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周围喊声四起。
“蘑菇，毒刺，射那只虫子的翅膀根部！”
头顶的堕兽惨叫一声，应声而落，但邱渚低头看去，那雪色鹦鹉却拽着轮椅跌跌撞撞冲入包围酒店的树林，转眼消失不见。
卡林大酒店有主办方人员驻守，此时已经有保安和老师赶到窗边，驱赶堕兽的进度肉眼可见地提升不少。但赵雪落入的树林却属于酒店所处绿洲的一部分，紧邻沙漠，既深又密，即使有通讯设备，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定位。
眼前那鹦鹉身后还追着几只堕兽，等级不高，在树林这种最适合埋伏的场合，却容易阴沟里翻船，邱渚眸色略深，还是决定去帮一把。
在晚餐时，赵雪说的那一番话，无论如何也是对自己的提醒。
“大嘴，你周围查看一下情况，看看只是低等级堕兽群，还是有等级更高的堕兽在指挥。蘑菇，你跟我进林子。”
见没人注意自己，邱渚把大嘴叫出来嘱咐一番，随后就乘上蘑菇冲入林中。
泥沼之眼早在一旁清醒过来，原本想提醒些什么，听到她一番安排，此时却默默闭嘴，十几只眼睛露出些许赞赏的神色，缩成一团凌乱的小毛球，一跃蹲到邱渚肩头。
林中暗影幢幢，路线难辨，邱渚追到一半，就没了方向。幸好有肩头的毛球几次提醒：
“向左，树梢上有鸟羽留下的划痕。”
“向右，那里的树枝是被异常撞断的，从落叶数量来看，断裂时间很短。”
这么提醒几次，邱渚的行动快起来。很快到了没有小黑提醒也能畅通无阻的程度。
“你学得很快，怪不得楚瞳这么偏爱你。”
邱渚肩头传来泥沼之眼低沉的呼噜声，
“很多比你年长不少的御兽师，对付堕兽的经验也没有你这么丰富。”
在邱渚这个年纪，很多人都还流连在斗兽台上，执着于和同龄人一招一式地比拼御兽能力，光看刚刚酒店里的那一幕，很多人虽然契兽实力不错，但在应对上却显得有些学院派。
但邱渚却已经形成了非常老练的对敌思路。
或许自己可以更多信任这孩子一些。
自从它从三眼天通金造像的信仰之力中醒来，便对所有人类失去了热情。即便对一同逃出楚家的楚瞳，它也只是保持着对待合作者和恩人的态度，与楚瞳没有解除契约，不过是因为它无处可去，也没有任何感兴趣的事物。除了让楚家付出他们该付的代价，于它而言，停留在哪里都并无区别。
但这个人类，却让它有些微妙地在意。
有一把小小的钩子勾着它，让它不住地去好奇，去评判，这个对它来说还只是个幼崽的人类孩童，会走到哪个地步。
——玄沙州只有一个楚家，但在楚家曾处的帝都，这样的家族和故事还有无数个。现在面对楚家的后代，邱渚还能游刃有余，但以后面对那些人，邱渚又会是怎样的表现呢？
作为一个高中生御兽师，邱渚足够优秀，但这还不够，她和她的契兽都太锋芒毕露，越向上走，就会有越多的人察觉出他们身上的古怪。只要对水泽中学和生机之环内发生的两次事件足够了解，很容易就会对邱渚契兽的能力来源产生猜测。巧合的是，它和她那朵花的能力有许多相似之处，说不定能在这件事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它不像天通，被囚禁百年，那尊佛像居然还有很多余裕的爱和温柔可以投射给他人。但现在的它，竟也开始像天通一样，关注邱渚未来的发展了。
如果这次大赛，这个人类能解决她眼前面临的各种问题，证明自己的话……
泥沼之眼的眼睛眯起来，
它知道一份厚礼，说不定可以送给邱渚。
邱渚不知道肩上的黑煤球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只顾分辨林中痕迹，终于，她在一片林色繁茂的地方找到了赵雪。
一黑一白鸟儿盘旋头顶，赵雪前后都被堕兽的暗影包围，明明已无路可去，却看不出丝毫慌乱，她稳稳搭着轮椅扶手，眉眼结着一层霜雪，似乎在酝酿什么。
——嗖嗖！
几枚毒刺骤然穿过堕兽，随着砰砰几道落地之声，人类的脚步声出现在树影之后。赵雪猛然扭头，神情犹然冰冷，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却微微睁大眼睛。
她眼中的冷凝之色转变为愕然。
此时，密林外的大嘴却很懊恼。
