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莫激动,当心身子!”
沈昭扶住她的手臂令她平稳坐下,沈荜惶惶失措,眼光灼人,反复询问:“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说实话吗?”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昭看沈荜脸色难看,支支吾吾道:“五日前,我们原本和厥然已经谈好了关市条约,可不知怎么的,他们突然举兵毁约,就连厥然大王子也逃出上都,没了踪迹......”
“舅公已经带着部下率军奔赴前线,”沈昭抖着袖子,底气十足道,“这件事阿姐就别管了,我们不说,就是怕你因为这事有个三长两短,这才选择瞒着你,若是叫你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沈荜左思右想,半响不说话,他们做的这一切为了谁,她还能不明白吗?
可这样堵上了整个齐悦的前途,如何能让她安心。
厥然几百年来一直侵犯齐悦边境,虽然有王氏一族世代驻守西北,但其国力不容小觑,几年来东西征战,不断扩大部落联盟,不是如今正在走下坡路的齐悦有把握战胜的。
“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打仗的粮草又从哪里来?”
“这个皇姐无需多虑,老师当初进入北府军时就曾献策,在西北开荒囤兵,反正今年的军粮是不用愁的。”
沈荜听了才卸了一口气,有粮草便好,否则以齐悦的国库怕是难以为继;她从没听说过这个关键之处,原以为王远之他们一行人空有一腔热血,不顾大局大动干戈,没想到他们早有准备。
可就算知道这个后招,她的心依旧悬着,不得平静。
毕竟事关生灵涂炭,危急存亡。
“你先回去罢,我身子不舒服,要睡下了。”
“那皇姐就安心歇息。”
沈荜心情恹恹地打发走沈昭,她其实并无困意,只是想一个人呆会儿,她翘首思考着如今的状况,原本以为厥然对议和一事并无异议,谁想到他们中途反水,也怪她被布日古德看似友好的信号迷惑了双眼。
女子揉了揉太阳穴,单薄的身子感受到一丝凉意,她轻唤了一声:“银翠。”
偌大的宫殿,烛火熹微,空响无人。
沈荜本以为银翠为她煎睡前汤药去了,又开口叫了另一个人。
“露珠”
但依旧无人回应,沈荜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撑起孱弱的身子向外看,忽听一阵大风刮起,窗户的撑竿“砰”地一声掉落在地。
沈荜被这个响动吸引,靠近时,帷幔并未因窗户紧闭而止住飘扬,大殿内依旧寒意料峭,直觉告诉沈荜,那片昏暗的地方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意识到这一点,她准备抬脚离开,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拉住钳制,藏于暗色的人并未露声。
“你是何人?放开我!”
来人仍然不作声色,沈荜挣扎几次无果,她强压着内心的慌乱,呼吸开始起伏不定,但她面色如常,丝毫不露怯。
因眼前男人高大无比,并且以极强的力道压住沈荜双手,反剪靠在柱间,还慢悠悠在她玉颈间横陈一把匕首。
沈荜不再轻举妄动,但是借着满屋的烛亮,即使这名不速之客蒙住了脸,却还是叫她看见了那双幽蓝的眸子,又压着下巴视线不经意间一瞥那把鹰刻匕首。
此时,不知不觉间,男人身后闪过一道黑影,一记回旋镖朝他发出,却被那人敏捷躲开。
“公主,属下来迟。”
流雨收回银镖,打断那人的劫持,立刻将沈荜护在身后,准备继续出手时却被沈荜拦下。
沈荜幽幽开口:“深夜造访,持刀挟持,大王子这是想干什么?”
面前之人听言冷笑一声,倏间收回匕首,接下面罩道:“这么快就猜出来了,真够没意思的。”
“没意思?”沈荜摇摇头,“我看是太有意思,你撕毁盟约在前,无名造访在后,我倒想问问,你这出戏到底在唱些什么?”
“戏?”布日古德讥诮一笑,懒洋洋的语气道:“还是那句话,无论你信与不信,此次开战确实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我来,也是找你商量对策的。”
沈荜冷言道:“你觉得我还会再信你?”
布日古德无视她的质疑,自顾自道:“我之前与你提过,我的父汗勇猛好战,此次挥兵南下实际上是他的谋算,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相信公主应该也能看出来,一开始我确实带了诚意与决心与齐悦交好,否则也不会亲自来到上都,白白耗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沈荜听了他的解释,并未完全放下戒心,但又觉得他说的八九分是真的,她问:“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闯进皇宫就是为了说这个?”
布日古德嗤笑道:“自然不是,我说过,我是来与你商量对策的。”
“既有胆量只身前来,必定是想好了办法,说说罢,这次又准备耍什么花招?”
男人宝靴沾了些泥泞,一步步向前迈,却被流雨以警告的目光挡在对面,她面色凶厉,不容沈荜受到一点伤害。
流雨:“刀剑无眼,王子慎重。”
“公主这样戒备,看来还是不信任我,如何能放下芥蒂与我好好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沈荜又不是三岁小孩,任他说风就是雨,有流雨保护她的安全自然更放心些。
她懒得与他嚼舌:“我既不聋,你也不哑,就这样说便是。”
布日古德眨眼抿唇,摆手妥协:“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就直说了。这次来上都,父汗对我来齐悦议约之事并不放心,他向来认为齐悦之人奸猾诡诈,若是你能履行婚盟同我回厥然,我定能劝他收兵。”
流雨听明白后,气急道:“你这是要拿我们公主当人质?”
