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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施亿的脱发问题和团伙落网◎
有两个拎着钢管的家伙朝秦闻这边走了过来,他们被分派过来查探情况。
又是哗啦一声。
秦闻一边低头躲闪往他眼睛上照的电筒光束，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第二袋卤汁毫不犹豫地泼向了那两人！
“什么鬼！”那两人惊叫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
卤汁倒是不烫,但一小部分溅进眼睛里,那就有点难受了。
他们龇牙咧嘴地闭着眼睛,表情扭曲。想揉两下吧，却无意中将更多卤汁弄进眼睛里,只感觉辣得慌！
他们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又对着虚空挥舞着钢管,也不知是在宣泄愤怒,还是在预防秦闻“趁虚而入”。
秦闻自己都未曾料到，他泼个汤汁能泼出这么好的效果。
这难道就是打架的诀窍吗？
缺少相关经验的战五渣秦某感觉学到了一手。
他恨不得给那两位加油鼓劲：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他们就能打到彼此了！
可惜，那两人虽然被猝不及防的卤汁泼乱了节奏，但平日里逞凶斗狠的经验都还在，听到队友的动静,就会稍微避开一些，秦闻期待中的“对砍”没有发生。
秦闻倒也不失望,这对他原来的计划没影响——
只见那些跟了他一路的流浪猫和流浪狗杀进了学校,冲向散落的卤汁和肉块。它们被秦闻吊了一路,早就馋绿了眼睛。
大铁门能拦住秦闻,却拦不住这些在必要时如同练了缩骨功的猫狗。
密集的喵呜和汪呜的叫声迫近,让两人头皮发麻、心里更慌。
“别过来！”他们试图用挥舞的钢管驱赶这些猫狗。可这一招在平时好用，现在却显得有些无力了,“啊啊啊——”
其中一人的鞋面上掉了一块鸡腿,被一条狗扑过来叼住。他伸腿想踹,却被狗敏捷躲开,并咬住了他的小腿。
另一位也没好到哪里去，脚边被几只狗缠着，一只猫更是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脖子和脸上很快出现了几道抓痕！
或许，这些猫狗本来没准备抓人、咬人，是两人的过激反应刺激到了它们。
不过谁知道呢？不少流浪猫狗就是比较凶。现在再说这个没啥意义。混战已经开始，不管是人还是猫狗都不在意是谁先怀有恶意，双方只想给彼此留下一个惨痛的教训！
“喂，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眼看着那两个蠢货非但没能解决问题，好像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守在教学楼外围的同伙不得不增派人手过来。
此刻那两人也顾不上丢不丢脸的问题了，听到了同伴的呼声，立刻嚷嚷起来，“救命！帮帮忙！这些畜生疯了！”
同伙走近一看，被现场混乱的场面吓了一跳：这些流浪猫狗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想帮忙，但那瘆人的叫声却让人忍不住心生退意、迟疑不前。
对此，秦闻的反应就是：趁乱将剩下的汤汤水水都泼了过去！
战局扩大。
秦闻觉得最开始过来的那两位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自己。要不是他及时出手，他们的同伴可能已经放弃他们了。
——想到这里，秦闻赶紧晃了晃脑袋。见鬼，他怎么会有这么【施里施气】的想法？跟施亿待久了，果然会有精神污染！
刚刚被迫加入战局的那几人脑子倒是挺清醒的。他们对躲在门外下黑手的秦闻恨之入骨，奈何没有远程武器，身边又有更大的麻烦，只能先放弃找他算账。
他们一边打一边后退，奔向他们的同伴，将更多人卷进来，唯有如此，才能减轻自己的压力。
“外面还有小蟊贼的同伙！快过来帮忙！”
刚平息下来的混乱又开始了。
就连教学楼内，正朝着施亿和徐茜包抄过来的巡逻者都受了影响：外面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很难让人不在意。
往窗外一张望，想着要不要去帮忙，这围攻的效率就被拖慢了。
施亿的眼睛闪闪发亮，“哇，秦闻大大，你这主意不错诶！”
之前表现有点拉垮、差点被当成猪队友的秦闻抿抿嘴，微不可觉地哼了一声。
施亿没注意到他的这点小情绪，这么好玩的事情，她决定学一手！
施亿都不着急带徐茜离开了——还出去干啥？外面一乱，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施亿先安排徐茜躲在遮光帘后面，再次如猎豹般蹿出，她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种放飞自我的感觉。
看到人影蹿出，那些纠结要不要出去帮忙的巡逻者立刻回过神来，“她在那里！拿下她！”
他们挥舞着各自的钢管、砍刀，朝施亿杀了过来。
施亿可不是来跟他们对打的，就像一条游鱼，也像一只幽灵，灵活地在密集的攻势中穿梭游走，将一路的窗玻璃一路打碎。
有砍刀拦腰劈来，刀刃劈出寒光，施亿却纵身一跃，跳上了更远处的桌台，拿起他们刚吃几口的盒饭，扣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汤汁飞溅。
之前施亿还说他们的伙食挺香来着，想必对外面的猫猫狗狗也有一定的吸引力吧？不能浪费了！
“喵喵、汪汪……”施亿探出窗外，试图呼唤那些流浪猫狗。
这时，有个人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了施亿的头发！
那人脸上露出狞笑。众所周知，头发是打架的阻碍。这家伙的身手诡异得很，却犯了这么外行的错误！
他感觉已经抓住了施亿的命脉，顺势扯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
然而，随着他用力一扯，只听见啵的一声，施亿站在原地没动，头发却已经被他扯了过来。
不，不只是头发被他扯了过来，还包括一部分脑壳。而施亿的天灵盖，就这么敞开着，里面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
其实现场这么暗的光线，打开了脑壳也是什么都看不清，可光是【打开脑壳】这种事情，就足以让人产生诸多恐怖的联想！
咕咚。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想提醒他的同伴，这里有鬼。但他又失了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抓着头发的手颤抖着，好像他抓住的不是一把头发，而是无数条蛇。那些蛇正顺着他的手缠上来！
他只感觉到了窒息，都没注意到自己啥时候松开的手。不过在脑壳掉在地上前，先被扑上来的施亿捡了回来。
施亿幽幽的目光看向了他。
他浑身僵直，很想跑、却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
然后，施亿动了。
她抓住自己的头发，甩出脑壳砸在那人的脑门上。脑壳在她手中就像摆锤似的，被她甩得虎虎生威。
“让你扯我头发！让你扯我头发！”
施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之前的她是赤手空拳的，现在有了趁手的“武器”，那杀伤力直线上升。
稍远些的同伙不明所以，不知道那家伙呆站在那里干啥，纷纷冲上来助阵。
脑壳被甩出残影，环境又黑，就算大家凑近了也很难看清楚那武器是什么。但总有些眼尖的会发现施亿的脑袋不太对劲。
有人踉跄着后退，却又被自己人推搡着向前，拥挤中，不小心就有了内斗的趋势。再加上有两只猫从窗户跳了进来，在人群中觅食，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学校外。
眼看着里面越来越乱，没人顾得上自己了，秦闻这才捡了块砖头，小心翼翼地将围墙上一部分碎玻璃渣拨到一旁，踩着小电驴翻上围墙，进了学校。
陈叔快要到了，而秦闻还有一点首尾需要帮施亿收拾。
他默默绕过混战区，摸进那个头儿的办公室，将装钱装了一大半的行李箱往窗外倒。
窗外下起了现金雨。
秦闻掐着嗓子喊：“兄弟们，事情闹这么大，恐怕不好收场了，不如多拿点钱走人！”
只有这样，账目才会彻底乱掉！
至于他和施亿的行为？完全可以解释为【为了制造混乱、拖延时间】。反正他们俩都没将钱往自己兜里塞。
这不是秦闻信口胡诌的理由，而是当前真的有这么做的必要：若非施亿牵制住了足够多的人，猫狗那边已经要吃亏了。
不挑起团伙的内部矛盾、让混乱升级，难道真的坐等他们把麻烦解决掉么？
/：.
平时他们头儿把钱摆在他们面前，也未必有人敢拿。团伙有团伙的秩序。可现在情况明显不一样。黑灯瞎火的，又是一片混乱，谁分得清谁？
他们做那些事情，基本上就是图钱。不然还能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这种时候，漫天洒落、随便就能捡的钱，自然有着致命吸引力！
有人还在迟疑，但已经有人动了！
一个黑影摆脱了周围的猫狗，捡起钱就往自己的兜里塞。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他心动了的人不再犹豫，也跟着莽了上去。
还有人试图宣誓忠诚，“住手！你们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头儿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着，还偷偷往自己兜里也塞了一点，然后就被自己曾经的队友丢了出去，“滚开，别挡路！”
正带人围攻施亿的头儿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他的钱！那是他的钱！
他拎着砍刀冲向自己的办公室，只想将那个拿他的钱撒币的家伙剁成肉馅！
“去死吧！”蓄满了怒气值的砍刀不管不顾地劈向还站在窗边的秦闻。
“妈耶！”秦闻本能地抱住脑袋，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拉来了这么高的仇恨值。好吧，他其实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在高仇恨值的驱使下，来得这么快。
他还以为自己有充足的时间躲起来看戏来着。
就在秦闻心里冒出“吾命休矣”的念头时，那个头儿的砍刀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因为就在刚刚，施亿追了上来，她甩出的脑壳敲在了那家伙的手腕上，他感觉手一麻，砍刀就已经脱手而出。
没等那头儿作出反应，施亿又一脑壳敲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梅开二度地晕了过去。
秦闻嘴角抽搐地看着施亿的【新式武器】。
你这操作，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普通人！
虽然可能有点不礼貌，但他还是想问：“施亿，你这样不会脱发吗？”
随手将脑壳甩成转动的风扇状以防偷袭的施亿动作一僵。
头发的转速渐渐慢了下来。她慎之又慎地将脑壳盖回头上，动作轻柔得像个淑女。
这时，外面警笛声大作。
正在大乱斗的团伙成员一听到声音，哪里顾得上其他？立刻哄然散去，爬围墙的爬围墙，闯大门的闯大门……
但以陈力的谨慎，自然不是一路鸣笛过来，而是过来后完成了包围部署，才拉响警笛。
这是一种最后通牒：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束手就擒吧。
不管是走哪条路，都会迎面跟警员们撞上！
还有一两个人被抓到后如同失了智，不断喃喃，“鬼，有鬼……”
陈力听得眉毛一皱：奇怪，这场面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但他又来不及考虑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因为现场太乱，需要他主持大局。
飞舞的钱币、挥洒的汤汁、滴落的血迹……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怎么把团伙成员全员拿下、不去招惹发狂的流浪猫狗是门技术活。
也有人假装束手就擒，却在银手镯落下来的时候扭身躲开，扑向了就停在门口的面包车。
启动加速一气呵成！
那人撞开了拦在前面的警车，疾驰而去。
他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笑容，哈哈好险，其他车子正好被头儿派出去支援手术工厂那边的转移和销毁工作了，还没回来。
门口就这么一辆车。
本来他还担心自己抢不过别人。但咋说呢，有时候这些条子的出现也不是坏事，起码给自己排除了竞争对手！
他捡了不少钱，只要逃出去，就能重新开始！
有警员的反应速度也很快，立刻驱车要追。
“不用着急，那辆车上有定位。”施亿三人走了出来，将备用手机一交，上面的共享坐标清晰可见。
陈力默默为那辆风驰电掣的面包车点蜡。
……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施亿三人分别是热心市民、编外人员、受害者，因此他们可以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去补笔录。
陈力等人就没这么轻松了，一些警员留在现场做勘察、收集物证资料，一些负责押送嫌疑人（一部分转送警局，一部分估计得去医院），去警局的应该会连夜审讯。
施亿好好洗了个头，秦闻熟练地帮她缝脑壳。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现在他的技术越来越好，还能给她打个漂亮的蝴蝶结。
秦闻一边缝，一边跟她强调【安全守则】，“施亿啊，下次咱们可不能这么莽了。这些犯罪分子全都穷凶极恶，正面跟他们对上容易吃亏，说不定还可能招致事后报复。”
“哦……”施亿拖长了声音，“所以，这说明我们应该斩草除根？”
秦闻的手抖了抖，“施亿，你的想法很危险。”
“啊？把他们一网打尽，坏人全部抓起来关进去不好吗？”
“呃，你的斩草除根是这个意思？”
“那不然呢？”
秦闻以为施亿准备亲手处决了坏人。
“秦闻大大，你的想法很危险。”施亿将原话奉还。
秦闻面无表情：这能怪我吗？
“可是你说的这种斩草除根并不彻底。关进去的犯人还有出狱的那天，即便他们自己还没出来，他们也可能结识狱友，形成新的人脉关系，然后对你展开报复。”
当然，出狱后帮别人实施报复的情况是比较罕见的，挨过施亿的“重锤”后还敢报复的，应该更少见。但秦闻主要是想让施亿警醒，这些详情就没必要跟她细说了。
“无论什么时候，该小心还是得小心，知道么？”
施亿似乎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严肃地板着脸，点头道：“知道了。”
但她又忽然扭头，“可秦闻大大，你是想劝我，还是想劝你自己？”
施亿伸出一根食指戳在秦闻的心口，“我看你好像挺兴奋的。你的心脏跳得比平时快。”
秦闻无言以对。
有时候这家伙敏锐得有点过头了。
他研究调查过不少案子，却很少以这种形式与犯罪分子打交道。虽然有点可怕，但……也有点刺激。
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容易上瘾。难怪有不少人喜欢极限运动。
他承认，那些话既是在提醒施亿，也是在提醒自己。
秦闻默默地挑开了施亿的手指，又忍不住挥舞了两下自己的胳膊，展示自己的肌肉，“你觉不觉得，我其实挺有这方面的天赋的？”
三两下跳上围墙、干脆利落地躲过砍刀攻击，放在小说里，可以水好几段他的英俊潇洒。
施亿不语，只是用微妙的眼神瞅他。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错觉。
“你这什么眼神？我读书的时候也很擅长运动的！还有，现在我虽然比较少出门，但家里买了足够的运动器械了！”
“你是说用来挂衣服的跑步机？”
“还是说积了灰的哑铃？”
“……”
秦闻被施亿的一个个问题砸弯了腰。
施亿拍肩，“大大，乖，咱们还是码字去吧。你今天的更新还没写。”
秦闻被拍回了现实，他身上大杀四方的气焰彻底被熄灭。
“施亿，你是魔鬼吗？”
“我不是呀。我是读者。”
翌日。
秦闻做笔录以及了解案件详情时，脸上挂着显眼的黑眼圈，这是他被施亿迫害的证据。
他破天荒地说：“陈叔，我想锻炼身体，你有没有什么训练技巧传授一下？”
陈叔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要注意节制。”
“节制啥？节制码字吗？我也不想的……”
秦闻如游魂一样喃喃着，说着一些“五百字怎么不算更新”之类难懂的话，然后又带上了一丝悲愤：
“但，你得去劝施亿！”
陈叔有点尴尬：嗐，原来他的黑眼圈是这么来的啊。
“那你怎么突然想到要锻炼了？”他以前对这些都没啥兴趣。
“我怕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帮不上忙。”
另一方面，秦闻也想等到神功大成时，一拳锤爆施亿的刻板印象！
“训练技巧是可以教教你，可我们偏向整体性的制式训练。你没问施亿吗？或许她的路子更适合你。”
在他们的训练体系中，虽然也有格斗等的内容，但主要强调的并非单兵作战能力，而是团队素养。施亿就不一样了，陈力对她的印象就是藏于民间的“武林高手”。
秦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问，他肯定是问了。当时他还抱着一丝隐隐的期待：说不定还能问出“获得超能力”的诀窍？
然而，施亿的回答是，“每天坚持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下蹲，还有十千米长跑！你会变得超强！”
秦闻：我信了你的邪！
这家伙的不靠谱跟她的梗一样多！秦闻永远猜不透她的下一句话会搭到哪个频道去。
最后，秦闻就决定来向陈叔请教，起码稳一点。
“回头我发给你。”陈力答应下来，随即将话题转移到了器官买卖案的详情上，他有些感慨地说，“这个案子多亏了你们。”