“小花，这么有缘，又见面了。别担心，这里的堕兽已经被我们打跑了。”
大嘴向后一缩：“你们是谁，本大……我不认识你们，哗哗。”
它故意夹着嗓子抖了三抖，心道，不认识个鬼，要是楚家的人都不认识，它把自己吃了。
刚和邱渚分开，它就在林子外头撞上了这几个楚家的少男少女。看他们的样子，明明就是在那里故意蹲守窥视，至于窥视的谁，答案不言而喻。
“我是楚光鸣，是金乌市本地的选手啊。晚餐时我还和你聊过天，你不记得了吗？”
眼前的男生笑得很友善，弯腰摸摸大嘴的花冠，似乎是在安慰这只无助幻想生物的不安，随后环视四周，状似无意地问道，
“对了，邱渚同学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现在这么危险，她这个当主人的，就这么把你丢在外面吗？”
“什么啊，什么主人，我为什么要和邱渚一起出来？”
大嘴语气愕然，看着对方这套看似没有恶意，实则全是恶意的表情管理，快要恶心吐了。
没有真情实感，全是塑料情谊。它没出生机之环那会都不这么骗人了！
还想靠这么低劣的话术套它的话。真当它是天真无邪的幻想生物幼崽呢？
“别担心，我们并不是对邱渚同学有意见，只是看她好像自己进了树林，担心她的安全。我们知道论坛上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楚光鸣和缓地说完，暗中皱眉。
他亲眼见着邱渚进林子，不多时这太阳花就自己从林子里窜出来。原本在晚餐上，他并未对这太阳花的身份起疑，看到那一幕，他心中的怀疑却升起来，联想起这晚餐上太阳花打死不肯透漏主人身份的样子，楚光鸣几乎已经确定，太阳花就是邱渚的契兽。
……但这朵太阳花的样子，却看起来货真价实地疑惑。
关于论坛上的内容是真是假，他们根本不在意。但他们在意的，是邱渚是水泽中学唯一的参赛者。
被楚瞳那个叛族者当宝贝一样捧着，楚光鸣一想到，心里就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邱渚一天在外，就是一天在打楚家的脸。
家里让他们谨慎出手，说这邱渚身负SSS级精神力，又有变异种契兽，实力一定不简单。但楚光鸣不管这套。
从水泽市那种穷乡僻壤出来的学生，又是一个月前才开始真正御兽，再怎么有天赋，能强到哪去？
不需要楚光桐和楚光曦出手，他都能对付这种人。
“是邱渚告诉你，不能暴露你们的关系吗？”
楚光鸣盯着太阳花，关心的神情褪去，缓缓加重了语气。
“你在说谎，我们已经找到证据了。”
一只幻想生物，即使再怎么聪明，以它目前的等级，智力也高不过人类。稍微乍一乍，就该挺不住了。
太阳花呆住了，原地愣了两秒。
——看吧。果然。
“谁说的？我家主人最讨厌那个邱渚了！”
“……什么？”
楚光鸣傻眼了。
“我的主人就是‘来根蘑欲爽’。我的主人那么有正义感，只是觉得论坛上的话有疑点，想为邱渚说话，在论坛上发了一段视频，就被人追着骂和针对，结果那个邱渚不但根本不领情，还连站出来澄清她们之间没有关系都不敢。”
太阳花突然竹筒倒豆子一般说起来，一边说，一边骂，
“所以主人刚刚才追着邱渚进林子，想找她出面作证的！谁知那个邱渚，根本就不敢见主人！呸！狼心狗肺！猪狗不如！衣冠禽兽！人面兽心！——”
好半晌，它的身体才平复了颤抖，但语气犹不解恨，恼怒地刮了众人一眼。
“……不信就不信吧，你们既不会相信，也不会帮忙。跟你们没有什么说的。”
显然，它把他们也列为了误会自家主人的那些人之一。
随后，太阳花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三。
二……
背对着众人，太阳花的身影还在气愤地一跳一跳，黑洞洞的嘴巴却在黑暗中咧开一个弧度，在心中默数。
……一。
“等一下！你的主人叫什么？如果……”楚光鸣冲过来赶上，慌乱之间抓住太阳花的藤蔓，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斟酌着说，
“如果说，我们有办法帮你主人正名，但需要你主人在淘汰赛中和我们联手对付邱渚，她愿意吗？”
“什么对付？”大嘴迷茫地转过头。
楚光鸣一咬牙，低声道，
