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昭推开段公馆的大门时,已经做好了被父亲和姐姐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准备。
然而,客厅里的气氛却异常凝重。
段元帅和段明兰均面色沉重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摊着几份文件和报纸,段元帅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父亲,有什么事吗?”段明昭皱眉,声音冷静,“我一会还打算去驻地。”
段元帅抬起头,眼神锐利而疲惫,严肃的模样是段明昭很少见到的:“明昭,先等等,出大事了。”
段明昭心头一沉:“发生什么了?”
段元帅没说话,只将一份盖着鲜红 “机密” 印章的军报推给他。
段明昭接过,迅速扫了一眼——
“致北平军阀元帅:
主题:关于九一八事变的紧急报告
根据最新情报,1931 年 9 月 18 日夜,日本关东军突然袭击了我国东北沈阳地区的北大营,并迅速占领了沈阳城。具体情况如下:……”
段明昭的瞳孔骤然紧缩,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纸张:“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段明兰幽幽回了一句:“是啊,就在你和邵庭恩恩爱爱的时候。”
段元帅冷哼一声,重重拍在茶几上,瓷杯里的茶水溅出几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古人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段明昭,语气严厉,“可惜现在我没精力管你的风流事,东北的局势才是最紧急的!”
段明昭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胸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震惊、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他昨晚还在和邵庭缠绵,没想到千里之外的东北,同胞们正在遭受侵略者的屠戮。
段明兰从茶几上拿起一份《北平日报》,冷冷地递给他:“若不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今天头条就是你和邵庭了!”
段明昭接过报纸,头版赫然印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震惊中外!沈阳一夜沦陷”
【北平讯】昨夜,日本关东军悍然发动对我东北沈阳地区的突然袭击,造成我东北边防军重大损失,沈阳城不幸落入敌手……
段明昭的手指微微颤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东北沦陷了。
而他,却沉浸在儿女情长里,浑然不知。
段元帅站起身,声音沉重:“明昭,从现在起,你的休假取消,立刻回军营待命。”
段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翻涌,沉声道:“是。”
段明兰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父亲,赵家那边……”
段元帅摆摆手:“联姻的事先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是应对日本人的动作。”
他看向段明昭,眼神复杂:“明昭,你是段家的继承人,现在国家危难,你必须担起责任。”
段明昭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明白。”
“爹,东北那边,张副司令和蒋委员长有什么指示吗?”
段元帅阴沉着脸,半晌才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不抵抗、依赖国联。以及——”
他顿了顿,眼神晦暗不明:“‘攘外必先安内’。”
段明昭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拳头猛地攥紧:“无非就是保地盘、保军队、保权力罢了!”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意,像是暴风雨前的闷雷:“这样做,不就是重蹈清政府的覆辙吗?!”
段元帅皱眉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明昭!东北和南京的事,我们管不到!我若是贸然派兵北上,只会被视作‘叛乱’和‘割据扩张’!”
他重重拍了下茶几,声音陡然提高:“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守住北平!”
段明昭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不甘和愤怒,此时却没再反驳。
段元帅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声音恢复冷静:“眼下最要紧的,是应对即将涌入的东北难民。”
他看向段明兰,沉声道:“明兰,你立刻去联系商会和医院,提前准备物资和药品,难民潮一旦涌入,北平的治安和民生都会受到冲击。”
段明兰点头:“我马上去办。”
段元帅又转向段明昭,语气不容置疑:“明昭,你立刻回军营,整顿军备,加强城防巡逻,尤其是火车站和城门,必须严防死守!”
