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石梯上人影密密麻麻,渺小如蚁。
不知道程四方发挥的怎么样。
周青崖想着,迎面一阵秋风拂面。
自古逢秋多寂寥,千机学院的秋日却胜春朝。
晴空如碧,万里无云。有一排白鹤直上,掠过万壑群山、绝壁青松,叫声清丽,可解心头万愁。
原来很多地方,拥有的时候不觉珍贵。离开后才倍感美好。
多年前刚入学院的时候,周青崖很喜欢独自登上百步石梯。不用移形换影,不用缩地成寸,从日落开始,一步一步踩着晚霞熔金,攀爬而上。
等走上崖顶,天色已暗。一轮孤月悬于半空,少女青衫微动,仰头望月。
以散修身份进入千机学院的,本就少之又少。更何况她太强,受到排挤实在正常。
周青崖一直以为只有她才会心血来潮,一个人爬这么多层石阶,直到有一天她在崖顶碰见了谢悬之。
那是她和他的第二次见面。
谢悬之依然眼覆白纱,单髻木簪。孑然一身,席地而坐。
身边铺满了他写的符纸。
静。很安静。
连呼吸都是微不可闻的。
“谢师兄。”周青崖毫不客气地坐到他身边,打破寂静,“你也来看月亮啊?”
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妥。谢悬之眼睛瞎了,看什么看。连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崖顶的风挺舒服哈哈。”
“什么风?”
谢悬之的衣袖飘动,但他全心沉思,丝毫未觉,他答道:“我来此打坐,不必见那些……”
不必见那些眼睛。
谢悬之出身东州嵇川,武修世家。母亲生他时难产而亡,父亲与母亲感情至深,将他认为是“杀母凶手”。不久父亲遁入空门削发为僧,立誓此生不见亲生子。
谢悬之从小便由祖母抚养。家中小叔常说他是“不吉利”“凶煞星”,不过是见祖母尤其疼爱他,怕他日后继承嵇川的掌权之位。
小叔得为他自己的儿子打算。
可惜十几年来,嵇川家的其他小辈都平庸无奇,唯有谢悬之一鸣惊人,年纪轻轻已迈入五境。
小叔又有话说:谢悬之是读书读出来的修为,我们嵇川是以武修立足。这么厉害,有本事被书圣收为弟子。
话虽这么说,小叔依然遣人时时刻刻盯紧他的行踪。
谢悬之轻视这些眼睛,但也不喜欢。他不会告诉祖母。整个谢家,只有祖母为他操心。若为了他,让老人家同小叔争执,没有必要。
……
可这些话又不必同一个陌生的女修言明。
于是谢悬之不说话了。
偏偏周青崖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不必见什么?”
“不必,见那些喧嚣。”
于是周青崖也不说话了。
谢悬之:“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周青崖眨眼一笑:“我怕师兄觉得我喧嚣。”
崖顶的凉风穿过,将一切都吹得轻飘飘的。地上散落的符纸被风吹乱,发出哗哗的声音,从一个人的肩上飘到另一个人的身前。
周青崖托着腮,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静谧的眸中透露出几分乖张。
谢悬之沉默很久,冷不丁道:“姑娘说得对,晚风拂面,确很温柔。”
“这才哪到哪?”周青崖扭过头,来劲了,“谢师兄,你张开手臂试试。”
谢悬之很少同别人打交道,所以也不会拒绝人。风灌满他张开的衣袖,将整个人都吹得轻盈起来。旁边周青崖兴冲冲说道:“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像一只蝴蝶?”
他侧目去看她。她张开手臂,闭上双眸,月光洒在她身上,自由自在像一只真正的崖边精灵。
下山的时候,周青崖同他说月亮说星星,说山涧风景。谢悬之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他并不打断,只是默默倾听。当周青崖注意力都在说话上差点失足时,他竟想伸手去拉,没想到她脚底轻轻一点,整个人灵活地跃起。
好险。周青崖拍拍胸脯。
谢悬之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掌心出现一只毛笔。这是他的本命法器:“伸手。”
“我?”周青崖倒也乖乖听话。
谢悬之低头,毛笔的柔软在周青崖的掌心挠来挠去,寥寥数笔画出一道敕令。
“符箓?我在书上没见过。”
“平安符。我自己创的。”谢悬之淡漠的很酷道,“可以避开一次厄运。”
“好巧,我也创符。”周青崖道,“师兄,笔给我。”
符修一道,以“创符”为奇难。需深谙天地法理、洞明阴阳变化,千百尝试,方有一得。
谢悬之居然有自己创的符?
喂,同为五境者,周青崖怎么可能输给谢悬之?
