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崔净涣送端宁县主回春雪坞,端宁县主小心谨慎,天不亮就要出东宫,千岁爷一般这时候也起身了,他回寝殿复命,一如往常。
近来端宁县主来东宫的频次委实多了,端宁县主来这一直都是不情不愿的,自然都是千岁爷的意思,崔净涣忍不住去看一眼自家鹤骨松姿的千岁爷,又看去一眼。
小太监正伺候千岁爷佩绶带,今日没有朝会,按照以往惯例,千岁爷会先去乾清宫给陛下请安,接着再去给皇后殿下请安,待回东暖阁先召见内阁大臣,再批阅折子,后午阅各省邸报,得空去跑马练剑,闲时再抚琴品茗作画。当然,千岁爷闲的时候很少,东宫藏有一张九霄环佩,是前人名琴,千岁爷甚惜之,却已许久没抚其音了。
崔净涣伺候了千岁爷用早食,又盯着宫人将寝殿收拾干净,千岁爷爱洁,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一乘六人抬的明黄小轿去了乾清宫,穿过乾清门时,赵霖一眼就看到出来的八人轿子,轿帘是琉璃翡翠挂的串珠子,十分奢靡。
大内有这殊荣之人,唯有内阁首辅兼兵部尚书许正云。
两顶轿子相遇在乾清门,互不相让,许正云看到帘子外面的东宫乘舆,捋过打理整洁的一把长髯,先接了帘子,“老夫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就在这轿中给殿下问安了,殿下见谅。”
赵霖已有恼火,许首辅倚老卖老,说是给殿下问安,乘的轿子却分毫不让,那双细长的眼格外精明。
殿下未监国之前,朝中一直是许首辅只手遮天。
赵霖憋不住火,正要反唇相讥,却见轿帘掀开,殿下递他一个眼色,赵霖便偃旗息鼓。
姬长钰声线温和地开口:“老先生劳苦功高,孤早已说过,老先生见到孤不必多礼。”
他扫了眼许正云的轿夫,不甚在意地笑笑,吩咐道:“赵霖,让老先生先行。”
赵霖忍了忍,应“是”,一抬手,轿夫便往一侧避开。
许正云的轿子没走出多远,脸色一下子就冷了,太子六岁跟随陛下摄政,也是他一路看过来的,原以为性子温吞没有主见,任他搓扁,陛下身子又一日不如一日,他才鼓动陛下准允太子监国,结果当真让他刮目相看!
两年来,这位太子千岁一步一步隐忍,先动他的人,再分他的权,打压他的门生不知几何,韬光养晦,藏拙守道,手段着实是厉害!许正云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司礼监的小太监得掌印的话,立即过来禀给千岁爷。许老先生一大早入宫是给陛下递请安折子,算不得什么大事。姬长钰敛目思忖,捻了捻扳指,又问起陛下的病情。小太监抹了一脖子冷汗,委婉道陛下怕是撑不住多久了。
姬长钰抬手让他下去,司礼监大太监冯生这时小跑出来迎他,冯生也是姬长钰一手提上的人,千岁爷要陪侍的要求很简单,一则伶俐能办事,二则目不识丁。
冯生有一回照陛下吩咐去给千岁爷传话,被千岁爷一眼看中,慢慢培植做了司礼监掌印。他心惊于千岁爷的慧眼,如今大内内外,哪里没有千岁爷的人。千岁爷坐到那个位子上,或早或晚的事儿,也是这许阁老越看越糊涂了,见不得旁人分他权,居然敢一直和千岁爷分庭抗礼。
冯生是千岁爷心腹,千岁爷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他绝不撵鸡。
千岁爷进去侍奉陛下,冯生就守在外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纵使千岁爷是储君,在陛下面前也先是君臣,这里面的事儿,可不是他们奴婢能听得的。
两刻钟后,千岁爷从内殿里出来,吩咐他侍奉好陛下,冯生自然应是,就见千岁爷上了乘舆,往东华门去,冯生跪身恭送。
……
再回东宫,赵霖一想白日许首辅对殿下不恭不敬的态度就憋一肚子气,他也清楚殿下的意思,殿下隐忍数年,又有燕王虎视眈眈,万不能在这档口生出事端。
他送上陕甘邸报。
陕甘总督陈烁是殿下以治旱无方的罪名革职查办的,换上同年举人徐焕接任。那新任总督徐焕是个精明人,一到任便不急着交接公务,反而扮作游方郎中,走访陕甘各州县。不出半月,不仅查明旱情加重实因官府克扣赈灾粮饷,逼得灾民易子而食,更查出陈烁历年税赋账册中的蹊跷——这厮竟私自截留朝廷拨付的引水渠银两,在兰州城外暗筑三十八间别院,供养他几房姨娘侍妾。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便是这脑袋都够陈栎掉八百回了!