在城北郊区扑了个空后，陈力就立刻做了补救：查各个卡口的行经车辆，继续抓他们的尾巴！
销毁证据、团伙转移就是前后脚的事情，说不定他们的车子还跟警方车辆擦肩而过了！
但陈力知道，补救措施终究比不上从一开始就行之有效的抓捕。
如今慢了一步，已经打草惊蛇，该团伙会更隐蔽、更狡猾，警方可能需要投入更多精力与资源才能将他们全部缉拿归案……
没想到案情峰回路转，秦闻他们摸到了该团伙的另一个老巢，而且还是那些家伙自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
这不就巧了么！
该团伙已在本市存续了两三年，一直游离在警方的视线范围之外，很有“做大做强”的架势，甚至有外地的“慕名而来”接受手术。同样都是暗网交易，毕竟，暗网不限登录IP。
当然，他们的发展模式仍以本地为主。因为其他地方有其他地方的黑产，少量的【跨区域流动】不会被在意，但数量多了，惹恼了其他地方的地头蛇，容易被削。
“警官，地区经销商你知道的吧？不同区域的经销商乱管事、乱伸手，就容易出矛盾的嘛。”有个嫌犯在审讯时这样给他们比喻。
“你的意思是，你们还有上线？”
本来在那儿嬉皮笑脸的人顿时收住了表情，“没有没有，我就是瞎比喻的。警官，你可别给我们扣其他锅啊！”
“那你有其他区域的团伙的联系方式？我看你好像挺了解的。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说出来立功，争取减刑。”
“我倒是想说，可我不知道啊！”团伙成员无奈苦笑，“他们怎么可能把这些秘密暴露给外人？我只知道有这么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现象而已！警官，是你们该努力工作！”
好吧，很遗憾，警方没能挖出他们其他同行的线索。
该团伙选择窝点的方式也颇有讲究。
他们的头儿会根据他们的出身跟脚了解各区域的情况，优先选择他们内部熟悉的区域，如北郊、利东镇，方便他们扎根成为地头蛇。
如此一来，出现生面孔，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警觉。
之前秦闻还考虑过，在利东镇这种聚居小镇上搞事不太科学，生面孔容易被发现，没想到他们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比如他遇到的那两个去买盒饭的人，本身就是利东镇出身的团伙成员。
团伙的医生几年前因为医疗纠纷被辞退并吊销执照，后来被他们挖过来做黑手术。医生的几个助手也有前科。
该团伙的器官来源有两个，一个是给流浪汉提供“帮助”，一个是黑中介介绍。以前者为主。
徐茜在小学里面看到的躺在担架上的那几个人其实都是。
流浪者本来就是城市中的边缘群体，今天在，明天没人了，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团伙会用一个合理的价码让他们闭嘴。
如果有人想要的价码不合理怎么办？团伙会让这部分人彻底闭嘴。
黑中介的介绍却要谨慎得多。
献血很多人都会做，但“捐献器官”是另一码事。要是有人答应下来、又反悔，说不定还报警，会给他们带来更多麻烦。如果有家属，“失踪”了还会被家属找，这又是给他们增加暴露风险。
那个给团伙通风报信的中介也被抓了。
按照他的口供，他会对可能合适的人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然后形成一份【备用名单】。即，团伙那边缺少合适的配型时，他再找这份名单上的人。
徐茜完美符合这个名单。缺钱、性格老实、人际关系淡薄（她失踪了别人只会以为她躲债去了）。正好又有需要用到她的手术，可不就找她了么？
那中介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符合条件的徐茜竟然有个“想要确认她安全回家”的朋友。
在废弃小学实施抓捕时，团伙里有几个人不在现场，他们收拾完手术工厂那边的烂摊子，准备去外地避避风头。
但被抓的同伙把他们的避风头路线供出来了，最晚的在今日凌晨也已被抓归案。
该团伙的头目叫李明涛，昨晚也被送到了医院。后脑勺受钝器攻击，肿了一个大包，有脑震荡风险，还在留院观察。
陈力憋住了自己的话头，没问施亿是用什么钝器攻击的李明涛等人，感觉打出了锤子的效果。
趁着李明涛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对他进行了突审。
不同嫌疑人之间的口供需要相互验证。同时，身为团伙首领，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撬开他的嘴、完善证据链很有必要。
李明涛认下了自己的罪行。
“这个团伙算是一网打尽了，但本案还有两个疑点。”
秦闻听得心中一跳，以为陈叔要说赃款的账目有问题。
但陈力没提这一茬，只是说：“疑点一，李明涛不承认他认识另一个对器官有需求的团伙。”
这是施亿和秦闻提供的情报。当时施亿偷听到了李明涛和他手下聊天：他将那些人称为【疯子】。
“李明涛辩称，这是因为团队受到了打击，需要一点鼓舞人心的消息，所以他瞎编的。”
秦闻评价道：“他的语气不像编的、也没理由这么编。他话里话外挺忌惮跟他们打交道，现在闭口不言，很可能是担心招致报复。”
陈力也是这么认为的，奈何缺少证据。
“疑点二，李明涛说，他们的医疗器械是通过暗网购买的。至于供应商是谁、他是否认识暗网的负责人，他一问三不知。他说，信息安全就是他们使用暗网的原因。”
秦闻微微皱眉，“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就在今日凌晨，暗网关停了。我们没出手。”陈力补充道。
凶犯张青落网时，交代了暗网的存在，暗网没关停。
警方顺着暗网挖出器官买卖案，找到了几个买家，暗网也没关停*。
李明涛团伙落网不到八小时，暗网就突然无法再登录了。
结合起来一看，就会让人觉得，李明涛与暗网的牵扯比想象中更深。
不过没人会认为李明涛团伙与暗网团伙是同一个。
布置暗网需要计算机高手，需要服务器，跟李明涛的团队配置根本不一样。现场查抄到的证据也没有任何能支持这一论点的。
但李明涛真的对暗网负责人一无所知吗？
对此，陈力持怀疑态度，“我觉得这家伙还有不少东西没撂。老油条就是这样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回头还得再好好审审。”
“我倒是觉得，他不了解暗网负责人是实话。”秦闻却突然说。
对上陈力诧异的视线，秦闻拿着纸笔刷刷地画出蜘蛛结网的图。
“目前你们描述的暗网，真的就像一张网，将犯罪团伙织成一个个节点。”
“有些人是无意中知道那个网站，有些人使用该网站是出于好奇或是为了一点小事，这属于小鱼小虾，不会被关注到。”
“但像李明涛这样的成熟团伙，已经被网留下了标记，成为节点之一。有风吹草动，这张网就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但节点本身是很难看到整张网的。”
秦闻的描述有点抽象，但陈力懂了，“你的意思是，李明涛团伙里，有暗网的人？”
“不确定。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留下标记的。可能是留下人？可能是科技手段上的【关注】？别忘了，他们的技术手段你们都没能完全破译。”
秦闻说道：“但我建议，在接下来的审讯中，你们可以跟李明涛聊聊这个。”
陈力有点迷糊，“你不是说，李明涛不了解负责人是实话，身为节点很难看到整张网么？”
“他不了解整张网，但他肯定对其他节点有所了解。将你说的两个疑点结合起来看，我甚至觉得，他所说的【疯子】就是另一节点。”
秦闻在画出来的网上接连打叉，“只要我们掌握的节点信息足够多，不说彻底掌握这张网，也能将它彻底破坏掉！”
当然，秦闻只是个出主意的，他又不需要负责具体的审讯工作，说得比较轻巧。在缺少实证的情况下想让人交代，估计有得好磨。
陈力幽幽一叹。
李明涛团伙案能顺利终结固然值得高兴，但留下的疑点却仿佛让他看到了隐藏在水面下的更多罪恶。
他们的工作……任重而道远呐！
但这种扫兴的话没必要这时候说，陈力转而提起了另一桩好事，“张青案和李明涛团伙案的破获都离不开施亿的帮助，局里给她申请了奖金和锦旗，送到你们家去？”
以前是“你家”，现在他都直接默认“你们家”了。
秦闻嘴角一抽，却只能无奈地说：“好吧。她会很高兴的。”
陈力瞅着他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
以前秦闻最不喜欢这种形式主义。他觉得这些东西很“麻烦”。
可现在，他都能接受锦旗送到他们家去了。
要知道，这个过程通常会很热闹。左邻右舍听到动静可能会围观，就连社区领导都会过来表示一下关怀、合个影。
秦闻光是想象到那个画面，脑壳就开始痛了。他感觉自己比施亿更像被人偷了脑子的。反正他是没看见她有脑壳疼的时候，掀开了天灵盖也照样嬉笑如常。
【作者有话说】
Ps：施亿的训练技巧出自一拳超人。
22
第22章
◎偷电瓶车的和车祸◎
“咦,怎么又有这么多警车停在这里？前几天才来过，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小区房价可千万别跌啊……”
“瞎说什么呢！人家警官是来送锦旗的。听说前几天就是某个邻居抓到了犯人。这多有安全感啊！”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跟上了看热闹的大部队。
“施亿女士,感谢你为打击犯罪做出的贡献。”
施亿龇着大白牙,熟稔地说着客套话,“客气了、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警民一家亲嘛。”
然后,她笑容洋溢地从陈叔手上接过锦旗,又一一跟各位警官握手。
她展现出来的社交点数,完爆当了二十多年人类的秦闻。
秦闻不忍直视。
他混迹在围观群众中，假装跟施亿他们都不熟。
可施亿是那种会抛弃队友的人么？那必须不是！她多可靠啊！
只见她伸手一捞，将秦闻从人群中捞了出来，“麻烦大家让一让，这位是跟我一起打击犯罪、捍卫和平的秦闻大大，大家不要忽略了他。”
人群自动分列至两侧,为秦闻让出了一条路。他似乎事与愿违地变得更高调了。
待秦闻在她身边站定，施亿才看向了前方的随队摄影师,土土地比了个剪刀手,“茄子~”
画面就此定格。
拍照环节终于结束。秦闻松了一口气。
幸好照片只会作为内部纪念。现场没有记者,秦闻提前以“案情牵涉较大,低调才能避免招致报复”为由,打消了陈叔加大宣传力度的念头。
警官们走完了流程，婉拒了施亿热情的留饭邀请。
李明涛团伙是落网了,但后续的审讯、材料整理、证据链的完善等的工作堆积如山,他们还得回去处理公务。
围观群众吃够了瓜,意犹未尽地散去,顺便将施亿的【歹徒克星】的称号传播得更远。警方没说施亿帮忙的具体案件，但这样正好，方便大家脑补……
门口渐渐安静下来。
就连收锦旗的正主施亿都跑没影了。她说她要去买东西，这么好的日子，理应好吃好喝庆祝一下！
虽然秦闻想说她平时也没少吃少喝，但以施亿的行动力，咋可能听完他的吐槽才走？施亿风风火火地闪人，秦闻默默地将吐槽咽回肚子里。
他尽量让自己忽略一旁陈叔的微妙视线，转而说起正事，“对了陈叔，你有没有帮我问李明涛关于脑部手术的问题？”
“问了。李明涛说，他没听说过，这更不在他们的业务范围内。脑部手术要求高，技术不过关的话很容易出问题，他是不会碰的。”
陈力摊了摊手。李明涛这部分供词在他的意料之中。
若非秦闻最近认准了脑部手术、脑子买卖的议题，总是反复提起，陈力都不会特意去问李明涛。
“哦……”秦闻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李明涛的回答不只符合陈力的预期，也符合秦闻的预期。别看他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实际上他的认知与陈力一致。但不知为何，秦闻又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这种直觉比推理更不靠谱。他努力想将这种直觉背后的逻辑捋清。
但这时，电话响起。
“秦闻大大，我遇到你说的犯罪者的打击报复了！”
秦闻一惊，“你在哪里？我们马上过去！”
他身旁的陈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将刚撤走的队友们喊了回来。
小区外商业街的某路口。
一个戴头盔的家伙被施亿单手摁在地上。旁边歪着她的电动车。
几辆警车风驰电掣地赶到现场，一群五大三粗、全副武装的警官从车上下来，迅速朝他们包抄过来。
被施亿摁住的那家伙呆呆地看着这场面，然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叫王羽，专业偷电瓶车的。
几分钟前，他看到一个女孩随意地将电瓶车停在路边，就进店买东西了，连钥匙都还在车上。
这种天选目标，不动手简直对不起自己的专业！
他一边在心里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一边自然而然地上前骑走了电动车。路人乍一看去，只会认为他就是电动车的主人。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顺利得不行。
但后面一部分，王羽就不太愿意回忆了。
施亿开开心心地从店里出来，抬头一看，笑容僵住：我车呢？
她左右张望了一眼，王羽已经骑出了一段距离（根据他的经验，这已经是安全距离），可施亿仍一眼认出了自己心爱的小电驴。
冲刺、拽车、拉人下车，这对施亿来说也是个一气呵成的过程。
王羽很难说清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后一阵风刮了过来，明明他还在往前骑，但两侧的参照物就突然不动了。他听到了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
他扭头一看，本该在安全距离外的施亿就在车尾拽着车子！
这是什么鬼啊！王羽一时懵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施亿已经将他一把拎起、并牢牢地摁倒在地。
秦闻昨晚才给她科普过犯罪者报复的可能性和可怕性，施亿有认真记在心里。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她直接对号入座了。
施亿跟秦闻的通话内容就隐隐让王羽感觉不太对劲，但他其实没咋听明白，脑瓜子又嗡嗡的，因此没有引起重视。
算了，干他这一行，马失前蹄的时候也是有的。可能会被送进去蹲几天，也可能会被揍一顿——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些警官杀气腾腾、如狼似虎地朝他扑过来。
这是抓小偷吗！抓那种死刑犯也绰绰有余了吧！
他何德何能，让这么多警官出手！
求生的本能让他为自己叫起了屈，甭管他们准备抓谁，那肯定是抓错人了，可不能杀良冒功啊！
警官们没有理会他的嚷嚷，他们见多了血案累累的家伙装无辜，多王羽一个不多。
刚给施亿送完锦旗，他们人都没走远，就有人对施亿动手，这性质有多恶劣，不需要多说。
他们必须严阵以待！
众警官先将他从施亿那儿接手过来。施亿一人的钳制换成众人的钳制，那感觉可不会舒服多少。
一人迅速给他搜身，叮哐地摸出随身携带的割包撬锁的万能小刀。
一人厉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想干什么？是谁派你来的？还携带了什么凶器？”
“我、我叫王羽。我偷电瓶车的！我真的是偷电瓶车的！”以前他巴不得把自己的身份捂得死死的，现在却当成保命符一样嚷嚷出来。
王羽还努力招呼着路人，“乡亲们，你们帮我做个证，这小刀真不是凶器！它不是捅人的，就是划个包、撬个锁的比较好用。”
噫——因热闹而驻足的路人嫌弃地后退，下意识捂紧了自个儿的包。
王羽欲哭无泪。他只能庆幸，大白天的，他没带工具箱出来，只是顺手牵了个羊。若被人看到他工具箱里液压钳之类的东西，恐怕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先带回去做个笔录吧。”
路人用感激、崇敬的眼神目送一众警官带人离开。
大家都挺乐意看到警方的兴师动众的：小偷小摸也会被抓，才有震慑作用！这不管、那不管，治安只会越来越差。
可惜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当王羽看到自己被带进【重案组】的时候，冷汗快要混着眼泪掉下来了。
他并没有“社会变得更好了”的感受，只是兀自猜疑着：
当时现场会不会正进行着某些【大集团】的地下交易？那辆电瓶车上，搞不好有几百上千万的货，留下钥匙就是为了“交接”，却不小心被他搅黄了……
不是王羽的脑洞大，而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遭遇的一切！
他发誓，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不会对那辆粉色小电驴起觊觎之心。
不，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偷电瓶车了！
……
为了避免更多意外的出现（虽然倒霉的可能另有其人），接下来的采购是秦闻与施亿一起完成的。
当然，没过几分钟，秦闻就后悔了。
秦闻很快发现，这附近有不少店铺老板都认识施亿，看到她就会打个招呼、唠两句。
她在这边才住了几天啊！对此，秦闻只能默默感慨：不愧是她！
让秦闻后悔陪过来的原因倒不是这个。而是，施亿没讲两句，就会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收到锦旗了？”
站在她旁边的秦闻差点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来！
好家伙，难怪有这么多东西要买，原来买东西是顺便的，主要是来吹牛的！
“唔唔唔……”秦闻果断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店外拖，礼貌并冷淡地跟老板告别，“不好意思，我们还有挺多东西要买，先走了。”
施亿觉得秦闻的思想境界太低，这能叫吹牛吗？这分明是跟人分享一下收锦旗的喜悦！
在秦闻的监工下，采购效率提升的施亿终于回家了。
“很好，没掉漆。”施亿停好小电驴，又龟毛地检查了一下车身，这才满意地点头。
