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曜怀着期待的心情等了许久。
就像传说中的那样，骑士会斩下恶龙的头颅，将被困的公主拯救。她都想好了煽情的台词，什么时候流下眼泪，也没有人破门而入，将她从这华丽的囚笼里救出去。
青春时期的她也是这样。
突然跻身上流社会后，她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反而身穿漂亮昂贵的公主裙，用最完美的礼仪，伪装成阳光开朗的形象，让赞美的目光流动在她身上。
宴厅上、校园里，不经意帮女孩们解围，恰到好处地留下忧郁的背影，还经常在社交平台发布自拍，配上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文艺文案，成功打造相应的人设——
有时候，她是文艺青年，有时候，是洁白的茉莉花，有时候，是三城最后的纯情。
时至今日，她也很难分辨——当时的她，到底是有骑士病还是公主病，又或许只是单纯的表演型人格。
总之，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行为艺术中。
直到某一天，有人在星网匿名评价她：“祝曜根本就看不起任何人，她永远高高在上，虚假又傲慢，比公主病还公主病。”
虽然立刻有人回复攻击他，贴子也很快被删掉，但祝曜看到了还是感到破防。
然后，她又缓缓笑了起来。
因为这是真的。
不过，这些人可能没有想到，连被他们讨厌也是她故意的，因为就算是公主病，公主也不会喜欢骑士。
而且，公主不一定美丽善良，也不一定在等待骑士。
她只是在等一把利剑。
祝曜收回目光，正怔忡着，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墨汁被泼开。
喻轻青依旧没有出现。
她打了个哈欠，准备歇息一会，却沉沉入睡。
云翳散去，冷风吹来，窗子发出轻微响声。
半梦半醒间，肌肤传来冰凉的触感。
有什么滑腻的东西缠了上来，贴着她的腰、她的腿，在她身上缓缓游走。
祝曜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赫然看见一条银黑色的蛇。
“嘶——”
蛇头抬起，吐出分叉的信子，正对着她茫然的脸，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瞬间冲破喉咙，蛇身却下意识将她缠得更紧。
几乎是立刻，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侍女担忧的声音：“夫人，发生了何事？需要帮忙吗？”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忽然捂住她的脸，似乎是觉得触感挺好，还趁机捏了两下。
“祝曜。”裴烬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用气音在她耳边道：“别害怕，是我。”
祝曜：“……”
就是因为是你我才害怕好吗！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喊道：“没事，我做噩梦了。”
似乎觉得不够，她语气变得娇纵：“都怪你们，你们不准过来！”
“……是，夫人。”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祝曜转头看向已经化为人形、悠哉悠哉躺在她旁边的裴烬，轻声开口：“你他爹的吓死我了！”
裴烬侧躺身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勾缠她的头发把玩：“祝曜，才半日不见，怎么成了别人夫人了？而且，你怕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闻言，祝曜眼睫轻颤，但不作解释。
裴烬对上她盈着水光的眸子，发出一声闷笑。
真可爱。
又要害怕又要生气，晕乎乎地人都没看清就开始瞪人，又因为刚刚醒来，莹白的小脸慢慢透出粉，手指小力地攥着他的衣袖。
漂亮饱满的唇好像能舔出水来。
他忽然就开始想，或许朋友之间可以亲嘴吗？
裴烬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贱男人，净使一些下作手段，不过换做是他的话……
只会做得更绝。
不知不觉中，他的瞳孔缓缓收缩，身子靠祝曜越来越近，两人呼吸几乎要交缠到一起。
“你如何找到我的？”祝曜疑惑地问，她被喻轻青带到这里，连自己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裴烬回神，挑了下眉：“想知道？”
祝曜认真点点头，比起这个，她更好奇他是不是恢复妖力或者记忆了。
裴烬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凑过去。祝曜犹豫片刻，还是靠近，眨了眨眼，乖巧地看他。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裴烬却猛然愣住了，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她的气息和呼吸。
“快说呀！”祝曜见他半天不开口，忍不住催促。
裴烬别开脸：“不告诉你。”
因为真相太过简单，只是他的一番真心。祝曜身上有他的妖气，于是他傻傻地跟来了。
此刻，出于某种直觉，他并不想宣之于口。
“不说算了。”祝曜冷哼了声，又想起另一件事，讶异问：“那你是如何进来的？”
“呃。”裴烬想起这件事，耳尖染上绯色，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
