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楚想过这一世她和师兄的初见。
或许是她跟在沈恪身后拜见掌门,顺道向立于一旁的师兄问安。
再不济也是她混在其他弟子中间,偶尔听说师兄的消息,此外便再也没什么交集。
可怎么都不该是现在。
她积了两辈子的怨恨和不甘,跪在执律堂中央,自认勾连魔族之罪,请堂主将她逐出宗门。
一如前世最后一面,她不顾师兄阻拦,甚至动手伤他,执意下山离宗。
场景不对,形象也不对。
她出门太急,还穿着被姚蝉泼了一盆水的衣裳;甚至她浑身上下都是院墙倒塌时溅上的土灰,说不定连脸上都有……
纪楚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在干什么想干什么要干什么,只知道自己绝对不想抬头和师兄对视。
于是她果断低着头装聋子装哑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回答“是”或“不是”。
诡异的安静。
师兄的目光如有实质,从她死活不肯抬起的头顶移到她捧着弟子腰牌的双手,最后落到那一块小小的木制令牌上,看得纪楚心跳加速,举在半空的两臂微微颤抖,忍不住想要收回双手。
严堂主和沈恪没有说话,许盈几人也被孟喻辞身上的浑然天成的气度和剑气压住,摸不准他的身份,又见长老们神情古怪,谁也不敢冒然插嘴。
一时间,只剩纪楚跪在孟喻辞腿边,在他沉默的注视下焦灼不安。
孟喻辞身着素白雪衣,乌发以玉冠束起,露出精致俊逸到近乎虚幻的五官。
面色冷白,鼻梁高挺,薄唇红而不艳,似天地造物精心雕琢刻画。
双眸如点漆墨玉,盯着人时平静而淡漠,却天然有让人畏惧的气度。
更兼之身形修长,姿容挺拔,气质沉静,立于一众地位尊崇的长老面前,却丝毫不显弱势,反倒于淡然疏离中暗藏几分杀气森然的不好惹。
此刻,这位极不好惹的人始终沉默着、垂眸睨着纪楚,像是看不见在场的其他人。
微妙的站位更是无形间将纪楚笼在他身影下,自带的森寒剑意更是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一时间在场中人,谁也无法越过他与纪楚直接接触。
显而易见的保护和占有姿态。
过了好久,还是沈恪出言打断:
“孟喻辞,你怎么来了。”
许盈几个听见这名字的同时眼睛立时睁得老大,唯有陈梧还有些懵,不知道这能让严堂主和沈长老齐齐静默下来的“孟喻辞”是何许人也。
听见沈恪的话,孟喻辞才将目光从纪楚身上移开:
“见过沈师叔。”
他语气很是冷淡,听不出情绪:
“我刚出关,就听说师妹犯下大错,要被逐出宗门。”
但谁也不会觉得他是在随口寒暄。
陈梧一听就开始着急。
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为了救他才闹大的,若是纪楚真闹到了“被逐出宗门”的地步,他有何颜面做那缩头乌龟?
原本以为孟喻辞出现事情便有了转机,谁料听这语气,似乎并不会替纪楚说话。
他于是猛地站起来,梗着脖子,以前所未有的音量大喊:
“纪楚是被冤枉的!宗门怎可因为孔师兄三言两语就处置了她!这不公平!”
许盈和蒋成旭两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把陈梧的嘴捂上扔出执律堂。
天杀的,之前怎么没看出陈梧这个闷瓜葫芦这么有胆量,为了纪楚,在孟师兄面前也敢放肆。
只是这个傻子,看不出孟师兄这是来替纪楚撑腰的吗?
震惊归震惊,许盈还是暗暗冲陈梧比了个大拇指,边做口型:
“好小子!是真男人!”
蒋成旭伸手把梗着脖子的陈梧拉了下来,也顾不上什么长辈在场不可造次了,小声提醒陈梧:
“这是纪楚师兄,亲的!”
陈梧:“?”
他反应不过来:“纪楚不是记名在掌门名下吗?”
蒋成旭快要崩溃了:
“这就是掌门座下弟子,拂宇仙宗首徒,纪楚的亲师兄——孟师兄!”
陈梧:“!!!”
他可算知道其他人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了。
眼前这位,就是令修真界闻之色变的孟喻辞,孟师兄,当世剑道第一人,拂宇仙宗上下除掌门外最可怖的存在。
虽闭关许久不出,但传言仍在修真界流传。
听闻其修为已至化境顶峰,离金仙只一步之遥,剑招更是极快极冷,持剑除妖宛如砍瓜切菜,还附带冰冻效果,尸身连血都来不及冒出,就已经被他的剑意冻成了冰块。
更可怕的是,其为人疏离冷酷乃剑修之最,光面无表情就足够让人畏惧,动手时更是毫无预兆,往往视线所及,妖魔已生机全无了。
这样的存在,斩妖除魔时足够可靠。但一旦惹到他的人变成了自己……
陈梧一下子跪在地上,再度恢复鹌鹑的样子,希望孟师兄能原谅他的无知,把他当个屁放了。
但来不及了,孟喻辞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你是?”
短短两字,陈梧已在脑海里构思出了孟师兄如何将他一剑砍了然后冻成冰雕的下场。
他额头冒出冷汗,莫名的,和跪在孟喻辞身边的纪楚拥有了同样的期许。
天呐,我(们)能不能忽然变成聋子和哑巴啊……
严堂主站的老远都感受到了陈梧的绝望和害怕。
他于是冲陈梧道:
“你急什么?大吵大闹不成体统。谁说要把纪楚逐出宗门了?”