秦闻无奈地瞅了她一眼，主动拿起那些大袋小袋，却因为错估了重量，拎了一下没拎起来。再拎一下，拎是拎起来了，但他感觉自己被拽得矮了一截。
“还是我来吧。”施亿看出了他的狼狈。
秦闻憋红了脸，“不、不用！我跟你说，我已经开始锻炼了。这点重量，不在话下！”
施亿眨眨眼，“秦闻大大，如果你胳膊筋拉伤了或是肌肉酸痛，会请假吗？”
“不会！”
“那就好。”施亿放心了，“加油！”
秦闻：所以，你就只关心更新对吗？
这个无情的家伙！
回家后不久，秦闻就接到了陈叔的电话：确认了，王羽确实就只是偷电瓶车的。有前科。并且为了“自证清白”，他忙急忙慌地把警方还没掌握的几起电瓶车盗窃案全都给交代了。
秦闻：……
好吧，其实根据王羽被抓时候的态度和施亿描述的过程，他就猜到这里面有误会。
陈力等人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偷电瓶车在先，并不无辜，带回去做个确认更保险。
秦闻觉得，施亿警惕起来是好事，但让她成为惊弓之鸟并非他的初衷。
“施亿，罪犯实施打击报复的可能性确实有，但我们需要进行更慎重的判断。遇到偷电瓶车的，可能真的就只是偷车。”
“我进行过慎重判断的。你想啊，他偷走我的车，用心非常险恶，就是想把我困死在某个区域！”
施亿严肃地与他探讨，“大大，你的小说里就有过这种桥段，主角不知不觉间地被困在一个小区域里，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秦闻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好像在试图将她天马行空的脑回路扯回来，“再次强调，不要把现实搭进小说里！”
“好吧。”施亿有些遗憾地回答。
她还想跟秦闻大大聊聊被困守某个小区域后该如何破局的问题来着。
秦闻这才松开了她。
“可是……”施亿悄咪咪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又想重新掌握一点主动权。
秦闻面无表情：“没有可是。总之，所谓的慎重判断，就以你是否受到人身伤害为标准。甭管你多喜欢你的小电驴，那也不是一码事。”
为了避免她再发散思路，秦闻干脆总结出最简明的标准。
“好吧。”施亿彻底老实了。
当日稍晚，秦闻正勤勤恳恳地码字，他感觉自己快要变成【文勤】了。
刷着手机的施亿却突然凑了过来，“秦闻大大，你有没有觉得这辆车很眼熟？”
施亿恨不得他化身成为码字永动机，很少像现在这样过来打断他的思路。
秦闻分心瞄了一眼，就见施亿指着实时快讯的一张图片。
这是一个车祸的现场照片，部分做了马赛克处理，但仍能看出现场的惨烈：一辆货车追尾了多辆小车，路边护栏陷了一片，有车子翻出坡外，起了黑烟。
施亿指着的是图片中的一角，那是被追尾车辆之一。秦闻凝神一看，忽然肃容，再拿起她的手机不断放大，想要确认细节。
虽然图片中大部分特有的标志都被模糊处理掉了，但秦闻还是凭借着身为编外顾问的熟悉，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将它辨认了出来：那是一辆警车。
这时，秦闻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陈叔。
“李明涛从医院转运回警局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环城东路的追尾事故是吗？我们正好看到了这条新闻。情况怎么样？”
“李明涛不见了。”
23
第23章
◎训练与转机◎
负责押送李明涛的警员因车车祸造成的冲击力陷入昏迷,当救援人员赶到现场，将他们从车里拖出来时，李明涛已经不见踪影。
货车司机当场死亡,受伤人员被送去了医院。
“我们调查了各车的行车记录仪,车祸发生后,有两个人现身接应了李明涛，他们翻到了护栏外面,直接从坡下荒野离开了。”
这手笔,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场意外。
“我们准备从货车司机着手调查,但恐怕很难找到有效线索。”秦闻听到陈叔在电话那头愤愤地捶了一下桌子。
他们都了解这种犯罪模式：
某些大型犯罪集团会专门培养这样的亡命徒。有时候是制造意外,有时候是灭口。
货车司机往往是个合适的职业选择，本身就要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了解这种模式，却不知道是谁在利用这种模式，这是最让人抓瞎的。
可以肯定的是，这种作案模式已经脱离了李明涛的能力范畴。
他的团队里没有这样的亡命徒。
作为一个器官买卖的团伙,他们的犯罪模式已经比较成熟：有医生、助理、打手……如何找到隐蔽的器官来源，如何避开警方视线等问题,他们都有方案。
但他们根本没有与警方正面交锋的底气。被盯上后,他们的反应就是躲和逃,与今日的车祸模式截然不同。
而且,根据警方这两天的调查,李明涛团伙对暗网的依赖性较强，自身的触须没能伸到器官买卖的领域之外,就连医疗器械的渠道都不是靠自己打通的,将其称为【犯罪集团】显然不合适。
“也就是说,有另一个犯罪集团、一个真正的犯罪集团捞了他一把。为什么？”
“因为他确实掌握着某些重要信息。他闭口不言,不只是因为忌惮，更因为他相信那些人不会放着他一个知情人不管。他的手下呢？”
“没有异动。李明涛应该是将某些秘密紧紧攥在手里的那种人。我们可能错过大鱼了。好在他的身份信息我们都掌握了，很快就会发出他的通缉令。”
“那些手下也再审审。李明涛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多，可有时候，手下也有手下自己的心思。”秦闻提议道。
“明白。”
秦闻的手指仍在不断轻扣桌面，试图将案件的前前后后再捋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问题。
他看到了炯炯有神地听他打电话的施亿。
忽然，秦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对！”
“什么不对？”
“你之前跟我说，李明涛对脑部手术的观点是，他没听说过有谁在搞这个。”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秦闻终于知道，这个回答的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跟你说了一堆脑部手术可能出现的问题，你看这像没听说过的样子吗？这是一种典型的过度解释！”
李明涛给出了充足的理由来撇清关系，让人听着就觉得很有道理。但充足的理由中却包含着一些外人不懂的细节，这是欲盖弥彰！
秦闻轻声道：“陈叔，你觉得，什么样的团伙能被李明涛称为【疯子】？”
要知道，李明涛本身就是一个把人体器官当成商品买卖、手上有人命的家伙。
陈力忽然沉默。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想，那个疯子团伙的项目之一就是脑子手术。而且那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手术，而是……脑子研究。李明涛在那儿见识过极高的失败率。”
当然，猜想只是猜想。在找到更多线索与证据前，没啥意义。
施亿敏锐地察觉到，秦闻结束通话后，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既没有继续码字（这个是重点），也不跟她有眼神接触，有点像是在躲着她。
施亿把他的椅子转到自己面前来，“秦闻大大，你是因为李明涛跑掉不开心吗？别担心，要是再被我碰到，我还会抓到他的！”
她做了个“敲他脑壳”的手势。
即便秦闻知道现在不适合笑，也差点没绷住表情。
这家伙总有以一己之力带歪气氛的能力。
秦闻整理了一下心情，才说：“抱歉。”
“诶？”施亿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我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如果我早点发现李明涛的过度解释，说不定有机会找到你脑子丢失的线索。”
他们都没发现李明涛的话有问题，是因为他们预设了答案。李明涛的回答符合他们的预期，就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
秦闻也是一样。一方面他想着要给施亿找找丢脑子的线索，可另一方面，他心里也觉得【丢脑子】可能只是施亿的胡说八道之一，咋可能真找到什么线索？
预设自己的立场，是推理的大忌。
其他人不清楚施亿的情况，忽略这一线索情有可原。但他明知道要追索【脑部手术】的相关线索，却又一边懈怠，这不应该。
施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的大大。你的书里说过，犯错是上天想要将我们指引到更正确的方向上。人类的愚蠢就在于屡屡犯错，人类的伟大就在于能在犯错后找到正确答案。”
秦闻承认，他有点感动。
但同时，一句吐槽也忍不住自心底冒出：话说你看我小说的时候真的寄存脑子了吗？
施亿没注意到秦闻的微妙表情，她围着秦闻，作神探状，一边思考一边分析。
“就算发现李明涛撒谎，撬开他的嘴也不容易。就算查到跟他有联系的团伙，也可能跟偷走我脑子的不是一波人……”
她以拳捶掌，做出总结：
“所以这种事情急不来的。秦闻大大，你这就叫皇上不急……啊没什么！”
总结到一半，施亿感觉用词不太妥当，及时地掐断了后续陈词。
秦闻的感动早已烟消云散，嘴角眼角一起抽搐：别以为你只说到一半，我就不知道完整是啥了！
行吧，案件的潜在当事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心态，秦闻也很难继续悲观下去。
施亿观察了一下秦闻的表情，露出一个“搞定”的隐秘窃笑。
她抓了一把核桃咔一下捏爆，送到秦闻面前，“请公子吃核桃补补脑。”
秦闻抓了两颗核桃仁丢嘴里。
“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开核桃就像开脑壳一样啊？”施亿突然说。
画风突变。嘴里的核桃仁突然没那么香了。秦闻担心自己的某一下咀嚼会爆汁，脑汁的汁。
“谢谢，我不吃了。”
于是，施亿将他的机械键盘捧到他面前，“请公子码字。”
“你走开。”
“好嘞！”
与此同时，某盘山公路上，一辆车正在疾驰。
“这里是哪里？或者说，我们要去哪里？”李明涛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
说着，他又擦了把额头上的血——车祸时他也在车上，属实是旧伤添新伤了。只是在这些人面前，他只能按捺着自己的脾气。
“到了你就知道了。”坐在他旁边的人说了句废话。
李明涛想看看窗外，却只能看到一片灰色的帘子。
其实他的手术工厂运转时，车内环境也是类似。以前他只会觉得自己的安排非常天才、非常万无一失，如今换了个身份，他才知道，这竟是这么压抑的感觉。
“那个、谢谢你们救我出来……”李明涛继续没话找话。
“我们不会放弃自己人。不过，前提是你是自己人。不该说的，没有说吧？”
“没有，绝对没有！”李明涛谄媚道：“不管他们怎么问，我的口风都严得很！请相信我！”
可突然！坐他旁边的人勃然色变，揪住他的衣领，把车门一开，把他的上半身推到了车外。
“如果你什么都没说，警方怎么可能盘问你相关问题？！”
这家伙泄密了！
“啊啊啊——”李明涛发出惊恐尖叫。他看到车子在盘旋的山路上疾驰，风灌进他的嘴里，刺入他的肌肤，半边黑压压的天空映在他的眼底，如同形成死神的剪影。
只需要那个人的手一松，他就会跌进无尽深渊里，尸骨无存。
“这是误会、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李明涛的鼻涕眼泪一起冒了出来，哭嚎着说。
他后悔了。与其被这些魔鬼救出来，他还不如把牢底坐穿！
车上的另一人给他解了围，“你可别吓唬他了，他要是尿在车上，倒霉的是我们！”
那个人终于将李明涛拽回了车上，“说出你的解释。”
李明涛毫不怀疑，若他给出的解释不能让人满意的话，他还是会被丢出车外。
他干呕了两下，忙急忙慌地整理着语言。
“我没给警方透露任何你们相关的信息。可在我被抓之前，有人潜入了我的据点……”
“等一下，你搞的监控体系不是参考了我们么？他们怎么潜入的？”
李明涛露出尴尬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可、可能是看监控的人偷懒了。”
车上的人没吱声。但那表情就像在说：这废物！
李明涛也在心里嚷嚷：你以为我想吗？遇到这种事情我是最糟心的好吧！
“潜入你们据点的是警方的人？”
“不确定……”
但这个回答让他听起来更像废物了。李明涛又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那些人的行事作风就不像好人！但他们又敢报警。我就感觉有点矛盾……”
李明涛着重描述了有人站他旁边拿钱，以及情报泄露的情况。
“他们偷听到了我跟我心腹的聊天。我想着，暂停移植手术一段时间，先跟你们做买卖。当然，就算是我的心腹，我也没有透露更多详情！”
可那些人偷听到有限的情报后，似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警方，导致李明涛被反复盘问“疯子团伙都是些什么人、是干什么的”之类的问题，搞得他心惊肉跳的。
幸好他的口风够严，否则可能真就泄密了！
车上的人露出沉思之色。
李明涛透露的这些信息，倒是不枉他们跑了这一趟。
他们来之前就有考虑过他落网的原因，但事实似乎与他们的猜测都不太一致。
不是好人、又敢跟警方合作的……会是谁呢？他们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串名单。
这个【第三方】的介入，又是为什么？
这些事情都得汇报上去！
他们姑且按下了心中的思虑，又看向李明涛，“现在你积累的财富和资源都没了，还成了丧家犬，有考虑过以后怎么办吗？”
李明涛脸色颓然。
旁边的人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只要你愿意好好做事，你那点损失不值一提。我们只会给你更多，你也不必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真、真的？”
“当然。我们跟你那种小作坊本来就不一样。”
……
施亿与秦闻回归了日常的生活。
施亿不需要每天去确认徐茜安全回家了，却仍是个大忙人。
“徐茜现在不需要打很多份工了，她找了一份正职，下班了我们会一起去吃饭、逛街、看电影！”施亿开心地回来叭叭。
秦闻感到费解，“那个商场，你们昨晚不是已经逛过了吗？今天还逛，不无聊吗？”
施亿斜眼。
秦闻继续评价，“哦，那个电影啊，听说是部烂片……”
施亿继续斜眼。
秦闻明智地给嘴巴拉拉链。
当然，除了吃喝玩乐外，施亿也多了其他正事：监督秦闻训练，以及拖着训得像死狗一样的秦闻回家。
为了让秦闻保持训练热情，施亿特意为他的训练增添了趣味性：比如，将躲避球训练换成【加更球训练】。
同样是训练反应力，但如果被一颗加更球砸中，就得加一更，上不封顶。
虽然秦闻总觉得施亿在夹带私货，但这样似乎可以激发出他的潜力，他就答应了。
一开始还好好的，他觉得自己的闪避技巧真的有在明显提高。
可自从他躲得更快、更好之后，加更球就开始自带转弯效果了！
秦闻：！
丢个球你还带上精确制导效果是不是有点离谱！
他就说怎么躲不开！
秦闻果断叫停了施亿的激励策略，还是就让她在一旁看着比较安全。
施亿痛心疾首，“螺旋球会转弯不是很合理吗？怎么就是作弊了？秦闻大大，敌人打你的时候，都是不讲武德的！你永远不知道攻击会从哪个方向来！”
秦闻面无表情，他相信最不讲武德的是眼前这位。
两人都没想到，没过几天，他们跟丢的案件就迎来了新的转机。
在陈力提交了李明涛团伙案的案情资料后，来自外省的某重案组发来了协查邀请。
“你们报告中提及的【疯子】团伙，与我方正在调查某起非法人体试验案很像。包括他们对李明涛的营救模式也在我们调查的案件中出现过，不过当时被用来灭口。”
虽然陈力这边只抓住了一点线头，而且只是断掉的线头，却仍引起了那边的重视。
因为那边本来没有调查到暗网这条线，他们是通过其他路子挖出的案件。引出暗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可以串联起不少有用的线索。
该团伙的主要活动地点在外省，陈力却能通过相关性不大的案件挖出线头，足以说明实力。
他们认为，若能合作调查，或许可以给停滞不前的案情带来新突破。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所以明天更新时间在明晚的十一点，早睡的小可爱勿等~平时日更，尽量在晚九点前~至于加更、我感觉我更得还挺多了的诶，真的要加更吗（挪开视线）……
24
第24章
◎秦闻风评被害◎
圣心度假村。
施亿和秦闻办理完了入住手续,服务员将他们的行李箱送到他们各自的房间，“祝您入住愉快！”这才彬彬有礼地离开。
“哇！”服务员是前脚走的，施亿是后脚蹦到窗边的。
她整个人贴在窗玻璃*上,眺望着海边的风景,发出大呼小叫的惊叹。
秦闻相信,有这个气氛组在，没有人会对他们的度假目的产生怀疑。
他没管她,只是拿出仪器将施亿的房间都扫了一遍,“没有问题。”
同样的流程,秦闻也在自己的房间走了一遍。
没错,度假只是个幌子，他们是应邀来查案的。
普通客人的房间被动手脚的可能性较低，但考虑到背后组织的危险性，谨慎一点总没错。
圣心度假村位于T省，也正是该地的重案组向陈力发出的协查邀请。
除了秦闻和施亿，陈力只带了一小队对暗网、张青案、李明涛案都较为了解的警员过来。
协助友军是一码事,但自个儿辖区内的工作也不可能就此停摆。同样的，T省这边缺的并非一般的办案人员,而是能带来案件突破的人。
不过从接下邀请开始,施亿秦闻二人组就与陈力等人就开始了分头行动。
秦闻已经看过他们对这个案子的调查报告。
这个疑似为李明涛所说的【疯子】团伙,在调查报告中的代号为S组织。
它在明面上有一层壳：圣心慈善基金会。主要方向是救助残疾、患病儿童和支持医疗技术的研究。
警方注意到它,是因为有个研究员投案自首,说出了基金会以慈善之名做非法人体研究的真相。被基金会救助的孩子，维持着一个极高的死亡率。
那个研究员说：“我的孩子也生了病。我开始害怕,是不是我的报应落在了她的身上。我不想继续忍受那种良心的煎熬了。”
然后,研究员因车祸去世。
警方根据研究员提供的线索对基金会所属的儿童医院进行了突击调查,什么都没发现。
院方表示：
