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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街遇

作者:鸢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秋末的风打在人身上寒而不栗,萧瑟涌起时又吹得人心头发颤。


    上都城恢复了往昔的热闹和繁华。


    百姓们正在为五日后的新皇继任大典肆意忙碌。


    以往的君王继任国典皆是隆重盛大,举国欢庆,张灯结彩。


    齐悦人此次同样拿出百般的热情准备这次庆贺,以愿人寿年丰、家国永安。


    严子琛轻步走在街上,人群中偶有人与他磨肩而过,一旁累到面色酡红似酣醉的女子迈着碎步跟在他侧后方喋喋不休。


    “哥,真的抱歉,是我害你被贬去西北。”


    “你现在一定愁闷难解,我就跟着你,要打要骂全凭你的心意,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


    严婉兮焦急又愧疚地自说自话,可面前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她以为她这位好哥哥是生她的气,甚至讨厌她才会这样。


    “哥!”严婉兮停下跺脚大呵一声。


    过路人被她这声大呼惊到,侧目打量一二,面上不解嗤愠。


    男子依旧不回头,严婉兮见撒泼打诨也无济于事,只能跟着继续走。


    “啊哟。”


    她低头闷声,没止步伐一个劲地走,头顶撞上一片坚硬,有些吃痛。


    谁料男子突然止住脚步,叹息一声无可奈何转身。


    “我是去大理寺整理公文,并非生你的气。你也别跟在我后头,父亲若是知道你又私自跑出来定会责罚你,回去罢。”


    严子琛面上不露声色,原本他就没生严婉兮的气,并且从一开始就告诉她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她,叫她不要瞎想。


    但严婉兮始终觉得的内心不安,一直追在他身后,好像生怕他被这件事打击想不开,至于什么责不责罚的她才不害怕呢。


    “我不,如今你也被放职了,还有什么公文需要整理的,你就是想支开我,好让自己去难过伤心。”


    严子琛满头黑线地摇摇头,他这个妹妹一直是个空白木瓜,没想到脑子里的想法和寻常人也有些不同。


    “我去收拾好我的物什,再将一些经手的案卷整理交托。”


    严子琛耐心解释着,见对方面上似被说动,转身往前走着。


    严婉兮还是跟着。


    “啊!”


    倏的一瞬,街边一铺楼处传来一阵骚乱,人头瞬间挤上前看着热闹。


    此处正是京城最有名的花楼——春风楼。


    大门口处,一对男女拉扯不清,那女子生得貌美肤白,手里盘抱着一把白玉琵琶,可她的衣衫不整,腕间被扯得发红。


    “走!跟爷回府!”


    “大人,民女卖艺不卖身,求您放过民女罢。”女子垂首趴在地上,被男人拖住手腕往前拉。


    一位丰腴的老鸨挥着手绢喊:“哎哟,令公子啊,谷娘不行啊,她是为家里人筹板子钱才来春风楼弹唱的,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她罢。”


    “这个小贱蹄子弄坏本世子的天蚕金丝裳,这可是我爹从古宛给我弄来的,居然被她就这么扯坏了,别说是婢子,就是给我当牛做马也不足惜。”


    说话这位就是上都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令世显,他爹便是当朝有名的令国公令祖墨。


    想当年先帝即位后,令国公清肃朝政、辅佐守基,可谓是肱骨功臣。没想到他的儿子竟是个酒囊饭袋,平日里在京城欺男霸女,祸乱一方,简直是目无王法。


    “不是的,妈妈,方才我要去二楼厢房给客人弹曲子,可这位公子拦住了我的去路,还要灌我酒,我、我推拒下不小心将酒水撒到他身上......”


    “你这小贱人还敢犟嘴,我说这件衣裳是你扯坏的那就是你扯坏的!”令世显死死抓住她不肯松手,“要么去见官,要么跟我走,你自己选!”


    男子狠厉的口气威胁着她,上都谁人不知令国公的威望,那些衙门官府念在令世显的身份总要忌惮几分,平头百姓怎么会有好下场。


    “求公子可怜可怜民女,民女一家皆从图兰逃难而来,谁知道父母染了疫病不幸双亡,民女父母的尸首尚停在院落等着民女回去安葬,求您饶过我吧公子!”


    街口观望的人听她此言纷纷同情她的遭遇,嘴里不停地控诉着这位世家子弟的恶行。


    真是世风日下!


    令世显见议论纷纷令他面上难堪,但他看中了这女子的美貌,今日非要拿下她不可,“你、你......本世子替你出了这安葬费,你跟着本世子走了吧!”


    可谷娘的面上仍透露着不情愿,扔下琵琶死死地抓着老鸨的衣服,泪流欲语,她就是宁死也不给人做婢子。


    路过的严氏兄妹自然也被这么大的动静吸引,站在后排目睹一切。


    严婉兮身为女子见了这幕怎么不会愤恨,她撅起嘴道:“太欺负人了!世子爷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龇着牙闷哼,愤怒地握拳想要冲上去,谁料一道大力捏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扯。


    “哥,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教训那个王八蛋!”


    严子琛压制住她的躁动,将她扯在身后。


    女孩面上怨愤冲冲,想要挣扎脱身,心急道她哥好歹也是清流之辈,怎么能任由歪斜之风滋长!


    就在她瞪着严子琛之时,男人三两步上前迅速扯开令世显的大手。


    “齐悦律法有定,‘当街欺辱妇女者杖八十,压民为贱者徒期三年。不论王亲贵胄,一律严法执行!”