孟喻辞看他一眼。
严堂主对沈恪道:
“沈长老,此事只孔回端一人口供,不可妄下定论。对纪楚的惩处,便先搁置了吧。”
沈恪脸上的笑意僵住,不悦反问:
“严堂主这是何意?”
严堂主心想“孟喻辞都亲自站在这儿了,他代表着主峰和掌门那边的意思,难道你还想越俎代庖,处置掌门名下弟子吗”?
但这话他自然不能明说,只能委婉道:
“沈长老也看到了,孔回端所说俱是猜测,没有证据,何况纪楚是主峰的人,不如就交给他们主峰自己处置。”
沈恪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什么叫“纪楚是主峰的人”,分明是在提醒他作为纪楚的师叔,只有教导之责并无处置之权,内涵他“手伸太长”!
他顿时气极,却又不能在小辈面前发作,只得强忍怒意说道:
“纪楚虽记在掌门名下,自入宗以来,却一直是由我亲自教导,若有错处,我为师长却视而不见,岂非辜负了掌门托付?”
纪楚早在几人争辩的时候便悄悄将举着弟子木牌的手放下,占据了最佳看戏位置,偷听几人对话。
只遗憾师兄立在她身前,不能转头去看沈恪被严堂主内涵时的吃瘪表情。
听得沈恪这般冠冕堂皇之话,纪楚仗着自己低着头别人看不见,暗中翻了个极为不屑的白眼。
她的头随着这个动作,幅度极小地晃了一下。
孟喻辞的视线再度落回到她身上。
纪楚被这沉甸甸的一眼看得立马跪端正,心想“低着头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孟喻辞移开视线,看向沈恪:
“多谢沈长老提醒,我既已出关,便会担负起弟子教导事务,尤其是主峰的弟子。”
许盈和蒋成旭齐刷刷摆手,意思大概是“孟师兄您教导自己主峰的师妹就好了我们别的峰的会自己看着办的”。
纪楚也被孟喻辞这话吓了一跳,飞快地抬头偷看了一眼,谁料正对上师兄静静看着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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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急忙低头,却因动作太快反应不及,跪在地上“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许盈向她投来“好惨”的注视。
纪楚这一咳嗽,便把师兄和沈恪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搅散了。
沈恪不愿再同孟喻辞纠缠,上前一步走到纪楚身边,温和道:
“既然如此,起来随我回去。”
纪楚咳得头晕,刚站起身,肩膀上忽然压下一只手。
师兄五指虚拢着她肩,修长的指节没有用力,却轻易按得她无法转身,只能面朝师兄站着。
师兄很高,她方才跪的太近,此刻站起来后,鼻尖几乎快要触碰到师兄的衣襟,甚至可以闻到熟悉的清冷的香。
纪楚大气不敢出,被肩膀上的手控制着,连后退也做不到,只能尽量朝后缩,希望不要碰到师兄。
孟喻辞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多谢沈长老替我教导师妹,只是如今我已出关,她便不必长留广玄峰了。”
沈恪和师兄我一个都不想选啊!
纪楚在心里呐喊。
沈恪盯着纪楚肩膀上那只手,骤然生出一股极大的“所有物被人沾染”的情绪。
纵使如此,他也并不觉得孟喻辞是在和他抢人。
毕竟,孟喻辞这个人性子冷淡,对世间一切东西都没有兴趣。掌门作为他的师尊,同他相处多年,也从来不见他有什么情绪。
如今忽然出现插手纪楚的事,只怕仍是奉了掌门的命令。
掌门为何会忽然想起纪楚?难道是薛晚凝魂魄生魔的事被发现了?
沈恪思索着,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也罢,既然掌门要召回自己的弟子,我自然没什么好阻止的。”
他恢复了温和的笑意,看向纪楚,宛如一个体贴入微的长辈:
“掌门那里规矩多,不比广玄峰自在,你切莫闯祸。”
纪楚仍被师兄压着,没法转身,听见师兄用淡漠的语气替她回答:
“不劳沈长老挂心。”
沈恪看了一眼孔回端,后者便赶忙跟在他身后离开。
孟喻辞对严堂主颔首道了句“多谢”,手上一用力,便扳着纪楚肩膀转了个面,推着她朝执律堂外走去。
陈梧还想跟上去,被他一个眼神看过去,立时不敢动了,只得眼睁睁看着纪楚被孟喻辞半推半提地出了执律堂。
他仍在担心:
“纪师姐她不会有事吧?”
严堂主冷哼一声:
“她能有什么事?你们三个还跪在这儿做什么?是嫌罚的不够吗?”
许盈和蒋成旭急忙同严堂主告辞,随后一左一右拉起陈梧,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这边纪楚跟着师兄出了执律堂。
她生怕他要把自己压去掌门那里继续审问,虽然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还是趁他召出长剑时朝旁边迈步转身,想趁机躲开他的手然后逃跑。
哪知师兄神色不动,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一眼,扣在她肩膀上的手就跟早有预料似的,挪到她颈后,揪着领子把人提到了剑上。
她一见着少微剑,就立马想起前世被其一剑穿心的痛,下意识按住自己心口。
想要跑,剑身轻微一晃,师兄已站在她身后。
纪楚踩在剑上,寒意从脚下漫上来,身后立着师兄沉默高大的身影,前途未卜,甚感绝望。
剑气划过,执律堂被丢在身后。
师兄的剑气将她和呼啸而过的冷风隔开。她没吹到一点风,整个人却丝毫不敢放松。
不过纪楚也算沉得住气,纵使这样也继续装哑巴,站在师兄身前,死活不吭一声。
直到双脚落了地,纪楚抬头发现面前竟然是自己的小院时,她才露出惊讶神情,下意识扭头看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