“郑研究员因为女儿生病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精神状态就不太好……唉，如今她去世了，我们不能再说一个死人的坏话，只能说，是医院的关怀没做到位，应该让她休假一段时间的。”
“死亡率高的问题？拜托，警官，你要知道，我们这里的孩子本身或多或少有健康问题，有些连他们自己的家人都放弃了！是我们在极力救治！但我们只是医生，不是上帝……”
“请你们不要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寒了我们的心！”
一套套的说辞和资料都找不到破绽。
从医院回来后，专案组就被投诉【办案过度】了，“不少孩子都受到了惊吓。”
行动警员都被要求写了检查。
圣心度假村也在该基金会的名下，盈利用于补贴基金会的运营。
他们的口号是打造世界一流的旅游康养度假村。该度假村临海而建，全域内有医疗、疗养、美食、娱乐等项目。
自度假村对外开放以来，热度就居高不下，富豪、明星往来不断。
有些人表示，这里的疗养项目颇有门道，“住一段时间感觉年轻了十岁”“内心得到了治愈”等等。
也有些人表示，这里没有外界吹得那么神，这些项目在其他度假村也有，圣心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据我方调查，造成口碑差异的主要原因，并非个体的主观感受不同，而是度假村某些项目不对外开放。那些【有效】的疗养项目，很可能来自于非法人体研究的成果。他们在利用度假村筛选、吸纳重要成员，增强基金会的实力。”
被吸纳的富豪名流不一定了解组织内的犯罪行为，却在无形中给他们的犯罪提供了掩护。
没有切实的证据，警方的行动处处受阻。这些可都是纳税大户，一口气把人给得罪光了，本地的经济不管了么？
可不进行查证，又怎么找证据？
这就是当前的调查陷入僵局的重要原因。甚至于说，在明面上，对S组织的专案调查早就结束了。
对此，秦闻的想法是：如果专案组能在基金会所属的儿童医院那边获得非法研究的正面突破，那自然是最好。
但他不准备做这条线。
“一来，我对医疗研究不太懂，很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二来，这些人很清楚他们做的是什么勾当，谨慎程度绝不逊于李明涛团伙，尤其是出现研究员背叛后，更会严防死守，搜集证据的难度直线上升。”
像解决李明涛案那样再来一次【直击老巢】？
秦闻不太确定施亿能否做到，反正他是肯定做不到的。就算他现在爬墙不需要踩电动车了，也没有在几天时间内脱胎换骨。
而且早就说过的：案情不一样，同样的方法未必能取得相似的效果。
S组织与李明涛团伙的作案模式有明显区别。他们有光明正大的对外身份，乱闯被发现，反而会引火烧身。秦闻不想让施亿去冒这种险。
他准备试试圣心度假村这条线，采取迂回作战法。
“如果能确定S组织的核心成员和非核心成员，有针对性地剪除他们的羽翼，他们的发展受阻，就可能露出更多马脚。”
“我支持你的计划！”施亿坚定地站在了他这边，眼睛亮晶晶的。
就问，这样的信任，谁看了不感动？
秦闻不太感动。
他瞄了施亿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自从看了度假村的宣传片后，她的眼睛就刷地一下亮起来了。这哪里是对他全心全意的支持？分明是她想去玩！
秦闻的安排完美契合施亿的期待！
事实上，秦闻提出的这条路线，专案组之前也有过尝试，只是并不顺利。
警员们用假身份混进去后，圣心度假村就像毫无所觉，照常接待，但打入内部？想都别想！
什么内部人员才能体验的项目？另一套【高级会员制】？只是坊间传言罢了。
专案组不信那只是坊间传言，他们更倾向于认为，该组织掌握着一套信息识别认证的手段。
后来专案组从陈力这边了解到，S组织的犯罪很可能也借助了暗网的力量。有那种程度的信息技术专家的辅助，一般的造假信息通不过筛选，实属正常。
圣心度假村不拆穿伪装的警员，是在跟他们装傻。
但秦闻的计划仍有成功的可能性。
因为他跟之前尝试的人不一样，他用的是自己的真实信息，他的身份是“干净”的。
秦闻是排行榜前排的网文作者，虽然与那些名下产业无数的大佬没法儿比，却有着令人羡慕的现金流。
如果他们缺少资金，吸纳秦闻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话又说回来了，搞研究的（无论合不合法）会有不缺资金的吗？
施亿则是财大气粗地表示，“如果他们看不上你那点，那就砸我的钱！”
她学着某些霸总歪嘴一笑，“有我的凭亿近人，呵呵，安心吧你就。”
秦闻默然：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太不安心了。
要说这里面谁的身份最有问题，那肯定是施亿啊！
秦闻早就考虑过一个问题：
一开始可以说是陈叔是因为“秦闻女友”的身份对施亿放松警惕，可后来做笔录、登记身份等等，陈叔也从未发现她有问题，好像身份系统中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施亿是怎么做到的？秦闻不知道。
她能让她的账户中【拥有】那么多钱，让自己的身份信息【合理化】似乎也没啥值得意外的。
秦闻相信，施亿的“造假等级”肯定高于那些拿着假身份混进度假村的警员。所谓的S组织或是暗网未必能查出问题。
但，【干净得诡异的身份信息】【神秘的不知源头的资金来源】等等，同样会显得很可疑！
很多时候，正派和反派的思路不一样。秦闻不放心让那些人对她进行细扒。
秦闻希望，最好还是由他来敲开度假村内部体系的大门。
“你是我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用。”秦闻一本正经地忽悠。
施亿很吃这一套。她仔细一琢磨，觉得秦闻说得很有道理，“那好吧！”
当然，专案组并未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两人身上。
陈力那边也有其他思路：
由S组织与李明涛之间的关联可知，他们会向其他团伙购买更多“研究素材”。
基金会名下的研究机构、医院难以突破，但其他团伙未必有这么难搞。他想用外部的蛛丝马迹突破该组织的堡垒，牵引出他们犯罪的核心。
这个方法也有对应的难点，但这就是专案组需要攻克的问题了。
目前秦闻施亿与专案组可以说是双线作战。不过如果两人有需要，也可以申请支援。
“我准备先去疗养区看看，你可以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过来找我，或者自己逛逛都行。”秦闻说道。
“欧克~”施亿头也不回地朝他挥挥手。
从住宿区到疗养区，需要沿远离海边的方向走，步行约五分钟，也可搭乘免费摆渡车过去。
秦闻一路观察着度假村内的情况：现在不是节假日，但度假村里三三两两的不缺人，入住率高并不是营销出来的假象。听说有些人干脆在这里包了年。
疗养区比住宿区的风格简约很多，少了不少花里胡哨的装饰，但保持着窗明几净，让人感觉很舒坦。
秦闻认为，这里就是组织“筛选客人”的主要区域。想要被他们关注到，必须得来一趟！
“医生，我是听说了度假村这边的疗养效果比较好，才专门过来的。工作时间一长，我的手腕和肩颈就不太舒服……”
医生给秦闻按了按肩颈和手腕，一边做记录，“你的工作是敲键盘是吧？写小说的？”
“这都能看出来？”秦闻表示【惊讶】，“不会以为我是码农吗？”
“哈哈，气质不太一样。可以问问你的笔名吗？我平时也挺喜欢看小说的。”
“抱歉，我不喜欢让现实的人知道我的笔名，那感觉有点怪。”
虽然秦闻不认为他们查不到自己的笔名，但还是遵循着自己的【人设】。
“哦哦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请放心，我们度假村有严格的保密制度，不会将客人的个人信息往外说，了解你的个人信息也只是为了更好地为你服务。很多明星都来过这里，在隐私保护这方面我们还是挺有信心的。”
“嗯，我知道的。”
医生又继续说：“对了，你这种情况不算严重。我给你开几副膏药，你也可以尝试一下这边的按摩疗法，怎么样？你平时多运动运动，不要久坐，效果比什么疗养都好。”
秦闻微微皱眉，“可这些跟外面的医院没啥差别吧？我想要更好的方案和效果。钱不是问题。”
医生保持着耐心的微笑，“秦先生，就是因为说的是实话，所以给出的方案才会大同小异。我要是忽悠你开高价药，那才有问题。”
秦闻心念电转。
对方表现出了较强的防御态度，让他感觉【打入内部】的希望有点渺茫。
是他的客观条件没通过筛选？还是他刚刚的“表现”有什么问题？又或者说，他这几天把身体锻炼得太好了，所以显得有点可疑？
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争取一下？
但秦闻又担心，过于积极的表现反而会引起怀疑。
让他按照自己的性格来表演还好说，可超出他性格的部分，他怕自己演砸了。他知道怎么分析人，却无法保证自己毫无破绽。
“好吧。”秦闻只能这样说。
往好处想，他们或许需要时间对他进行观察呢？迈进内部的门槛没那么简单，他得另寻机会……
“等一下！”一顶沙滩帽突然从秦闻身边冒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秦闻定睛一看：不是施亿还能是谁？
她已经完全换上了度假装，穿着绿色的无袖裙子，脚踩凉鞋。不止戴着沙滩帽，连大墨镜都整上了，手上还捧着俩椰子——这家伙说是收拾一下，看来一点时间都没浪费啊！
只见施亿着急地说：“医生，你得再给秦闻大大瞧瞧，他的身体真的不行！光是做spa、贴膏药哪里够？他主要是身体虚，得好好补补！”
施亿说的都是大实话。她刚认识秦闻大大那会儿，他都要昏死在自己的房子里了，施亿都不敢想，要是没有她，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脆皮作者的健康问题，深深牵动着读者的心。
她真诚地希望，秦闻有个好身体，然后日更一万。
虽然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查案，但按照施亿朴素的想法：如果可以顺便给秦闻调养身体，那肯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
两件事可以一起进行！
哦，算上她的度假目标，那就是三件事并行！
她愿称之为：高效。
然而，施亿并未注意到，外面的护士听到关键词，贴心地给这间诊疗室关上了门：低声些，这不光彩。
就连坐在秦闻对面的医生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你早说你真正想看的不是【职业病】啊！
难怪他的态度有些迫切，刚入住就找过来……
秦闻熟练地捂住了施亿的嘴，努力想要挽回一点名声，他真诚地解释，“医生，她瞎说的。”
“我懂，但你知道的，讳疾忌医不是好事。”
医生的态度似乎没变，可肢体语言却多了点亲切感——这是秦闻之前跟他聊了那么久，都未曾有过的突破。
秦闻迟疑地松开了捂嘴的手：这也行？！
“可不就是这样嘛，医生！”施亿迫不及待地表达着对医生的认同，“我已经监督他锻炼好几天了，但如果你能提供一些科学辅助，那就更好了！”
“哦，原来是你在监督他锻炼啊，我就说他身上确实有锻炼痕迹，身体没那么差来着。”医生笑了起来，表情更松弛了。
秦闻却听得心中一凛：果然，之前医生就是在怀疑他！
这些人的警惕心很强！
难怪之前专案组的试探都以失败告终。与明显经过训练的警员相比，他的可疑之处已经算少了，却仍未逃过怀疑……
幸好施亿及时出现，误打误撞地以隐疾之名，澄清了他身上的疑点。
医生说道：“那这样，我给你开个补身体的汤剂，你先喝喝看，然后你每天抽一个小时来这边，做一些疗养式的锻炼活动，我们看看效果，再随时进行调整，如何？”
“疗养式的锻炼活动是什么样的？就是你之前说的肩颈按摩之类的么？”
“这个根据客人的身体情况会有不同的安排。推拿理疗主要是针对你颈椎、腰椎、肩周等的问题。当然，没什么不舒服的也可以来按按，放松一下身体。但你需要强身健体……”
医生特意在强身健体四字上加了重音。
“那我们安排的项目可能就不太一样了。但请放心，这种锻炼与健身房的锻炼不一样，以科学疗养为主。我们甚至还会安排心理疗愈环节，为你增强信心。”
“行、行叭。”这个是秦闻的回答。
“谢谢医生！”这个是施亿的回答。
从疗养区出来后，秦闻的背影看着就怪忧郁的。
“秦闻大大，你咋了？计划进展不顺利吗？”
“不，很顺利。”
医生仍未提及另一个会员体系或内部治疗方法的事情，但每天诊疗、随时调整方案……都意味着医生从【防御】态度变成了【开放】态度。
只要后续他们不出纰漏，就有机会拿到【内场邀请券】！
“我就是觉得，我的牺牲太大了。”生活不易，秦闻叹气。
施亿：？
施亿费解地歪歪头，有时候秦闻大大真难懂啊。
不过不重要。她滋溜地吸了口椰汁，心情美滋滋。
25
第25章
◎催眠与惊醒◎
在施亿的强烈要求下,秦闻的白衬衫加长裤的万年搭配变成了色彩绚丽的花T恤加短裤，领口还挂着施亿的同款墨镜。
说实话，穿花衣服的秦闻也不难看,毕竟这种事情主要看脸。
他以前长年穿黑白色系的衣服,皮肤偏白,本人又喜欢绷着表情，看着有几分阴郁,换了衣服反而多了几分阳光感。
但秦闻很不自在,他感觉自己再搭个大金链子都毫无违和感！
“如果你不喜欢这种的话,还有海绵宝宝、奥特曼等的印花款,我觉得挺可爱的，要不要试试？”施亿真诚建议。
秦闻：……
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施亿，“等等，为什么你自己的穿搭审美就挺在线的，我的就怪怪的？”
施亿眨眨眼,嗐，原来是这点小事啊。
“那我们换换？我不介意的。你早说呀,下次我也给你买裙子。”
秦闻：！
他笑得咬牙切齿,“我跟你开玩笑的,现在这样就很好。”
施亿挠头,这就是传说中的甲方吗？方案换来换去,最后发现还是原来的最好。
秦闻墨镜一戴，谁都不爱,“对了,如果你给我买裙子,或者把我喜欢穿裙子的事情说出去……”
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或许施亿很强,但不要小看了他同归于尽的决心！
施亿乖巧地给嘴巴拉拉链。
至于秦闻为什么还是接受了施亿的安排？
没办法，疗养区的经历，让他意识到了施亿比他更擅长适应环境。他总喜欢以旁观者的视角做事，但在本次任务中，表现得“格格不入”，又如何打入内部？
这套装束他自己不太习惯，但在度假村里毫不起眼。
接下来的几天，施亿愉快地享受着阳光沙滩，秦闻则在接受疗养的同时，紧张地摸排着度假村的更多信息，比如记录度假村内，尤其是疗养区的工作人员、监控摄像头的分布情况。
秦闻在平板上写写画画，施亿也在叮咚叮咚地回着消息，两边都显得很忙的样子。
“你是在跟徐茜聊天吗？”秦闻关心了一句。
“不是哦。我在跟好些人聊天。”
秦闻一愣：她又啥时候认识的“好些人”？而且还是加上好友的关系？
施亿随口说：“这里的人比咱家那边的热情好多诶。这两天有不少人问我能不能加好友。”
施亿本来就是跟谁都能唠两句的性格，哪有拒绝的道理？好友列表不小心就变长了。
“有人问我要不要出去喝一杯，有人约我明天去逛逛……”
针对这种需要时间管理技术的情况，施亿虽不会分身，却有一套高效处理法：
“你说，要不由我来攒个局，把他们都约到一起玩？凑几桌麻将？一起打沙滩排球？”
秦闻的表情渐渐微妙。
他的第一反应是：基金会想通过接触施亿摸清他俩的底细，再考虑是否吸纳秦闻。
但这好像跟他们的做事风格不符。
秦闻先将工作思路排除。他的视线落到了施亿的脸上，又忽然挪开。
然而，正确答案已在心中浮现，“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想搭讪你。”
他早就知道施亿挺好看的，但如果有个人从电脑里爬出来、老是脑壳进个水、让你帮忙补个线什么的，恐怕你也很难将她当成同一物种的存在看待。
既然没把她当成同一物种，又怎么可能把她当异性？
但其他人显然没有这样的意识。而且，这是荷尔蒙过分旺盛的海边。
“哦，搭讪啊！那我把他们聚在一起玩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施亿虚心求问。
秦闻差点回答：只要你认识的男人女人足够多，组个联谊局也是可以的。
但他及时地刹住了话头。
只要他敢说，施亿就敢信。她敢信，就敢这么操作。
案子还没有突破，她先当上了T省第一红娘——秦闻不太敢想象那种画面。
他一脸严肃地说：“施亿，学会拒绝，也是做人的艺术。”
“好吧。”施亿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然后绷住表情，眼神平静无波，还抿着嘴唇。
秦闻越看越感觉不对劲，“你这是？”
“学你的，是不是很像？”一开口，施亿就有“变回本体”的趋势，但她又及时控制住了。
虽然只要秦闻够宅，就可以拒绝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缘分，但在度假村，为了案情的推进，他出门跟人打交道的机会激增。
不过他会自行掐去与【主线】无关的【支线】。施亿看秦闻白天的时候就是用这个表情拒绝人的。
“不、许、学、我！”秦闻伸手将她的表情揉乱。
又到了新一天的疗养时间。
“秦先生，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医生亲切地问。
“呃，就还行。有点效果、但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厉害。”秦闻有点含糊地说。
事到如今，他只能接受自己的某些设定了。
当然，这里开的药，秦闻都没有服用。每天趁着跟施亿一起出去逛的时候，他会将药包交给陈叔派来接应的人。
药包会被送去检验。目前都没有检测出问题。
“就是一些补身体的药。”陈力在补身体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回头我可以给你介绍个老师傅……”
显然，在陈力看来，度假村的医生给秦闻开这些药调养身体，肯定事出有因！
秦闻面无表情：所以，他才说他的牺牲很大！
即便这个案子顺利了结，他的某些风评恐怕也救不回来了。
疗养区的医生倒是对秦闻的含糊其辞毫不意外。初次诊疗的时候，秦闻甚至不肯说出自己的“实情”。
医生只是耐心地解释：“这是正常的，补身体要循序渐进，我没给你开那些虎狼之药。那种看似效果好，其实是在透支身体。我们打好基底，才能持久发展。”
看秦闻接受了这个解释，医生又继续说：“昨天我跟你说过的，今天我们会有一场帮你建立信心的心理咨询，你还记得吗？如果你做好了准备，我带你过去。”
“我准备好了。”
秦闻一边跟着医生走向另一个房间，一边在心中琢磨着马上要见到的那位心理学专家的资料。
