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荆无命脸色惨白如纸,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每吐-出一个字,嘴角便会溢出一丝猩红。
“帮主,我……败了。”
“连少林禁地的门都没摸到,就被一个年轻和尚只用一招就打回来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荆无命是谁?那可是帮主之下第一人,大宗师境界的顶尖杀手!
“一个年轻和尚?”诸葛刚忍不住失声。
荆无命的呼吸急促起来,似乎回忆起了那恐怖的一幕。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但那份功力……深不可测!”
“我怀疑,此人就是十年前传闻中的那个人间武圣!应该是练了什么绝世神功,以至返老还童!”
“人间武圣!!!”
高行空和韩贞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名号的份量太重了!
“他……他竟然没杀你?”
“这哪是手下留情,这分明是在警告我们金钱帮,不要染指少林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金虹,手指在黄金宝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嗒、嗒、嗒”的声响,每一个声音都敲在众人的心头。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
“玄慈老和尚刚圆寂,本以为是天赐良机,能趁乱夺了那部斗酒僧留下的《九阳神功》。”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冰冷。
“可没想到……少林寺里,竟然还真的藏着一尊人间武圣。”
上官金虹站起身,俯视着堂下众人,原本的雄心壮志,此刻化为了一片寒霜。
“这条路,走不通了。”
“传我命令,所有人手,立刻撤出嵩山范围,不得有误!”
命令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可谁都听得出来,这位枭雄的语气中,那份被强行压下的滔天野心,究竟有多么灼人。
《九阳神功》……
这笔账,他上官金虹记下了。
……
时光飞逝,光阴荏苒。
少林寺,藏经阁。
三年间,江枫体内,九阴和九阳两股至强内力早已融会贯通,阴阳共济,循环不息。
他每日在藏经阁扫地、看书、签到,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叮!藏经阁签到成功,获得奖励:碧月秋光扫魔剑!】
江枫随手将这柄听起来就不凡的神兵扔进了储物空间,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就在这时,阁楼的木门被轻轻叩响。
“师叔。”
门外传来虚竹的声音,如今的他已是少林方丈,但在这藏经阁前,依旧恭敬得如同一个普通弟子。
自从玄慈圆寂,虚竹接任主持后,俗事缠身,能来藏经阁的时间也少了。
但无论多忙,他每日清晨必会来此问安。
“进来吧。”江枫淡淡开口。
虚竹推门而入,面带一丝难色。
“师叔,今日寺里来了位贵客……”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当今圣上,宋徽宗赵佶,亲临本寺上香,并且……他点名要来藏经阁一观。”
宋徽宗赵佶?
江枫拨弄佛前青灯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对这位皇帝的印象,远比这个时代的人要复杂得多。
一个治国稀烂,宠信蔡京、童贯之流,最终落得国破家亡的昏君。
却也是一个在书画上登峰造极,风华绝代的天才。
“师叔,您看这……藏经阁乃本派禁地,按理说,即便是天子也不可擅入。但官家执意要来,弟子实在……”虚竹一脸为难。
他本以为江枫会和往常一样,直接让他回绝掉此等庶务。
“让他进来。”
江枫的声音平静无波。
“啊?”虚竹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师叔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片刻后,身着明黄龙袍的赵佶,在一众僧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古朴的阁楼。
他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那个正在擦拭书架的年轻和尚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赵佶率先发问,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大师,朕观这阁中万卷经书,皆是渡世之法。可为何朕的天下,依旧是苦海无边,众生皆难?”
江枫头也未回,手中抹布不疾不徐。
“陛下是来看书的,还是来问天的?”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佶一怔,旋即来了兴致:“有何分别?”
“书在架上,取之可阅。”
江枫终于转过身,将抹布放下,平静地看着这位九五之尊。
“天在心中,问亦无用。”
赵佶浑身一震,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眼中轻视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寻得知己的惊喜与震撼。
“好一个‘天在心中,问亦无用’!大师高见!”
自此之后,赵佶竟真的在少林寺住了下来。
每日午膳结束,他都会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藏经阁,与江枫对坐品茶,谈天说地。
从朝堂之上蔡京与司马光的权力倾轧,到后宫妃嫔的争风吃醋,再到江湖上金钱帮与丐帮的明争暗斗,这位大宋天子竟将一腔的烦闷与牢骚,都倾诉给了这个看似普通的藏经阁扫地僧。
江枫总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才会说上一两句。
他从不给出明确的建议,但每一句话,都让赵佶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数日后,午后的日头刚偏过屋檐,赵佶的身影准时出现,只是今日他脸上那份闲适惬意淡了许多,眉宇间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随行太监手捧一个长条紫檀木盒,径直走到江枫面前,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缓缓打开。
一卷画轴静静躺在明黄-色的绸缎里。
赵佶亲自展开画卷,一幅气势恢弘的画作瞬间铺满了整个木案。
天青色的背景,不着一笔,却有无垠高远之感。宫殿的屋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庄严而肃穆。
最夺人心魄的,是盘旋飞舞于宫殿上空的二十只仙鹤,姿态各异,无一雷同,或引颈高歌,或回首相望,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画卷,直上九霄。
正是宋徽宗的传世名作——《瑞鹤图》。
画卷末端,还有一行瘦金体提拔,铁画银钩,锋芒毕露,尽显帝王霸气。
“好字,好画。”江枫终于睁开眼,目光落在画上,由衷赞了一句。能让他说出“好”字的东西,可不多见。
赵佶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大师谬赞。可惜,朕再无此等闲情逸致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北境传来急报,辽国进犯,朕……必须立刻返回汴京。”
藏经阁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江枫看着他,这位皇帝眼中的艺术光彩正在被江山社稷的沉重压力所取代。
赵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对着江枫郑重一揖,“大师,朕有一事相求。”
“讲。”江枫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朕有一子,名构,乃第九子。此子聪慧有余,然心性软弱,难承大任。朕此去前线,福祸难料,心中实在放不下他。”赵佶的言辞恳切,全然没有了九五之尊的架子,更像一个为儿子前途担忧的普通父亲。
“朕思来想去,这天下间,唯有禅师您,能教他些安身立命的真本事,磨砺其心性。朕想……请禅师收他为徒!”
