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嵇去世,乾平帝亲自送棺,举朝上下无一个官员不羡慕房嵇如此殊荣。要说史官如何写,乾平帝大手一挥,只说翰林院学士房嵇与帝深夜畅谈,突发重疾去世,帝悲痛欲绝赐漆木棺。
幔帐随风晃动,天色橙黄,旧烛燃烬,小厮进屋换上新的烛盏,再将起火。
“祖父,父亲当年的死,您莫要过多忧虑……”裴远池话还未说完,就被祖父抬手制止。
“池儿意思,祖父明白。祖父老了,陛下也不再是年少的陛下,我当年就应该想到。”裴显正负手,微眯着眼,细细抚摸着一支墨玉笔,这是他和房嵇为同窗时,房嵇赠予裴显正的。
老者灰白的眼眸,不经意间落下几滴清泪,泪水打散凝结在一起的狼毫。
“原来那夜你来寻我,便已经做好赴死的打算。”裴显正灼目看着微湿润的狼毫,想到房嵇去世的前一夜。
那夜正值立秋,零星小雨恐有大作之势。
裴显正与房嵇二人深夜饮酒追忆往昔,解开了曾经许多误会。乾平帝尚为皇子之时与房嵇更亲,那时候的乾平帝极少被先帝喜爱,房嵇时常鼓励他,教他读书写字,更教他如何治国,如何成为一个受百官支持的皇子。也正因为众人的帮助,那个最不可能当皇帝的人最后登上皇位。房嵇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乾平帝与他越来越远,师徒离心,总归生疏,而变法失败正是一道口子。
房嵇被革职,他从未怪过乾平帝,他之一生的使命、责任只有一个,便是不负临之时先帝所托,扶持新帝再创盛世。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忻,尽管不被乾平帝所支持,可他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视作孩子的乾平帝如今变成这幅模样,疑神疑鬼,不信他人,任用奸臣,听信谗言闭目圣听,甚至怀疑一起征战沙场的同门,最后任由他人陷害致死。
裴显正得知裴诤身死真相,一夜之间苍老十岁,对于乾平帝他确然心寒,这大忻丞相之位也已如坐针毡,但为了孙儿为了裴家,以及对儿子的愧疚,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辞旧迎新,新岁已来。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祯宁二十七年开春之际,赵明裳告诉徐凝一个喜讯,她怀孕了。
徐凝眼神微颤:“真的?你怀孕了?”
一切的事情被提前,早已脱离小说发展,徐凝算明白,为什么刚穿过来时光羽说了句“原书剧情仅供参考”,她现在已经不把这里当作一本书,而是当作切实存在的地方。
赵明裳怀孕更是在徐凝意料之外,这一局,所有人皆是变数。
“你这样子,有这么惊讶嘛,又不是你怀孕。”也不知是不是赵明裳有孩子的缘故,说话的语气温柔不少,至少没有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莫庭舟已经昏迷一两个月了,如今终于有要醒来的迹象。
堂溪胥把那日得来的信,临摹个别字迹交给赵明裳和宇文信,让他二人在宫里寻找比对比对。
赵明裳接过三种字迹,定睛一看其中一种,心下大惊:“这其中一种竟与太后字迹极为相似。”
而另外两种,宇文信查到皆出自太后宫中。
堂溪胥仔细对比着赵明裳从宫中拓印过来的字迹,怀疑中又带着不可置信。
“咳、咳、咳”
躺在床上的莫庭舟忽然咳出声,堂溪胥放下信过去:“哥。”
堂溪胥唤薛不浊过来重新号脉,薛不浊舒眉浅笑:“幸亏当年我从巫族那里偷了个蛊虫,否则研制不出解药,你哥未必醒得过来。”
“有劳了。”堂溪胥点头。
薛不浊很是诧异,没想到“有劳”这两个字有一天会从堂溪胥口中说出来。
堂溪胥将人扶起来,后面垫了个软枕。
“哥,这些年你受苦了。”青年的眼中生出些许清泪。
徐凝心中猛地扎上一根刺,不由得担心起来。
榻上男子面色苍白,堂溪胥前几日才给他修剪了胡子,最近又长了起来。两鬓垂着两绺长发,莫庭舟有气无力,似是费尽全部力气勉强掀起眼皮。
莫庭舟迷迷糊糊昏睡之时就听见了几人对话。
不待堂溪胥主动问,莫庭舟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便也不再多做隐瞒。”
“哥,这就是你这么多年不现身的原因吗,想要独自查当年事,然后为莫家报仇。可我也是莫家人,我有权知道,我们一起不好吗?”
