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扑到面前的,是已经褪去雏态的桐花凤。
他比上次见面时高了近一个头,显然这段时间没少在外头啃诡异核心 —— 紫蓝色的发丝长过了肩头,少年时的青涩被凌厉的轮廓取代,唯独那双亮得惊人的眼,还像从前那样黏在【安】身上。
只是眼底的朝气里,多了几分藏不住的攻击性,像柄刚开刃的短刀。
“王。”
他刻意压着声线,尾音却忍不住发颤,目光落在【安】正揉着池罂耳朵的手上,突然轻轻拽住她的手腕,把那只温凉的手按在自己脸颊旁。
桐花凤微微眯起眼,用侧脸在她掌心蹭了蹭,手感很好,像是块暖玉:“有没有觉得熟悉?有没有……”
“嗯,特别帅气。”
【安】被他蹭得笑出声,顺着他的力道捏了捏那片温热的脸颊,指尖能摸到少年下颌线刚冒头的棱角,
“不过少年时的你,我也很喜欢。”
池罂在她怀里不满地哼唧了声,尾巴尖扫过桐花凤的手背,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按住——桐花凤抬眼时,眼底的笑意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挑衅,显然没把这只狐狸放在眼里。
双子安静地立在廊柱边,像两尊沉默的石雕。
他们和咋咋呼呼扑上来的桐花凤截然不同 —— 低垂的眼帘遮住大半目光,手紧紧攥着衣角,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们跟没有做错事的桐花凤不同,他们一直在不断地弥补着自己犯下的过错,不敢那么主动地求【王】的怜悯宠幸。
别说像桐花凤那样撒娇,就连抬头直视【王】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也是。”
【安】忽然转向他们,眉眼弯成柔和的弧度,“昨天晚上辛苦你们了。”
她松开抱着池罂的手,把狐狸放到地上,缓步走到双子面前,伸出双手轻轻按在他们头顶。指腹穿过柔软的发丝,能摸到两个温热的发旋。
“我也没想到,你们现在能有这么大的进步。”
双子的肩膀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似的,却没敢躲开。
直到听见【安】语气里的笑意,才敢偷偷抬眼,撞进她眼底毫无责备的温柔里,鼻尖突然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王庭中央的鎏金大水池泛着粼粼波光,银霭正半浸在水里,银发如海藻般散开,漫过水面的肩颈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他没说话,只是偶尔抬眼望向【安】的方向,眸光流转,漾出的媚惑像水里的涟漪,一圈圈漫开来 —— 那是刻在骨血里的,任旁人怎么模仿,都差着三分水润的灵韵。
确实,银霭的美是属于水的。
湿漉漉的指尖划过锁骨时带起的水珠,甚至呼吸间沾在唇上的水汽,都让那份艳色活了过来。
若是化作人形踏上岸,反倒差了一点。
【安】的目光从水池掠过,的确有被勾引到。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花纹,忽然问:“以诺娜还没醒?”
“是的,还在昏迷中,核心受损导致自愈能力也差了一些。”
术玉轻声回复道。
但事实是,【王】的那一击有点太强了,现在以诺娜正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试探。
不过,诡异嘛,只要有一口气,迟早都能恢复过来的。
当然死了更好,少一个竞争对手。
【安】听完术玉的话,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带我去她那里,我先替她修复核心。”
被【安】摸过头顶的双子像是突然充了电,对视一眼后,齐齐伸手拉住了【安】的衣袖。
乌恩抬眼看向术玉,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光:“我们带【王】过去吧。”
乌尔也跟着用力点头,睫毛忽闪忽闪的,声音里满是认真:“我们这次一定会做得更好的。”
术玉闻言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但她没有反驳,只是将目光转向【安】,姿态恭敬得恰到好处 —— 她毕竟不是双子,不能越俎代庖替【王】做决定。
“那就你们俩带我过去。”
【安】对这些细微的暗流浑不在意,任由双子一左一右拉住自己的手。
两个少年立刻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脸上绽开灿烂的笑,拉着【安】的手腕快步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连带着【安】的衣摆都被带起一阵风,很快便消失在王庭大厅的廊柱后。
被留在大厅的几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
【王】走时没说半分暗示,也没递任何暗号,这本身就藏着两种可能:最好的结果,是今晚谁都别想靠近,她要独寝;可若不是……
那便只能各凭手段争了。
空气里像绷着根无形的弦,连烛火跳动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术玉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微微沉下去。
下一瞬,一声嗤笑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池罂不知何时已化作人形,红纱缠在手腕上晃悠,唇角勾起的冷笑比冰棱还尖,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这几个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
“廷达洛斯来了。”
话音刚落,大厅里的人脸色齐齐一变:银霭在水池里的动作停了,尾鳍轻轻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术玉指尖微微泛白;桐花凤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如临大敌
霎时间,本来隐隐敌对的几个人瞬间统一了战线——不管如何,先把廷达洛斯干掉再说,不然他们本来能够分到的【王】的宠爱,就更少了……
术玉快要咬碎一口牙,廷达洛斯就那么好嘛……
明明,这一次,他才是第一个找到【王】的……
池罂瞥了眼大厅里个个面色凝重的家伙,心里那点被【王】冷落的憋屈总算稍缓。
可这点平衡转瞬即逝,心口的钝痛又卷土重来,像被谁攥着狠狠拧了把。
从幻境见面到现在,【王】摸了桐花凤的脸,揉了双子的头,甚至还惦记着昏迷的以诺娜…… 唯独对他,除了那句带着警告的 “偏爱”,连句 “核心有没有受损” 都没问过,更别提主动要替他修复了。
池罂攥紧了袖角,红纱在指缝间绞出褶皱。
那点疼顺着血管爬上来,连呼吸都带着涩味。
有什么好难受的?不过是点小伤,时间够长,自己就好了。
也不用劳烦【王】的……
可心脏偏不听话,仍在胸腔里一抽一抽地疼,像被细密的针反复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