昨天医生跟他提及心理疗法时，就已经对那位专家进行过介绍。回去后秦闻自己也做了了解与确认。
林城，48岁，主攻催眠领域，在临床催眠学方面颇有建树，在该领域发过不少论文专著，也拿过不少奖项。
表面上看，度假村这里的专家、医生履历都没有问题。
不过秦闻也研究过心理学，虽然主要方向是犯罪心理，但在其他方面，他同样有所涉猎。据他所知，催眠领域的骗子比专家多，真正将催眠应用于临床心理治疗的属于少数。
或者说，很多所谓的催眠术，其实浮于表面，更像一种心理暗示与引导，让人保持放松、敞开心扉地进行交流，从而达成治疗目的。
少数的催眠专家，才能通过介入人的潜意识，来改写表意识。
秦闻还听说过曾有位自称催眠大师的，用茶杯里加安眠药的方法达成“效果”。
秦闻不确定这位林教授属于哪一种。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拖鞋上的塑料装饰物下，压着一个□□。
不管一会儿发生了什么，它都会忠实地记录下一切。
心理咨询室的布置要比一般的诊室温馨许多，墙上挂着一些装饰画，还有一个滴答滴答正在走动的挂钟。
暖色的沙发代替了椅子，茶几上摆着一些水果和糕点——是平时秦闻拿取较多的类型。
他们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秦闻自己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偏好，所以会优先选择施亿比较喜欢的类型。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便服的儒雅男人已经等在那儿了，正是林城教授。
他的穿着打扮都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随和、有亲切感。
“秦闻？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林城教授含笑请他坐下，并主动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关机画面展示给秦闻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今天的聊天不受其他人的干扰，可以吗？”
“可以。”秦闻从善如流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关机，任由林城将两只手机都放进门口的一个小柜子里。
“手机等的电子产品带来的便利毋庸置疑，但有些时候，需要我们专注于己身的时候，就需要有个摆脱它们的空间。”
“有点像是正念理论。”
“是的。其实心理学各个分支的不少原理都是共通的。”
林城坐在了秦闻的面前，将茶点往他那边推了推：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要来块糕点吗？甜食可以让人放松下来。手机脱手的时候会让人缺少安全感，但实际上，暂时失去它，不会发生任何坏事，我们可以更自由地享受当下，不是么？”
从秦闻的视角，正好能看到林城身后的挂钟，滴答滴答。
“我确实有点紧张。林教授，你可能已经知道，我是个写小说的，所以也查过催眠之类的资料。我觉得，通过介入潜意识改变一个人的习惯、记忆，听起来很厉害，但也有点可怕。”
秦闻直言不讳。
“哈哈，催眠没有那么强大。它不可能生硬地去改变事实。我更愿意将它当成一座有效沟通的桥梁。”
“有效沟通？”
“是的。有些时候，我们不愿意说出心里话。或者说，我们自己都不够了解自己。这种时候，催眠会带着我们找到问题的症结，然后解决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来试试？”
“好的。”
“那么，请闭上你的眼睛。”
“在你的脑海里，复刻我们这个咨询室。向我描述一下你所复刻的咨询室的样子。”
秦闻照做。
“进门之后，先看到一幅向日葵花海的装饰画……”他描述着画面，“我坐在沙发上，你就在我面前，你的身后是个挂钟……”
滴答滴答。
秦闻的意识渐渐飘远。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有个缥缈的声音问。
“秦闻。”
“秦闻，我想了解你。可以说说你心中最大的恐惧吗？”
秦闻眼前出现了一片血色。
年轻时候的陈叔捂住了他的眼睛，让他不要再看。可他看到的还是一片血色。
奇怪，他明明将这份记忆藏了起来，为什么还会突然想起？
奇怪，为什么他要将眼前的画面称为【记忆】？他明明正在经历这可怕的一切啊……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他的声音颤抖着，正要作答，画面突然切换成了施亿的脸。新的恐惧覆盖了旧的恐惧。
秦闻骤然惊醒！
该死，林城这个催眠师是真的！
搞不好每个人“晋级”前，都得经历这么一遭！难怪他们这个基金会敢以半公开的方式吸纳名流富豪，也不怕被渗透成筛子。
他不能暴露自己已经清醒的事实，必须把这场戏演完，否则会前功尽弃！
“我、我看到了一个女鬼，她藏在了我的电脑里……”秦闻回想着初见施亿时的点点滴滴，努力复现那种恐怖感。
林城：？
这就是小说家的精神世界吗？
26
第26章
◎秦闻被拒绝与慈善拍卖◎
“在那之后,他还询问了不少我的个人经历，然后就对我进行了治疗。”秦闻正在向陈力汇报心理咨询室里发生的事情。
即便录了音，也很难借此说明林城的治疗过程有问题。
虽然他的一些问题涉及到了个人隐私,但就像他之前介绍的那样,一切都是为了建立更有效的沟通桥梁。
你总不能出去嚷嚷：林城的问题在于他太有实力吧？
反观秦闻这边,若没有及时清醒过来，那问题就大了。
他不怕网文作者这个身份被调查,但他也有不能暴露的秘密,包括他与陈力的关联。
甚至于说,无需暴露他与警方之间的关系,一旦林城发现他没有“力不从心”的毛病，秦闻的计划就会破产。
幸好，在最开始的紧张之后，秦闻根据自己对催眠术的认知，找到了“反演回去”的诀窍。
而那种突然惊醒、生怕被发现的紧张，也因为那个问题导致他（惊醒前）当时情绪波动较大,被掩盖了过去。
在林城看来，秦闻的情绪是连贯的,他的恐惧描述无比真实,仿佛一切出自他的亲身经历,这没什么问题。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秦闻的精神状态。
一般人的最大恐惧通常来源于现实。看鬼片留下了心理阴影,或是做了个可怕噩梦等等,这些与【现实恐惧】有很大区别。
秦闻这种情况，其实是分不清想象与现实的征兆。
林城没有专门研究过作者这个群体,但听说写小说的或多或少会有精神问题的困扰,看来确有其事。
不过,这就不是林城需要操心的问题了。他只负责确认秦闻是“干净”的,然后提供一点小小的治疗，进一步吸引秦闻对基金会的兴趣……
秦闻得承认，如果他真有那方面的困扰，这个信心重建的心理暗示很可能管用。
“除此之外，林城还挺守规矩的，没有试图对我施加多余的心理暗示。但这仍不能排除基金会的其他人被催眠施加影响的可能性。”
正如林城自己所说，生硬地篡改事实很难。
换秦闻是林城，他也不会在第一次接触时贸然动手，留下明显痕迹。多次接触后，有了信任或依赖，再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不是更合适么？
有林城这么个催眠大师在，他们之前的部署必须做出更谨慎的调整。
按照原计划，秦闻打入内部后，就有机会摸清哪些人受了蒙蔽、哪些人是组织的核心成员，区分他们的不同身份后进行分别突破，有针对性地剪除基金会的羽翼。
但现在还存在另一种情况：有的人确实受了蒙蔽，不知道基金会的本质，他们还可能受了心理操纵而不自知。
这时候你再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跟他说：你卷入了可怕的犯罪行为中。不想被当成替罪羊，就配合警方的行动。
这部分人或许有主观配合意愿，但更可能无意识地泄露情报！
到那时，控制他们的人会被惊动，警方的计划和秦闻这个卧底都会随之暴露。
“因此，我的想法是，就算这部分人并无犯罪意愿，也要先保持【有限接触】。”
“就是跟他们接触时不暴露我们这边的身份和情报？”
“*对。基金会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他们犯罪，我们最好也选择相似的策略，即，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他们反犯罪，直到确定他们的【心理安全】。”
举个例子，某人不知道基金会在进行犯罪活动，为它提供了某项便利。正因为他不知道那是犯罪活动，缺少了对应的保密意识和反侦察意识。
当这项便利出现信息泄露或其他岔子时，他自己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实际上却可以给基金会带去严重打击。
秦闻的思路没问题，但陈力提出了一个重要疑点，“等一下，秦闻，你一直在说这个林教授有多厉害，那你是怎么挣脱他的催眠的？”
如果秦闻就能轻易摆脱控制，那听起来也没那么厉害啊？
还是说，秦闻其实已经“受了影响”了，只是他自己没发现？
若是这种情况，那意味着他们已经暴露，只是秦闻“自以为”没有暴露。
秦闻施亿必须及时从度假村、从这个案件中脱身，否则不仅自身有危险，还可能将案件引入更糟糕的死胡同。
最需要确认【心理安全】的，可能不是基金会的其他人，而是秦闻自己！
秦闻感到了一阵尴尬。
关于脱离催眠的过程，他用“突然惊醒”一笔带过了。陈叔的怀疑有理有据，可他又该怎么解释呢？
秦闻下意识看向了安静坐在一旁听他们聊案情的施亿。
施亿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疑惑地歪了歪头，忽然露出了恍然之色。
她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秦闻紧张地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了！秦闻大大，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秦闻一口水喷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陈叔好像也被呛到了。
“你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盯着我看。你是因为想到了我，所以脱离了那种恐惧的情绪对不对？”永远别小看了施亿的敏锐。
但也永远别小看了施亿的脑回路。据她所知，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爱能战胜恐惧！
正好符合秦闻的情况。
秦闻给她跪了。
让秦闻没想到的是，陈叔竟然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他也不太懂催眠，施亿的解释听着怪合理的。
陈叔轻咳了一声，“好了，你们年轻人就不要秀恩爱了。”然后，他就主动转移了话题。
陈叔没再追问，让秦闻松了一口气。但旁边的施亿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又让他如坐针毡。
等他挂了电话，就见施亿端正地跪坐在沙发上，一脸诚恳地说：“抱歉，秦闻大大，我之前都没察觉到你的心意。”
“哈哈，其、其实吧，这里面有些误会……”秦闻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别怪他面对施亿的时候总是绷不住表情。就这情况，谁能绷得住啊！
施亿摆摆手，“我懂的。”
爱上她的美貌和财富，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但很抱歉，秦闻大大，读者的心是不会为某一位作者停留的。你也应该清楚你们这一行的【不能爱上客人】的规矩。”
施亿很贴心地没有当着陈力的面拒绝秦闻。
秦闻脚趾扣地，嘴角抽抽，他都不知道该跟施亿说“感谢不爱之恩”还是该说“那真是太遗憾了”……
酝酿了半天情绪，他的回答是：“哦。”
“你失恋的话还会保持更新吗？”施亿立刻跳到了她关心的话题上。
秦闻的眼角也跟着抽搐起来：首先，我没失恋！
“更新的。”秦闻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
施亿正要扬起笑脸，但想到秦闻受到的打击，又感觉有些不合适，于是她压下嘴角，拍拍他的肩，“加油！”
然后，她默默将这片空间留给了秦闻，希望他可以化悲伤为动力。
施亿的脑回路令人难以捉摸，相比之下，犯罪组织的套路就好懂了很多。
秦闻按剧本演了下去：接受心理疗愈之后没多久，他就向医生表示，催眠疗法的效果很好，他想多来几次。
“秦先生，林教授的行程很忙，很多客人想约都约不到。我们是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加之你是我们的重要贵宾，这才特意为你插队约了一次。”
“那怎样可以继续插队？加钱可以吗？”
“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而是资格的问题。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比如人脉。某些资源就被圈定在了一个小圈子里，不会向外流通。”
据医生介绍，林城教授并未被度假村聘请，他是圣心慈善基金会荣誉会员，所以有时候会过来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如果你也是其中一员，与他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就多了。”
医生也做了暗示：那里面还有更多大咖。秦闻之前听说的一些独特且高效的治疗方式，不属于度假村，却能在基金会找到答案。
秦闻立刻表达了加入的意愿，医生就给了他一张慈善拍卖会的邀请函。
他看了眼邀请函：时间就在今晚，地点在疗养区的顶层。
那是秦闻之前没涉足过的区域。因为没有对应的磁卡刷不上去。
秦闻趁势问道：“疗养区顶层？我好像没上去过，那上面有什么？”
“就是不对外开放的一个空间，方便基金会里的大家聚一聚。如果你有心为慈善事业做贡献，今晚可以去看看，感受一下氛围。当然，选择是双向的。”
秦闻听懂了：最后一道门槛，就是在这场慈善拍卖砸足够的钱。
这哪里“不是钱的问题”？这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不过秦闻也清楚，这种程度的考验是必经的一个环节。如果让他进去了，发现他根本舍不得花钱，那他们不得抓瞎？
【砸钱】应该是针对他个人的门槛。他早就分析过的：他可能被看中的最大原因就是充足的现金流。
换做其他人，又可能是其他社会资源的置换。
秦闻感觉自己为了这张邀请函牺牲颇大，好在付出终有收获！
没想到施亿凑过来瞅了一眼，“诶？秦闻大大你也要去这个慈善拍卖吗？”
“也？”秦闻抓住了关键词。
“嗯嗯，之前我不是跟你说我加了一些好友嘛，有人问我要不要去来着。”不过施亿已经遵循秦闻的建议，学会了拒绝。
“你确定是同一场？”
“是啊。”
施亿又确认了一眼时间地点。结果一抬头，就见秦闻背影萧瑟地扶着墙，看起来脆弱又悲伤。
施亿吓了一跳，“大大，你还好吗？”
秦闻不太好。
原来，不需要打入内部，就可以结识基金会的【内部人士】的啊。每天阳光沙滩、愉快玩耍的施亿进度早就跑他前面去了……那他这段时间牺牲的节操和名誉又算什么！
当然，秦闻默默消化了一下郁卒的情绪，也就振作了起来。
施亿提前认识了一些会参加慈善拍卖的人是好事，但不代表秦闻拿到的邀请函没用。
以【男伴】【女伴】的身份参加，终究不是自己打入内部。而且，就算提前告诉了秦闻这个方法，他也做不到。富婆又不傻，那种场合为啥要带一个木头疙瘩？带去冷场吗？
陈力得知今晚的慈善拍卖后，就让人送来了一件衬衫，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就是一个微型录像机。
在今晚这种内部的慈善拍卖会上，值得记录的信息会有很多，只有之前那一个窃听装备就不太够用了。
“到时就得看你们随机应变了，一切都以自身安全为先。但如果有机会的话，试试看接触一个叫王超群的人，资料发给你了。”
显然，专案组那边的连日调查也有突破：从两起货车制造的车祸、以及S组织与其他器官贩卖团伙的联系着手，一个做物流运营的老总王超群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但专案组掌握的只有他的基础信息，此人是否为基金会核心成员、与组织瓜葛多深，暂时都无法确定。
“我们准备以他为突破口，如果你们那边可以提供一点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陈力说。
“我知道了。”秦闻应了下来。
施亿对于自己没能配备秦闻那样的【高级装备】有些沮丧，“我觉得我的脑壳夹缝里可以整个摄像头，肯定比你的衬衫扣子更隐蔽。”
秦闻：……
这海风怎么阴恻恻的？
但他也算是掌握了顺毛撸的技巧，“我的战斗力不行，我负责记录，你负责保护我和摄像头。”
虽然理论上讲，会场上不会有明面上的危险。
“有道理！”施亿立刻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非常绅士地向秦闻公主、啊不、公子伸出了手，方便他搭手。
谁都没料到的是，危机来得比想象中更早：慈善拍卖现场配有严格的安检。
施亿先走在前面帮他试水。
她裙子上的一个金属装饰都经历了反复确认，这才过关。
秦闻脚步踟蹰，那扣子的技术含量肯定挺高，但真的能躲过这种程度的安检么？
秦闻在权衡利弊：
保险起见，他应该拆掉扣子，靠他自己的记忆力记住现场的情况。
秦闻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但他也知道自己记忆的局限性。他不是机器，他会记住他有意识去记的，但可能忽略掉他当时没有注意到的“重点”……
施亿扭头一看，明白了他的隐忧。
她往回走，一把揪住了秦闻的前襟，包括那个扣子也被她握进手里，“今天要给我买东西哦！”
安检仪器在秦闻身上扫过，无异常。
安检员神色如常：在这种地方工作，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却不能关注、探究客人的隐私。