“淘汰赛上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公平，避免抱团和黑幕，选手不仅会被随机送到各个不同起点，个人终端也会被禁用，只能通过赛事论坛届时开放的私人通讯功能彼此联络，且仅能向在赛场上现场交换了ID的选手发送消息。”
“但是，再怎么禁止，也禁止不了所有幻想生物的能力，我们有方法定位彼此的位置，到了赛场上，就可以先取得联系，再彼此行动。”
“我们不好接近邱渚，人手也不够，到时候，你的主人先来和我们建立联络，再帮我们去接近邱渚，将她引到我们身边来。如果邱渚顺利被击败，你主人身上的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你懂了吗？”
大嘴几乎要乐出声了，心道，这么快就把老底都快抖出来，这么嫩，居然还想在赛场上和自家主人玩阴的。
让它再刺激他们一下。
“但是，万一邱渚不相信我主人怎么办？她之前连帮我主人说句话都不肯。而且赛场那么大，要是她们之间离得很远怎么……”
“我们要她为我们提供保障，她要证明自己的立场，即使我们失败，你主人也不会损失什么。而我们会帮她搜集集合点物资，补齐她因为消耗时间损失的积分。到了赛场上，邱渚孤立无援，而你主人是唯一可能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的人。这么说你懂了吗？”楚光鸣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
他现在才发现，这只太阳花唯唯诺诺，又很话痨，他的耐心快被耗尽了。
“可是……”
“没有可是，让你家把这只覆雪蚁带在身边。到了赛场上，它会自动同步她和我们之间的位置，让你家主人带着邱渚过来就可以了！”
楚光鸣从腰包中掏出一个扎了孔的盒子，打开来看，是十几只正焦躁爬行的雪白色蚂蚁，沙漠边缘太热，它们不住发出不安的低嘶。随后阵纹一闪，一只泥沼之眼又从他脚下出现，从体型来看，比小黑小上不少。
但这只泥沼之眼一出现，那些蚂蚁立刻就安静下来。
大嘴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没有说话。
楚光鸣抓出其中一只白色蚂蚁，交到大嘴的藤蔓中，又让它报御兽师的端信ID给他，确保对方和他联系。他总不可能真让一株花传话。
今晚的时机赶得不巧，堕兽入侵，卡林大酒店一定会全面戒严，排查堕兽残余。而明天一早，主办又会把他们带到卡林沙漠的比赛点，根本没有时间私下见面。如果不是重重巧合叠加，楚光鸣绝对不会连那位御兽师的面都没有见，就选择合作。
但也无所谓，一朵太阳花而已，孤身一人，没有机会和主人联系，再怎么聪明，能把他们全程骗过去不成？
即使太阳花的御兽师不同意合作，他们也没有损失。退一万步来讲，即使那人不仅不合作，还把端信上的内容向上举报了出去，这里是金乌市，是楚家作为最大赞助商之一的比赛，他又能受到什么惩罚呢？
比赛还没开始，他没有伤害任何一名选手，还能把他取消参赛资格吗？
“……”
楚光鸣：“怎么，不会背吗？”
“我、我想一下。382——不对不对，3802……”
大嘴期期艾艾，在楚光鸣不耐的神情中，好不容易才磕磕巴巴地背完了ID。
“……对了，你主人叫什么？”
离开之前，楚光鸣停下脚步，终于想起这个对他来说并无什么所谓的问题。
太阳花犹豫了一下，低声说：
“图、图青，主人也是水泽市的，所以当时才会想帮那个邱渚说话。”
立刻有一个女生对楚光鸣点点头：
“赛事名单上确实有这个人，水泽市另一所高中的。”
“好。”楚光鸣终于放下心来。想起明天的比赛，不由展开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如果还没进入决赛，那个叛族者的学生就已经被狼狈淘汰，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我们走。”
几人的身影一消失在酒店门口，瑟缩发抖的小太阳花立刻换上一副拽了吧唧的神态。它朝楼里一钻，藤蔓一扭，便将藏在层层花瓣中的终端掏出来。
【您有一条好友申请。是否接受？】
【否。】