段明昭沉默片刻,缓缓点头:“知道了。”
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背影绷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段元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明昭。”
段明昭脚步一顿,没回头。
段元帅的声音低沉而复杂:“国家危难之际,个人私情……先放一放吧。”
段明昭的指尖微微收紧,半晌,才低声道:“我知道。”
军车疾驰在北平的街道上,段明昭的视线扫过窗外熙攘的人群——他们有些尚且不知东北沦陷的消息,依旧过着平静的生活。
小贩吆喝着卖糖葫芦,黄包车夫拉着客人匆匆跑过,戏园子门口的海报上还印着邵庭的名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切如常,却又仿佛风雨欲来。
*
段明昭还是去了。
军令如山,他应该立刻回军营整顿军备,加强城防,为即将涌入的难民潮做准备。
可他还是把车停在了庆喜班的后门。
车窗半开,他学着段明兰的样子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学什么都很快,除了有时候不会讲话不懂人情世故,其他方面几乎堪称神速。
烟雾在他肺里打了个转,又缓缓吐出,像是要把胸口那股闷火一并卷出去。
街上的行人依旧来来往往,小贩推着车叫卖,黄包车夫拉着客人匆匆跑过,几个穿着旗袍的富家小姐挽着手从戏园子前门出来,笑声清脆。
仿佛东北的沦陷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与北平的繁华毫不相干。
段明昭的指尖轻轻敲击方向盘,眼神晦暗不明。
蒋委员长的 “不抵抗” 政策像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良心。
依赖国联?外交谴责?
简直是笑话!列强什么时候真的在乎过中国人的死活?
他想起段明兰那句轻飘飘的“通过外交手段解决”,心里一阵发冷。
日本人既然敢打东北,下一步会不会是华北?会不会是北平?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烟蒂被捏得变形。烫红的火星落在手背上,他竟没察觉。
“吱呀”一声,庆喜班的后门被推开。
邵庭卸了妆,换了一身素色长衫,发梢还带着水汽,显然是刚洗过脸。
他一抬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军车,唇角立刻勾起一抹笑,款款走了过来。
“段少爷来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我还以为你军务繁忙,把我忘了呢。”
段明昭没说话,只是掐灭了烟,转头看他。
邵庭的笑容淡了几分——段明昭的眼神不对劲。
冷峻、压抑,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邵庭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轻声问:“是因为昨夜沈阳的事心情不好?”
段明昭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北平日报》,递给他。
邵庭接过报纸,头版上“沈阳一夜沦陷”几个大字刺得他瞳孔一缩。
——九一八事变。
他早该想到的,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
可当灾难真的砸下来时,那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深吸一口气,将报纸折好放回仪表盘上,转头看向段明昭,轻声道:“你接下来会很忙吧?”
段明昭“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难民潮很快会涌进北平,城防要加强。”
邵庭点点头,忽然伸手轻轻覆在段明昭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指腹带着常年练戏的薄茧,却莫名让人安心。
“走吧,”邵庭笑了笑,“不是说送我回家吗?”
段明昭怔了怔,胸口那股郁结忽然散了几分。
他反手握住邵庭的手,十指相扣,声音沙哑:“好,回家,回我们的家。”
车子驶离庆喜班,穿过繁华的街市,驶向郊区的洋房。
路上,邵庭望着窗外匆匆掠过的景色,忽然开口:“今天戏园子的客人少了很多。”
段明昭侧头看他。
邵庭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二楼贵宾席空了一大半,有些经历过庚子国难的老人,已经闭门不出了。”
他顿了顿,苦笑一声:“战争……永无止境的战争。”
人们总在战争里求和平,又在和平里撞上战争。
段明昭握着他手的力道微微收紧,声音低沉:“我会努力保护你。”
邵庭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半晌才轻笑一声:“段少爷,现在该被保护的,是整个北平。”
段明昭没说话,只是踩下油门,车速陡然加快。
——他当然知道。
可北平有那么多军校同窗,有父亲一手训练的军队,可东北呢?那些在炮声中挣扎的同胞,谁来保护?
他从军校毕业,本是为了保家卫国,难道到头来,只能困在北平,看着同胞在关外流血?
明明那些列强与侵略者才是豺狼,父亲却总揪着地下党派的人不放。
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他其实没告诉邵庭,自己已经在偷偷打点行装,预备着瞒着父亲去东北。
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打小在蜜罐里长大,家里教他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军校刻他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今却要他缩在北平的城墙后,看着关外烽火燎原。
这安稳日子过得越久,心口的钝痛就越烈。
东北的同窗们此刻在做什么?是在浴血奋战,还是已成了枪下亡魂?
他不敢深想,只知道自己不能做缩头乌龟。
段家要他守北平,可他段明昭的骨头里,藏着的从来不是“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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