“好了，我知道了。”
祝曜突然打断他，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拉开半尺距离：“你不用再说了。”
下午她原本想翻墙逃跑，结果一群人冒出来拦住她。不过误打误撞，她发现墙角有一个小小的狗洞，裴烬十有八九是从那里爬进来的。
尊重，祝福，但不理解。
窗外一片皎皎清光，照见心照不宣的心思。
祝曜轻声问：“你可知这是何处？还有你为什么不带救兵？你能带我出去吗？要不你现在回去告诉秦宝宁吧？”
“不知道。”
“我找过了，她当时不在。”
“不能。”
“我得找到时机才能出去。”
裴烬一一回答她的问题，但并没有告诉祝曜，他更想留在这里保护她，因为这并不理智，很难解释，也让他很难思考。
于是他伸手拉过被子，把祝曜压在床上，笑着道：“行了，别问了，小嘴巴巴个不停。”
祝曜短促地“啊”了一声，脑子已有些转不过来，不过，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此人智商恐怕在她之下。
她猛地想起另一件事，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行，你必须快点回去。”
裴烬一愣：“为何？”
难不成是担心他被发现？
祝曜字字真切：“你不回去的话，我们的菜怎么办？”
这句话一说完，裴烬用轻微扩散的瞳孔表达他的沉默。
他失望地看着祝曜，咬牙道：“小祖宗，我求你了，我保证它们死不了，行吗？”
祝曜还想拒绝，就在此时，窗外忽然有人影晃动，一道声音虚虚实实：“曜曜？你还没睡吗？还是在说梦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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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你方才梦魇了，要不要我陪你？”
喻轻青的声音带着种蛊惑，像哄小孩似的，甚至听出几分柔情似水的感觉，却让祝曜感到深深危机。
裴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压下想要冲出去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祝曜开始绞自己的手指。
怎、怎么会这样？
她是不是在做梦？
想到这一点，她用力掐了掐脸，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祝曜，你掐我做什么？轻点！”裴烬压低声音，一脸委屈。
“裴烬，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你在做梦。”祝曜莫名道：“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没事的，你别担心。”她把被子往裴烬怀里塞了塞，贴心地捂住他的脸：“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出去买个橘子。”
“啊、说错了……我出去拦住他。”
话音刚落，她已经披上件绣花薄粉外衫，踩着鞋子快步往外走去。
裴烬从被子里探出头：“……”
其实他可以变成蛇躲起来的。
算了，还是不说了。
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别的男人体会不来，他很满意。
屋外的月光格外明亮，清辉洒在庭院，衬得男人长身玉立，风姿隽永，即便半夜三更，脸上亦不见半分疲色。
见祝曜出现，喻轻青很是意外。
“做什么。”祝曜语气自然：“轻轻，你扰民了知道吗？”
“你没事就好，是我失礼了。”喻轻青痴愣地看着她，顿了几秒，扯出个笑：“就当我发神经吧。”
他移开目光，深呼吸了几下。
靠！怎么穿寝衣也这么好看啊……她身上怎么这么白？
喻轻青试图让自己冷静，同时也想摸摸鼻子。
“那你快回去吧！”
“好。”
他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向祝曜，弯唇一笑：“祝曜，你能跟我说晚安吗？”
“一定要说这个吗？”祝曜问。
说点别的可以吗，比如骂他之类的。
喻轻青却不答，缓缓朝她走近，周身很有压迫感：“嗯？那让我进屋坐坐呗。”
祝曜心头一跳。
不对劲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猛然意识到，喻轻青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而且他甚至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借一种叫直觉的东西。
好可怕！
“不、不行！”祝曜急忙后退一步，“我要睡觉了。”
“这样啊……”喻轻青语气听上去有些遗憾，祝曜刚松口气，下一秒，手腕却突然被他抓住。
“唉，没事，你睡你的，我坐我的，不打扰你。”
她听见他道。
喻轻青拉着她的手腕，就要往屋里走。祝曜绞尽脑汁，编出个借口：“不行的，成亲前不能共处一室！不吉利。”
“祝曜。”
喻轻青喊她名字，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眼睛里的笑意消失，缓缓开口：“你不对劲。”
顿了顿，他又恢复笑容：“屋里是不是藏男人了？”
祝曜：“……”
没有告知的义务，谢谢。
喻轻青也不急，反而松开她的手腕，淡定地替她拢了拢外衫的领口，指尖不经意地蹭过她的脖颈处白皙的肌肤。
“唉，那这样吧——”
“跟我亲个嘴，我就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