按理说，它应该还没自己主人回合。先晾楚光鸣一阵，让他多发几次申请。反正急的是他自己。
唉，这个楚光鸣，坑人都坑不明白。
愚蠢的人类，时代变了，花也能有终端了！
随后，太阳花打了个哈欠，藤蔓在虚拟键盘上哒哒哒地敲起来，向自家御兽师发送消息。
“植物吃掉了你的脑子：在吗？”
“求煮：？”
“植物吃掉了你的脑子：本大爷刚刚遇到了几个讨厌的楚家人，坑了他们一把，现在你是图青了。”
那个图青看起来傻了吧唧的，但是还有点用处。
比如，他报了名，本人却没来报道。
“求煮：？？？”
对方看起来难以理解极了。
“你好，我不是让你去打探堕兽情报的吗，情报呢？”
“打探完了啊。没有首领，只是普通的低级堕兽群，现在酒店边的已经被清缴干净了。你要是不用我帮忙，我就不过去了。房间见，到时候跟你细聊~”
“求煮：……”
“求煮：对方已开启勿扰模式。打堕兽中，无关人士请勿打扰！有事请留言。”
大嘴：“不是，谁是无关人士了！”
*
“你在和谁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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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洲树林中，赵雪看着邱渚收起终端后，表情就从严肃变成无语。她忍了忍，还是禁不住低声发问。
“没什么。和一个嘴很欠的话痨。”
“哦。我也不喜欢嘴很欠的话痨。”赵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种人很讨厌，如果你受不了，可以态度明确一点，拒绝和他一起相处。多几次对方就不敢贴上来了。”
“嗯？其实也还好……”
邱渚投来疑惑的目光。赵雪微不可查地一僵，很快恢复成冷淡的样子。
“多谢你今天出手相助，我欠你一个人情，但我不会在赛场上放水。”
随后，她转动轮椅。
“现在并不是金乌市周边虫族堕兽的迁徙期，按理来说，不会大规模入侵人类居住地，除非有人故意激怒了它们。深夜在外不安全，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轮椅咕噜噜朝树林外的方向滚去，赵雪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希望不会在赛场上遇见你。”
……除了刚才吐槽话痨的样子，还是很人机。
但是搭载了安全小贴士功能的人机，还算有一些变化。
邱渚心下叹气。赵雪离开的速度不快，但也绝无和自己同行之意，邱渚知道她恐怕不太愿意别人见到鹦鹉带着轮椅起飞的一幕，不论如何，在这样不伦不类的场合都有些尴尬。于是她善解人意地挑了一个与赵雪稍有不同，但也是通往林外的方向，带着蘑菇走去。
轮椅的骨碌声消失，很快，便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飞鸟振翅之声，有什么东西擦着重重树叶，急速升空！
……看着挺淡定，结果一到没有她的地方，润得这么着急吗？
邱渚默默吐槽。
“……呼哧……”
夜色深深，风在树叶之间潜行，哗哗作响。邱渚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喘息。她立刻止住脚步，警惕地闪到树后！
密林之中，又没有火源，而这样的声音明显出自大型野兽，如果遇到野生的猛兽类幻想生物，又在今夜受堕兽惊扰的情况下，说不定会直接对她发起攻击。
“呼哧……呼哧……”
风把喘息中压抑的嘶声也带到邱渚耳边，好像滚着沙哑的血沫，极致压抑的闷哼让她一愣。
这声音的主人在痛苦。
她小心地偏头，朝树桩后面望去。
——那里蜷缩着一个毛发虬结、姿态扭曲的暗影。
它极力压抑着声音，但时而抽搐的前肢显示出，疼痛的范畴已经令它无力控制自己，暗影暴躁地撕咬着后背，原本状态就不健康的皮肤，更被它扯得鲜血淋漓，铁锈般的腥味扑面而来，浓郁得连邱渚都能闻到。
“蘑菇，毒刺，瞄准它后背，小点力道。”邱渚眯起眼睛。
蘑菇才不管其他幻想生物可不可怜，邱渚让它射，它就射，射死不论。
“……！”
