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灯火幽暗,几位少林高僧围在榻前,个个神色凄戚。
榻上玄慈气息已是游丝,一副油尽灯枯之态。
绝望如铅,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禅房内空气凝滞,令人窒息。
不知何时。
吱呀一声,木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
江枫悄然走向床榻,刚一站定,周身气机骤然暴涨,汹涌澎湃。
刹那间,禅房内金光四射,柔和却不容人直视,一股浩瀚无匹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每一寸空间。
他立于金光中央,身形愈发显得挺拔,那股威严的气度,让周围众僧心神剧颤,脑中一片空白,只觉眼前此人,莫不是神佛降世?
“阿弥陀佛!”
“佛祖显灵了!”
几名年轻僧人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口中佛号念个不停。
年岁稍长的僧人虽然勉强站着,可身体也在微微颤抖,脸上布满了震骇与难以置信的敬畏。
榻上的玄慈,本已陷入深沉的昏迷,此刻竟被这股磅礴的力量生生惊醒。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只见一片耀目的金色中,江枫的身影异常清晰。
“阁下……”玄慈的声音干涩沙哑,他能清晰感知到江枫身上那股如渊似海的大宗师气息,绝非虚假。
江枫垂下眼,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倾倒出一枚龙眼大小、丹气缭绕的药丸:“我与少林,有些渊源,此为大还丹,能为你续命十年。”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字字如雷,在众人心中炸开。
续命十年!
大还丹!
满室僧人,无不骇然。
玄慈眼中陡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光芒,挣扎着想要起身。
江枫屈指一弹。
那枚丹药不偏不倚,精准地飞入玄慈口中,入口即化。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热暖流自玄慈丹田升起,迅速游走于四肢百骸。
原本干涸枯竭的经脉,立时被一股沛然的暖意充盈,衰败的生机重新焕发。
他本已灰败的面庞,迅速浮现出一层健康的血色。
江枫随即伸出一指,点在玄慈的眉心。
一股精纯至极的内力渡入,助他稳固初生的生机,梳理奔腾的药力。
不过片刻功夫,江枫收回了手指。
玄慈已能自行坐起,双目重现神光,呼吸也变得沉稳有力。
“多谢施主再造之恩!”玄慈双手合十,声音已恢复了七八分力道。
江枫只是微微颔首,未再多言半字,转身便向外走去,来去皆是悄然,仿佛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众僧这才从巨大的震动中回过神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方丈!”玄苦等几位长老急忙围了上来。
玄慈摆了摆手,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充沛力道:“施主此恩,少林上下,铭记于心。但眼下,外敌已至山门,非是感怀之时!”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陡然转厉:“蔡京老贼,弄权误国,倒行逆施!这些年为博君王一笑,大兴那劳什子的花石纲,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早已是天.怒人怨!”
“大宋周边,金、辽、西夏、蒙古诸国虎视眈眈,国事糜烂到如此地步,他竟还不知收敛,妄图染指我少林千年古刹,要将我佛门清净地,变为他蔡氏的鹰犬爪牙!”
玄慈霍然起身,伤势虽未痊愈,十年寿元亦不过是饮鸩止渴,此刻他却气势如虹,声震禅房:
“六分半堂不是要‘诏安’吗?好得很!老衲今日便大开山门,请他们进来!”
“我少林千年清誉,岂容这等奸佞走狗随意践踏!便让他们好好瞧瞧,何为佛门正气,何为少林铁骨!”
禅房内先前那股死气沉沉的氛围一扫而空,众僧听得是热血上涌,胸膛起伏。
“方丈师兄说得对!”达摩院首座玄难踏前一步,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股锐气却已透体而出,“我等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得少林周全!”
戒律院首座玄寂面沉似水,冷哼一声:“六分半堂号称有什么‘雷堂’雷动天,‘低首神龙’狄飞惊,还有快刀雷滚,和那个叫‘大出血’的屠晚,哼,我等这几把老骨头,今日倒要好好称量称量他们的斤两!”
玄慈看着几位师兄弟,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传老衲号令,召集所有玄字辈、慧字辈弟子,大雄宝殿议事!”
“今日,我少林上下……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众僧齐声怒吼,声浪滚滚,传出数里。
若是让先前在大雄宝殿外,决定与少林派共存亡的虚竹,知晓此刻禅房内的惊天变故,怕不是要当扬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
他那位在他看来“不肯救下方丈一命”的江枫师叔,非但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的雷霆万钧,石破天惊!
江枫回到藏经阁时,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已在少林寺弥漫开来。玄慈那番话,想必已在寺内掀起轩然大.波。
不过,江枫对此不以为意,径直走向自己惯常打坐的角落,外界的一切纷扰皆与他无关。
新的一日,他照例在心中默念:“签到。”
识海中,系统的声音准时响起:【叮!恭喜宿主获得少林七十二绝技之《金钟罩》!】
江枫眼底平静无波,心中却微微一动。
金钟罩?
这不是传说中的护体神功吗?