赵霖憋不住了,“殿下,此事必与许首辅有关!”
陈栎是许首辅的门生,陈栎贪污的数万两银子,怎么可能没孝敬给许正云。
东暖阁内,东宫内宫幕僚林照津捋了捋一把山羊胡须,摇头道:“殿下,某以为不然。”
姬长钰眼光看向他,“先生请讲。”
林照津做一拱手,侃侃而谈,“殿下少时摄政,可还记得当初许阁老临朝,得知凤阳重大贪墨一案,许阁老连着三天三夜翻查卷宗,但凡有所牵涉,不论京官外官,不论官至几品,不论是否为自己门生,皆处以重刑。许阁老寒门出身,心有抱负,纵使贪权恋势,平生却是最厌恶贪墨。陈栎虽为许阁老门生,但官至陕甘总督,与许阁老至多请安的书信来往,深得许阁老维护,可见陈烁很受许阁老信任,怕也是下面的人暗度陈仓。”
赵霖皱眉,“依照先生所言,此事就动不得许首辅了吗?”
“不然。”林照津缓缓道,“陈栎乃许阁老得意门生,虽无确证表明许阁老知晓其贪墨之事,但举荐失察之责终究难逃。不过某料想,殿下是也没寄希望只用此事一夕间扳倒许阁老在朝中势力。”
许正云门生遍布两京十三省,哪是轻而易举就能铲除的。太子殿下监国以来,徐徐图之,依照殿下的手段能力,其实还可以更快一些,林照津猜测,殿下动作放缓,是因为陛下。
陛下放权太子,却并非真正放心,倘若陛下眼睁睁看着太子斗倒了许首辅,又怎会真正安稳。本朝以仁孝治天下,世人皆知,殿下脾性温和,是为储君典范,臣工拥戴,民心所向,陛下亲授,才更名正言顺。
林照津十分感激当年的自己,选择追随太子殿下,殿下能力甚绝不逊于明宗,那燕王根本是酒囊饭袋,不足为虑。
姬长钰呷了口茶水,微笑道:“先生知我。”
“照先生所想,该当如何?”