布日古德缓和紧张气氛道:“是,也不是。谁叫长公主对齐悦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若不拿你让父汗安心,他断然不信两国会友好通商,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公主;再说,两国结好,厥然子民自当对公主敬之爱之,岂是人质可比拟的。”
“巧言令色。”沈荜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她透亮的双眸扫过布日古德上下,“都说厥然人血性好战,你为何要违逆可汗,何不与他同一条心?”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布日古德也不意外她的质疑:“要是能打,早就打下来了,哪会几百年间不绝战火,劳民伤财却还一无所获。”
“或许,早该换个方式试试了。”
他又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继续道来:“厥然身处北方极寒之地,要想存活实在艰难,厥然子民一样心盼安居乐业,公主既能福泽齐悦众生,自然知晓,我们只是想要一条活路罢了。”
沈荜有些动容,并且明显感觉到他和老可汗之间的不同,一个剽悍好战,想靠武力统伐换生,而另一个则是哀民生之多艰,以策略谋生。
但她还没单纯到毫无顾虑,也没有善良到不分是非。
“大王子连自己的安危都左右不了,回到厥然后,又有几成把握能说服贵国可汗?”
沈荜暗指他明明身在齐悦,却被自己的母国弃之不顾、举兵闹事。
这样看来,布日古德在厥然的根基尚不稳定,他说的话,又如何有分量?
“公主无需担忧,只要你跟我走,平厥然百姓之心即可,父汗那里我自有办法。”
布日古德确实需要沈荜这样一位齐悦贵人,让厥然子民看到他们两国交好的决心,如此才能平息国内为生存而重重积累的伐兵之怨。
“这一次,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请公主和我一起回厥然!”
沈荜看向布日古德映着宝石般的眸子,他的眼里透露的真诚,像一汪春水温暖透亮。
然而,她到底要不要赌这一把尚还未落下答案,一道透彻浑厚的的声音回响大殿——
“殿下绝不会跟你走,大王子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
来人带了一队黑压压的重兵,手举火把站在殿外,寂沉一片,整齐划一地将长宁宫围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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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不通。
沈荜睁大眼睛看清楚来人:“小弈哥哥。”
士兵身着玄黑战甲,正是北府军,看来芝姐儿临走前还将北府军的调兵权交给宁弈。
宁弈踏着夜色显现,裹挟着殿外的寒气进来,将黑氅解下披在沈荜身上,又捏住她的手腕拉在身后,那宽大的背影将她完全遮掩。
两人眼波流转,互相带着深意。
布日古德上前两步,却被谢影恶狠狠地瞪住,出刀拦下。
“这是我与长宁公主之间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
宁弈眼尾上扬,不屑开口:“凭这里是齐悦皇宫,不是厥然王帐。”
没想到一波三折,宁弈突然带人前来打破了布日古德的计划,并且此刻他们人多势众,手中的利刃还对准他的项上人头,随时可以让他血溅三尺。
布日古德满不在乎,侧身上前,对着宁弈道:“若是我非要一个答案呢?”
他仰头看向身后的沈荜,十分有把握道:“其中利害我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了,想必公主自有决断。”
沈荜一时间也对宁弈的到来没有反应过来,忘了回布日古德的话,落在众人眼里,倒像是这位异国王子在逼问她。
谢影手握长刃,随着布日古德的步子移动,又看向宁弈,并未轻举妄动。
不料,宁弈迅速夺过长刃之柄,转动刀尖朝着布日古德挥剑砍去。
那疾速的剑刃却在快要落下之时,又以一道迫切的力道收回,可是,宁弈斩剑时下了狠手,实在是太快了,并不能完全控制住走向。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布日古德还未抽出匕首抵挡,流雨流转眼珠还未迈出步子,宁弈还未收回刀刃,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沈荜就已经挡在布日古德身前,徒手抗下这一剑。
一抹红色的血痕顺着受伤之处落下血珠,砸向光滑的青砖,滴答,滴答,滴答......
那双雪白纤细的手掌用力握着尖端,明明是那么小的掌心,却那么毅然决绝。
宁弈无法相信一般,剑刃抬起,“哐当”一声滑落在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拖着虚弱的身子,忍着掌心蚀骨的疼禁不住直抽气。
宁弈周身血液凝固,眼里渗满了戾气问出那句:“为什么?”
“他还不能杀……”沈荜额头泛起汗珠,咽了咽口水解释道,“......如今两国生死交战,若斩杀来使,厥然师出有名,士气必定大增。”
宁弈觉得那些解释的话有些刺耳:“杀了就杀了!又有何妨!”
“小弈哥哥……”沈荜将人护在身后,示弱道,“求你。”
宁弈觉得有些荒谬,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自她认识沈荜以来,她一直尊贵耀眼,何时在他面前如此卑微地乞求过他。
“你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求我?”
“是,算我求你。”
“好,很好……”
宁弈后退两步,抬手示意谢影一干人等放下屠刃。
一旁的布日古德一如宁弈的不敢置信,他没想到宁弈对他真的起了杀心,更没想到沈荜会挡在他面前,替他生生挨了这一刀。
他既然敢来,岂能没有后手,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在这里,本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却被一个女人挡在身后保护着。
他上前抱住面前虚脱滑倒的沈荜问:“你没事罢?”
“快走!”沈荜摇摇头,又看向宁弈那边道,“小弈哥哥,让你的人放他走。”
那眼神和语气透露着底气不足,生怕他再次动手,但就是因为那样一个眼神,令宁弈闭目冷静下来,却又有一股莫名的燥意袭涌。
她为什么求他?因为她知道,除了天子,北府军只听从握有虎符之人的调遣。
宁弈忍着周身的冷气,蹲下将沈荜从布日古德手里揽腰抱起。
布日古德温热的指尖泛起一丝凉,当他再次伸手时,却被眼前人居高临下阻止道:
“我虽不取你的性命,断你一双手却是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