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晚，加班完后，林唐去了趟超市买东西。
她并不习惯一次性屯很多东西，而是固定买几天用的量，等没了再过来一趟。
毕竟人的口味一直在变，对一件事物的热度很短暂，她摸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变卦，所以只能在自己的耐心范围内，堪堪选择几样东西。
结账时，售货员在帮她扫着东西。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声音，像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在谈天说地。
她原先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其中有道声音过于耳熟，迫使她下意识看过去一眼。
一瞬间，空气凝滞。
她正正对上身后来人的视线，那位——麦麦脆汁鸡。
在看到林唐的那一刻，凤韫荆也愣了一下，他显然是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但她视线在他身上并没有多做停留，结完账就提着那带东西走了。
凤韫荆慌神一刻，将手里的饮料递给身旁的朋友，随口说道：“结下账，我去处理个事。”
他其实早就料到会在怀州与她碰面，毕竟怀州不大不小的，人总归会有那么几次偶遇。
所以解释的理由很早就在脑中构思好。
追上她时，他特意留意了下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分不清是不在意，还是没起疑。
只能率先打破僵局：“好巧啊，我说过的，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两人已经走出超市，无边的夜幕下，林唐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为什么，会在这？”
“超市？”凤韫荆故作没听懂的样子，“林唐，你也太小气了吧，就允许你来超市买东西，不准我过来了啊。”
林唐哼笑了声：“我指的是…怀州。”
凤韫荆面上镇定得很。他比林唐高了一个头，此刻微微俯下身，扬着满是少年气的笑容，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乐队的工作室，就在怀州。”
林唐抬了抬眼，接着问：“那段时间，为什么跑到京落去？”
就那么恰好的，在京落碰到她，和她说对她一见钟情。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中包含着什么隐情。
可凤韫荆并没有丝毫慌张，他回答得自然：“那是因为我们乐队初一在京落有个商演啊，除夕那晚太无聊了，索性就跑到古城赚点外快。”
“怎么？觉得我是个来骗财骗色的诈骗团伙啊？”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觉得这个想法好笑，两颗虎牙露了出来。
林唐笃定这个说法是真，毕竟真实演出过就会留痕，他至少不会蠢到在这上面撒谎。
她没再回话，迈走要走。
他却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你是问完了，我还没问话呢？”
林唐脚下没停，随口说道：“你要问什么？”
“问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怎么这么冷漠啊？”
林唐实话实说：“因为我觉得没必要，我们又不会再见面。”
凤韫荆亮着眸子注视着她：“可我们现在不是见面了吗？”
林唐顿了下，“这一个…确实是在意料之外。”
凤韫荆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生气。他瞥了眼她袋子里的东西，很简单，几包纸，还有几桶泡面。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问道：“吃宵夜吗？这次换我请你。”
林唐很干脆地回绝了。
他又不依不饶地说：“为什么不呢，是因为不饿吗？”
“你不是说乐队不赚钱吗？”本来就赚不了几枚板子，她可没有让别人雪上加霜的兴趣。
“再说了。”她说话依旧直接，“请你请一顿，就得欠你一个人情。”
她觉得他们之间，还是少点交集比较好，毕竟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凤韫荆不是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他捂着胸口，伤心地叹了口气：“你讲话还真伤人。”
话虽如此，他照旧厚着脸皮地跟她在身边。滔滔不绝地在她耳边说道：“林唐，你是不是觉得我搞乐队不挣钱，所以才一个劲儿地不搭理我呀？”
在他的话里，她俨然成了一位见利忘义、为金钱俯首称臣的人。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她并不生气，淡淡说：“那你还挺冤枉我。”
“毕竟，我还挺欣赏你这类人的，把兴趣做成专业。”
她恰好也是。
“是吗？”凤韫荆有些惊讶，继续纠缠着她问：“你不觉得我没用吗？”
林唐唔了声，噤声片刻后回：“我要是承认了，那我不是变着法子地骂我自己？”
凤韫荆笑了笑，突然来了和她聊天的兴致，不再是装模做样地没话找话。
他跟随着她的脚步，有些无奈地说：“可是他们觉得我没用怎么办？”
