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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第九十一章 没完没了

作者:免不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嗨呀,想什么呢,豆子怎么会为了她的一句话就改变自己嘛,又不是红豆泥可以和稀的。不过受到了批评他也是神色如常,并没有生气——阿邱下意识、习惯性、善解人意、诚惶诚恐地为她滞后行使合法权利所带来的新变化而察言观色——非但如此,还很享受别人的嘴被他用各种东西塞得说不出话、只剩两个眼睛瞪回来,好像把这当成一项舒经活络缓解疲劳的娱乐活动……


    阿邱嚼着对她来说太大份的主食,脑子里开始反思今晚这场没完没了的谈话:仅参考情绪起伏的脉络,跟豆子的沟通就该是这样简单直接,有话直说赢面更大,虚与委蛇反而让她吃亏。


    那么这仍是一场比试吗?她直觉并不认为豆子的“随和”是自然而然的,再怎么迟钝,好歹也是在造物和自然物身上见识过真伪区别的好吧!可是奇怪的对视还没有结束,阿邱逃避性的走神也无法停止。直觉接着分析:剥开那层表面,豆子其实很可能是个感官过载的人,是他自己选择了屏蔽外界的变化,所以看起来就很“随和”;随和得又很假,“钉子掉了”这种程度的危机也能把面具吓碎,还世界一个“果然”;果然之后就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手脚并用地爬到集体公墓、用肚脐眼抓着铲子把自己埋起来了……真可怜啊,一百年的寿命都长到像是对他们这种人的诅咒。可怜就可怜在也许没有“们”。


    经历了数次否定之否定,有生以来第一次从如此复杂的角度了解过一个人,灯火摇晃,豆子的轮廓都在阿邱眼里柔化了几分。谁能想到,把他这块板板正正的砖头放进水里浆洗成丝绸手帕的——一样鲷鱼面养百样人啊——刁钻得很,是任何一个不负责任的人都能做到的“有话直说”。


    “其实我——”盯了她老半天,丝绸手帕总算起了一点边缘不甚清晰的褶皱。许是阿邱的吃相让他满意,又或者顾及礼尚往来,豆子也选择了坦白从宽,“今天下午跟普拉斯特秘书一起去了炉心池地下。”


    阿邱噎了一下:“啥,炉心池还有地下?……”


    眼看着豆子又黑了脸:“劳伦斯小姐不是刚跟你去过吗?失忆了?”


    丝绸手帕软了不到两分钟就硬回了板砖,原来让板砖满意的只是一个需要延续的结果:阿邱从此一丝|不挂地只用洗干净的肚脐眼跟他对话——那就属实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阿邱才不会被他的突然变脸吓到,说话时瑟瑟发抖是因为夜里的冷空气流通进来了:“原来那个地方在炉心池的下面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哈哈哈——可炉心池不该是一个大水泡子吗?它的‘地下’也到处都是水吧,难道被他们用玻璃罩起来了?那岂不是能看到鱼在身边游来游去……”


    “参观了旧矿山镇的植物园。”仿佛为了惩罚屡教不改者,豆子恢复了以往的眼高于顶,接着自己的话说,“看到他们栽培的新作物,忽然明白了底层人的担忧有多可笑。”


    “此话怎讲?”阿邱这时还没反应过来要记仇,连忙搬着椅子回到他的膝盖对面:“真的能解决资源枯竭吗?那里面到底种的是什么呀?


    “你的情报系统……”豆子眯了眯眼,多半觉得重复用这招未免|流于幼稚,还不如直言不讳:“用‘种什么’描述不够准确,你知道自然界的共生现象吗?恩格玛祭司翻阅古代典籍,发现有些短寿的动物身上会附着一种植物性质的寄生物,随着动物年老力竭,寄生物的供给和索取产生了缺口,反而能让宿主的生命再延长几年。”


    阿邱立即联想到蚂蚁托着死麻雀爬动的样子,有点犯恶心。但豆子接下来还要说更恶心的:“传说幽灵军团有一段时间也是这样‘存活’的。”


    “幽灵军团?”阿邱拢圆了嘴巴,眼里刻板的好奇心闪闪发亮,“什么意思,恩格玛要制造出传说中的生物当燃料用?那以后的火葬场恐怕都没生意做了。”


    “你也听出不对劲了吧。如果真是这样,岳千秋当年又是怎么隔空消灭他们的呢?完全说不通。可是常务司的意思好像是希望我和我的上下线都这么理解……”


    阿邱往后一靠,翘起椅子,吱呀吱呀地摇晃着:“你是觉得海伦也在力保德雷公爵的大单子?”


    现在轮到豆子疑惑了:“是从哪里听出这个意思的?”


