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争得面红耳赤的峰主、老祖、活化石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清虚峰峰主陆离脸上热情的笑容僵住了。
问剑峰峰主齐云霄那股锐气，也猛地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江枫身上，齐刷刷地转到了大殿角落里那道素白的身影上。
莲花峰？
他居然选了莲花峰？
圣主方太古最先反应过来，他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看向江枫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江枫，你可想清楚了？”
方太古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郑重，“莲花峰的情况……颇为……特殊。此事关乎你的道途，不可儿戏。”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凌虚峰峰主李青云便冷哼一声，直接点破：
“圣主何必说得如此委婉！莲花峰修的是什么，在座的谁不清楚？那《吞天魔功》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没错！”
问剑峰峰主齐云霄立刻附和。
“上一代惊才绝艳的灵汐真人，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不是她固执己见，非要修炼那残缺的魔功，如今我紫霄圣地，或许早已多出一位金仙！”
提及“灵汐真人”，大殿内不少老一辈的强者，眼中都闪过一丝惋惜和复杂。
那曾是他们那个时代，天空中最耀眼的一颗星辰。
“我师尊，不是失败者。”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沈清辞站了起来，清冷的眸子扫过大殿中的众人，最后落在江枫身上。
“《吞天魔功》，可吞噬万般体质本源，融于己身。若能集齐万道，便可铸就后天混沌体。”
“届时，同境无敌，万法不侵。”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师尊当年若非为了镇压万魔，耗尽本源，或许早已完善此法，证道金仙也并非不可能。”
“说得好听！”李青云毫不客气地反驳，“完善？如何完善？那不过是灵汐师伯的臆想罢了！一部残缺魔功，白白浪费了她一身惊天动地的天赋，也浪费了她无数光阴！”
“江枫，你乃九纹道子，前途无量，何必去走一条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死路？”
“李峰主说得对！”胖道人陆离也急了，连忙劝道，“江枫啊，你听我一句劝。修行之路，天赋是一回事，选择是另一回事啊！”
“来我清虚峰，丹药法宝要什么有什么，安安稳稳就能踏入真仙境，何必去冒那奇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都在劝阻江枫，将《吞天魔功》贬得一文不值。
沈清辞的脸色愈发冰冷，却不再争辩。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枫，似乎想看他会如何选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江枫终于开口了。
他对着众人微微拱手，神态从容依旧：“诸位前辈的好意，江枫心领了。”
顿了顿，他看向沈清辞，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灵汐真人为镇压万魔而身陨，此等气魄，晚辈心生敬佩。这条路，我想走一走，看一看。”
见江枫如此坚定，沈清辞清冷的眸子里，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你……”
圣主方太古气得直跺脚，这小子怎么如此固执？
但他看着江枫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
也罢！
看来不撞一撞南墙，这位道子是不会回头的。
等他修炼那魔功吃了苦头，再来劝他转投他峰也不迟。
“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座便不再多言。”方太古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沈峰主，圣地的道子，便交给你了。”
江枫不再犹豫，转身走向沈清辞，干净利落地行了一礼：“弟子江枫，拜见师尊。”
“好。”
沈清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底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角，声音也温和了些许，“随我来吧。”
说罢，她转身便向殿外走去，江枫紧随其后。
二人离去，大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糊涂！简直是糊涂啊！”
“完了，我紫霄圣地万年一出的神子，怕是要废在莲花峰了！”
“等着吧，不出三月，他必定会哭着喊着要换山门！”
……
另一边，江枫跟着沈清辞，已经来到了莲花峰。
此峰仙雾缭绕，景色壮丽，只是越往上走，越是寂静，沿途几乎见不到人影，诸多宫殿楼阁都透着一股清冷萧瑟。
“莲花峰一脉，向来人丁稀少，如今加上你，也不过两百余人。”
