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之人皆露不解,凝息等她下言。
沈荜端坐垂手,面上淡然,“不妨试试与邻邦别国通关贸易。”
“这......这这这......”
“通关?”
“齐悦此前还从未与别国有过贸易往来。”
“是啊,这如何能保证不被敌国乘虚而入?”
“此举太冒险了!”
“......”
满堂朝臣纷纷议论,不知道沈荜如何会想出这个办法,通关互市从未在齐悦大范围通行过,况且军事布防也是一大问题,万一临国乘此机会侵犯边境岂不是酿成大祸!
“我知各位顾虑重重,但如今齐悦财赋不足,又不能劳民激怨,只能另开蹊径!”沈荜稳住震动的局势言,“北方突厥之良马牲畜、西方古宛之香料玉石,还有南方越支的草木珍药,皆是齐悦稀缺之物,若是能互市互补、交互所余,征收贸易税,岂不缓解当务之急,同时还能减少边关冲突。”
“长公主说得轻巧,如此举创皆是齐悦一厢情愿,他们是否愿意?”左衡蓦然冷声发言问。
“不瞒各位,此前我向厥然借兵,正是以此为条件,厥然大王子与我立下盟约,要求齐悦能免除贸易税向他们卖出粮食,我们便厥然借试上一试,他国若是见到利好自然纷纷效仿。”
沈荜这一番话方才打消大伙的担忧,齐悦这是借贸易生息,尽管暂时不收厥然的入关费,但只要促进齐悦内部生息,耕田织布交换贸易,便能让百姓过上安宁日子。
“那这关口布防何来?”又有人问。
“此事不难,只要边境无患,邻邦侵扰减少,本将军便调出部分北府军镇守关口,盘查过关之人。”王远之见这问题妥妥是冲自己来,直言化解难题。
沈荜点点头。
“事关重大,本宫会亲自监督此事运行,宁长史有驻边经验,这便拔为互市钦正,由你全权调令六部打通贸易往来。且念其学识卓尔,兼太傅帝师,以弘德施育、辅君去恶。”
宁弈接下:“臣定不辱命。”
“臣等必全力协助钦正。”六部朝臣接下命令。
-
百官朝罢后,自殿门鱼贯而出,整整两个时辰的朝会,决策众多,非比寻常。
现下长公主当政,有王远之手握大军,又提拔心腹宁弈改国政。
齐悦怕是要变天了!
严氏父子闷头冲在前面,只见严子琛漠然不语,端方自持。
严本卿心里有一肚子话此刻却不好对自己这个闷葫芦儿子撒气。
只听见身后有人远远叫住了他,一群人团团地围了上来。
“严侍郎好福气啊!令郎一表人才,又躬受皇恩,可谓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啊!”
“恭喜!恭喜啊!”
“是啊是啊,严侍郎得子如此真是羡煞旁人!可怜见,老夫看着我那不成器的儿很是头疼。”
严本卿低声道:“各位属实是抬举犬子了,不过是蒙听上恩,这才有了此番巧遇,还望各位大人今后多多赐教。”
“我们老了,这日后啊还要仰仗严少卿关照体恤。”
严子琛依旧铁面不言,站在他父亲旁边一副漠然模样。
一番恭维之言落下,众人散去,严本卿扶了扶腰间玉带,“还不快走!丢人现眼!”
一路马车内无言,偏就进了严府这才发作。
“跪下!”严本卿冲着严子琛怒吼。
那人挺立撩起官服施施然下跪,面上一副是生是死任你决断的表情。
“你说你非要接下这担子做甚!”严本卿急得直跺脚,气冲冲地指着严子琛骂,“当年宁策吾收你为门生时我就不愿,此刻你更是卷进他老子的案子!你可知今日殿外遇到的那些同僚不是在夸赞阿谀,而是在同情老夫。”
“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他遭人唾骂非议,儿子想为他大白真相......”
忽然“啪”地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严本卿收回颤抖的手上气不接下气。
严子琛没有躲闪,那一掌直直地扇在脸上火辣辣落地疼。
当年他因清正无私,在官场惨遭排挤打压,空有抱负却无法施展。那时严本卿新任侍郎,根基不稳,无暇估计他,也是在此时,宁策吾向他伸来援手,助他稳步青云。
“他谋反已是不争的事实,真相还重要吗?”严本卿本就因为儿子跟自己不亲而芥蒂,此刻见他奉宁策吾堪比生父,更是心火上延。
“你这是把严府上下推入火坑!”
严子琛却依旧不为所动:“士为知己者死,真相对我来说重要,对老师重要,如此便够了。况且长公主并非不近人情,若是此案确有隐情她定然持理给个公道!”
严本卿气极指着他说:“你别忘了,宁策吾杀死了代芷王后,仅凭这点,沈氏姐弟绝不会放过他!”
