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越筝的话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恶意,她想让书方沁明白,如今二人是对立面的两个人。哪怕书方沁救她,杀她之人依旧是书家人,她也绝对不会记她的好。只要给她一星半点机会,她一定会亲手杀了书向丘与书毓桢二人。
岂料身侧的书方沁听到她说的话连步子都未曾迟疑半分,闷了半晌也只是拖着她向前走,待到拐至回廊尽头才喃喃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当年父亲带了个瘦弱的小姑娘回家,书方沁对她生出几分兴趣,想要私下偷偷去寻她玩闹,岂料却看到她一向尊崇的父亲与待她和善的兄长竟将那姑娘按在桌边,喂她喝下了一整碗毒药。任她如何挣扎,他们都不为所动。
书方沁看得通体生寒,她不明白为何那些温和的父兄,在那姑娘面前居然做出此等行径。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时书方沁对这个可怜的姑娘便生出几分怜悯,她几次三番想要与她搭话,最终却连凑近她的勇气都没有。明明不是她对这姑娘施以暴行,她却设身处地觉得羞愧难当。
岑澈来到书府那夜,也是书方沁一把拦住了他的动作。书方沁明白,书越筝之所以还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生长,便是因为岑澈这个师父和南阁那个庇身之所。
她不想让书越筝失去那些,她已经遭受太多痛苦,若连这些都要夺去那也太残忍了。
书方沁轻呼一口气,思绪万千,她对书越筝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不久之前已经全部查到了。”
她小心地扶着书越筝的腰,带着她一步步走出回廊:“尽管你可能不想听,但我还是要对你说抱歉,把你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让你承受这种痛苦,还有你的家人……”
书方沁握着她的手臂倏而一紧,眉目之间也有歉疚神色浮现:“我很抱歉。”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当真不希望你死。”
书越筝咬着牙看她,身体依旧是软绵绵使不上力气,好在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明。一抬眼便见回廊尽头有侍女在一旁盯梢。
见二人来,那侍女立刻压低声音向书方沁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在门口侯着了。”
“好,帮我把二姑娘送出去。”
待到书越筝回过神来,书方沁已然搀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扶上马车。她对上书越筝的视线,指尖死死按着衣袖,斟酌片刻后还是温声开口:“我知道书家对你而言,并不算什么好地方。”
“我为你准备了银钱,马车会送你离开洛阳,将你送往云州,到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我知道让你放下书家的恨难如登天。但我也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父兄如今对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对你来说,隐匿姓名好好活下去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书方沁的声音清越而坚定,此话说完,她便向她颔首离开了轿子,她放下手中轿帘,对车夫嘱咐道,“劳烦送她出城。”
书越筝看着她的双眼,眸中不解之意更甚。她明知自己对她有恨,却依旧要放她离开。
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多么可笑的一个人。
马车驶得飞快,一旁轿帘骤然被疾风扬起。书越筝用了些力气抬眸望向窗外,只见书方沁立于原地,目光殷切地望向马车离开的方向。
她竟当真要放自己离开?
马车缓缓驶出一段距离,书越筝的心跳缓缓趋于平静,她扶着马车一侧忽而扬声道:“车夫,我不出城!”
那车夫缓缓放慢速度,扬声劝诫道:“姑娘,现在少爷和老爷恐怕要发现您已经逃走了,此时不出城要去往何处啊?您要是被捉住,只有死路一条,那我便愧对大小姐的嘱托了。”
车夫的话真挚恳切,若是旁人,定然会犹豫不定。但书越筝明白,自己现在还没完全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书家人之所以杀她而非将她的假身份大白天下,就是因为他们不敢担这个欺君之罪。
那她也可以利用这一点,为自己博出一条生路。一把剑是没有资格决定自己指向何处的,只有执剑之人才能做决定。
更何况如果她当真隐匿身份活下去,谁能保证书家人不会搜查她,若被发现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痛痛快快地自杀如他们所愿吗?
