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儿,听说你此行回洛阳就不离开了?”靖德公主拉着书越筝的手走出几步,先后落座。
“嗯。”书越筝点点头,她抬起手顺势握上公主的手,“阿娘,实不相瞒,我此行来还有一事想向阿娘请示。”
“怎么了?”靖德公主听她此言,匆忙询问。
“阿娘,我如今也已快要及笄的年岁了,家中姊妹兄长皆有书可读……”书越筝的话点到为止,她长睫微颤,抬眸望着面前人一眼又倏而敛眉,那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见状靖德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笑了:“我们漾儿想读书了?”
“嗯。”书越筝点点头,想起岑澈,她又立刻开口补充道,“女儿听闻,月前太学选考有一位姓岑的大人,学识渊博,为人正直,更是师从江老……”
“岑家。”靖德公主思索片刻,微微挑眉疑惑道,“岑澈?”
“此子性子温良端方,为人守礼谦和,且虚长你八岁有余,的确适合做你的老师。”靖德公主笑了笑,“漾儿倒有眼光,此事就交给我。”
夏夜疾风骤起,南阁院亭的垂帘被风吹起一角,几只蝶儿先后落在花圃中,只待风起便又翩然振翅。
岑嫽手持一封信便拾级而上,踏入南阁院亭之中。
“书家病弱的姑娘,烦请岑先生多多费心。”岑嫽掀起垂帘,携着笑意快走几步,将手中书信递向一旁坐于案几边的清隽身影。
“这是什么?”岑澈接过信件,眉宇之间带了几分疑惑不解。
“书家的二姑娘常年重病缠身,好容易痊愈回了洛阳。”岑嫽坐在一侧桌前,为自己添了杯热茶,“靖德公主想让你去做|爱女的老师。”
岑澈了然,将那信拆开后扫了眼,视线倏而却在某处怔愣片刻:“朔方城?”
“是,书家那个小姑娘在朔方城的书家北苑住了几个月,也是最近才回京城。”
将其从头到尾通读一遍,岑澈忽而弯起唇角笑了笑:“阿姐,靖德公主竟然还搬出了老师的名号。”
“江老不是致仕了吗?”岑嫽轻呷一口清茶,好奇道。
“是,但公主在信中说江老致仕尚能老当益壮,教了书家其他女儿读书。”岑澈将手中信件折好放置于书案边,“言外之意如此明朗,此话一出我是万万不能再推辞了。”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会是个什么脾性?”岑嫽看着岑澈喃喃自语道,“她才十二岁,你可要仔细照顾着。”
“左右不过是要我助她端正德行,书府定有女师相从,我能表现的地方也不多,阿姐莫要过于忧心。”
“话是如此,岑家簪缨世家,始终与麟昭公主站在一边。两位公主素来不睦,你教她此事虽可行,切忌与那小姑娘过于亲近。瓜田李下的道理你该明白。”一番叮嘱后岑嫽起身,又殷切补充了句,“莫要让殿下对岑家生出忌惮之心。”
闻言岑澈向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岑嫽得了他的保证,便起身欲走,眸光一瞥视线忽而扫见一侧倒扣着的医书。她眸光一凝,薄唇紧紧抿起似是有话要说,最后还是选择视而不见与他温声道别,离开了南阁。
夜风习习,岑澈掀开一侧垂帘走向窗边,今夜月色正好,上弦弯月高悬,寂寥温和。
提起朔方城,岑澈这才意识到据他离开朔方城那次已经过了三月有余。方才看到朔方二字,思绪不由自主就停在了那个叫做岳铮的姑娘身上。
从山洞离开时岑澈心中诸多情绪翻涌,他按了按胸口长舒一口气,忽而生出一念。
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昨夜逃入山洞以来,他并未对她开口介绍过他的名字。
待他想要转身再去山洞找岳铮时,却早已不见她的踪迹,心跳不知不觉愈发让人不得安宁,他敛了眸光,忽而释然轻笑一声。
这个疑问始终悬在心中,无人解答。
自那之后,岑澈对那姑娘的兴趣越来越深。待到在朔方城寻到公主和阿姐后,他也曾派遣旁人去朔方城寻找一个名为岳铮的姑娘,但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没有结果。别说岳铮这个姑娘,甚至连姓岳的人家都未曾打听出来。
那个名为岳铮的姑娘,就像是他的一场幻梦,晨曦渐起,长梦惊醒,人也就随之散去。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但她带着笑意的眉眼,向他致歉时的表情,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似乎都刻在了他的记忆中,挥之不去。岑澈不明白自己这种为何会对萍水相逢的姑娘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
就好像与她当真有过一段缘分那样。
夜色越来越深,岑澈也不再纠结,熄了烛火安寝。
月明星繁,一夜好梦。