沈清辞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平日里，峰中事务都由我的大弟子慕烟罗打理，生活上的琐事，你可以去寻她。”
江枫点了点头。
沈清辞的脚步停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峰顶大殿前，她转过身，一双清眸认真地注视着江枫。
“不过，你既为道子，自然不能看作寻常弟子。”
“你的修行，从明日开始，便由我亲自教导！”
沈清辞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些峰中禁地、门规之类的话，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似乎不善言辞，说完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云海深处。
江枫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师尊？
虽然对方的境界比自己高不了多少，但他倒是不介意这个称呼，可能是受到沈清辞性格的影响，这莲花峰从峰主到弟子，似乎都透着一股不争不抢的萧索气。
不过，这与他无关。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无量塔。
江枫随便在山道上拦住了一名路过的莲花峰美女弟子。
那名女弟子原本正低头赶路，猛地被人拦住，刚想皱眉，一抬头，却看清了江枫那张英俊的脸庞。
“道……道子？”
女弟子顿时结巴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地捏着衣角。
整个紫霄圣地谁不知道，这位万年不遇的九纹道子，刚刚拜入了她们人丁稀少、备受冷落的莲花峰！
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
“这位师妹，不必多礼。”
江枫神色温和，“请问无量塔在哪个方向？”
“啊？哦！就……就在那边！”
女弟子晕乎乎地伸手指着莲花峰最高处，一座直插云霄的古朴黑塔，“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就是了，塔下无人看守。”
“多谢。”
江枫道了声谢，身影一晃，便在女弟子眼前凭空消失。
女弟子愣在原地，揉了揉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激动地跺了跺脚。
天啊，道子跟我说话了！
……
无量塔，莲花峰的标志，亦是整个紫霄圣地的禁地之一。
此塔通体漆黑，不知由何种神铁铸就，塔身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塔下万籁俱寂，连风声都仿佛被吞噬了，一股镇压万古的沉重气息扑面而来。
江枫能感觉到，塔内封印着无数狂暴、怨毒的意志，正是他那位灵汐真人的手笔。
他不再多想，站定在塔前，心中默念。
“签到！”
【叮！无量塔签到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以下奖励：】
【先天混沌圣体！万道之始，万法之源！可容纳、演化世间一切道法，肉身即为大道烘炉！融合后，宿主根基将重塑，潜力无穷！】
【谪仙气质！超然物外，不染凡尘！此气质可屏蔽大部分探查，让宿主在他人眼中，如云中之月，雾里看花，深不可测！】
【乾坤戒！内含一方小世界，可存活物，可加速灵植生长。】
江枫的眼底，闪过一抹亮色。
好东西！
尤其是这先天混沌圣体，对他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他虽是真仙，但根基终究是后天所筑，想要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而这先天混沌体，却能为他铺就一条直达巅峰的通天大道！
“融合！”
江枫没有丝毫犹豫。
刹那间，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力量，从他体内最深处轰然爆发！
仿佛天地未开时的第一缕混沌之气，在四肢百骸中炸开。
他的骨骼、经脉、血肉乃至神魂，都在这一瞬间被碾碎，化作最原始的粒子，然后又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力量，重新塑造！
剧痛！
难以想象的剧痛！
但江枫只是闷哼一声，眼神却愈发清明。
也就在他融合先天混沌圣体的一瞬间，整个紫霄圣地，异变陡生！
问剑峰上，万千剑器脱鞘而出，悬于高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剑鸣，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御兽峰内，所有灵兽、神兽，无论血脉高低，尽皆匍匐在地，朝着莲花峰的方向，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低吼与臣服！
清虚峰、聚灵峰、凌虚峰……
七峰之上，一道道粗壮如龙的灵气光柱冲天而起，贯穿云霄！天地间大道显化，无数玄奥的符文凭空生灭，阵阵道音响彻九天！
紫霄大殿内。
刚刚还在为江枫的选择而扼腕叹息的众位峰主、老祖，此刻全都冲出了殿外，骇然地望着天穹之上的惊天异象。
“这……这是……无上道体觉醒？！”
圣主方太古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
“如此威势，绝非寻常道体！难道是传说中的……混沌……不，不可能！”
一位骨化石级老祖声音颤-抖，不敢说出那个禁-忌的猜测。
“方向是……莲花峰！”