堂溪胥心疼的眼神中带着愤怒。
莫庭舟忍着心口疼痛,孱声道:“莫家的孩子总要留下一个,你当年还那么小,我不可能带着你去冒险。”
“那我们呢?”
一阵带着哭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徐凝闻声回望,乔沐兰牵着十岁左右的莫星岚立于门框间。
“莫桓与真有你的!你是如此狠心!十年间对我孤儿寡母不闻不问!”
堂溪胥救回莫庭舟没多久便给乔沐兰去信。莫星岚躲在乔沐兰身后,小孩看着莫庭舟怯生生的
莫庭舟看着与自己年少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莫星岚,不待莫星岚过来,他已起身疾走过去,刚下榻就扑倒在地,好在堂溪胥及时接住。
“哥,这是星岚他们都还好好活着。”
“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们。”莫庭舟紧握着母子二人的手,泪水打在乔沐兰手背上。
莫庭舟未曾告诉他们,这么多年他早就打听到几人消息,曾多次经过不惑城但都没有进去,每年过年他都会去莫府老宅静坐一夜,望着一轮明月,喝一壶散酒在睡梦中和家人们团聚。
“莫大哥,当年你可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信又到底出自何人之手,还有,陛下真的派人杀了我爹?”裴远池问出一连串问题,对于父亲的死,他还是不相信会是陛下。
怎么会是陛下,怎么可能是他,父亲和莫叔叔与陛下关系是那样好啊,他们是好兄弟是同袍,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又怎么会去杀父亲。
莫庭舟环视一圈众人,皆满怀疑惑地看着他。
他长叹一口气:“大家都想知道,那我便告诉大家。”
“当年邺县之战我也参战,想必大家也已查知,苏无尽斩杀我莫家儿郎是因为他们中了毒,可中毒的有五千人,另有五千人皆被误杀,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父亲便与他在大战前一夜决裂,而递上去请求支援的折子确实送到京中,不过陛下当年并未派人支援,而是对折子置之不理。”
莫庭舟再补充:“陛下不允许,没有人敢去邺县支援。裴伯伯知晓这件事过来向父亲报信,想让他不要去送死,父亲临死前夕得知此事还是毅然赴死。”
堂溪胥冷笑一声,眼眸寒凉地摇头,只觉世道可笑至极。徐凝的手收紧几分,将青年紧紧握住。
莫庭舟至今记得父亲死去的样子,满头白发老者跪在城门口,死守邺县,唇角含笑,死不瞑目。
“敌军兵力大增也正是染了这种蛊毒。”
“莫大哥又是如何染上这种毒?”徐凝蹙眉。
“当年苏无尽刨坟将我救下,呵,他又算哪门子救,给我下了蛊毒,让我给他做事每月才会给我解药。后来我趁王宫内乱偷了不少解药跑出来。这些年我为他做事了解不少,他一直在与宁州巫族交易,那种蛊毒便是他们研制出来,然后抓人强行喂药,他们要制造一批强大的军队来攻打忻国,其攻击性十分强悍若真是成了,怕是中原武林合力也未必有完全胜算。”
在场几人皆是后背一阵发凉。
莫庭舟喝了一口水再道:“至于这些信,是我逃出来时偷的。后来遇见房大人,我便将信交给他。我为了防止毒发伤人,便让他将我锁在洞牢。
苏无尽见忻国奸细时我侥幸得见过一次,是个女子,约五六十岁,我曾在年少时入宫见过太后,那声音倒是与这女子一般无二。”
堂溪胥回想起叶禹澜离开前给他说的话,眼中闪过一片光:“若真是太后,她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陷我爹、陷莫家于死地?”
“这便是我要说的下一件事。”
“太后曾是冯国公主,多年前的齐王事变也出现了这样一支军队。”
“莫大哥是怀疑那场事变是太后策划的,她想要。”徐凝瞪大眼,在场人明白一切。
冯太后当年想要造反,很有可能莫文青也知道,故而才从邺县赶回来,齐王失败太后亲斩头颅请罪保下一命。
“莫伯伯知道这件事,太后自然不能留他,于是便联合苏无尽让莫伯伯死在与晋国对抗的战场上。”徐凝冷笑一声,“太后这一招果然妙,不愧为亡国公主,为了报仇竟隐忍蛰伏数十年。”
堂溪胥抿唇:“怕不只是为了报仇。”
徐凝恍然:“她是想,复国?!”
……
三月的风格外和煦,春闱已至,还没开考却出了事。考题泄露,大批富家子弟重金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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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京城一时乌烟瘴气。
宇文屹跪在勤政殿内,宇文信瞥眼看着他这急功近利的弟弟。
“你简直太令朕失望了!”