此言一出,连站在旁边的太监都差点惊呼出声,赶紧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让当朝皇子,拜一个藏经阁的扫地僧为师?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大宋都要震动!
江枫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赵构?
未来的宋高宗,那个在靖康之耻后,一路南逃,建立南宋的皇帝?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的历史记载。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长空。
若自己现在收他为徒,那历史的轨迹……是否会因此而改变?
看着赵佶眼中那份殷切的期盼,江枫缓缓点头。
“这幅画,礼太重了。”他先是看了一眼《瑞鹤图》,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个徒弟,我收了。”
赵佶闻言,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感激,竟又是一拜:“多谢禅师!此画便赠与大师,权当束脩!朕过几日便派人送构儿前来!”
说完,他仿佛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事,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赵佶前脚刚走,后脚整个少林寺就炸开了锅。
藏经阁那位深不可测的扫地僧,要当九皇子的师父了!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从方丈禅院传到罗汉堂,又从罗汉堂传到山门外的菜地,每一个听到消息的僧人,无不瞠目结舌,随即涌起滔天的敬畏。
虚竹快步走进藏经阁,看着江枫,嘴巴张了几次,才终于憋出一句:“师叔……您,您真答应了?”
江枫正慢条斯理地将那幅《瑞鹤图》重新卷起,闻言轻笑一声。
“收个徒弟罢了。”
他将画卷立在身侧,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藏经阁的墙壁,望向了遥远的汴京方向。
赵构……
但愿你,别让为师失望才好。
就在宋徽宗返回汴京的同时,另一扬风暴已然在江湖上悄然酝酿。
金钱帮的动作很快,他们并未直接出面,而是雇了些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和茶馆里的闲汉,将一则消息如蒲公英的种子般撒向四方。
“听说了吗?少林寺那位人间武圣,要开山门指点天下英雄!”
“什么武圣?不就是藏经阁的扫地僧吗?”
“嘘!小声点!如今人家是九皇子的师父,圣上钦点的国师!听说只要去问剑少林,若能入他法眼,便有机会得到一招半式的亲传指点,受用终身!”
消息传得神乎其神。
一时间,整个仙武大陆的江湖都沸腾了。
无数怀揣着成名梦想的江湖客,从四面八方涌向嵩山。他们中,有初出茅庐的少年,背着一柄新铸的长剑;也有成名多年的宿老,眼神里藏着不甘。
少林山门之外,人头攒动,喧嚣声直冲云霄。
人群中,一个戴着狰狞恶鬼面具的女子,独自站在一棵古松下,身形笔直如枪。她周围三尺之内,空无一人,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所有喧嚣隔绝在外。
她不说话,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通往山顶山门的石阶。
“那人是谁?好重的煞气!”
“戴着面具,多半是见不得光的邪魔外道。”
议论声中,一个拄着拐杖、断了一条手臂的老者死死盯着女子腰间的佩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骇。
“你们瞎说什么?是……是她!错不了,那柄剑叫‘铁马冰河’!”老者声音发颤,“雪月城……‘雪月剑仙’李寒衣!”
“什么?!”
“不会真是北离皇朝……五-大剑仙之一……雪月剑仙吧?”
“没错!那柄佩剑就是铁马冰河,此人定是李寒衣!她怎么也来了?”
“我的天,这等神仙人物,也来求武圣指点?”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来凑个热闹,碰碰运气,那么李寒衣的出现,则让这件事的分量陡然加重了无数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道孤高的身影上,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临近午时,厚重的山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一名知客僧走了出来,他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对山下的众人朗声道:“诸位施主远道而来,敝寺已备下斋饭,请入寺一叙。”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将所有的嘈杂都压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少林会是这般反应。
李寒衣动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迈开脚步,第一个朝着山门走去。在她身后,人群才如梦初醒,纷纷跟上。
踏入山门的一瞬间,外界的喧嚣仿佛被彻底斩断。
宏伟的大雄宝殿,直插云霄的藏经阁,庭院里扫地的老僧,空气中弥漫的檀香……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厚重与庄严。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时光。
刚刚在山下还唾沫横飞、叫嚣着要挑战人间武圣的江湖汉子们,此刻一个个都收敛了声息,脚步放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一些人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渗出了汗。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少林。
无论江湖如何风起云涌,这里始终是天下武道真正的源头。
骤然间。
一种源自内心的渺小感,让不少人悄悄萌生了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