秦闻被施亿扯得往前踉跄一下，身体向她倾斜。她的脸离得有点近，鼻尖快要碰到鼻尖。
施亿灵动地眨了眨眼睛：看吧，果然还是把摄像头装我脑壳夹缝里比较安全。
27
第27章
◎被治疗的绝症？◎
施亿帮秦闻整理了一下领口,挽着他的胳膊继续往里走。
长廊两侧的墙壁上嵌着光屏，展示着圣心基金会的历史与理念，包括筹措资金多少,有多少用于救助残疾患病孩童,有多少用于赞助尖端医疗的研究……
只看介绍,基金会给人的感觉还挺不错。这其实也是专案组调查受阻的重要原因：不怕犯罪者穷凶极恶，就怕他们有一层任谁看了都觉得无害的外壳。
【各位,救助他人,某一天就是在救助我们自己！】
【感恩你我之圣心,照亮人类的前路】
在这两句话之后的光幕上没有显示任何内容,就是一面镜子。
走在施亿秦闻前面的一对男女大概也是第一次获得准入邀请，乍一看到镜子，被吓了一跳，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这才匆匆进去了。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小技巧。前面那两句话未必能引起人的共鸣，但随后看到了自己,就会不自觉代入。涉及到自己的时候，人的态度总会更慎重。”
秦闻介绍道。
“哦！”施亿恍然点头,也跟着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确认每个线头都藏进了头发里。在这种场合,露线头就不礼貌了。
秦闻沉默：你这时候才做出【有被暗示到】的反应,是不是晚了点？
再往前走,就是内场了。
内场空间宽敞，各方面的装饰都没有了疗养区其他楼层的简约,以奢华大气的风格为主。
天花板用全透明的玻璃面打造,玻璃面可以随意开合,既可以享受露天的氛围,风雨天气也能享有一种听风听雨的安宁。
此时的天花板玻璃呈半敞开的状态，夜风徐徐，光影柔和，轻柔的音乐环绕四周，侍者端着饮品安静地穿行于人群之间，为各位贵宾提供交流的由头与氛围。
众所周知，拍卖开始前的这一小段时间，是扩展人脉的好时机。
秦闻环顾四周，尽可能让扣子上的摄像头“照顾”到每位与会者。
这里面有部分人已经进入了专案组的视线，也有一部分属于生面孔。
这时，秦闻的目光突然一凝：他看到了林城教授，正笑容满面地与他交谈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陈叔给的资料中的王超群。
资料中的王超群大腹便便，体态臃肿，但现场的他看起来要清瘦很多。
如果不是他正好跟林城站在一块儿，让秦闻特别多看了几眼，秦闻差点就没认出来。
王超群的脸色苍白，乍一看去，让人感觉他的状态不太好。但矛盾的是，秦闻又觉得他精神奕奕的（或许人瘦下来就容易显得有精神？），仿佛脸色苍白只是灯光造成的影响。
秦闻本想先根据王超群表现出来的状态进行一些浅显的分析，可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分析结果不太靠谱。
他放弃了暗中观望的想法，决定上前试探一番。
秦闻给了施亿一个眼神：目标出现，一会儿随机应变。
施亿丢回来一个眼神：放心吧，我啥时候掉过链子？
在她这儿踩过很多坑的秦闻很不放心。
但考虑到施亿的社恐（社交恐怖分子）属性，有她在，应该比自己一个人靠谱……吧？
两人相携走向林城和王超群。
“林教授，终于又见到你了。你的心理咨询真的太神奇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预约后续的咨询。”
“哈哈，会有机会的。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我们的慈善事业又多了些新鲜血液。”
“林教授，这位是？”王超群问道。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畅销作家秦闻。”
“这位是极速物流的王超群王总，也是基金会的会员之一。”
“哦，秦先生你好。”王超群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但那只是生意人的客套。相较于他之前对林城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冷淡了。
这倒没啥值得意外的。行业差别太大，对王超群来说，结交秦闻没啥用。
秦闻也保持着自己的人设，不可能对王超群太热情。
不过问题不大，这种时候，施亿会出手。
秦闻与王超群刚结束不尴不尬的寒暄，施亿就很自然地双手并用、握住了王超群的手，态度自带真诚与熟稔，让人不好拒绝，“王总你好，我叫施亿，久仰大名……”
嗯，从陈叔那里听到的，怎么不算一种【久仰】呢？
秦闻则继续跟林城闲聊，“林教授，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基金会的研究方向，我挺有兴趣的，可以也跟我说说吗？”
“当然。目前基金会的主要探索方向，就是人的大脑意识对身体的控制极限。秦闻，你认为，你的身体决定了你是谁？还是你的意识在决定你是谁？”
“呃，就不能是两者一起吗？”
“哈哈，这是个狡猾的回答。当然，这也是大众的认知。但我认为，人的大脑意识对人体有绝对的支配关系。只是人本身意识不到这一点，也就无法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秦闻若有所思，“我的意识感觉我被治愈了，所以我的身体就好了？”
“没错。”
林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其实很多前辈都做过相关研究，为什么心理疾病会出现躯体化症状、为什么骗过大脑就能骗过身体……而我们就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继续向这个课题发起挑战。你觉得很厉害的催眠，也只是研究的一小个环节。”
“这听起来是个……很伟大的研究。”秦闻将到了嘴边的【疯狂】换成了【伟大】。
也不知林城是听出了秦闻的未尽之意，还是他自己有心感慨，他摇头道：
“伟大？不，这是个相当困难的研究，需要很多牺牲。但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就比如说，基金会救助了很多孩子，如果我们的研究能取得突破，他们也将迎来更美好的生活。”
秦闻默默在心里给他补充：可惜在取得突破前，就只能苦一苦那些孩子了是吧？
科学无情。但某些研究者显然要比科学本身更残忍，高举着大义的大旗，干的是牺牲无辜者的勾当。
“很多人想象中的尖端医学需要攻克各种绝症，但在我们看来，真正的尖端医学终会殊途同归，就是对脑科学的攻克。”
说着，林城指了指大脑。
秦闻举起酒杯，“林教授，你说的这些，让我感觉相当震撼。我敬你一杯。”
喝完了酒，秦闻便用眼角的余光搜寻施亿的身影。可刚才还在一旁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连带着王超群也不见踪影。
人呢？那么大两只人呢？
再仔细一看，施亿正挽着王超群的胳膊，朝会场的某个角落走去。他只能看到两人时不时被人群遮住的背影。
秦闻心里一惊：情况不太对！
“抱歉，林教授，我得过去看看。”
林城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妙地瞅了眼秦闻的头顶，可能是觉得他头顶发绿。
不过考虑到场合以及两人的身份，林城又劝解了一句，“今天是重要的慈善拍卖，可别起了什么误会。”
“哈、哈哈，不会的。”秦闻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秦闻感觉不对劲，自然不是怀疑施亿和王超群的关系，也不是担心王超群对施亿做了什么。
他怀疑的是：施亿很可能对王超群做了什么！
别看那两人是并肩走的，实际上却是以施亿的身体作为支点扛住了另外一人！
这对力量的要求很高，但不用怀疑，施亿能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别人都没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秦闻先发现了？
因为之前接连几天训练，秦闻累成死狗的时候，施亿就是这样撑着他回家的。
一开始施亿是想直接把他放在地上拖的，但把邻居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在搬尸体。
后来，很有公德心（？）的施亿就换成了这种姿势搬秦闻，保证让他双手双腿软成了面条，也不叫外人看出半点端倪！
此情此景，何其眼熟！
喂喂喂，说好的靠谱呢？
接触王超群的意思不是直接让你将他拿下啊！
秦闻有点懵。
幸好他这种不自然的反应符合某些【发现自己被利用且被踹】的男人心理，没有引起林城的过多关注。
林城很忙，一转身就有很多人想跟他搭话。
见林城已经在跟其他人聊天了，秦闻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朝施亿走去，期间又从侍者那儿拿了两杯酒。
此时王超群已经坐在了靠角落的、可以俯瞰外面风景的高脚椅上，施亿却还扶着他，更让秦闻确定：有问题！
“秦闻大大！”施亿看到他的身影，眼睛顿时一亮，如同看到了救星，但她又刻意压低了声音。
坐她旁边的王超群脸色惨白，这时候已经不能用“灯光效果”来解释了。他额头冷汗直冒，嘴唇白里带青，意识好像也不太清醒，很难想象他现在正在承受多大的痛苦、或者说、虐待？
秦闻有心想问问什么情况，但眼下人多眼杂，随时可能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努力用自己的身体遮挡外围的视线，并隐蔽地将两杯酒倒在了王超群身上。
“王先生喝多了，你带他去洗手间整理一下。”秦闻说道。
施亿给秦闻比了个大拇指：现在的王超群酒气熏天，这个理由就很能说得通了！
施亿迅速地带王超群退出内场，拐进长廊另一侧的洗手间。
秦闻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助力施亿将人塞进一个无人的小隔间。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卧底任务只怕又要往奇怪的方向狂飙了。
嗯？他为什么要说“又”？
秦闻紧张地检查了一下洗手间的里外，暂时没有别人，这才问道：“什么情况？你打他了？”
施亿睁圆了眼睛，连连摆手，“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我什么都没干，他自己变成这样的。”
但她说“什么都没干”时的语气带着一丝心虚。
显然，施亿自己也觉得，这家伙变成现在这样，或许、可能、maybe跟她有那么一丢丢的关系？
但她发誓，绝对只有一丢丢！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在施亿握住王超群的手，跟他打招呼之后，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这么恐慌，为什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你在胡说什么？”本来还觉得这小姑娘挺懂事的王超群皱起了眉。
“我没有胡说。除了恐惧，还有不甘心，你说，你想活下去……”施亿描述着自己【共感】到的内容，又问：“你是生病了吗？”
王超群矢口否认，“我没病！”
但他的表情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渐渐垮了下去，支撑他的精气神被抽走。
可能是开始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他整个人差点就蜷缩成了虾米状，却被施亿一巴掌拍直了——她不能让人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
施亿是没有秦闻的全局观，可她知道秦闻的计划。要是全场的目光聚焦过来，坏了他们的大事咋办？
她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难道她觉醒了言灵的能力，说他病了他就病了？可不对啊，她共感到的那些强烈情绪应该就是王超群本人的啊？
算了不管了，先把人扶到边上去吧。
——听完施亿的描述，秦闻再想到林城介绍的研究方向，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是生病了，很可能是不治之症。但他也被催眠了，没有意识到自己生病。”
施亿戳破了他的病情，被他【遗忘】的痛苦便重新席卷而来，让他几近晕厥。哦，当然了，他这半晕不晕的状态，可能也有部分是施亿那一巴掌的功劳。
施亿凭借着丰富的阅读量，在错过与林城的交流的情况下，仍迅速与秦闻对上了脑电波，“诶？这种故事我也看过的！”
施亿描述道：“有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还能照常生活，但被人喊破他已死亡的事实之后，他就突然死掉了。”
“呃，差不多的道理，或者说，这是那些疯子期待达成的目标。”
王超群的状态，只是暂时遗忘病痛，并非死而复生，或是真正得到治疗。
他的病情仍在侵蚀他的身体，所以他才这么消瘦、脸色苍白。
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秦闻一开始观察他的时候，分析出来的东西有点矛盾了。
一定要说的话，这可能更像一种临终关怀，可以让他死得没那么痛苦。
王超群在接受“治疗”前未必不知情。但他应该也信了组织画的大饼：基金会的研究再获得一些突破，他就可以得到彻底的治疗。
“拍卖马上开始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他怎么办？”秦闻按了按眉心，有点头疼。
这对施亿来说是个小问题。
她熟练地捏了捏拳头，“先让他睡一会儿，我们一会儿再回来找他。”
只要不让他半路清醒过来喊人就行。
“等等！”秦闻连忙按住了她的手，“我们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但绝症患者比较脆皮，他可能扛不住两下子。”
若他出了什么意外，责任就在施亿身上了。
做“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麻烦。
“那就只剩那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们先用胶带把他绑在这儿。”
秦闻一愣，“胶带？”
他下意识看了眼施亿带进来的小背包。之前这个小背包也经过了严格的安检，要是带了一卷胶带，怎么可能不受关注？
施亿敲了敲自己的脑壳，“你们没把摄像头藏我脑壳缝里，我就自己有了些想法。”
解决李明涛案的那天，施亿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有些小工具虽然不起眼，但很有用。比如胶带（这是追踪的关键），比如针线盒（天灵盖被人薅下来的时候方便及时补）。
秦闻看着被粘在墙上的王超群（嘴巴也被粘住版），人都麻了。
28
第28章
◎洗手间的墙上粘满了人◎
“秦闻大大,你老偷看我干啥？”施亿将秦闻当场抓包。
为了避免她再生出“原来你在搞暗恋”之类的误会，秦闻连忙解释，“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你害怕脑子进水,却又能把脑子当工具箱使,这是什么原理？”秦闻没记错的话,施亿即便到了海边，也很少下水游泳。
施亿没想到秦闻会问这么常识的问题。
“因为脑子进水就不好使了,要说科学原理呢,应该就是进水后容易造成脑电波短路。只是放放工具的话,就没有这种困扰了。大家骂人都是说你脑子进水了,没人会骂你脑子进工具了。工具脑？听起来反而更厉害了！”
她一本正经地给秦闻解释。
那一套一套的说辞，让人一听就感觉很有道理……个鬼啊！
秦闻觉得，明知道施亿擅长胡言乱语还问这种问题的自己好愚蠢。
他默默将自己被施亿拽偏到十万八千里的脑回路拉回来，“对了，你也跟林城教授打过照面了，有没有感应到你的脑子？”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基金会就是在搞脑科学相关的研究，且林城是能接触到研究核心的成员。秦闻不知道这能否成为施亿找回脑子的线索。
“我什么都没感应到。他们跟我的脑子没关系。”
“这么肯定？呃、我的意思是,他们不会将研究素材随身携带,距离远了,或许感应没那么准？”
“不会的。碰过我脑子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好吧。”秦闻的心情有点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失望的是基金会与施亿脑子失窃无关。
这条线索断掉，不知何时才能帮她找回脑子。
庆幸的也是基金会与施亿脑子失窃无关。
能偷走一个诡异存在的脑子,那他们还是普通的犯罪集团么？他或是警方惯用的查案手段还有用么？这些都是问题。幸好,该组织虽然理念疯狂了一点,但还没有脱离秦闻的认知。
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先专注于攻破眼前这个案件才是正经事。
秦闻收起思绪，将视线投向前方：拍卖开始了。
聚光灯打在了会场正前方的中心，其他区域的光线暗了下去。
一个陌生男人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走到了聚光灯下。西装革履的保镖就守在两侧，看起来派头十足。
之前秦闻就在扫视全场，尽可能让镜头记录会场里的每个人，但秦闻没见过他。就这夸张的排场，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印象深刻。
这个人刚进场？是什么身份？要知道，就连林城这种核心成员，今晚也都很自然地混迹在人群里。
“感谢各位贵宾拨冗参加本次慈善拍卖。我是圣心基金会的主理人李涛。大家能够相聚于此，想必已经对我们的事业有所了解。永远别忘了我们的理念，救助别人——就是救助我们自己！”
此人的做派不太合群，但似乎很擅长演讲。
站在台上之后，他就露出了亲和的笑容，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和慷慨激昂的语气调动着现场的氛围。