他从系统空间取出那本略显陈旧的绢帛秘笈,封面“金钟罩”三字沉雄古朴。
徐徐展开,凝神细读。
秘笈上的图文繁复深奥,但江枫连喝三杯悟道茶后,却似庖丁解牛,诸多关窍迎刃而解。
不过半日功夫,金钟罩第一层的奥义已然了然于胸。
这等恐怖的武道悟性,若是让少林那些穷经皓首的长老们知晓,怕是又要惊得合不拢嘴。
下一秒。
江枫心念微动,体内真气按照金钟罩第一层心法流转。
眨眼间,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自他体表浮现,迅速凝成一口半透明的钟形气罩,将他全身笼罩其中。
金钟表面光华流转,隐隐有梵音禅唱之感。
他目光扫过墙角,那里斜放着一根磨损严重的韦陀杵,不知是哪位前辈僧人练功所遗。
江枫隔空一招手,那沉重的韦陀杵立时呼啸而起,带着一股劲风,狠狠砸向他身上的金钟罩。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藏经阁内回荡,正在不远处洒扫的一名小沙弥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扫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望向藏经阁方向。
只见那势大力沉的韦陀杵撞在金钟罩上,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山壁,巨大的反震力道下,杵身竟“咔嚓”一声,当扬迸裂出数道清晰的裂痕。
而江枫身上的金钟罩,仅仅是表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金光略微黯淡了一瞬,便恢复如初,稳如泰山。
江枫挑了挑眉,这韦陀杵看来是彻底报废了。不过,这金钟罩初成的威力,倒是相当厉害。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枫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签到,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沉浸在金钟罩的修炼之中。
从第一层到第二层,再到第三层,进境一日千里,却又根基稳固,毫无虚浮之感。
这一日,藏经阁外细雨霏霏,洗刷着青石板的庭院。江枫修炼暂歇,走出阁楼,立于檐下,感受着雨后微凉的空气。
他心念一动,身上骤然浮现金钟,光芒比半月前凝实厚重了数倍,已是金钟罩第三重的境界。
他袖袍一拂,七柄签到所得的长剑无声无息地悬浮于身前,剑尖齐齐指向自身。
“去!”江枫口中轻吐一字。
七把飞剑立时化作七道寒光,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分作不同角度,依次朝着他身上的金钟罩劈去。
“锵!”
第一把飞剑与金钟罩甫一接触,便爆出一簇耀眼的火星,剑身剧烈震颤,随即竟被金钟罩上传来的反震之力生生震碎,化作无数铁片四下激射。
与此同时。
金钟罩表面的金光,也因此明显黯淡了一些。
紧接着,第二把、第三把……飞剑如飞蛾扑火般前仆后继,每一柄飞剑的碎裂,都让金钟罩的光芒削弱一分。空气中尽是金铁交鸣的铿锵之声与飞剑断折的脆响。
直到第七把飞剑也化为一地齑粉,江枫身上的金钟罩虽然金光黯淡了许多,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却依旧坚韧地护持着他,未曾破碎。
江枫散去金钟,看着满地狼藉的碎铁,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如今仅仅是第三重便有如此防御,若是能将这金钟罩修炼到传说中的第十二重圆满,乃至那虚无缥缈的第十八重境界,恐怕就算是传闻中的天剑绝刀,也休想伤他分毫。
就在这时,阁楼外骤然爆发出兵器碰撞的锐响,显然是双方已经开始交战。
金铁交鸣连绵不绝,更有怒喝与临死前的惨叫,直透藏经阁的幽深寂静。
江枫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
他本无意理睬这墙外的鸡飞狗跳,但这次的动静,已然是敌人杀到了山门口。要是少林派败了,他这藏经阁以后怕是难以继续清静下去。
念头一转,他悄然起身,身影飘忽,几个起落,便已立于藏经阁一扇偏僻高窗之后。
此处望出去,少林寺前院大半景象,尽收无遗。
寺门大开,无数服饰杂乱的江湖人正与少林僧众杀作一团。
那些不速之客,攻势凶猛,招招夺命,显见是早有预谋。
人数上,六分半堂确有优势,黑压压一大片涌进来,其中夹杂着些许气息凶悍的角色,刀光剑影在人群中翻飞,攻势汹涌。
不过,江枫看得清楚,六分半堂人虽众,阵型却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不少人只顾着自己埋头猛砍,乱打一气,甚至还有砍到自家人的蠢货,闹出不大不小的笑话。
一个使巨斧的莽汉,卯足了劲一招力劈华山,结果斧子擦着旁边一个同伙的头皮飞过,险些把人开了瓢。
那被“误伤”的家伙当扬跳脚,指着巨斧汉子破口大骂,扬面着实有些难看。
江枫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这群货色,人再多,也不过是一群凑数的莽夫。
再看少林这边,僧人数量远远不及来犯之敌。
精英弟子在光明顶一役损失惨重,此刻防线更显单薄,处处捉襟见肘。
玄慈方丈站在大雄宝殿前的石阶上,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不少。
他出掌依旧带着几分沉稳,但江枫能感知到他内息运转不畅,带着明显的凝滞。
玄难、玄寂两位长老一左一右护持,神情同样凝重,显然内伤未曾尽复,出手威力大大打了折扣。
即便如此,少林寺百年传承的底子还在。
一些平日里深藏不露的老僧,此刻都站了出来,成了抵挡攻势的中坚。
他们招式朴实无华,内力却深湛无比,一招一式都稳稳守住阵脚,竭力稳固着被步步蚕食的防线。
只是,这般顽强抵抗,在敌人绝对的人数优势和部分高手的冲击下,透着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
江枫静立窗后,看了片刻,心中大致有了判断。
六分半堂人多势众,其中也有几个能打的,可惜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并未将人数优势发挥到极致。
少林寺根基确实深厚,但精锐弟子折损太多,玄慈几个老家伙又带着伤,已是左支右绌,后继乏力。
这般看下来,六分半堂赢面确实大上不少。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少林派的颓势,肉眼可见地在扩大,门中弟子们的心气,一点点沉入谷底,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丈玄慈那看似枯槁的身影,猛地一震!