乾平帝本想保下他,奈何安王和丞相当众揭发,乾平帝只能将他贬到边疆去。
送行之时,宇文屹和宇文信于宫门前擦肩而过,宇文屹垂眸冷眼:“三哥好手段,母后说得对,你与父皇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宇文屹是此次考试负责官员,宇文信弄到答案散播出去,宇文屹撞枪口考试在即自然落了陷阱去。
若是宇文屹不和他争太子之位,宇文信定然会放过他这个好弟弟。
“漠河有万里雪飘,景色独特,七弟便好好闲散度日吧。”
赵明裳月份大了起来,宇文信又办了此等大事,乾平帝大喜赏赐安王府许多名贵玩意儿。
五月初四,太后亲临万佛寺祈福,清退寺庙所有人。
青莲做底的鎏金释迦摩尼佛,两颗眼珠子怼在一起,远看着注目众生,若是去近身跪地拜佛抬眼望去,又好像在注视虔诚的朝拜者。
太后跪下叩了叩礼,嘴里默念什么,赵明裳不能跪太久,嬷嬷扶着手牵她起来。
赵明裳也不明白为何太后每年这个日子都要来这里上香,还要命住持点千盏长明灯。
僧人替换着鎏金盏中将要燃烬的蜡烛。
“陛下驾到。”
太后睁眼这才按着和春姑姑的手腕起身:“皇帝,你怎么来了。”
“马上就要是五弟生辰了,朕今日得空便来上一炷香。”李德全垂首呈香,乾平帝接过。
要不是赵明裳过来见礼,乾平帝未必看见她。
“老三媳妇怎的也在这儿。”赵明裳有些显怀了,乾平帝不放心倒还责怪起她来到处走动。
“皇帝莫要怪她,是我让裳儿过来陪我的。”太后牵着赵明裳坐下,一手轻拍着赵明裳手背。
池塘里的小莲含苞欲放,大片荷叶铺了满池,一眼望去正似一片绿地毯。偶有几朵粉嫩小荷先行盛开,似是欲先争奇斗艳。
万佛寺的斋饭忻国一绝,清爽可口,就是一盘素食也能做出朵花来,饶是宫里的御厨也比不得。
乾平帝掩着情绪,给冯太后夹了一块豆腐,鲜香多汁,豆腐汁淋着白米饭,一口下去豆香四溢。
半响,太后道:“莫家那个小儿子我看着不错,若是能为皇家效力更好。”
乾平帝抬筷夹着不远处的青菜,顿手:“母后有所不知,儿臣原也如此想,可这孩子与文青当年不同,没有什么志向,只想做个闲散人。”
“哦?”这事冯太后当日便知道,“他自己不愿意来,那便把他架过来。”说完冯瑾起身离去。
乾平帝收住筷子,眼眸幽深,透着阴凉寒冷眼注视着冯太后离去的身影,分明比他大五六岁走起来却比他还要硬实不少。
深夜,虽快要入夏可夜里尚有些凉,窗烛之下,一身着杏色衣裙的女子抬笔写着什么。半柱香的时间赵明裳唤来侍女:“翠珠,你现在就回王府,与殿下传口话,就说,天冷了,王妃要添些衣服。”随后,赵明裳将手中的信函放进小侍女手中,示意她放好。
夜深之时,空气清爽最宜练剑,徐凝最近又开始练堂溪胥的沥泉枪,她是第一个把枪当剑使的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徐凝能把入尘剑法和沥泉枪结合。
“我怎么觉得你用我这把枪很熟练。”堂溪胥看着沥泉枪在徐凝手上转圈,“我记得你很少用啊。”
徐凝一时紧张,第一世最后一战就是用的枪,能不熟练嘛,堂溪胥那些枪法徐凝早就烂熟于心,只是练得还是不如堂溪胥好。
“是吗,我觉得也就一般。”徐凝龇着牙。
言语间青年已近自身前,热气扑洒在徐凝耳垂处,徐凝呼吸停滞,手被人从身后握住,脚不受控制跟随着堂溪胥步伐。
“既然不熟悉,那我便再教你一次。”
冰凉的长指盖着徐凝手指,出枪用力间长指收紧几分。
耳边是风,眼前是流动的水,而旋转的风,摇晃着一池倒映二人叠影的银霜。
徐凝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没做任何思考,一套下来约是半柱香后徐凝大脑才清醒过来。
“堂溪胥。”
着藏青色长袍的青年转身,眼眸中倒映着两弯水月。
“我们成亲吧。”