“我们能走到今天，离不开各位的支持！今后，我也想与诸位一起见证未来的到来！”
有人露出认同的表情。
但也有人在窃窃私语：“什么时候基金会多了这么个主理人？”
语气中多少带着一丝质疑。这里又不是只有李涛一个有身份的，他这么搞特殊，难免让人有意见。
“你的消息落伍了。基金会本来就是李先生牵头办起来的，只是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刚回来不久。据说外祖那边有财团背景，黑白两道通吃的那种，你们知道的，外面比较乱……”
这身份科普让心存质疑的人也收了声。
秦闻若有所思地听着，又戳了戳一旁的施亿，想让她发挥出超强的社交技能打探一下这位李涛的更多消息。
没想到施亿就盯着李涛看，被秦闻戳了两下后，才突然说：“秦闻大大，你觉不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脑子的气息？”秦闻吓了一跳。刚聊完这个话题不久，他一下子就产生了联想。
“不是。我是说，我们是不是认识他？”施亿挠头。
她想说她认识这个人，但一时半会儿的，她又感觉有点混乱，想不出他的确切身份。
把工具塞进脑子里，果然还是太沉重了么？
秦闻继续观察李涛，“你这么说的话……”
好像确实有种越看越眼熟的感觉……
等等！秦闻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因为他发现自己陷进了施亿的心理暗示中——虽然这并非施亿的本意。
抱着【这个人是熟人】的心理观察一个人，不管对方是否真的是熟人，都会产生眼熟感。因为脸型、五官等的构造就是那些，相似的眉眼、嘴巴、鼻子我们很可能在其他人身上见过，就出现了一种记忆错位。
秦闻先将脑海中的眼熟感清除出去，回归理性分析：如果是熟人，不需要这样观察，他也能认出来。可在施亿提醒之前，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当然，考虑到施亿的特性，秦闻很难忽略她的直觉。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施亿，会不会在你丢了脑子之前就认识他？”
“诶？好像是有这种可能诶！”施亿立刻接受了这种解释。
秦闻：你倒是怀疑一下啊！
这个解释虽然是秦闻自己提出来的，但他仍充满疑虑。
奇怪，他总以为施亿刚以人形生活不久，缺失丢脑子之前的记忆其实就是没有记忆。可如果她真的有更早之前就认识的人，那这个判断就错了。
而且，按照他们对李涛的身份科普，施亿该不会是只外国鬼吧？
在秦闻思考着众多可能性的时候，施亿已经付诸了行动，她抬起手用力地朝李涛挥了挥，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李涛注意到了她，也很自然地对她招手，并接话道：
“哇，我看到已经有贵宾迫不及待了，那我废话不多说，让我们看看本场慈善拍卖的第一件拍品——”
施亿迟疑地收回手，“秦闻大大*，我咋感觉他不像是认识我的样子？”
秦闻也有一样的感觉。
他就说：“不急，我们这边光线这么暗，他看不清也很正常。我想打入内部，今晚肯定得多花钱。到时应该有机会跟他近距离接触。”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无脑举牌。
不必考虑拍品的价值。这是慈善拍卖，拍品包括被救助的孩子的画作、手工作品之类，其实就是另类的捐赠，全靠【心意】。
有些拍品则是基金会的会员捐赠，价值或许稍高，但也会被人以更高溢价拍下。从这部分举牌中，倒是能窥见基金会中的人际关系：有心想要与该会员交好的，自然会在对方的拍品中多抬价、多砸钱。
纯粹的金钱构筑的关系，似乎比拍卖前的寒暄更真实，也更有诚意。
这样的观察让秦闻颇感有趣。
施亿悄悄地离场了一会儿，他也没特别关注。
直到施亿回来，小声说：“秦闻大大，咱们粘一个人和粘两个人，没啥区别的，对吧？”
秦闻猛然回过神。
脑门的问号和冷汗可以说是同时冒出。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嘛！
凶手作案都没有你这样的效率啊！
不用问，秦闻似乎猜到施亿粘谁了：李涛不在台上，目前的拍卖由一位女士主持。
他不敢、也没时间细问，带着施亿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直奔洗手间。
虽然这儿的洗手间也造出了豪华感，但洗手间就是洗手间。两个人一起粘在同一个小隔间的墙上，实在有些勉强。
一个是之前就在的王超群，另一个刚加入的是李涛没错。
秦闻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唔唔唔……”王超群已经醒了。毕竟施亿在秦闻的提醒下没对他另外下黑手。可惜那点挣扎没用，如果秦闻是他的话，会明智地省点力气。
李涛就比较安详了，一声不吭的。秦闻希望人没逝。
施亿悄摸摸地观察了一下秦闻的脸色，机智地直奔重点，“秦闻大大，你绝对猜不到，李涛就是那个李明涛！”
现在的重点是，成了逃犯的李明涛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为身份尊贵的基金会主理人李涛的。施亿把人粘在墙上这种小事完全不重要！
秦闻一愣，果然被她带跑了思路，“你确定？”
“嗯嗯！”
然而，秦闻的下一个问题就把话题带了回来，“那情况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施亿用手指比了个丁点大的位置，“就是出了亿丢丢意外。”
拍卖气氛炒得火热，但施亿对这些不感兴趣，更不可能像秦闻一样从观察人与人的关系中获得乐趣。
就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李涛、或者说李明涛走下台，准备中场休息一下。
施亿对他有兴趣啊！她想搞清楚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眼熟。于是她就跟了上去。
刚跟上不久，施亿就认出他来了。因为他背对着她，施亿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后脑勺。
那张脸施亿不太熟悉，但这个后脑勺，她熟悉啊！
施亿当时没想莽上去来着，她想先问问秦闻的意见。
可李明涛也发现了她。
施亿小看了自己给人留下的心理阴影，也小看了她的眼神给人带去的压力。李明涛的后脑勺在幻痛。
他没见过施亿和秦闻的正脸，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本来没认出他们。但后脑勺一痛，某些记忆就开始回笼了。
李明涛当即意识到：
他又被【第三方】的人盯上了！
这些人竟然阴魂不散地摸进了他们内部的慈善拍卖会！
没错，直到现在，李明涛也不知道施亿和秦闻是警方的人。
他给组织描述过他们的行事风格，组织也认定了他们是第三方。而且，李明涛能感觉到，组织非常好奇且重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势力。
李明涛自然不能让这个第三方像上次一样将警方引进来搅局。他在考虑利用他们立功，在组织内彻底站稳跟脚。
李明涛屏退了保镖，“出来吧。我认出你了，我们谈谈。”
换做秦闻在这儿，或许会考虑周旋一二。
但他遇到的是施亿。
什么？发现我了？此人留不得了。这才是施亿的思考模式。
这后脑勺的又一击，她先敲为敬。
29
第29章
◎天花板上的施亿◎
李涛和李明涛的身份、外表等的差别都很大,即便名字相似，也没人会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只会觉得这是大众名。
就连秦闻都没料到,这些家伙的胆子这么大,把李明涛劫走后没多久就敢让他明目张胆地出来活动。
毕竟,人的形貌特征再怎么改变，指纹和DNA却骗不了人。李明涛的相关数据都已记录在案,一查一个准。
这是笃定了【李涛】这个身份很安全,没人会随便查他的指纹和DNA么？
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聚光灯下,所有人都认同了他是李涛，那他的真实身份也就彻底藏了下去。
秦闻仔细观察着他，伸手在他的脖子上一阵摸索。
一旁的施亿眼神都要不对劲了，幸好这时，秦闻先一步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他在李明涛的脖子上撕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肤”，露出了一张秦闻比较熟悉的脸。
他撕下来的自然不是真的人皮,而是硅胶等聚合物材料制成的高仿真人脸覆盖物，轻薄且贴合,从脖子到脸,给李明涛换了个形象。
秦闻再撕掉他嘴上的胶带,捏开他的嘴巴一看,里面还有牙套。
在他的脸型、皮肤状态都有调整的基础上,化妆术再发挥作用，将李明涛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秦闻重新将胶带粘了回去,“他们没给他整容,只是变装。”
而且是一种高明的变装术。
在张青连环杀人案中,凶手张青就自称在暗网上得到过指点,这才将他的所学转变为了反侦察技巧，包括变装、步态变换等。
李明涛团伙、乃至这个S组织与暗网的关系更深，所以，秦闻对于他们展现出来的更厉害的变装术不太意外。
让他奇怪的是：S组织肯定有能力给李明涛整容，那样更没有破绽，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地将他给推出来？
但秦闻现在无暇深挖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不偏离原计划的情况下处理洗手间里的两个麻烦。
啊不对，不偏离原计划是不可能了。他该考虑的应该是如何给朝着未知方向狂飙的计划踩刹车。
秦闻再次跟施亿确认，“你确定是他主动让他的保镖离开，才跟你说，他认出你了，让你出来？”
“嗯嗯！”
“这有问题。以他的身份，可没有底气这么跟警方说话。”秦闻不知道李明涛对他们身份的误会，却还是以最快速度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意思是他认错人了？”施亿的表情有点遗憾，像是在说：嗐，这多尴尬啊！你早说你认错了人，那我就不捶你了。
可惜覆水难收。施亿只能将错就错，“大大，我们把这里制造成他们的内讧现场怎么样？”
秦闻的嘴角一抽，“施亿，你现在已经完全站在了案犯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是吧？”
捶人这么熟练、绑人这么熟练，并且即将对【伪造现场】领域发起探索。
施亿眨巴眨巴眼，作老实状。
秦闻信她个鬼。
好吧，如果伪造现场能解决问题，秦闻会考虑这个方法的。可问题是这行不通。
王超群和李明涛都没死，他总不能为了伪造现场把两人直接干掉。两人活着对案件的帮助更大。
再者，虽然洗手间里没监控，但顶层的其他区域都有，包括长廊、会场。
施亿和秦闻的行动很“自然”，暂时没惊动其他人，因此没人特意盯着他们的行踪。可如果王超群或李明涛出事被察觉，再仔细调查监控，就会发现这两人都是被施亿弄进洗手间的。
到时，秦闻施亿仍会暴露，那伪造现场就属于多此一举了。
“拉闸、摸进监控室、敲人、毁监控。”施亿又温馨地给出了简单有效的建议。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敲一个人不能解决的事情，敲的数量多了，总能解决的。
施亿不介意在监控室的墙上也粘满人。等等，胶带好像不够用了诶？问题不大，监控室里总会有各种工具的。
秦闻的眼神幽幽地看向施亿。
施亿乖巧地给嘴巴拉拉链。
【如无必要，不与S组织起正面冲突】是行动前就确定的原则。
用对付李明涛团伙的经验对付该组织是要吃大亏的。
拉闸了人家有备用电源。这里的人员、装备都是李明涛团伙完全不能比的。即便秦闻已经谨慎地踅摸了几天，也无法保证摸清了他们的后手。
见施亿终于打消了“大杀四方”的计划，秦闻暗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
终止打入内部计划，摊牌了不演了，将王超群和李明涛交给警方。
或者，计划继续，但需要尽快隐藏洗手间里的异状！
前者，可以稳一点。虽然未能达成原先的目标，但他们发现了王超群的异状，抓到了改头换面的李明涛，也算是给警方提供了突破口。
后者，时间紧任务重，却有机会收获更多！当然，风险会与机会并行。
秦闻心中各种念头转得飞快。
虽说沉没成本不参与重要决策，但！他真的牺牲了很多！想想他那一去不复返的清白与名誉……
秦闻做出了决断。虽然连他自己都不认为这个决策完全出于理性。、
身为队友的施亿连劝都不带劝一下的。她只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秦闻的决策，“好耶！”
对她来说，后面这个选择明显更有意思。施亿就喜欢有意思的。
“只靠我们自己隐藏这里的异状太难，如果有内部人士的配合……”秦闻的视线在王超群和李明涛身上逡巡，“那就简单多了。”
现在问题来了，王超群和李明涛，谁更可能配合他们？
如果李明涛之前没“认错人”，秦闻肯定更倾向于想办法“说服”王超群。但出了那一茬，秦闻又觉得，李明涛这条路子说不定才是捷径。
施亿也跟着秦闻看向了李明涛，“那咱们要把他弄醒吗？”
“先等一下，掌握他的更多情报，才有利于一会儿的【谈判】。”秦闻一边说着，一边从李明涛的身上找出了他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锁。
手机比较干净，没留下什么重要信息。但秦闻还是找到了李明涛与他保镖队长的聊天框，上面有未读信息。
“李先生，您离场的时间有点久，林教授询问您的情况。”
“我这里的事情还没结束，你们不用派人过来。一会儿我会亲自向林教授解释。”秦闻模仿着李明涛的口吻回复，尽可能拖延时间。
“好的。”保镖几乎秒回。
秦闻一心多用，他的思绪又绕回了刚确认李明涛身份时产生的疑问上，“施亿，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给李明涛整容，只是给他做了变装就安排他出来活动？”
“因为没时间呀！”施亿想都不想地就给出了回答。
“对，没时间，整容需要时间恢复……可为什么会没时间？”秦闻喃喃着问。
“因为要被发现了。”施亿脱口而出。
这个她可太有经验了！情况紧急，那就先动手再说。
秦闻一愣。
施亿对这种问题的熟练，让人怀疑她一不小心就会踏上犯罪的不归路。但秦闻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犯罪组织的思路，应该就是这样的。
那这时候基金会将李明涛推出来，恐怕有让他当替罪羊的意思。
这也意味着：S组织在近期内很可能会有大动作！
秦闻没再耽搁，“好了，把他弄醒。”
施亿“轻轻”地又捶了李明涛一下。
“唔唔唔……”
在墙上试图挣扎的人变成了两个。
被痛醒的李明涛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眼神里写满了惊惧。
他以为他跟那个【第三方】有谈判余地，才会提出“我们谈谈”的邀请。毕竟当初在废弃学校里，那家伙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站在他身旁若无其事地装钱。
而且，情况不对劲的话，附近的保镖也会第一时间响应。李明涛觉得自己的安全还是能得到保障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施亿说动手就动手！那几个看似专业的保镖跟他以前的手下没区别，根本派不上用场！
“李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是你主动提出要跟我们谈谈的。”
谁要跟你们用这种方式谈啊！
李明涛在心中咆哮。
“如果你没有交流的诚意就算了。像你这样的小喽啰，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你身边的这位王超群王先生，你或许认识？他比你更有价值。”
“唔唔唔……”李明涛的挣扎幅度变小，但好像有话要说。
“再跟你确认一遍，撕掉了你嘴上的胶带，你也能好好说话的，对么？”
李明涛又唔了两声。
胶带被撕掉。
李明涛很想喊人，但他看到了正微笑看着他的施亿，默默打消了这个愚蠢的主意。
这两人会不会受到制裁不好说，但在那之前，他一定会死得透透的。
“你、你们是谁？究竟想干什么？”李明涛喘过了一口气，克制住了心中的恐慌，压低声音问。
“我以为你知道我们是谁？”秦闻微妙地看着他。
连圣心基金会都猜不透你们的身份，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但李明涛知道，【无知】意味着露怯。
他总得说点什么，来争取谈判的筹码。
“我无法确定你们的身份，圣心基金会也是。但我能猜到，你们应该是刚崛起的势力吧？性质与目的与基金会类似？缺钱？还缺研究素材？所以盯上了我和基金会。”
李明涛的语气越来越笃定，这就是成功将自己说服的典型例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越分析，施亿和秦闻越想笑：诶？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有这样的身份诶？
秦闻回忆了一下他们与李明涛接触的全部经历：好吧，除了那天警方来得比较快这一点值得怀疑外，他们的做派确实毫无正派风范、包括现在。
“你很聪明嘛。”秦闻呵呵一笑，认下了李明涛帮他们编的身份。
猜对了！
李明涛的底气更足了，继续说：“但我告诉你们，基金会跟我不一样，可不是好惹的。识相一点，摆正态度，我倒是可以代为引荐，我们不是没有合作的机会。”
“我们想合作，但只跟你合作。”
李明涛的面色一变，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想让他背叛基金会。
开什么玩笑！这个疯子组织是他惹得起的么！
而且没有那些疯子，他又怎么过得上现在的好日子！
是的，李明涛既害怕基金会，又有点享受现在的生活。他以前可从未想过，死里逃生后，他不用躲躲藏藏，反而可以众星捧月、呼风唤雨。
“李先生，你不会沉浸在现在的好日子里，失去了危机感吧？”
“什么意思？”
“刚刚我们从这位王先生的嘴里得知了一些情报，他们急急忙忙地把你推成主理人，就是在找替死鬼。”