她认真地在他掌心画了一只小蝴蝶,一对翅膀两根触须:“我这个也是平安符,比你那个还厉害,保佑你平平安安,自由活到一百岁。”
反正谢悬之是瞎子,他又看不到。若他没有活到一百岁,周青崖就会站在他坟前说:“对唔住哇,我这个符,洗掉了就不灵的啦。”
周青崖摊手,她怎么能这么机智?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么机智的女子?可是重活了一遭,她的机智去哪里了?又是欠债又是被执事质问“她是不是来学院投毒”的。唉声叹气中,一道高昂暴戾的叫声划破天际,俯冲而来。
“别跑别跑。”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声紧随其后,跑下山来。
远远地,周青崖看清这个气喘吁吁的男人,瘦小个子,面长腿短,正是学院驯兽课的王轶教导。而他正在追着的——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白头雷鸟。
凤育九雏,其八为雷鸟。白头褐羽,身形健硕。鸟姿优雅而目光高傲。振翅飞翔时,如同一道划破天空的雷电。
雷电离周青崖越来越近,卷起满地风沙。
“抓住它!抓住它——”王轶声嘶力竭。
周青崖从未听过王轶教导发出如此撕心裂肺的声音。学院的弟子谁不知道,王教导不善言辞、见人就东躲西藏。
学院大会,只有胡琼院长拿“你不来我就免了你的教职”来压他,王轶才会缩着脑袋出现,蹲在会议厅的某个角落,时不时地摸一块果仁,丢给藏在他怀里的五道眉花鼠吃。
与人说话时,甚至是上课时,王轶教导都是声如蚊蚋、唯唯诺诺。
可他的驯兽课却又是千机学院挂科率最高的几门之一。
因为在他的课上,只要对灵兽们稍有不好,他都会偷偷记在小本本上,期末的时候累计扣分。
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王教导记在了小本本的弟子们哀嚎一片。
……
但现在王教导居然会对着她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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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女子大喊大叫,难道是这只白头雷鸟把他最喜欢的那只花鼠给吃了?
周青崖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在心中为可爱的花鼠哀悼了一刻,然后迎着席卷而来的狂风,向上伸出手。在雷鸟裹挟着雷霆之势冲来的瞬间,迅速一把抓住它的脚爪。
“呼———”
耳边风声呼啸。雷鸟带着她乘风而上。
真快啊。
周青崖想。
白头雷鸟却显得十分躁动不安,它不断高声嘶鸣,疯狂甩动双爪,试图将周青崖甩下去。
这只鸟不对劲。
虽然周青崖没上过几节驯兽课,就中途退学了。但第一节课,王教导就教导过白头雷鸟的习性。
此鸟高傲却不暴躁。骑行此鸟时,要向它们弯腰鞠躬,然后伸手抚摸鸟颈,梳理羽毛。当得到白头雷鸟的认可,它会主动弯下脖子,这时候才可以骑鸟飞行。
此刻,这只鸟凄厉长鸣,声音令人发麻,行动发狂失控,像是被什么狠狠惹怒了或是身体极其不舒服。
雷鸟脚爪覆满坚硬鳞甲,为了不被甩下去,周青崖只能竭力握住,整个人在空中剧烈晃荡。
“好鸟,好鸟别动。”她想起王教导说过,对待白头雷鸟一定要礼貌有加。于是边喘着气,边自我介绍道,“我叫周青崖,你叫什么?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叫你小绿了……”
白头雷鸟高声啼叫。
“这算你回答了我了么?可我听不懂诶。算了,那我还是叫你小绿吧。”
白头雷鸟又啼叫一声。
“这就代表你同意了啊。”
白头雷鸟:……
“你看我叫‘青’,你叫‘绿’。咱俩太有缘了。打个商量,我能爬到你背上去么?”
在这等着鸟呢。
白头雷鸟没低头,便代表着不同意。
周青崖只好顺着鸟腿,抓着羽毛,一点点往上爬动。发间木簪早已不知去向,青丝肆意飞扬,青衫猎猎作响。
当她终于抵达雷鸟肚旁时,雷鸟猛地煽动翅膀。褐羽裹挟着磅礴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周青崖灵活地侧身一滚,翅下卷起的气流如漩涡般肆虐,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雷鸟愈怒。羽毛根根竖起,散发出愈发强烈的压迫感,它似乎对“人”充满了恶意。晴空朗日之下,雷鸟降低身姿,不断疾速俯冲,朝着群山万壑中飞去。
不好。
它是想撞上峭壁,将周青崖撞落,甚至不惜重创自己的半侧身体与羽翼。
穿过峡谷的风在周青崖耳边哨叫,尖锐刺耳。
……
完了完了。
地面上,王轶仰头望向那决然直冲山壁的鸟影,脸色苍白。
这只白头雷鸟是灵兽苑里的“鸟王”,性格最为桀骜,不少学生都想驯服它。但结果无一不是被掀翻在地,附带“嘴啄爪踩翅膀扇”三件套,把学生闹进了医馆。
胡院长多次叮嘱,让他一定看管好鸟王。
但现在,他居然慌里慌张地让一个陌生人去拦截鸟王。
而且很有可能在学院内弄出人命来.......
解决不了问题就只能逃避问题。王轶不敢再看,蹲在地上痛苦抱头。
一切都完了。
他的教职要不保了。
他马上就要被胡院长丢进社会的大染缸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