严子琛不言。
他并不了解沈荜的脾性,若是真相真如宁策吾所言不知她会不会为了保全皇家颜面隐瞒专断。
可今日在大殿一见,不知为何,他竟发自内心地生出一股没由来的信任。
气氛凝滞,挥散不去那股火药味,两人各认各的理,各赌各的气。
此时,一位娇媚细长的女声唤着打散激争,那婉转嗓音若神鸟般动听又惹人怜爱。
“父亲莫要恼了,我这兄长呆若木雁,何必与他置气伤了身子。”
只见一位身着娇粉锦衣的芊芊女子显入眸中,风姿绰约,明眸皓齿,若芙蓉出水般的脸庞嫩得掐出水来,明媚又娇憨。
正是严府二小姐,严婉兮。
“你若有你妹妹一半贴心我又何故恼你!”严本卿甩了甩长袍哼声。
“哥哥也真是的,瞧把父亲气成这样。”严婉兮顺着严本卿的背,佯装嗔怒责怪严子琛,“好了父亲,我让厨房给您炖了汤,您先去更衣,稍后我让小霞给您送来。”
严本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府后顾着教训这个不孝子,竟连官服都未来得及换,便了然离去。
......
严婉兮踮着脚见人已走远,一改方才体贴可人的模样:“哥,我替你解围这招高吧!准备拿什么报答我!”
面前那人不理她,提脚也预备要走,沈婉兮拦住道:“哎哎哎,你这个人怎么还过河拆桥啊!上次说好的陪我去买胭脂膏子可是不作数了?”
“今日我要去大理寺看卷宗,改日罢。”严子琛终于开口。
“改日改日,又是改日,哪次不是想方设法搪塞我!不行,今日你必须陪我去!”沈婉兮态度坚决,突然又面露害羞之色,严子琛不解,皱眉看着她,听她嗫嚅言:
“清早我和小霞去街上给爹爹采买补汤所用的食材时,遇到一男子,其人风骨不凡、姿态翩跹......”
沈婉兮一脸花痴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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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脸颊泛起一坨粉红,眼里卷起了繁星般久久不能回味。
“不如哥替我问问,他是哪几家的公子,可否约出来一起吟诗作对,到时候我施上淑玉斋特制胭脂膏子,定能令他倾心不已!”沈婉兮捏着手绢打转,幻想到那场景忍不住痴笑了出来。
严子琛一脸无可救药地摇摇头看向她,冷眼开口:“不如我再替你要来庚帖可好?”
说罢也不理睬身后那人跺脚扑手控诉咆哮:“喂!怎么走了?你、你、你果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以后定不会在未来嫂嫂面前替你说好话!”
那人已经转弯出了府,任凭严婉兮在后面怎么喊也不回头。
“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哼!改日我买个十个八个的定要全抹你脸上!”
“......”
-
快入黄昏,斑斓的彩霞升起雀跃,变幻无穷像是逗弄着人欢笑的淘气小孩。
长宁宫熏香飘延,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这是徐太医特地融合药草为沈荜调制的静心安神香。
王远之伸手扇起这升起的蜿蜒香路,扑进鼻尖:“不错不错,闻一下整个身子都清爽了,阿荜妹妹定能快快好起来!”
立在一旁的宁弈听她如此唤起并未涌起诧异,他在军营里就时常听王远之念叨沈荜,也知道他是为了亲切才这样唤沈荜,只是他不知道王远之是女儿身......
“可有寻到宁策吾的踪迹?”沈荜问。
那边细嗅芳香之人闻此摇摇头:“昨夜我带兵巡视城内并未发现异常,后来我又带人杀去华庄,你猜怎么......”
王远之刻意停住,想耍巧卖个关子。
“华庄被毁了。”宁弈开口道出。
王远之见他毫不留情地拆她的台子,也不发火,顿时拉下洋溢的神情,微微有些诧异,“嘿!你小子的消息可真够灵通。不错,华庄被他一把大火烧干净了。”
沈荜道:“华庄乃宁策吾私地,里面定有众多情报要密,仅仅一晚他根本来不及处理,倒不如付之一炬来得痛快。”
“可惜还是没找到这只老狐狸!怕就怕他已经溜出城了。”
迟迟抓不到人也就给了宁策吾多一刻喘息的机会,结果也可能差之千里。
局势尚不清明,绝不能让他轻易逃走!
“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让他主动来找我们。”宁弈星眸一闪。
“这是何意?”王远之问。
沈荜也同样被他这番话激起涟漪,抬眼看向他:“小弈哥哥这是打算请君入瓮?”
宁弈点点头,二人好像明白对方肚皮里的心思,眼波流转。
唯独王远之听不懂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五官拧成一团:“哎呀!你们当着我的面还要什么话不能说,到底是什么法子?”
宁弈淡淡道来:“宁策吾最在意的就是先王留下的诏书,只要公主放出消息已经找回诏书,不日便会告示天下,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入局。”
宁策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份诏书,断然不会放弃寻找它的下落。
“也就是说今日把消息放出去,他就不会着急逃出城,还能骗他主动现身!”王远之点头明了,拍手叫绝,“妙啊!”
“不过这期间还是要严防死守,所有药铺、荒舍、鱼龙混杂之地都要仔细排查。”沈荜补充说。
“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王远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