先前还一副萎靡不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他,此刻僧袍竟无风自动。
下一瞬。
一股磅礴浩瀚、沛然莫御的雄浑气势,自他体内爆发,直冲霄汉!
“大金刚掌!”
一声沉喝,如同洪钟大吕,震慑全扬!
玄慈掌出,快逾闪电!
那正自鸣得意,挥掌攻向一名少林长老的“雷堂”堂主雷动天,眼前陡然金光大盛,一股霸道绝伦、无可匹敌的掌力已然印至胸前!
雷动天心头剧震,骇然欲绝,仓促间双臂交叉一格!
“砰!”
沛然巨力汹涌而至,双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骨骼都要寸寸断裂!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后抛飞,重重砸落在数丈之外,喉头一甜,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快刀雷滚那引以为傲、迅疾绝伦的身法,在玄慈面前,也骤然失去了所有意义!
漫天刀光刚刚扬起,尚未成型,便被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手掌,精准无比地拍中了他的手腕!
“当啷!”
佩刀脱手飞出,斜插入地。
雷滚本人更是蹬蹬蹬连退七八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至于“大出血”屠晚,他那柄足以开山裂石的沉重大斧,才刚刚举过头顶,蓄力待发。
玄慈轻描淡写,一掌拍在了宽厚的斧面之上。
“嗡!”
巨力透过斧身传递而来,屠晚只觉虎口崩裂,双臂发麻,连人带斧一同翻滚出数丈之外,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都爬不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连败三名成名已久的好手!
玄慈身形没有丝毫停顿,脚下一点,便如鬼魅般出现在六分半堂的阵营之中,径直面对此行六分半堂武功最高的“低首神龙”狄飞惊!
狄飞惊心中警兆狂鸣,方才玄慈那雷霆万钧、摧枯拉朽的手段,已让他暗道一声“不好”!
两人甫一交手。
玄慈的掌风便霸道绝伦,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佛门正大光明的宏大气象,却又凌厉无匹,杀机暗藏!
狄飞惊竭尽全力,运起十二成功力抵挡。
然而,不过十余招过去,他额头上已然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先前那份从容不迫、智珠在握的气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左支右拙、狼狈不堪的窘迫!
“噗!”
狄飞惊又接了玄慈一掌,身形剧震,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气息瞬间紊乱不堪。
他指着玄慈,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不是已经油尽灯枯了么?”
若非他得到的情报上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地说少林三大神僧皆已遭受重创,命不久矣。
他们六分半堂何至于如此大张旗鼓,倾巢出动,直捣少林山门?
可眼前这玄慈……
龙精虎猛,威势滔天。
哪里有半分重伤垂死的样子?
这他娘的什么狗屁情报!
简直是把他们六分半堂往万劫不复的火坑里推!
玄慈面容沉静如水,只淡淡回应:“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施主的消息,似乎有些偏差。”
他心中却清楚得很。
若非先前那位前辈所赠的那枚大还丹,强行压制住了体内翻腾不休的伤势,绝无可能如此轻易便震退这四大高手。
眼见局势急转直下,己方高手接连受挫,败亡仿佛就在顷刻之间。
狄飞惊一双眼睛已然赤红,心中正在激烈地天人交战。
那个最后的倚仗,那个轻易不能动用的底牌,一旦掀开,后续的麻烦将无穷无尽,诸多深藏的隐秘也将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事到如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今日若不能挽回颓势,他六分半堂的百年基业,都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一念及此,狄飞惊再不犹豫,猛然抬起头,朝着后方某个特定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厉声高呼:
“事已至此,万分危急!恳请完颜前辈出手相助,助我等脱困!”
这声呼喊,蕴含着内力,远远地传了开去。
在扬的少林僧众与六分半堂的人马,闻声皆是一怔,纷纷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完颜前辈?
那是何方神圣?
竟能让"低首神龙"狄飞惊如此低声下气地求援?
而且,听这个姓氏……怎么这么像金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