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顺着脊背的曲线缓缓攀升,没过肩头,漫过耳垂,将那些盘踞在神经末梢的疲惫一点点泡软、化开。
刚才还紧绷的太阳穴渐渐松弛下来,连带着心口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都好像被泉水淘洗得淡了些。
【安】闭着眼睛,思考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诡异世界和人类世界的通道是必须关上的,离开诡异世界的时候,漏洞是用她自己的身体堵上的。
那么这个原本就存在的通道,到底该怎么堵上呢?
稍微有点难办的是,通道入口在诡异世界是固定的,但是在人类世界却是随机的……
嗯……找个机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异科局,让他们去想办法吧。
实在不行,也不是没有办法把诡异世界直接毁灭掉。
但是那样的话,她就不得不衡量一下得失了。
另外,人类世界和诡异世界之间肯定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融合,而这种融合会不会再产生一些其他的变数,就很难说了。
比如,诡异会不会也可以繁衍,又比如人类是否也能变成或者生产诡异……
以及,人和诡异在一起……会生出什么样的东西呢?
【安】半浸在温泉里,指尖拨弄着水面的热气,忽然感觉到身侧的水面泛起极轻的涟漪。
她没回头,唇角却先勾了勾 —— 是廷达洛斯到了。
“怎么不说话?”
她闭着眼问,声音混着水汽,软了几分。
“怕你睡着了,会吵醒你。”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浸过水的潮湿,像被温泉泡软的石头。
【安】这才缓缓睁开眼,偏头望去时,呼吸微顿。
廷达洛斯不知何时已坐进温泉里,白色衬衫被热水浸得半透,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背流畅的线条。
过长的灰发在脑后束成个松垮的小辫子,几缕碎发粘在颈侧,被蒸腾的热气熏得泛红的脸颊,竟添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柔和。
骗人的,廷达洛斯的实力,就算泡进岩浆里也不会脸红的。
“这么长时间没见,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安】的声音混着温泉的水汽漫开,尾音里带着点笑意,目光落在廷达洛斯泛着水光的锁骨上。
廷达洛斯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默默朝着水中的身影靠近,温热的泉水随着动作漾起涟漪,漫过【安】露在水面的肩头。
等走到近前,他才伸出手,指尖轻轻摁在【安】的肩膀上,力道却放得极轻,顺着肩颈的线条慢慢揉捏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倦极的猫。
“见到你之前,攒了满肚子的话。”
他的声音低沉,混着水声格外清晰,
“见到之后,忽然觉得那些都没必要说了。”
【安】闻言笑了笑,索性闭上眼,往后一靠,稳稳地抵在他的胸膛上。
隔着湿透的衬衫,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下下撞在耳侧,比温泉的水温更能熨帖人心。
“可我有点想知道。”
她侧过头,鼻尖蹭过他颈间的水珠。
廷达洛斯的按摩动作顿了顿,低头时,灰色的发尾扫过【安】的脸颊。
他抬手将那缕碎发别到耳后,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那以后,我每天说一点,慢慢说给你听。”
温泉的雾气越来越浓,将两人的身影慢慢裹了进去,连灯光都只能在雾外投下片朦胧的暖光。
【安】转过身,垂着的眼睫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
她指尖落在廷达洛斯湿透的衬衫纽扣上,一颗一颗慢慢解开,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滑进衬衫,又被她的指腹一一拭去。
解开最后一颗纽扣时,她抬手将他额前湿漉漉的灰发全拨到脑后,露出那双总藏着心事的眼睛。
眉骨锋利如刀削,眼窝深邃得像盛着化不开的夜色,可此刻望着她的眼神,却软得像浸了温泉的棉花。
或许是水温太高了。
【安】望着他敞开的衣襟下跳动的心脏,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 明明他此刻坦诚得毫无保留,她却偏偏看不懂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还是藏了太久的委屈?
想不通,索性便不想了。
她微微踮起脚,掌心捧住他滚烫的脸颊,指腹蹭过他紧抿的唇线。
下一秒,便轻轻吻了下去。
温泉的雾气裹着两人的呼吸,在唇齿相触的瞬间,连水温都仿佛升高了几分。
廷达洛斯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抬手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湿透的衬衫滑落在温泉底,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气息在蒸腾的雾气里拧成一团,分不清是谁的呼吸更急些。
廷达洛斯的喉结轻轻滚动——他其实不想要这么快的。
明明有那么多话还没说,有那么多空白需要填补,可此刻肌肤相触的温度烫得惊人,像要把这漫长的分别都溶在水里。
他怕这样的急切,会让他们之间只剩下赤裸的欲望,可身体却诚实地背叛了理智,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怎么也舍不得推开。
“现在就告诉我……”
【安】的声音混着细碎的喘息,又带着不容抗拒的蛊惑。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脊椎往下滑,留下一串滚烫的印记,唇瓣擦过他的耳垂时,带着水汽的温热。
“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
尾音里缠着点呜咽,像只撒娇的小兽,在他耳边轻轻啃噬。
廷达洛斯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酥麻了,从尾椎骨窜起的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连握着她腰的手都松了几分。
温泉的水不知何时漫过了肩膀,将两人彻底裹在这片温热的混沌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在雾气中交织成缠绵的网。
“不需要做这种事情来证明……”
廷达洛斯的声音哑得厉害,尾音却泄了气 —— 他嘴上这么说着,指尖箍住她腰的力道却更紧了,带着不容挣脱的急切。
水波被搅得哗哗作响,温热的液体顺着肌肤的沟壑流淌。
他微微侧头,鼻尖蹭过【安】颈间跳动的脉搏,忽然轻轻咬住那片细腻的皮肤,犬牙克制地碾磨着,清晰地感受着她骤然绷紧的呼吸,以及喉间溢出的轻颤。
他其实不想这样的。
刚才明明在心里反复叮嘱自己,要让她好好放松,就只是泡个温泉,说些分别时攒下的悄悄话。
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渴望。
“廷达洛斯,我想要……”
【安】的指尖插进他湿漉漉的发间,用力将他按得更近。
她的声音带着水汽的黏意,直白得让人心头发烫。
“为什么要有所保留?我想要你,更多的你,全部的你……”
最后那几个字撞进耳朵里,廷达洛斯所有的克制轰然崩塌。
他猛地抬头,灰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欲望,咬在她颈间的力道重了几分,却又在她轻颤时立刻放柔 ——
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两人彻底吞没。
池底的衬衫被水流卷得起伏,像只无处可逃的白鸟,只能随着这扬失控的沉沦,一同沉溺在温热的浪潮里。
或许是太久未见,又或许他心底本就藏着同样的渴望,此刻竟像失了控的困兽,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
那些平日里的克制、隐忍,连同骨子里的狠戾,全都被这滚烫的水汽蒸得烟消云散,只剩下原始的、近乎发颤的渴求。
【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眼角,忽然顿住。
指腹沾着点温热的湿意,她气息还乱着,却还是软了声音问:“怎么哭了?”
廷达洛斯猛地回神,睫毛上的水珠簌簌滚落。
他自己也愣了愣,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掐着她腰的手微微用力,无意识地又往下按了按,像是要将两人嵌进彼此的骨血里。
“我…… 不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吐出几个字。
他往【安】手心里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
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眼泪里,到底掺了多少失而复得的狂喜,多少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慌。
水波晃得更厉害了,他埋在她颈窝的脸轻轻蹭了蹭,几个字轻得像叹息,混着水声钻进【安】耳朵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现在的家,让你感到幸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