“他们是…”
林唐刚想问，他们是你的父母吗，又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个敏感话题，又及时刹住了。转变话口说：“他们的想法重要吗？”
凤韫荆突然变得有些认真：“如果是你呢，有人和你这么说，你会怎么想？”
林唐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会让他滚开。”
凤韫荆怔愣一瞬，猝然笑出声来，又问：“那你会让我滚开吗？”
林唐说：“我让你滚开，你会听吗？”
从刚才到现在，没来由地跟了她一路。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小区楼下。
他没了再跟她的理由，见她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忍不住喊了一声：“林唐，你下次看到我消息，可不可以回我一下？”
他声音不小，她听得见。但脚下动作没停，只是轻轻笑了两声后说：“看情况吧，不烦人就回。”
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之际，他的情绪才有所松动。
才意识到，刚刚那一路，他们聊了很多。
似乎，并不全是没用的。
他仰起头，长舒了口气。今晚的心情还挺不错的。
他弯了弯唇，朝着原路返回。
*
先前赵英寻就听说小凤总在生意上并不好搞，在得知林唐和他认识一事，本想借助林唐开辟金手指，结果两人并不熟，无奈之下还是选择自给自足。
只是在交谈过后，突然发觉凤池白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难缠啊，甚至可以说是对他十分爽快。
在合同签订完之后，赵英寻本想先行告别，结果被凤池白喊住了。
他怔愣地又坐回原位，以为是有什么没聊妥，又怕他变卦，赶忙说：“凤总，这合约都签了，可不能反悔了啊。”
凤池白神色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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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丹凤眼勾着淡淡的笑，不咸不淡地说：“放心，不是生意上的事。”
赵英寻诧异地哦了声：“那凤总想了解什么，全部包在我身上。”
他拍拍胸脯保证。
“是吗？”
回想起晚宴的那日，他与林唐搭肩的动作熟敛得像是亲密无常的恋人，他眼睛微眯，面上依旧留着笑意，问道：“你和林唐，很熟？”
“林唐？”赵英寻不明怎么突然扯到林唐身上了。
但又转头一想，那日凤老爷子让凤池白送林唐回去时，他并没有拒绝，甚至面上也没表现出任何不耐。业内对小凤总的评价他也是听过几句，总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像是林唐说的那样，仅见过几次面的不熟。
于是大着胆子询问道：“凤总这是，对林唐有意思？”
却没想到，凤池白很坦诚地承认了。这一下倒是给他整不会了，他尴尬地笑了笑，又探着脑袋问：“她知道吗？”
又一次听见凤池白承认后，赵英寻脑子有些发懵。那这林唐也太不够意思了，他好歹也算是她最好的异性朋友吧，这么大个事，就这么瞒着他。
他大掌一拍，哈笑了声，显然是没从这个巨大的信息冲击中缓过来。
半晌，思绪拉回来了些，意识到面前那人还在等待他回答问题，赶忙说道：“熟，熟得很，我俩一个大学的，少说也认识八九年了。”
得到回答，凤池白又接着问：“熟到什么程度呢？”
“什么？”
凤池白脸上挂了一个很标准的微笑，但只浮于表面。他顿了顿，记起之前林唐在搭上自己肩上时，也依旧是一副随意自然的模样，于是缓慢问道：“她对于所有人，肢体动作都是来得自然。还是说，只对你？”
赵英寻僵了下，总算反应过来他在指什么。
在明确表达出对林唐有好感的情况下，看到林唐和另一个男人勾肩搭背的，他问这话的意味不言而喻。
赵英寻心顿时凉了半截，忙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她性格就是这样的。她就是…单纯对男女界限上，判断有些模糊。”
噤声片刻，他深思熟虑地说：“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凤总千万要保密。”
凤池白抬了抬眉，示意他继续说。
赵英寻深吸了口气，组织了下措辞，才娓娓将林唐家里的情况同他说明。
因为家庭的缘故，父母明确向她传达出，要让她像个男孩子做事的想法，导致她在性别身份差别上感到困惑。潜意识里觉得男女之间并未有什么差别，一层皮一块肉的，似乎碰一下摸一下也不成问题。
所以她对于所有的朋友，不论男女，几乎都是一视同仁的。和女生可以挽手搭背，于她而言，似乎也可以运用到男生身上，她并没有觉得会有什么不妥。
这些事情是凤池白从未得知过的，在赵英寻声停之时，他忍不住皱了下眉。
见凤池白始终没说话，还以为他是不信，赵英寻忙补充道：“这真不是我为了撇清关系胡诌的。嘶，这种情况就好比如，你莫名其妙往她脸上亲一口，她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凤池白眸光凌厉：“你们亲过？”
赵英寻再次否认：“那肯定是没有的，她没所谓，我们还是有分寸的。”
说话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