她想走的路是一招险棋,若她能够如愿翻盘,定然能够光明正大地活下去。她不想一辈子都偷偷摸摸地活着,总之这世间现今已无能够庇佑她的人,就算放手一搏也不会有比死更坏的结果了。
书越筝咬咬牙,脑中浮现万千想法。她静下心绪,她绝不能就这样与书家一刀两断,书家对她所做的桩桩件件都该有人偿还才是。
思及此处,书越筝冷静下来,她薄唇微启:“车夫,劳烦你送我去城南。”
车夫微微怔愣,却还是缓缓驱动马车驶向城南。
南阁近在咫尺时,书越筝挣扎着掀开车帘。车夫险些惊呼出声,怔愣了一瞬连忙停下。而书越筝则抬手将面上的薄纱紧了紧,借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多谢,车上那些银钱都给你了。”书越筝回头望他一眼向他温声道,“也替我向长姐道声谢,谢谢她愿意救我。”
话毕再无半分迟疑,书越筝迈着大步走向南阁。
南阁。
下朝时岑澈便听得靖德公主薨逝的消息,心间没由来一悸,有些许寒意只瞬间便窜上四肢百骸。待到他急匆匆归家后,却发现书越筝竟当真已然离开了南阁,而府内诸人竟都不知她的去向。
他忧惧更甚,思绪流转间,唤来仆从准备了行李细软。
傍晚时分,天色渐沉。
岑澈望着身侧的管家,不住询问道:“马匹可准备了?”
管家点点头,道:“大人,您已经问了四五遍了。马匹准备好了,姑娘的细软准备好了,银钱也为姑娘备好了,您的印信也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姑娘回来,立刻就能离开洛阳。”
“好。”岑澈稳下心来,“那就好。”
又半个时辰后。
见到书越筝颤颤巍巍、步履蹒跚地出现在南阁门口时,二人四目相对,岑澈二话不说迎上前去,将身上的披风覆在她身上。
“一切已然准备好了,你快去吧。”
他的声音冷冽沉稳,细听还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急切。
“师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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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要做什么?”书越筝扶着他的手臂,抬眸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定定望向他。
“你做什么我猜不到。”岑澈弯唇浅笑。然下一瞬,便立刻转了神色叮嘱道,“燕地苦寒,保重身子。外祖的解药我为你备好了往后两年的。我将自己的印信也为你准备了一份,你便用它来过路上的关卡。待到情况稳定或有无法解决的事便给我来信。如果没法解决那些燕地旧臣,就搬出公主,实在不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总有法子活下去的。”
“师父……”这样恳切的叮嘱听得书越筝有些鼻酸,话音不自觉带了几分颤抖。
岑澈为她系好了披风系带,又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像是明白她所有未曾出口之话,目光一如初见温和,带了些宽慰意味。
他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额发,眸光沾染了细碎笑意认真道:“阿筝,只要活着,总能再见的。”
“朝中的事交给我,你不必担忧。”
书越筝目光落在他身上,翻身跃上马匹时还望了他几眼,岑澈只是站在原地向她摆摆手示意她快些离开。
书越筝甚至忘了对他说一声再见。
她回头深深地看了眼岑澈便策马而去,自城南离开,祁晖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为她保驾护航。二人恰好赶上关城门的最后一瞬离开了洛阳。
书越筝想要再次回望,却还是强忍了下来。
就如同岑澈说的那样,只要活着总能再见的。她与岑澈共度的时光,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她早已从那个十五岁的缄默姑娘变成如今十八岁的俏丽女子。她不可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做他温良无害的徒弟,她逃避的时间够久了,是时候该去面对那些属于她的仇恨与是非争端了。
有些问题注定只能她自己去解决。
险些被杀这件事就足以证明,她不能一味躲避。她需要一些契机,来主动出击,来让自己变得强大,好堂堂正正地报仇雪恨。
书越筝也好,书漾也好,她的人生已经逃不出这个名字,过去的回避没能换来一分好处。
自今日起,她就是书漾。
她就是书越筝。
她就是为了母亲敛尸的书家幼女,她怎么样,书漾就是什么样的。
她的前路不能是四处躲避孤零漂泊的,她要去燕地,去夺取那所谓权势,去见见那最高处能决定他人生死之位的风景究竟是怎样的。
自此以后,天下之大,任她来往。
临近至燕地,书越筝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祁晖见状便匆匆提出回程请求,若在她身边待久了,怕是会有很多不便流言蜚语传出。书越筝思索片刻,也允了他的请求。
二人分道扬镳时,书越筝还是生出几分不舍。
“祁大哥,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告诉师父,我有分寸,让他放宽心。”书越筝拉着马匹,目光灼灼,“还有就是谢谢你不顾后果送我到这里,我很是感激。”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大人之事就是我的事,为姑娘保驾护航是我该做的。”
“有缘再见。”书越筝向他抿唇笑笑。
“姑娘再见。”
书越筝孤身一人,踏上了赴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