    令世显先是被他甩手唬住,听他雷霆一言后反怒言:“你、你是谁?休要恐吓本世子!”


    “我乃当朝大理寺少卿严子琛!”


    百姓中亦有人认出他来,是这位“赤胆包青天”。


    “就是严少卿,前年我伯父家田宅被盗卖就是严少卿出面主持公道的!”


    “是啊是啊,那年我携一家老小来上都做生意,遇到一伙贼匪青天白日聚众抢劫,把我银钱老本全抢走了,幸亏严少卿秉公执法这才没让我们一家人喝西北风。”


    “......”


    此起彼伏的赞耀淹没令世显的质问,他慌乱了脚步,严子琛的名号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令国公就时常拿他作比,恨他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


    他脑中闪出白光,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贼为师,勾结逆党,长公主已经将你驱逐出上都,还想狗仗大理寺少卿的威名装腔作势!我呸!”


    “我只要尚未赴任,依旧肩负执正上都的职责。只要我还在,任何宵小休想触碰齐悦律例的底线。”


    严子琛面上铁青,朗朗乾坤,任何不法之徒都应被公道收服。


    “严少卿说得好!”


    “对!”


    “我们可都亲眼看见了,是这位欺压百姓在先的。”


    “……”


    众多百姓拍手称赞,纷纷叫好。


    严婉兮早已将地上的女子扶起,解开披风搭在她撕碎的肩头,眼神恶狠狠地射去一记寒光。


    旋即冲上前狠狠地扇了令世显一巴掌,脸色红怒:“区区浪荡淫贼,又有何资格叫嚣!”


    “你、你......你敢打我!”令世显被着一巴掌扇道眼冒金星,手心发汗,强忍着害怕指着二人放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眼下人多,他并不占上风,于是撒腿就跑。


    严子琛哪会给他机会,追了上去。


    不想,未出五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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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身着墨黑金缕绸缎的男子迎面将他绊倒,又踹了他一脚将人压制在地。


    “哎哟!”


    “本将军看你往哪跑!”王远之利落抖擞袍服开口。


    原来,王远之早就在旁观候多时。令世显这小子,以前就听阿荜说他到处欺负人,这会子被她逮住有他好果子吃。


    “来人,将他交给京兆尹处置!”


    几位北府军上前把令世显押走,那人已经尿了裤子无力挣扎。


    “你们敢这么对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王远之听罢笑道:“让令国公携上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来将军府寻我讨说法便是。”


    “……”


    严子琛躬身道:“多谢王将军仗义出手。”


    “无需多言,本将军最看不惯这类混迹风月场的花花公子。”


    也难怪王远之会如此鄙夷,军中有的是戍守疆场为国战死好将士,而有的人竟醉生梦死流连烟花之地浪荡忘形,王远之恨不得将后者抽丝剥茧。


    方才还大手一挥,怒扇令世显嘴巴子的严婉兮此刻却扭扭捏捏。


    “王、王将军,我们......我们又见面了。”


    “严小姐实乃女中豪杰,情急之下仍不乱声色,实在是令在下刮目相看。”


    严婉兮哪知刚才的所作所为全被王远之看了去,要是知道他在,她定不会给人留下如此彪悍蛮横的形象。


    “......王将军过誉了。”


    严子琛疑惑两人如此熟稔:“王将军认识舍妹?”


    严婉兮掐着嗓子抢言:“哦、哦哦,就是上次......我提及的那位公子。”她努力给严子琛使眼色,似是警告他千万别说漏嘴,可不要把那日上赶着问人家名讳犯花痴的事情说出来了。


    “那日我和婢女上街采集,还未谢过王将军救命之恩......玄武大街,你更是再次出手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


    “咳咳、哈哈哈,严小姐客气了。”王远之急忙打断她,她也是跟着沈荜看过一些话本子的,生怕她说出下一句“.......唯有以身相许”之言。


    “当日是我着急进宫,乘马飞驰,手下之人的马儿不知怎么的受了惊,差点冲撞到严小姐,说到底还是在下的不是。”王远之立刻赔礼道歉。


    王远之口中所说乃是沈荜上朝那日,她巡视完所有城门,仍然不见宁策吾的踪迹,得知沈荜孤身一人应对满朝文武,不让让她一人深入龙潭虎穴,于是想着还是进宫为好。


    没想到半路遇到了严婉兮在大街上差点被烈马踏身,情急之下飞身将人救了下来。


    后来在玄武大街又遇上她,还成了宁策吾劫持的人质,也是从见到严少卿起,她才知道原来当日救下的乃严府二小姐。


    “总而言之,谢谢王将军。”严婉兮脸颊潮红,羞涩到低眉不敢抬头。


    严子琛了解前因后果后道:“原来是这样,还是要多谢王将军。”


    王远之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男子,见他姿貌风雅,言谈有度,看起来确实是个有义有信之人,难怪阿荜妹妹会将陶璟之案交给他查办。


    只是玄武大街时,他毕竟还是放走宁策吾的关键之人,若不是他来搅乱,恐怕自己早就把宁策吾缉拿正法。


    王远之对此颇有微词。


    她遂摇摇头,不愿多逗留:“二位就此别过,本将军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王远之此行正是准备向沈荜汇报宁策吾一事,只是恰巧在此遇到了严氏兄妹,道别后转身溜溜走开。


    “哎、哎,王将军......”严婉兮背着他喊道。


    那人挥挥手不再吐露分毫,严婉兮见他的背影潇洒恣意,压低心里的雀跃低声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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