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些后,纪楚的心定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大可不那么纠结。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弟子,既没有修炼邪术,也没有疑似勾结魔族,师兄没理由杀她。
于是她鼓起勇气道:
“我自入门来一直拜在沈师叔座下,与师兄并不熟悉,所以有点不自在。”
师兄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分明。
又是一阵沉默。
纪楚仰脸看着师兄。
她鼓起的那点勇气在师兄沉默的注视下一点点瓦解。
双手不自觉捏住衣角,心里有个小人在狂锤自己的头:
完了完了,这样说是不是显得太放肆了。整个宗门上下谁敢跟师兄这样说话啊!而且“不熟悉”“不自在”什么的,会不会显得太过分了……
另一个小人叉着腰翻白眼:
哪里过分了?师兄可是杀了你一次,只是说句“我们不熟”而已,简直是太宽容太大度了!你就是大善人!
孟喻辞沉默半晌,开口道:
“我知道了。”
纪楚心里两个小人一齐停止了说话。
孟喻辞说完句话后便再次沉默了,神情看着也没有什么变化。
纪楚于是又在心里盘算:
“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以后会和她保持距离;还是认为她说的都是借口,这是不悦的反应;又或者只是单纯表示他听到了?
她眨了眨眼睛,头脑疯狂转动,表情有些呆呆的。
头顶忽然一沉。
是师兄忽然抬手,不甚熟练地摸了摸她头发。
掌心干燥,指尖泛着凉意,落在她头发上的重量格外轻柔,一触即分。
袖口的布料在她耳边清浅划过,冰凉丝滑,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受,反而有点痒痒的。
纪楚一口气没能呼出去,表情定格在呆愣茫然的状态,一时反应不过来。
孟喻辞已转身离开。
直到太阳升到半空,整个院子都被明媚的日光笼罩后,纪楚才猛地呼出一口气。
她坐在地上,低头弯腰缩了起来,把脸藏在阴影中,捂着心口,感受着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几缕发丝垂落,在她耳边和眼前晃悠着,在地面投下纤细摇晃的阴影。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
*
毕竟是在山下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若完全没有惩罚也说不过去。
纪楚他们几个一人领了个工具,被罚去打扫秘宝藏书阁。
秘宝藏书阁位于主峰,上下各六层。
藏书阁在地上,秘宝阁在地下,只地上一层有入口。
纪楚两手拄着扫帚,站在入口处自下往上看,高耸的六层阁楼几乎要戳到云里去。
她有些不确定:
“藏书阁就我一个人负责?”
戴着面具提着剑挂着全套防护灵符拿着拖把扫帚抹布全副武装的许盈和蒋成旭点头:
“没错,你修为太低,打不过秘宝阁里那些东西。”
宝物有灵,遇到脾气不好的,跳起来打弟子的头也是有可能的。
纪楚对这个安排无法反驳。
她又指陈梧:
“那他呢?他修为也就那样吧,能比我好多少?”
陈梧有点不好意思:
“纪师姐,其实我……”
许盈已拉过他到自己和蒋成旭中间:
“蒋成旭总拖后腿,和他一起我这辈子都扫不完秘宝阁,必须加一个帮手,陈梧师弟正合适。”
蒋成旭被撞开,稳住身形,抱臂冲许盈“哼”了一声:
“你别拖我俩的后腿就行。”
纪楚于是懂了。
这俩人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开始拌嘴了。
她对这一幕习以为常,抬手阻止两人继续吵下去,冲陈梧做了个“请”的动作,严肃道:
“辛苦你了。”
陈梧:“……我会努力的。”
四人在入口处分道扬镳。
纪楚一个人拿着扫把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虽有六层,但最顶上一层属于机密,不归她扫。
如此算下来便只有五层,但还是任务繁重。
她斗志满满扫了不过两层,便逐渐感觉疲惫起来,从一开始的昂首挺胸变成了弓腰驼背,拉着扫把在一层层书架中间穿梭。
一开始还能听见地下秘宝阁里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混着许盈几人被宝物追逐跑动的杂乱声响,后来这声音便逐渐远去,应当是他们找到了诀窍,朝下一层去了。
纪楚歇了一会儿,又支棱起来扫了一层。
第三层的书比前两层更加晦涩难懂,地上的灰也积得更多,纪楚扫过去时匆匆一瞥,好多“醒世玄语”、“诸暨通晓”,不知所谓的书名,看着就不想翻。
显然其他弟子也和她一样作想,这一排书架上都是灰,想必是哪个领了打扫任务的弟子没有认真清扫。
纪楚不免又想到她那差了许多的贡献分,惆怅满怀,站在第四层入口处叹气。
之前嫌打扫书架这样的任务零碎分数少,现在可倒好,白干活,一分都没有。
她扫了两下便觉得心烦,既无监工,也无人聊天,便将扫把往旁边书架上一靠,随手取了本书坐在地上翻看。
原以为随手拿的这本书会是和第三层一样的“满纸玄妙言”,没想到一打开,迎面几个大字:
“特殊之人可见。”
“特别的故事送给特别的你。”
纪楚:“……”
有点油腻……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把戏吸引到她了。
她往后翻去,发现是个颇有些新奇的故事。
讲的是修真界某位大能某日入定时神游天外,见到一个与此间全然不同的世界。
那里的人外貌古怪,头发是彩色的,全都像羊毛一样卷曲,肤色惨白似鬼,行为放纵似兽。
这位大能上前询问这是哪里,得到回答:“此乃宇宙初生之地,万物萌发之始。”
宇宙初生,万物萌发,说的不就是伏羲女娲神族创世?
