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
两人刚刚踏进中阳城，荣瑜便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顾将军，我接到……”话还没说完，荣瑜有些僵硬地侧过头，看了看叶昀简，又看了看顾岚昭，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欲言又止。
“咳。”顾岚昭低声咳了咳，“荣副将，有何事？”
荣瑜再次看了看叶昀简，不知这话还要不要继续说。
“顾将军，我想在城中逛一逛。”叶昀简正愁找不到借口独自走走，如今这荣瑜倒是送过来了。
顾岚昭犹豫了一瞬，才道：“也好。”
叶昀简刚走两步，又听到顾岚昭的喊声，同时看到一堆小碎银块和一块令牌出现在眼前。
“顾将军这是何意？”叶昀简搞不懂，怎么每个人都给她钱？她之前怎么没有这样的好事？
“妙宁那小丫鬟回京了，你没有贴身侍奉的人不行，今日有市集，你去挑个合眼缘的吧。”
“那这银子和令牌？”
“想必你身上没有碎银子，中阳城不同于京城，碎银子才好用，这令牌是出入将军府的凭证。”
叶昀简抬眼看着顾岚昭笑得灿烂的脸，大方地接过那堆银子，又把令牌放到怀中仔仔细细地收好，“谢过顾将军了，银子日后还你。”
“啪。”一巴掌重重地打到叶昀简的胳膊上，“我说过我们之间不讲这个字。”
“好。”叶昀简揉着有些疼痛的胳膊，一脸无奈。
“哎呀，我是不是手重了？”顾岚昭抬手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掌，又看了看叶昀简那嫩白的小手，心中懊恼，怪不得她不招京城中那些贵女的喜欢呢。
“无妨无妨。”叶昀简说着话，脚已经迈了出去，“顾将军，我先走了。”
“有任何为难事，就掏那块令牌。”顾岚昭像个长辈一般，在少女的身后叮嘱着。
“好。”叶昀简也如小辈一般，敷衍地摆摆手。
离开了顾岚昭的视线范围，叶昀简惦着手中的小银锭，陷入纠结：
要去买个丫鬟吗？这买卖活人，实在有些超出她的道德底线。
送走妙宁也是无可奈何，那小丫头太了解原主了，她前些日病着，身体虚弱，装起原主来还像几分，如今身体健康，活泼的性子总是压不住，就两天时间，都不知道从妙宁口中听到多少疑惑了。
如今没人守着自己，自由自在的挺好，可在将军府内身边没有个丫鬟，也确实有诸多的不便。
“唉！”叶昀简长叹一口气，罢了，先去市集看看，若是有眼缘的姑娘，领一个回去也好，姑娘落到她手里，总比落到其他人手里强，至少她当丫鬟是同事，不会动则就打骂一番。
如此想着，叶昀简的心情轻松起来，脚步匆匆地往市集去。
“哟，姑娘，您看看这梳子，桃木的，又好用又避邪。”
“或者您看看这发钗，雕刻的多精致啊。”
叶昀简刚刚踏进市集，便有人抱着木盒，上前推销起里面的东西，少女一眼望去，倒是被角落里的木雕小狗吸引了注意力，“这个怎么卖？”
那推销的小贩满脸堆笑，“您看着给就行，孩子雕的东西，不值什么钱。”
挑了最小一块银子递过去，叶昀简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可知哪里能买到小丫鬟？”
叶昀简问的别扭，总觉得这话说完，下一秒就有人来把她按倒在地，但小贩却回答的十分自然：
“小姐，你往前再走一些就能看到，如今城中卖孩子的人家多，要是谁能被小姐您这样心善的人买到，也是她的福气了。”
少女微微笑了笑，有了小贩的鼓励，大步往前走着。
远远就看到一群人，聚在那里，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太贵了！不行！”
“哎呦，你瞧瞧这水灵灵的大姑娘，还不值这个价吗？”
这话听得叶昀简心中不舒服，脚步也变得缓慢，犹豫间走到一旁的墙边，悄悄观察起来。
“这人说话好凶啊。”
“是啊。”
喃喃自语地叶昀简，意外得到了回应。
少女惊讶地转过头，没有人？
低下头，才对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皎皎？”
“叶姐姐！”小女孩对上叶昀简的眼神，一脸兴奋。
叶昀简赶忙蹲下身子，平视着小女孩，眼中有些责怪，“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她都不敢想，若让人知道皎皎是独自在这晃悠，被拐卖了可怎么办。
“叶姐姐，我……”小女孩低下头，鼓足了勇气，道：“叶姐姐，我想把自己卖了。”
“什么？”叶昀简慌忙看了看四周，还好没有旁人听到，急忙问道：“你哥哥呢？他不是一分钱都不肯收，说能养好你吗？”
被质问的小女孩把头低得更深，“哥哥能养好我，叶姐姐你不要怪他，只是我觉得哥哥太辛苦了。”
“叶姐姐，我都五岁了，可以干活了。”说着话的皎皎，猛得抬起头，眼神坚定，“我在这看了半天，刚刚有比我还小一岁的女孩，都被买走了，我想我也可以。”
