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周遭是一片黑。他深吸了口气,半睁开眼,边上那人背对着他,身子蜷成一团,与他之间还空了些距离。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沙发边,倒了杯水喝,目光不自觉又落到床上那人身上。
她睡得安稳,长发散在身后,隐约能感觉到她膝盖是曲着的,将自己局限在很小的一块位置里,没了平日的张扬倨傲,看上去颇有几分乖矜。
他淡淡收回视线,将空的水杯放下,又重新躺回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再睁眼,到了他固定的生物钟。
洗漱完出来时,林唐还没起。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二十五了。中途在卫生间里,他听到有闹钟响了几遍,还以为是起来了。但现在看来,只是态度给到位而已。
他绕到另一边,来到她面前,深吸了口气,扯了扯她胳膊,努力保持平静:“该起床了,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床上那人不耐烦地哼唧几声,依旧一动不动的。
他依旧耐着性子叫她,但无论怎么喊都不管用,似乎只要她没睡足,就绝对不会起来。
门外有敲门声,赵妈喊了一句:“三少爷,凤老让我来叫你们下去吃饭。”
听到陌生的声音,林唐心里一警惕,总算是肯起来了。她半坐在床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凤池白瞥了她一眼,转而对门外喊道:“让爷爷他们先吃饭吧,林唐她,昨晚太累了。”
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外头应了句好,就没声了。
听到这个说辞,林唐还以为解决妥了,又躺下打算接着眯会儿。
只是后背还没碰到床,就被一只胳膊拦住。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子忽然被人悬空抱起,她慌乱睁开眼,再落地时,已然到了卫生间。
凤池白抱臂靠着墙:“清醒了?”
林唐挤了挤笑,随即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换衣服,你出去。”
下楼时,凤池白已经提前准备好措辞,率先同老爷子解释道:“抱歉,她昨夜认床没睡好,所以今早拖了会儿时间。”
林唐眨了眨眼,以为要挨顿骂。总归是自己的过错,正要附和,忽地听老爷子说:“能理解,小年轻嘛。”
她一怔,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脸不红心不跳的,俨然是接受了这个理由,甚至还点头表示同意。
凤池白见她点得起劲,梗了下,小声提醒她抓紧吃饭。
送她去研究所的车上,林唐还有些困,闭眼眯着的同时,脑子里想着事。
半晌,她侧了个位,自然地搭上凤池白的肩膀,“诶,刚刚那个理由还挺好用的,我们能不能每天都用啊,这样还显得我们很恩爱。”
凤池白:“……”
他沉着气,将她的手从肩膀拿下。车子停下之时,他微笑着说:“晚上下班我来接你。”
然后,没得到一声回答的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下车了。
走上台阶时,恰好碰见也刚过来的应与。
刚才他不是没看见林唐是从谁的车上下来的,这会儿做了个拱手礼:“头儿,新婚快乐。”
快乐?
她呵呵两声,顺口骂道:“快乐个屁。”
到现在都还感觉没完全醒来,眼皮子直打架。索性从包里掏出一张单位卡扔给应与,使唤道:“帮我带杯咖啡到办公室。”
傍晚,凤池白一如既往地过来接送她。
还未上车,林唐先打了个商量:“晚饭可不可以在外面吃?”
凤池白扬了下眉,示意她说理由。
林唐顿了下,有话直说:“我不喜欢很多人一起吃饭。”
很奇怪,也很压抑。
尤其是在他家。
凤池白嗯了声,表示认可,所以他答应了她的请求。
回去的路上,林唐又抛了个问:“商量个事,我们能不能搬出去住?”
凤池白斩钉截铁地说:“不能。”
林唐噢了声,又说:“再问个事,啥时候离婚?”
那天签文件时,没注意到上面的日期,就知道约莫是两年期限。
凤池白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跟我结婚这么痛苦?”
“那不是。”林唐摆了摆手,直言不讳道:“是跟你的家人待在一起痛苦,我感觉他们莫名其妙的。”
从第一回见,再到入住的这一天,分明人也算不上多,但个个都揣着心眼子,话里也带着刺,智商低一点的就明说不满,智商高一点的就拐着弯骂。
就连那些家规,也奇奇怪怪的。
“你不觉得吗?”见他不吭声,林唐补了句,“噢,你也挺莫名其妙的。”
她哼笑了声:“过个年一回来就要跟人结婚。”
这回凤池白也跟着她笑:“形势所迫。”
车停,两人一同走进老宅里。
老爷子在客厅看电视,见两人回来,扫了眼角落处的立钟,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林唐脑子转了下,忽地牵着凤池白的手,亲昵地说:“噢,爷爷,我们去约了个会。”
凤池白:“……”
林唐并不擅长演戏,就连装出来的语气也很不合格,但老爷子信了。他满意地笑了笑,指着两人说:“电视剧里这叫什么来着,热恋期?”