    “聪明的罗宾警官连德雷公爵的秘密生意都调查到了,聪明的海伦秘书马上就把他带到植物园里参观,说明参与这场实验的,显然就是公爵要垄断的药材啊。”


    豆子不说话了。他把双手交握在腿上,微躬身,阿邱就看着自己的眼镜在他鼻梁上滑落。


    对,有些人喜欢抢她东西,至今也没有一句道歉,主动上供肯定是更受欢迎的。那就别怪阿邱使劲把自己的想法往他脑袋里塞咯:“接受现实吧,终止式。你的弟兄、你的敌人,个个都跟西海岸的异端密切接触,相信过不了多久,什么生意场啊、女生也能看懂的经济学啊、第四种货币的格局啊,很快就要移天换日啦。”


    她没给豆子留下喘息的空间:“当然,最后的结局依然是什么也不会改变。世界就像一块水泥,时势造的英雄想方设法把它重新变回流体搅动起来,然而耗尽了力气也不会颠覆它的性质,最终世界还是会变回那块水泥,而英雄此生最大的功绩就是把自己也铸了进去。”


    可她低估了豆子大脑的转速:“什么叫时势造的英雄?根据你极其个人的个人好恶,应该不是在影射哪位角斗士。那就只剩一种可能:祖先。”


    在洱鸾人的认知中,“祖先图尔卡纳”是一个躯体消亡、灵魂永远不灭的穴居巨人,为了离开后来成为他称号的那块无人之境、与他的后代面对面沟通、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通过一些尚未被探索到的手艺附身在现代人类身上,反复出生、反复去世,不断寻找特定时间出生的小男孩作为新的躯壳,劳苦功高如此,广受世人尊敬,故每任继承者的躯壳都会得到不惜代价的培养,往往年纪轻轻就能同时精通十好几种专业。如果说优秀角斗士能把自己的头像印在巨轮的风帆上,那么低调务实的“祖先”就是真正的掌舵手——有时还需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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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当燃油。


    也不知道豆子此时提起这个短命鬼群体是想表达什么,阿邱想要的显然不是这两个答案。椅子的吱呀声逐渐平息:“当人们只能依靠已经青史留名的角斗士,还有到处高调出场的祖先,我们这个时代才是真的完了。”


    豆子重新架好眼镜:“听起来,你对‘你们这个时代’感到悲观?”


    “错,就是马戏团的小丑在舞台上哭了我都不可能悲观,我还盼着你们都被困在水泥里,就我一个人挣扎出来,仅凭一己之力搅弄时局、青史留名呢。”阿邱这回颇有自知之明地露出了据说是得意脸的表情,“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一个小孩会入狱?太相信世界一定会变好,这就是我的罪。”


    潮水褪去,阿邱像风干了千年的礁石一样思路清晰。从豆子口中吐出的那三个字像魔咒一样,把隐形墨水画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放在火上烤显形,解释了阿邱头皮上这些血色的弧线从何而来。她恍若大梦初醒,惊觉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与生俱来的处境:不是她自愿选择成为绝望孤胆救世主的,是女神“啰啰啰”地轰着她走上了这条路,女神说了,你不这么做,世界就会完蛋。


    自己完蛋和世界完蛋,孰轻孰重,傻子都分得清。况且有个方法能把它们一起解决了,丝绸手帕包着板砖沉入洋流中,她要把一个风该死地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变数扼杀在摇篮里——她早该这么做了。


    更重要的是,阿邱想起了她的恶意,从脚底下把它拔了出来。不是数着钱买下草莓香草千层蛋糕时故意让店员包得可爱一点的恶意,而是岳千秋出生的时候就长在囟门附近的恶意。囟门可能至今还没闭合,有需要时,恶意可以汩汩地往外冒。


    对啊,只要时刻保有恶意,她本不该过得如此艰难。现在离第一步迈出去很近,也就意味着离过去很远了,阿邱的灵魂驾驶着原来的身体,用她从三岁开始一直到死都不会再长大的眼球打量豆子:一个无关紧要的、从笼统的体系——职业、性别、年龄层——中抠出来的锁孔形背景板、始终站在坡下很容易被人一胳膊肘捅到喉咙管的人,值得她跟这儿废话半天吗?


    蔓延的恶意像病毒一样扩散到全身,共病了传染性疲惫,阿邱现在比礁石的化石还要清醒: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知道得太多,知字还没一撇,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瞳孔在岳千秋的眼球上疾速缩紧。是在得意什么?轻松愉快地聊天、占据上风、像领导一样逞威风——知道我手上有几条人命吗?告诉你一个悲惨的现实:我至今还愿意陪你玩警官市民的游戏,把徽章让给你、高光让给你,发型反悔权、体味决定权、眼镜、醋、通向唯一真相的线索……统统上交给你,那都是我大发慈悲的结果,不是因为你厉害。


    她先礼后兵。“我要回去了,快把眼镜还我。”


    豆子当然是捏住一边眼镜脚,直观地展示出什么叫对她人所有物寸步不让:“如果我不还,你会哭吗?”


    “不,我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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