叶昀简看着小女孩咬唇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子，“这些够买你吗？”
“够了够了！”皎皎一脸的惊喜，“叶姐姐，你要买我吗？”
“嗯！”叶昀简肯定地点点头，本就于她有恩的小孩，她遇到了难道还能放任不管吗？
“那叶姐……”小女孩慌忙改口，“那小姐，我们去那按手印吧。”
少女皱了皱眉，若真让这么小的孩子服侍自己，她觉得她是个恶魔，“皎皎，你还是管我叫叶姐姐吧。”
“啊？叶姐姐你是又不想买我了吗？”
“我更喜欢你管我叫叶姐姐。”
皎皎低下头，只想了一瞬，“好的，叶姐姐，我很听话的。”
叶昀简低头看了看女孩拽着她的小手，这哪是五岁的模样啊，她记得她五岁时，比这壮实多了。
“叶姐姐，我们快去那边按手印吧。”皎皎迫不及待的样子，好似生怕这到手的买家跑了。
“按手印？”
“是啊，您买了我，就得在那里按手印，叶姐姐还得给那人点钱，然后我们拿着那张纸，去官府，我就是叶姐姐的人了。”
“你怎么这么了解？”听着皎皎把事说得齐全，叶昀简很是惊讶。
“我在这都看一上午了。”皎皎眨了眨大眼睛，拽着叶昀简就要往牙保那走。
“皎皎，我们不急按手印。”
“嗯？为什么？”
叶昀简在脑中努力地想着瞎话，“皎皎，我是京城来的。”
“嗯。”小女孩点点头。
“皎皎，你去过京城吗？”
“没有。”
“所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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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规矩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
“我们先回你家。”叶昀简拉住小女孩的手，领人迅速离开市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蹦蹦哒哒地往那条小巷子走去。
“小湛？”叶昀简站在那块熟悉的木门前，喊着男孩的名字，敲了敲门。
“叶姐姐不用敲门。”皎皎笑着推开木门，“哥哥最近白天都不在家。”
“他去哪了？”
“去捡柴，或者去帮人搬东西。”
皎皎领着叶昀简进了院子，还不忘叮嘱：“叶姐姐，踩圆形的石板，千万不要踩错了。”
叶昀简有些好奇地看着小女孩，“你们这院子里还真有陷阱吗？”
“有！”小女孩点点头，十分严肃，“是爹做的。”
“是吗。”少女温柔地摸了摸皎皎的头。
“是呀，我爹可厉害了。”小女孩的脸上满是崇拜，“爹做的陷阱最棒，以前上山总能抓到猎物，我们家经常有肉吃，还有钱花，后来遥东国打进了城，不许我们出城……”
听着皎皎的话，叶昀简低垂眉眼，刚要开口，却先被小女孩安慰起来：“叶姐姐，没事的，我已经不难过了。”
“你……”叶昀简记得男孩一直在瞒着妹妹真相。
“我都知道了啊。”
皎皎拽着叶昀简走进屋，一边收拾起自己仅有的几件衣物，一边说：“哥哥说，爹过段时间就会回来，可是顾将军都带着人回了城，街上的店铺都开张了，爹还没有回来，所以，他不会回来了，对吗？”
面对小女孩询问的眼神，叶昀简一时哑然。
“没事的。”皎皎拿起一件衣裙，仔仔细细叠起来，“叶姐姐，之前爹说过，要让我们读书，哥哥也说要赚钱让我读书，可我不机灵，不像哥哥一学就会。”
“所以你就想卖了自己，让哥哥读书？”
“是。”皎皎系好自己的小包袱，“叶姐姐，你知道哪个学堂好吗？”
叶昀简接过小女孩的包袱，“叶姐姐帮你哥哥找最好的学堂。”
小女孩摇了摇头，又抢回自己的包袱，“让哥哥自己找，爹说要自食其力，这包袱我也得自己拿。”
说着话的皎皎把包袱背到身上，“叶姐姐，走吧，银子你放这桌子上就好。”
“好。”叶昀简四处看了看，“可有纸笔，给你哥哥留一封书信。”
皎皎想了想，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张毛边纸，随后又去灶台捡了一根碳枝递给叶昀简，“只有这个，叶姐姐你不要写我被你买走了，不然哥哥会去找你麻烦的，你就说我很好，让哥哥去读书。”
“皎皎，你认字吗？”叶昀简手握着碳枝，安心不少，若真让她用毛笔，她还写不出来呢。
“叶姐姐，我认字。”
正准备写下皎皎被带到将军府的叶昀简，急忙停下手中的碳枝。
“但我认得不多。”
转而听到小女孩接下来这话，叶昀简侧了侧身子，尽量挡住皎皎的视线，书写的同时，嘴上还不停地问着，转移小女孩的注意力。
“皎皎都认得什么字啊？”
“认得我和哥哥的名字，爹的名字，还有中阳城，吃，肉……”
“等以后叶姐姐教你更多的字。”
“好！”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关好那扇木门，再次往将军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