他爽朗地笑出声来,林唐也同他一起笑:“那我们先上楼了。”
一拐进房间,林唐立马松开手,待身后那人把门一关,她回过头说:“这个理由也挺不错。”
她现在致力于在这些个不合理的规矩里寻找突破口,为自己谋取一些自由。
坐下的瞬间,边上的沙发也坍陷了一块。
凤池白脱下外套规矩地搭在靠背上,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不咸不淡地说:“车上不是还在说我莫名其妙,这会儿就牵得这么顺手?”
林唐眉眼微弯:“形势所迫。”
忽然反应过来一事,她眯了眯眼,问道:“你不是也可以出去住,为什么我一定要住在老宅?”
她可记得,有一次因为喝酒错过了点,他亲口告诉自己在怀州有房子可住。
凤池白给自己倒了杯水,也给她倒了杯,义正言辞地说:“为了让老爷子每天都能见到你。”
然后好提醒他,这个继承人谁来做比较合适。
林唐反驳:“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这回换凤池白打商量:“那就住一年。”
“勉强接受。”说着勉强,但回答得很爽快。
毕竟日后多的是讨价还价的机会,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给点甜头就能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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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林唐回了趟京落,凤池白也陪着她一块儿。
医院里。
凤池白在外头和医生商量着事,一进门就看见林唐坐在椅子上,身子曲着,挨到林奶奶的枕头边,给她看着手机里的内容。
“奶奶你看,这是他家的客厅,这个吊灯照片看着小,实际可大一个。”
“还有这个,他们房间里还有电视,可气派了。”
他们结婚的事林唐并没有瞒着林奶奶,甚至在领完证的当天就同她报备了。
这两天在凤家特地拍了好多照片,就为了给林奶奶看,让她谋个心安。
林奶奶划着那一摞的照片,时不时会附和着感叹几声,眼睛笑盈盈的:“我们的岁岁终于苦尽甘来了。”
林唐握着奶奶的手,弯着唇说道:“奶奶也会的。等奶奶身体好了,我带你到怀州到处逛逛,那边比咱们京落繁华很多,夜景特别好看。”
身后有几声门的吱呀声传来,林唐下意识看过去一眼,随即又对奶奶说:“奶奶,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出来时,她顺便将门带上。
医生同她大致说明了下林奶奶近期的身体情况,以及后续的治疗方案。他顿了下,最终又补充了一句:“当前的生存几率算是有好转,但百分比很低,因此并不能完全保证。”
林唐心里有数,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们了。”
待医生走后,她又看向凤池白,声音轻轻的:“谢谢。”
“夫妻之间不言谢。”
两人在医院里呆了很久,一直到晚上才回去。
飞机降落怀州时,夜色已经很深。因为赶不回老宅,凤池白便带她去了自己名下的一套别墅。
虽然不怎么久居,但里头的东西收拾得很整齐,看不到一点落灰。
因为没有女士换洗的衣服,他让助理去准备了几套过来。
林唐洗完澡出来时,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到柜边,打算拿吹风机。
目光忽地落到一处,她半蹲下身子,视线定格在床头柜前的那副相框,照片里头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还有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女人。
身后停了个人,她知道。
她转过头,指着照片问道:“这是你母亲吗?”
身后那人嗯了声。
她又注视了照片几秒,那女人笑容明媚,紧紧搂着自己的儿子。她眸光忽然有些恍惚,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你母亲真好看。”
而她,早就不记得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了。
甚至到如今,她脑海里有关于父母的记忆都变得很模糊。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现在出人头地了,她的父母还是没有回来找她,哪怕是以索要钱财为目的的见面,一次都没有。
后来她想明白了。
或许他们早就不记得有她这个人了,不记得她叫什么,不记得她长什么样。所以哪怕看到新闻报道里,有一个叫“林唐”的十分出色的天文学家,他们也只当那是个与他们毫无瓜葛的人。
毛巾忽然被人抽走,一个吹风机落到自己怀里。
她抬眸,怔愣地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那人,听他说道:“先把头发吹干,小心着凉。”
只扔下这句,就收拾了下衣物走进卫生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