大能一惊,心道自己难不成是神游到了“上界”。
可神族陨落之后,上界早已关闭,他又如何看见这些稀奇古怪的人?
难道是新的天道神谕?
大能心下惴惴不安之时,回答他问题的那人“哈哈”一笑,化作一头健壮俊美的公牛,一头顶开他冲了下去。
大能急忙追过去看。
却见那头公牛落到了一片大草原上,几个漂亮的女子绕着公牛玩耍了一会儿。
待一女子大胆攀上牛背时,这一直安静卧在地上的公牛忽然站起,驮着那女子穿山越水,直到无人之岛,任女子如何求救也不放人……
纪楚:“……这是什么?”
但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是很有魅力,她忍不住又翻了一页。
这次还是那个大能,他又神游到了同一个地方,看见一个姿容狂悖的年轻人不顾父亲劝阻,执意坐上了一辆有十只周身冒火的马匹拉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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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空中自东向西飞驰而过,这年轻人也从一开始的骄傲激动逐渐变得害怕紧张。
一个不留神,他没能拉住缰绳,十匹马顿时朝着不同方向跑去。
马车在半空中四分五裂,火焰朝地面落下,烧毁了无数丛林和生命,这年轻人也掉入火海身亡了。
纪楚:“……”
她看的有点生气,但还是又朝后翻了一页。
这次的故事更加匪夷所思,讲的是一个不敬神明的人遭到了神明惩罚。
神明将他全家都变成自己的信徒后,利用障眼法将其变成一头野兽,随后诱导他的家人亲手砍下他的头颅。
故事的最后,这个人的母亲抗着长枪,枪尖挑着她儿子的头,但她还以为自己是在神的指引下斩杀了野兽,兀自洋洋自得……
……
纪楚一把将书合上,愤怒地塞回了书架。
神不是神,恶不是恶,礼义廉耻道德正义通通混作一团,简直是毫无逻辑。
神怎么会做这种事?
这个大能肯定是修行修疯了,才会写出这些污染别人精神的故事。
她在心里骂了一会儿,拿起扫把继续干活。
借着心里这股子无名火,纪楚飞速把四层和五层都打扫了一圈。
然后她又拖着扫把转回了四层,把扫把藏进角落里后,伸手在书架里摸了摸,又把刚刚那本书掏了出来。
不想承认自己还想看,纪楚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无人,随后也躲进了角落里,抱着“严厉批判”和“我倒要看看后面还能有什么脏东西”的态度翻开了书。
神把公主变成小母牛;
神的妻子嫉妒,让公主无法恢复原状;
神的儿子帮助神放牧公主变成的小母牛……
纪楚觉得自己的精神再次受到了污染,她一目十行地看,迅速把书翻到老后面,终于不是这些糟心的故事了。
这位经常神游天外的大能又讲起了他很多年前的一次游历。
据说,他游历至一处隐秘地界,遇到了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巫觋族。
大能口中的巫觋族貌美、神秘,男女皆有神力,可通达天听,是为神使。
又说巫觋族人以灵魂养育一花,名曰“空羽浮花”,是以命相护、生死不弃的承诺,赠花便是切割灵魂,非挚爱不可得……
因着这位大能前面讲的那些不着调的故事,纪楚对他口中描述的巫觋族并不怎么相信,甚至可以说是警惕。
她生怕翻到下一页,巫觋族人就会在这位大能面前变成牛,然后怪叫着跑开。
幸好没有。
翻到最后一页的纪楚松了一口气。
她心满意足地将书合上,随意一瞥,看见扉页似乎写着作者的名号,叫什么“不羁道人”。
名字也奇奇怪怪。
纪楚心想。
最后一个故事不那么猎奇,甚至显得平凡,她没什么想点评的,便打算将书放回去离开。
她刚从角落探出身子,就听见有两道脚步声靠近。
“赵一岩非说自己看见了金色眼睛,听得人瘆得慌……”
金色眼睛?
纪楚一顿,迅速又缩了回去。
脚步声在四楼楼梯口停下,没人发现她藏在这里,另一道声音响起:
“他险些入魔,所见未必是真,不必太过在意。”
“我知道,可他形容的太真了,说什么赤金无瞳,人怎么可能有这种眼睛……”
那两人已经顺着楼梯上了五楼,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