这是秦闻推理的结论，但借王超群之口说出来更可信，也更容易给他施加压力。
“帮我们，是你的唯一活路。”
“不可能！”
“可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清楚。基金会的做事风格，不需要别人来提醒你，他们又不是真的做慈善的。”
那些人是疯子。李明涛自己就是这么评价的。
李明涛沉默。
“你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时，洗手间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李先生，您还好吗？”
李明涛的保镖队来了。
虽然秦闻替他回了消息，但他们好像还是不太放心。
施亿将李明涛身上的束缚都扯了下来。
秦闻则用嘴型告诉他：这些保镖，也是对你的监视。
李明涛脚步虚浮地走到洗手间门口，语气不耐道：“都说了，一会儿我会亲自向林教授解释。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拉个肚子了！”
“抱歉，李先生，我们只是担心您的安全。”
“我没事，你们离远一点等我，不然很影响我上厕所的状态！”
说话的时候，李明涛完全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就会看到挂在天花板上的施亿。
显然，秦闻对语言的力量没那么确信，不确定达成了几分说服效果。
但他永远可以信任施亿的力量。
天花板上的施亿，就是确保李明涛能做出【正确选择】的保障措施。
30
第30章
◎演戏与暴露◎
好戏开场了。
“王老哥,你这是喝多了吧？”
李明涛热情地与脚步踉跄的王超群相拥，又作出一副听到了王超群说话的模样，回应道：
“啊？行、行、好的！咱们回头再约！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然后,李明涛就任由王超群身边的女伴（施亿）将人扶走,还不忘叮嘱：“你好好照顾我王哥,知道么？”
“知道的。”施亿低眉顺眼。
附近的侍者确定王超群自己可以走、不需要帮忙后，就安静地退到一边,给他们让路。
当然,所谓的“他自己可以走”,全靠施亿的特殊搀扶技巧。
王超群本人大约是很有意见的：
他既想告诉李明涛,这两人在撒谎，他什么都没说！也想向其他人求救，希望有人能注意到他身上的异常。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这种时候，施亿总能展现出超乎想象的靠谱。
冒险演这么一出戏，让不少侍者目击全过程，是秦闻有意为之的一种心理博弈：
为了给大家加深【王超群安全离开了拍卖现场】的印象,以及形成【会场现场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既定概念。
如此一来，等王超群离开会场后出事,大家也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慈善拍卖会上出了安全漏洞】。
就在施亿扶着他走出电梯时,早就收到线报守在外面的警员立刻冲进大厅,朝他们包围过来！
疗养区一楼的工作人员见状,顿感不妙,一部分人在打电话，另一部分人赶紧朝警员迎了上来,试图制止。
但相较于警方有备而来的行动,这样的制止太过无力。
两个警员面容沉肃地挡在前面,“请不要干扰我们办案。或者,也请你出示一下你的身份信息，我们做个记录。”
其他警员则从施亿的手上接过了人，“王超群是吗？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个过程差点出了一点小岔子：
他们看施亿扶人很轻松的样子，便也跟着随便一搀扶，却因为错估了力道，差点把人摔在地上。幸好施亿眼疾手快将人拎住，重新将王超□□接给了他们。
众警员看施亿的眼神莫名复杂。
施亿却还在兢兢业业地按照剧本演：身为一个花瓶，在大金主忽然被警方传唤的时候不得花容失色？
她露出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神色，“各位警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众警员沉默：别演了别演了，你的嘴角快要压不住了啊！眼里的兴奋劲儿赶紧遮掩一下啊！
他们要不是知道内情，恐怕这戏都要接不下去了。
“是不是误会回局里可以解释清楚，如果你要拦着的话，那就一起回去接受调查好了。”他们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施亿“无助”地后退。
警员们不自觉加快了离开的脚步。仿佛再慢半拍，他们就会被施亿抓住对戏。抓人他们是专业的，可飙戏他们真的不擅长！
顶层的慈善拍卖进行不下去了。
虽然王超群是在楼下被带走的，但上面的人显然都已被惊动。
“什么情况？警方为什么会突然对王哥出手？他们不会是掌握了什么情报吧？”李明涛紧张兮兮地走到了林城教授身旁。
“不必慌张，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应该就是有了怀疑，希望能从王超群身上打开突破口。但他们注定要失望了，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林城倒是很稳得住。
王超群就是他的患者，林城很清楚他的状态。
一个人的人生走到末路时会表现出超乎想象的固执。王超群就是典型案例。
那些人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了解王超群的病情，还想撬开他的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林城又看了一眼紧张得抠手指的李明涛，并未起疑：这家伙差点就被关进去了，身上还背着通缉，看到警官就应激很太正常。
但他不能让李明涛继续这么“业余”，提醒道：“你现在是基金会的主理人，没有人会轻易动你。但你表现得这么可疑，那就不好说了。”
说着，林城一巴掌拍在李明涛的肩上，让他支棱起来，“打起精神，去安抚一下参会宾客。”
李明涛做了个深呼吸，“好的。”
林城哪里知道，李明涛这么紧张，不只是因为王超群被带走，更因为【举报电话】就是从他手机里打出去的！
这就是李明涛上贼船的【投名状】！
当时秦闻直接帮他拨出了举报电话，并温馨提醒，“他听到了你跟我们的交流，让他全须全尾地出去，倒霉的就是你。不如让警方帮我们解决这个麻烦。”
李明涛都快被吓死了：这是举报还是自投罗网啊？
王超群会被抓，他一个逃犯更跑不了！
“你放心，我们敢跟基金会叫板，自然有我们的底气和关系。”
这家伙还有用，起码要等到全面收网的时候再抓。
李明涛不知道秦闻的未尽之意，但他透露出来的信息足以让人浮想联翩：这些人有着比基金会更大的靠山！背景深不可测！
但他的态度仍有些摇摆，主要是出于对基金会的恐惧，“可如果王超群进了警局、不能被定罪，或是想办法把消息传出来咋办？我肯定会死的！”
如果可以的话，李明涛更希望这些手段凶残的家伙让王超群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们肯定做得到！
然而，秦闻把麻烦都推到了他身上，“能否被定罪，也要看你能否提供一些关键信息了。又或者说，你也可以选择灭口，但你确定基金会不会查到你身上？”
秦闻指了指外面的监控。
李明涛在心中骂骂咧咧：好家伙，敢情对付王超群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呗？
但他也知道，秦闻是故意的。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彻底抓住他的把柄，让他心无旁骛地跟他们合作。
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这不，情况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幸好幸好，林教授什么都不知道。
经此一事，李明涛对林城等人的畏惧都消散了不少：所谓的洞察人心，也不过如此，没啥好怕的……
李明涛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按照林城的吩咐，走到台前，安抚众宾客。
“各位不必担心，警方找王超群王总了解一些情况，与我们基金会以及今晚的慈善拍卖没什么关系。但王总给我们的慈善事业做了很大的贡献，所以我方也会积极跟进这件事……”
众宾客神色各异。
有人表示这是执法过度，必须抗议；也有人猜到，警方很可能是想给基金会施加压力，所以故意在慈善拍卖的时候抓人……
李明涛目光一转，注意到了混在人群中的秦闻。
在外人看来，全程参与了拍卖、只是偶尔去了个洗手间的秦闻跟整件事毫无关系。可正因为此，身在局中的李明涛更能感觉到这些家伙的可怕！
慈善拍卖会散场，宾客们陆续离开。
“你去接触一下那位秦闻。”林城教授不知何时走到了李明涛旁边，轻声说道。
李明涛一个激灵，差点以为露馅，“他、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因为没有问题才让你去接触，他的财力可以为我们所用。你是基金会主理人，以后这些事情都得由你出面。你尽快熟悉一下。”
林城将一张磁卡交给李明涛，让他转交给秦闻。
持有该磁卡，可自由通行疗养区顶层。这也是秦闻被接纳成为基金会内部成员的证明。
李明涛悬着的心再次放回到了肚子里，他接过磁卡，“原来如此。放心，我一定办妥！”
这个任务来得刚好！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秦闻施亿接触了。话说，这不会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吧？
李明涛细思恐极……
与此同时，被李明涛念叨着的秦闻和施亿并未走远。
两人作为“已离开”的宾客，却没回住宿区，而是以散步为名，在疗养区外的草坪上溜达。
秦闻的视线时不时地瞥向疗养区的大门，观察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秦闻大大，你在看什么？”
“王超群对他们来说挺重要的，警方又是直接在疗养区将人带走。所以，其他人离开后，真正的核心成员应该会留下来商议一下情况与对策。看看哪些人出来了，哪些人没出来，就可以大概摸清他们的成员分布。”
秦闻指了指刚从里面出来的、被保镖队簇拥着的李明涛，“就比如他，排场很大，甚至知道基金会的不少内幕，却没有资格参与一会儿的商议。”
这替死鬼的身份，真的越来越明确了。
施亿却没被秦闻的智慧折服，她觉得这样数怪麻烦的，“诶？那你早说呀！我直接爬上去给你看看就行，还能顺便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她还以为秦闻大大是想跟她一起散步呢。
秦闻瞅了眼疗养区的楼层，又瞅了眼跃跃欲试的施亿。
她……不会是爬上瘾了吧？
他默了默，但又语重心长道：“施亿啊，你知道的，一般人不是蜘蛛侠。”
凶手张青找到他家里来时，施亿爬窗，秦闻事后没说什么。人家是为了救他，他还叽叽歪歪的，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为了确保李明涛不乱说话，施亿爬天花板，秦闻也没有多说什么。李明涛不可信，让施亿对他进行威慑很有必要。
但一般情况下，咱就别采取紧急手段了！
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原形毕露了啊！
秦闻知道施亿很擅长【拟人】。
提醒她秃头问题，她会紧张；告诉她存在某种心理暗示机制，她也会表现得好像有被暗示到；想必这回提醒一下，她就会有所收敛。
然而，施亿眨眨眼睛，忽然拖长了声音说：“对啊，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但——”
秦闻心里一跳，还以为施亿厌倦了人类这个马甲。
只见她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我们已经不是一般人了。秦闻大大，我们来自于神秘组织！厉害一点很正常！”
秦闻：……
他的思绪瞬间被这家伙从恐怖频道拽回了过家家频道。
“大大，你比较擅长编这个，给咱们的组织起个名字、编个背景呗。哦，还有我们的代号！”
紧接着，施亿便嘀咕起了“拳打复仇者联盟、脚踢X战警”之类的目标，看起来很有将这个神秘组织做大做强的野心。
喂喂喂，都说了咱们这是现实频道啊！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的设定是良民？
秦闻随口回答：“那就叫【愿世上没有催更】组织。”
施亿的眼刀子嗖嗖地扎了过来，“决定了，就叫【拖更就会死】组织！”
她也不嚷嚷着将那些超英联盟踩在脚下了，开始专注于朴素的组织目标：日更一万！
否则……
施亿的手在脖子上一划，语气前所未有的深沉，“恐怕连我也保不住你。”
“哦。”
“【哦】是你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意思吗？”施亿充满了期待。
“【哦】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就在秦闻将衬衫扣子转交、并汇报了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之后不久，陈力也将专案组的进展同步了过来。
“王超群已经被送去了医院。肝癌晚期。”
李明涛提供了【王超群帮忙运送医疗器械、研究材料，制造车祸、协助他跑路】等的证据，王超群难逃其责。
他似乎不准备给自己脱罪了，可对于牵扯到基金会的部分，王超群仍不肯招供，只是说：
“圣心基金会？我不太清楚。你们可以将李明涛抓起来问嘛，他不就是基金会的主理人？”
李明涛还以为自己傍上了更可怕的第三方，但被专案组带走的王超群却已经意识到了那两位的身份，也知道专案组现在不可能抓“愿意配合”的李明涛。
“王超群现在不怕刑责，若医疗技术没有一个突然的突破，没走到审判，他人就要没了。可只要基金会没倒，他就有一线希望。”
也幸好秦闻当时二选一选择了李明涛。如果选择了王超群，恐怕他们的计划已经破产。
“你分列出来的名单也很有用，我们正在想办法找机会分别从那些成员身上获得突破。”
专案组并未放弃王超群这条大鱼，但无法确定什么时候突破僵持局面，其他的几条线自然也在跟进。
“另外，专案组这边也发现了一个疑点，我们追踪了你捐出的钱款流向，它经过好几手后，流向了海外账户，很难继续跟下去了。”
陈力的描述让秦闻感觉到了不对劲：
基金会的研究缺钱、缺干净的钱。秦闻的钱就是干净的，不需要这样费力地来回倒腾。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
“陈叔，你的意思是，他们在转移财产？更准确地说，他们准备跑路了？”
“这是专案组的猜测。正好跟他们推替死鬼李明涛上位的情况相符。”
但这么说的时候，陈力的语气略带迟疑。
因为专案组也没搞清楚，基金会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跑路？是不是他们猜错了？
别说专案组给基金会带去了压力，在之前的交锋中，基金会分明是占优势的一方，甚至在外人眼里，专案组早就散了。基金会顶着慈善的那层壳，可不像是有所畏惧的样子。
“他们出了一些外人还不知道、但他们自己却心知肚明的差错，这让他们担心罪行败露，所以必须考虑退路？”
秦闻思忖道：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的研究出了问题！”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们掌握的证据太少。我们猜错了那最好，可如果猜测为真，那就得抓紧时间了！”
“我知道了，我会再跟李明涛接触接触的。”
秦闻早就做过确认：李明涛属于知道基金会的本质、却不知道他们的研究详情的那一类人，他也没有提及组织内任何不同寻常的动向。
但关系到他自己的小命，秦闻相信，他应该能发挥出更多价值。
另一边，疗养区的顶层。
没有什么活动在进行，连侍者也被摈退的空间显得有些空旷。
王超群到现在都没被放出来，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疑虑。
“老王从关系人调查转为了嫌疑人调查？这不可能！警方掌握了什么证据？”
“这个……不清楚。我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但有消息称，他一直在医院。林教授，你对他的催眠恐怕已经失效了。”
对此，林城不太意外。
王超群的身体在恶化，他被带走后既不能吃及时服药，又无法补上催眠疗程，醒过来后需要入院治疗很正常。
“就算催眠失效，他也不会随便开口的。”
王超群成为他们的一员，并非受催眠影响。
但让林城有所疑虑的是，“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等等，你再说一遍？你说他一直在医院？”
“没错，根据我的线报，他当晚直接被送去了医院。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慈善拍卖前，林城刚给王超群做过催眠。在会场上林城还跟他打过照面，那时他的状态不错。
可王超群又是直接被送往医院，这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王超群提前从催眠状态惊醒（这很可能是某个同行出手了，否则催眠失效有个过程）；
其二，警方已经提前获悉他的病情（王超群没有在公立医院就诊，相关就诊信息也已隐藏，这意味着某个环节出现了信息泄露）。
不管是哪种可能，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林城的手指轻扣脑门，“把慈善拍卖当天，王超群的行动监控都调出来给我看看。”
有些情况当时会被忽略，但带着怀疑回放监控，就很容易发现问题了。
林城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中的秦闻和施亿，喉咙里挤出了瘆人的笑声。
好，好啊，用他擅长的心理暗示，反将他一军！
“但，我找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