攻击挟着凛风疾射来，那暗影猛地扭过头来，发出愤怒而警觉的怒吼。但令它真正愤怒的是，无论它怎么挣扎，溃烂的伤口都已经不允许它起身躲开了！
嗖！——
毒刺揳入暗影背后的树干。
刺的尖端，一只半个巴掌大的黄绿色虫子被戳在树干上尖叫扭动，被连同毒刺一起扔到地下，一脚踩死了。
“大叶沙虻，玄沙州特长的幻想生物，喜欢寄生在受伤的动物和人身上，吸食他们的血液和汁液。”
——这种幻想生物血脉等级普通很低，几乎没什么智力，但胜在群体行动，烦不胜烦。
邱渚踩死在黑影身上吸血的大叶沙虻，才在蘑菇的保护下走到黑影身边，俯视着它。
“你要处理伤口吗？大叶沙虻在你伤口里注入的唾液，会吸引来其他同类，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它们吸干。”
如果放在以前，邱渚绝对不会管这种事。但契约了蘑菇和大嘴，尤其是从生机之环出来之后，邱渚就染上了看见受伤的幻想生物会觉得可怜，喜欢顺手帮一把的毛病。每次她都忍不住联想蘑菇和大嘴受伤没人帮忙，孤苦伶仃躺在街上的样子，然后就停下了脚步。
虽然以它们两个的性格，几乎不可能安安静静躺在街上就是了。
——论契约给她这种人带来了什么。
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头犬型生物，而且是一头外型很奇怪的犬型生物。
毛发和皮肤都是半透明的，但蒙着一层雾一样的质感，看不见骨骼内脏，只能看到夜色薄纱一般从它的身上流淌而过。至于双耳、尾部等特征，由于伤得太重，不太能分辨出特征。
邱渚对生物图鉴还算熟悉，但对长这个样子的犬型生物却毫无印象。
但可以确定一点，这绝对不是什么满大街跑的常见品种。
要是有御兽师，绝对是御兽师花大力气和财力契约的；要是没有，估计一出现在酒店，就会被哄抢。威逼利诱哄来契约都不是不可能。
这犬型生物估计也是知道这一点，对她分外警惕，双瞳一瞬不眨地盯着邱渚，向邱渚呲气。
但邱渚似乎并没有拿它怎么样的意思，过了不知多久，树林里只有风动林稍的声音。
犬型生物终于呜咽一声，朝邱渚低下头。
“嗯嗯，乖，别动，我先给你简单清洁包扎一下，至于剩下的，你要是愿意，一会我回酒店给你拿工具。”
邱渚拍拍它的大脑袋，又随意揉了一把。
这便宜不赚白不赚。
上过高中的御兽师，都学过基础的野外生存知识，邱渚也突击过。
她拾起两根还算干净的藤条，两手抻了抻，蹲下来正要给它包扎，小臂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冰冷的牙齿刺入皮肤，转眼就刺出两排血洞，鲜血汩汩涌出。那犬型生物趁机一顶，竟然爆发出一股巨力，从邱渚身下蹿出三米远！
“菇！菇！！”
蘑菇扶住邱渚，震惊而愤怒地向那犬型生物大声声讨。但它只是蛰伏在三米外的树根之上，尽管仍在剧烈喘息，夜色中明亮的瞳孔，却流露出属于野兽的冷酷和狡黠。
“呼哧……”
——它始终没有信任过眼前的人类。从一开始，做的就是趁机中伤人类，然后逃跑的打算。
尽管人类从头到尾都没有展露出过丝毫进攻的意图。
“菇菇！坏！骗！呸！”蘑菇气得想冲出去揍它，又不敢离开邱渚身边。
我家邱渚好心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伤人！怎么有你这么冷血的兽？
“菇！大坏兽！”
“我没事，别担心。”
邱渚缓过神来，安慰蘑菇道。这幻想生物本就不剩多少力气，别说她的体质得到过反哺，即使是一个普通人，都不会有什么大碍。
只见那暗影无动于衷，显然没有丝毫歉意，拖着受伤的腿，转头就向夜色深处蹒跚走去。邱渚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对不熟的存在，不管是人是兽，她都不是个脾气软的人。她没有多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但是这一口之仇必须讨回来。
“喂。”
邱渚捂着伤口叫了一声，那身影顿了一下，却并不回头，她也不在意对方是否回头，笑着问，
“这么会骗人，你是狼还是小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