问剑峰峰主齐云霄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那异象的中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胖道人陆离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完了……肯定是道子……老夫的心好痛……我清虚峰的机缘啊……”
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个刚刚拜入莲花峰，被他们认为“糊涂”“自毁前程”的年轻人。
悔！
无尽的悔意，在每一位峰主、骨化石和老古董的心中疯狂滋生！
这等异象，甚至穿透了紫霄圣地的护山大阵，扩散至整个沧澜界！
极西之地，陨仙战场。
一位独臂将军猛地从尸山血海中睁开双眼，那只独眼中射出两道神芒，洞穿虚空，望向东方。
“混沌的气息……是哪家的小辈，得了这般天大的造化？”
南疆，万魔窟最深处。
一具盘坐了万年的骷髅，其眉心的骨纹忽然亮起，阴冷的意志扫过天地。
“先天混沌体出世……吞了他，本座便可挣脱这牢笼，再活一世！”
北海，葬神渊之底。
一口沉浮于无尽黑暗中的青铜古棺，棺盖发出“咯吱”的声响，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中传出，震动了整片禁-忌之海。
“传吾法旨，不惜一切代价，将此子……带回来！”
……
翌日，一道传音落入江枫耳中，是沈清辞让他去演武堂。
江枫欣然前往。
无量塔已被他定为长期签到点，而且，紫霄圣地属道门，正好可以与之前所学的佛法相互印证，触类旁通。
演武堂内，沈清辞早已等候在此。
今日的她，换下了一贯的素白，穿上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愈发衬得肌肤胜雪，身段玲珑。
只不过，那股清冷的气质未减分毫，反而因这抹紫色，平添了几分高贵与神秘。
沈清辞见到江枫，悄然用神识扫过。
昨日那惊天动地的混沌体异象，引得整个圣地沸腾，她还以为是自己这位新收的道子所致，心中曾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许。
如今看来，终究是自己想多了。
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在她心底划过。
下一瞬。
当她收回神识，再看向江枫时，突然发现对方与昨日似乎有些不同。
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明明没有任何修为，却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气度。
越看，竟越觉得顺眼。
甚至让她那颗冰封已久的芳心，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躁动。
江枫察觉到沈清辞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变得柔和。
他心中了然。
系统出品的谪仙气质，果然不凡！
“弟子江枫，拜见师尊。”
江枫上前，打算先行弟子礼。
“免了。”沈清辞摆了摆手，“你既是道子，地位与圣主等同，今后无需行此虚礼。”
顿了顿，她直接切入正题：“你对修行，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但具体情况，还请师尊解惑。”
“嗯。”沈清辞点头，开始讲解，“沧澜界的修行，从后天开始，历经先天、宗师、大宗师、武圣、天人，方可触摸真仙之境，其上更有金仙大道。”
“你是九纹神子，天赋万古罕见，修行对你而言，或许，真能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
说到这里，沈清辞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起了什么人。
“但正因如此，你更要戒骄戒躁。要知道，历史上，有太多天才，并非陨于外敌，而是毁于自身的傲慢与顺遂。”
江枫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今日，为师便传你紫霄圣地根基心法——《紫府凝神法》。”
沈清辞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此法乃我圣地不传之秘，博大精深。圣地有史以来，除却创派祖师，修炼最快者，便是我师尊灵汐真人。她当年，七日入门，三月小成，半年大成，三年圆满。”
她抬起眼，看着江枫：“你且听好。”
随即，开始讲解法诀的口诀、观想之法、运气路线……
字字珠玑，玄奥繁复。
对寻常弟子而言，这无异于天书。
可这些话落入江枫耳中，却像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他的先天混沌圣体，本就是万法之源，而七窍玲珑佛心，更是让他拥有了超凡的悟性。
沈清辞口中那些晦涩的关隘，在他听来，却是豁然开朗，甚至能瞬间举一反三，发现其中更精妙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
当沈清辞讲完最后一字，感觉口-干-舌-燥，精神都有些疲惫时，她看向江枫，准备迎接对方那张茫然困惑的脸。
“你听懂了几成？”
“全听懂了。”江枫的回答，平静而自然。
沈清辞微微一怔。
全……听懂了？
她知道九纹神子悟性逆天，可这也未免太妖孽了吧？！
要知道。
沈清辞当年好歹也是六纹天才，然而，初学此法时，也足足花了三个月才算勉强听懂。
可江枫呢？
不过只听了一遍，就全懂了。
难道说……这就是顶尖天赋的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