次日晨光大亮,不久便有人靖德公主遣派的教养嬷嬷带着书越筝前往南阁行拜师礼。
书越筝随着那群人踏进院亭,有人端坐于曲廊尽头,她知道那是谁。
书越筝抬手掀开那垂帘,果不其然见有人坐于亭中。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芝兰玉树。
前世牧芝承了书向丘的命令,对书越筝多有刁难。重来一世,书越筝为人飒爽狠辣,书向丘不敢轻易刁难她,再加上书越筝前世官至录尚书事,宫廷礼仪早就熟络于心,没什么值得教的,书越筝与牧芝也没有太多摩擦。
观至南阁,书越筝遥遥望着那熟悉的陈设摆件,竟然有几分近乡情怯的踟蹰,她指尖在掌心握了握拳。然一瞬后,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今生所有注定不会按照前世的步调发展,那么前世她与岑澈的种种,就只有她自己记着。
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些狼狈的过去。
书越筝没想过让他一夜之间转变心意,可只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
熟悉的拜师礼,数落的流程,帷帽之下,书越筝恭恭敬敬行了个拜师礼,将束脩之礼奉上。
“书漾拜过先生。”
坐于堂前的岑澈听到这道耳熟的声音,眉宇之间倏而有惊诧神色闪过,这道声音他绝不会认错。
“请先生赐字。”
书越筝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在提醒岑澈方才的那道声音不是幻觉。
怎么会这样?
书家二女儿常年缠绵病榻,体弱多病,是洛阳城中出了名的病美人。可岑澈见过岳铮,她却能赤手空拳敌流匪,刀剑划过活人脖颈而面不改色,会采野果的野外求生技能。
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世家女子?
她怎么会在短短三月之内变成另一个人?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见他久不作声,一旁的牧芝轻咳一声向他微微颔首示意他回神。
书越筝跪在堂下,目光投向一袭白衣的岑澈。座上人眸色晦暗不定,最终长舒一口气,嗓音清亮温和,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岳铮。”
书越筝抬眸看他,隔着一道屏风,眸光定定落在那侧的岑澈身上。
忽而风起,窗外檐铃响动发出悦耳之声,鸟雀啁啾间振翅飞走。
“越过桎梏,闲品秦筝,是谓越筝。”
岑澈眸光微闪,释然般轻声笑了:“越筝,便用来做你的小字吧。”
尽管书越筝已经知道了岑澈会为她起小字,可当自己原本的名姓就这样被他光明正大地说出口后,书越筝依旧不可察地生出片刻悸动。
她自己都开始适应书漾的身份与生活,但他把她的名字以这样的方式还给了她。
一次又一次。
怎么会那么晚才意识到对他的心意呢?书越筝望着面前人,有些后知后觉地想,明明自己才是近水楼台,只要稍一抬手就能揽月入怀。
书越筝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同样的高台楼阁,他的模样也几乎与那时一模一样。
那时的书越筝在嬷嬷的指引拜师求学,不知未来要去往何处,不知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他是这场荒谬到可笑的扮演游戏中唯一的意外之喜,夜船初见他便不计前嫌地帮她包扎伤口,那时再重逢,他又误打误撞将她的名字还给了她。
两世皆是如此。
拜师礼毕,书越筝走出几步,以手掀开帷帘两侧,转头回望南阁。
那里的人是她仰慕之人。
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经历过怎样的折磨,岑澈依旧是平静的,坦然的,温和到不忍刺伤任何人的模样。
月台高阁,犹如天际朗月,银光骤撒,暖则暖矣,却是求而不得。
他这样会爱人的人,合该来爱她才是。
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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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熟悉的房室,有一瞬间书越筝这样想。
思绪到此处就戛然而止。正要抬步离开,便听身后有人脚步匆匆。书越筝带了疑惑转过身来,只见一南阁小厮止步温声道:“姑娘,我家公子请姑娘一叙。”
闻言牧芝眸光沉了沉,书越筝看着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轻声道:“嬷嬷这是怎么了,我不能去吗?”
