淡淡:“袁尚书是觉得,只要拖到御史台的人过来,你今日就算是过了本王这关……”
“对么?”
沉默被一点点拉长,谢从奚一直半遮着的眼帘此时掀开,锐利眼神直击人心。
内心想法被人窥见,袁休也并不惊慌,他缓缓向后靠上椅背。
与刚才佯装出来的怒容不同,袁休此时的姿态甚至称得上悠闲。
两人已近乎是明牌。
袁休打量了一下对面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男子:“大理寺距淮王府并不远,御史台的人又是策马而行。”
他闭眼倾听,手指有节奏的点着,虚无之中像是隔空与马蹄踏地的哒哒之声重合。
“下官猜测,多说还有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就会到了。”
谢从奚觉得有些好笑:“御史台来人了又如何?难道他敢强闯我淮王府不成。”
他一手支着额头,另一手自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在手中来回转着,刀鞘上的宝石在烛火之下流光溢彩,宝石之光不时闪过袁休胜券在握的眼。
“况且袁尚书刚才也说了,本王现在做的事于法不合,那你觉得,本王会让你活着走出淮王府,再让你有机会去陛下那参我一本吗?”
袁休一听,眼尾炸褶,丝毫不见俱意:“再怎么说下官也是堂堂三品户部尚书,我若是不明不白死在淮王府,淮王殿下,怕是也不好向陛下交代吧。”
谢从奚冷峻黑眸里尽是嘲讽:“本王有何不敢?”
“不过是个贪赃枉法的蠹虫,杀便杀了,又能如何?”
若是放在几日前袁休定会感到惧怕,无他,淮王殿下手段有多狠辣,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袁休笑道:“殿下说下官贪赃枉法,那岂不是更应该将下官移送御史台?”
“若是下官有罪,自有三司审理,若是殿下私自处以私刑,不也是枉法?”
谢从奚双腿交叠,姿态懒散:“袁尚书不会真觉得,御史台是个好去处吧。”
他慢条斯理地折着手中的供状:“你怎知,御史台的人是来救你的,而不是先送你去见阎王?”
袁休心里有底,岂会被这三言两语而动摇,他闭口不谈,一心等着御史台的人来。
谢从奚将供纸递回给身侧的赵浦,随即淡然道:“想必有人与你说,进了台狱,自会有人接应,或是免你罪责,或是助你脱逃。”
他语气带着些玩味:“让本王猜猜,是窦星洲、昌雄,还是娄俊名?”
三个名字一出,袁休额角不受控地一跳,但很快又被他掩饰住:“下官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谢从奚手里把玩的匕首倏然停下,冷白的指骨握住刀柄,将匕首缓缓抽出来一寸。
银亮的刀锋映着谢从奚微微勾起的唇角。
“笃笃——”
玄铁门被从外面敲响,赵浦回身轻轻将门拉开,季枫的声音立刻响彻房内。
“殿下,御史台的人来了。”
谢从奚将匕首彻底抽出,将刀鞘往身后一抛,赵浦忙伸手接住。
如戛玉鸣金之声在狭小之室内响起,带着彻骨的寒意。
“告诉袁尚书,来的是谁。”
季枫在门口处微微躬身:“禀殿下,来人是御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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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游济云。”
袁休浑浊双目睁大,门外却又一道声音响起。
苏衡安低垂着眼道:“殿下,陛下诏您即刻入宫。”
听到此话,袁休如释重负,他咧嘴刚要嘲讽,却是笑意一僵。
只见斜上方刀锋一闪,不知何时起身的谢从奚动作快如闪电,眨眼间手中匕首已尽数没入血肉。
紧接着,雪亮刀尖拧着血肉陡然一转,一条鲜血淋漓的胳膊就这么被割落在地,激起一小片尘埃。
袁休似是还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断肢,两息之后,剧痛才骤然袭来,迸发出凄厉地惨叫。
他脸色惨白,额上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你怎敢!你怎敢!”
谢从奚没理他,只在不绝于耳的惨叫与咒骂声中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袍。
“啧……”
距离太近,衣领之上沾了几滴血迹。
“竖子安敢!我要面圣!”
谢从奚将匕首抛向赵浦,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袁休。
烛火跳动,微弱的侧光被他高挺的鼻梁骨挡住些许,使得这一副俊朗面容被一分为二。
一半在明,一般在暗。
他倏地笑了一下,清隽相貌落在袁休眼里却是犹如恶鬼修罗。
“好啊,那你就亲自去……”
“觐见先帝。”
——
凌兰苑内,姜同舒吃了些点心,本想小憩一会,却是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思来想去,觉得为今之计,只能是先从做好侍女开始。
说做便做,姜同舒起身下榻,自己将有些歪散的发髻重新梳过,随后走到廊下,凑到正绣荷包的鹤梦身旁:“鹤梦……”
鹤梦正构思着荷包的纹样,没注意到姜同舒过来,被她陡然出声吓了一跳。
她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娘子怎得出来了?”
姜同舒没想到会吓到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鹤梦,吓到你了,我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
夏风吹过,廊下的海棠花摇曳生姿,但在婀娜女子的身影旁,也只能起得个陪衬之用。
姜同舒解颜而笑:“不知在淮王府上做事,都有些什么规矩?”
鹤梦有些好奇:“娘子打听这些做什么?”
姜同舒哪好意思说自己已经签了奴契,只好掩饰道:“闲来无事,随便问问罢了。”
鹤梦心眼实诚,姜同舒如此说,她也就信了。
她思索着答道:“府上这些人基本可分成两类,一类是在宫里自小便跟着殿下,殿下出宫建府后就一起跟了过来;另一类便是奴婢这种,爹娘是在庄子上做活的,苏管家会每隔些时日就去各庄子上挑些手脚麻利的,调来王府伺候。”
“宫里长大的人规矩森严,自是不必再教规矩。庄子上过来的则是会由苏管家统一训教。”
鹤梦笑笑:“不过府上就殿下一个主子,苏管家好像很久没再去挑新人过来伺候了。”
姜同舒也跟着笑笑,只不过笑得有些许勉强。
新人?不巧,你眼前就有一个。
还是热乎乎地刚签完奴契的命途多舛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