林照津但笑不语,“殿下胸有丘壑,已早有成算,某不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他猜到殿下下一步便要借机在许阁老的兵部安插自己的势力。但身为幕僚臣子,怎能比主子爷聪明,譬如这赵霖,看似鲁莽冲动,真的这么蠢了,怎么跟在主子爷身边,林照津聪明得点到为止。
……
崔净涣是听不到朝上那些弯弯绕绕,他正一门心思指挥人手在西暖阁旁边的偏殿辟出一间值房,如今内阁仅有两位阁臣,千岁爷的意思明年要从翰林院选出几个得力的大学士入阁。他看到日头落山,马不停蹄地去给千岁爷准备夕食。
千岁爷今日似乎不忙,换了宽松的交领右衽回纹道袍在书房里看经史,他进去请千岁爷用膳。千岁爷行养生之道,夜中少食,平日更是喜欢茹素,少沾荤腥,从不饮酒。
崔净涣有时候觉得千岁爷日子过得着实不像东宫储君,不喜奢靡,不喜暴敛,脾气又好,活得像个修士,若非多了端宁县主这档子风流韵事,他当真都要怀疑千岁爷是哪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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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爷转世的。往深了一想,崔净涣一阵心惊,千岁爷修身养性,所有的特例都给了端宁县主,这端宁县主当真与众不同。
……
三日过去,眼见着日头又落下来了,令窈从姨母那儿吃夕食回来,闷闷不乐地托腮瞧着一寸一寸垂下的金黄余晖。
她早早跟姨母说要回去歇息,姨母体谅她,还叫她实在不舒服不要忍着,就传御医。令窈藏着心事,非太医院御医能看好。
令窈不知道春雪坞有多少姬长钰的人,他进门的时候外面一切如常,仿佛没人知道这院里多了一个东宫的太子爷。
一大早,令窈梳妆的时候,雀儿就在她耳边小声说,太子爷今晚过来。令窈慌得一天都食不下咽。
在家里时二哥曾笑话她是窝里横,只会欺负自家人,这个毛病令窈至今未改,姬长钰会纵容她的小性子,她便会肆无忌惮地耍小脾气,比如现在,姬长钰能如同出入自己的寝殿,自然地出入她的屋子。
令窈对姬长钰,她只顾坐在玫瑰椅上,看也不看太子爷一眼。
姬长钰走到她面前,颀长的身形挡住烛火的光亮,他微微低头,抬手把那张明艳的小脸掰过来,声线温醇,“又同孤闹什么脾气?”
太子爷今儿换了一袭玄色金线绣蟒纹直裰,腰系金累丝镶宝石带,脚踩云边嵌玉皂靴,通身矜贵,雍容优雅。
令窈一眼都没瞧,她早已不想欣赏姬长钰有多好看,她确实在闹脾气,反抗不了太子爷,至少这些小脾气能让她清楚,自己还有蹦哒的余地。
她咬唇,想打开姬长钰的手,倒底没那个胆子,只偏开头,躲避他的触碰。
姬长钰仍旧与她和颜悦色,没把她这点子任性放在心上。令窈弄不懂,姬长钰分明还未到而立之年,脾气却像七老八十的老者从容有度。二哥哥弱冠那年还在招猫逗狗,无恶不作呢,太子爷实在是有定性。
令窈闷头生气,也在耍心思试图让姬长钰放她一晚。但他没有,他很懂怎样让她动情。这让令窈有时候怀疑姬长钰在防事上根本离不开她,分明他可以有通房、姬妾……那么多女子,偏生抓着她不放。
令窈那点子羞耻,全溃败在了姬长钰手上。她呜咽地哭了一声,在姬长钰的肩上报复般得重重咬了两道子整整齐齐牙印。姬长钰从不与她计较这些小打小闹,沾了谷欠色的太子乌黑的瞳仁里只有她一人的影子,让她有种姬长钰爱她如命的错觉。
她想,她大抵也是疯了,居然从未真正抗拒过他的谷欠望,反而同他一样渐渐沉沦其中。
令窈一个晃神,就被姬长钰抱去了六足凭几,手掌顺势重重拍了把柔嫩软滑的屯瓣,令窈无暇乱想,羞耻得双颊绯红,漂亮的脚趾生理性地蜷缩到一起,这时候门外忽传进一道关切的女声,让她浑身一凛,心惊肉跳,身上每一根汗毛,乃至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她脑子嗡的一声,霎时乱成一团,几乎是毫无做想,她飞快地抬手,捂住姬长钰的嘴。
太子爷眼眸微眯,耳边就听到门外渐渐传进的说话声。
柳昭仪道:“白日我是忘了,令姐儿说夜里睡不好,这香囊里头熏了沉木香,最是助眠,压在令姐儿枕头底下安神。”
雀儿在外头拦着,“县主歇下了,昭仪不好进去,交给奴婢就是了。”
外面人还在说着话,柳昭仪不放心她,非要进来看看。令窈急得汗珠子掉了下来,她被姬长钰抵到凭几,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眼珠湿漉漉地哀求姬长钰不要这时候让姨母发现。
一门之隔,她感受到了姬长钰灼热的体温,起伏有力的腰腹,还有她剧烈的心跳声。
凌乱荒唐。
只要打开那扇门,一切都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