“无事,姑娘来去随心。”牧芝颔首致礼,步伐轻巧后撤几步,“那奴先去马车等姑娘。”
书越筝跟着来人又一次走过小径,踏上曲廊。
岑澈跪坐于案几之前,见她进来正欲起身,书越筝便自如地取下额前帷帽,于岑澈身侧不远处落座。
“我见过姑娘吗?”岑澈望着来人,温声询问。
“朔方城外,我与师父有过一面之缘。”书越筝理了理衣衫笑道,“时隔三个月,师父忘记了吗?”
“不,在此之前,你我二人可曾见过?”岑澈抬眸定定望向她。
“师父何出此问?”书越筝向岑澈挪了挪,嘴角笑意明朗。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书越筝一时愣了愣神,温声询问道:“什么?”
“可你我那时当真是初次谋面吗?姑娘,你把我当做什么人的替身了吗?”
“他有多好,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
书越筝久久盯着他,眉头忽而一挑,起了逗弄之心,她狡黠笑了:“师父,谁说你是替身了?”
“那你……”岑澈耳尖有些发红,“为何总是盯着我?”
“还有上次,”岑澈语气里忽而变得咄咄逼人,甚至有几分揶揄意味,“姑娘为何向我致歉?不正是因为认错了人……”
然而岑澈话至一半,忽而顿住话音。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耿耿于怀是为何故,左右二人毫无关系,现今也不过是师徒而已。
她把他当成替身也好,她敬谁爱谁都好。
与他何干?
她又没对他做什么。
回过神来,岑澈敛下眉睫,薄唇微启,正要向书越筝致歉,却听得面前女子轻笑一声粲然开口道:“就不能是因为师父姿容万千,徒儿沉迷于师父美色吗?”
“难不成在师父眼里,我是个对心上人爱而不得后,便会随便找个替身代替旧情人的女子吗?”
“如果师父是这样想的。那师父想错了,我不是这样的人。”书越筝眉眼都弯了起来,“我很长情的,喜欢的人也好,喜欢的东西也好,都要从一而终的。”
“若是旁人生了张同我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我只会退避三舍躲得远远的,才不会久久地盯着他看。”
她的话外之音如此明朗,岑澈一时间有些诧异。甚至带了几分不明所以,他倏而抬眸望她:“此话何意?”
“还能是何意。”书越筝撑着脸凑近了些,笑着点了点手中的竹简,“我啊”
“喜欢……”
她话音未落,只见身侧岑澈倏而后撤几寸,掩面轻咳几声,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往日平静如水的一双明眸此刻竟满是羞恼,他强装镇定开口道:“姑娘还是不要信口胡诌为好!”
“好吧好吧……”书越筝见他耳尖红得厉害,便又坐直身子,噗嗤笑了。
她的手指挑着腰间玉佩的细穗,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款款道:“不如这样,师父问我三个问题,我若答出来了,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没把师父当替身了?”
“什么问题?”岑澈方才回过神,随即开口道。
“比如,问问我师父喜欢吃什么?师父喜欢什么颜色?师父有什么为人不知的癖好?”
岑澈眸光一沉,这样私密的问题,恐怕连长姐都答不出。见他踌躇着,书越筝眸中笑意更甚。
岑澈犹豫时,便见面前姑娘明眸善睐,眼波流转间便开始自问自答:“师父喜欢吃糕点,尤喜城南唐记桂花糕。不过师父常年巡游在外,也爱吃酥油饼。”
“师父喜欢淡雅颜色,其中尤喜天水碧。”
“师父有轻微的洁癖,尽管师父常常隐而不发默默忍耐,但却不喜血腥。”
书越筝看着他,目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句轻笑:“师父。”
“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